杨龙飞
(铜陵学院 文学与艺术传媒学院,安徽 铜陵244000)
空间和时间是物质存在的两个最基本的维度,也是人类认知世界的基本范畴。自从人类诞生以来,人类文明就在两者相互交织中不断获得发展与创新。在《人论》一书中,卡西尔就谈到“空间和时间是一切实在与之相关联的构架。我们只有在空间和时间的条件下才能设想任何真实的事物”[1]。然而就历史发展进程来看,时间在逻辑上优先于空间,空间未得到应有的理论关注。无论是古希腊先贤使用虚空、位置、距离、存在等不同语言的表现,还是西方哲学关于“主体—身体空间”“绝对空间”“先验空间”“绝对精神空间”抑或是“相对论空间”的体认,无一例外地将空间作为“形而上”的哲学讨论命题,把空间放逐到理性的边缘,作为时间的附庸而存在。直到20 世纪下半叶,现代西方哲学才逐渐改变了以时间为主要关切对象的传统理论思维方式,思考空间在社会理论和日常生活构建中所发挥的作用,出现了整体性的“空间转向”。正如福柯所指出的,“我确信,我们处在这么一刻,其中由时间发展出来的世界经验,远少于联系着不同点与点之间的混乱网络所形成的世界经验”[2]。尤其是列斐伏尔提出的“空间生产”被认为是“空间转向”诸多理论思潮中的标志性起点[3],将空间研究推向最突出的位置,构筑了人类认识日常生活的新模式。
列斐伏尔认为,“(社会)空间是(社会的)产物”[4]45。空间并非是物理意义或地理学意义上的纯粹客体。作为现代性经验,空间是主体实践创造的产物,具有物质性、社会性与历史性的统一。随着欧洲哲学“空间转向”的深刻影响与新媒体技术的突飞猛进,传播学研究也不断关注传播与空间的关系问题,基本形成了“传播与空间相互依存、相互构成”[5]的学术共识。传播与空间的互构关系得益于“空间的社会生产”。人类在日常生活的客观现实中通过“身体化空间”建构起来的关系性实践,指引和限定人类在世界上的行为和方式的各种可能性。21 世纪以降,围绕着以数据而建构起来的互联网、物联网极大地拓展了人类的空间形态。特别是社会化媒体普及对社会公众进行技术赋权所引发的信息传播革命直接导致了社会关系的重构、社会文化的转型以及社会制度的变革。社会化媒体所形成的社交网络不仅作为人们重要的生活交往空间,也成为“整个社会话语场域的第一信息源、舆论策源地”[6]。技术赋权触发的社会关系与社会表达被不断地激活与建构,由用户生成内容的信息生产过程与传播方式同时改写着当前的网络舆论生态,形成围绕社会热点问题表达自己各自利益诉求的网络舆论场。持有不同舆论经验和行动策略的各方舆论主体通过社交关系在所构建的网络舆论场内不断提升自身的网络话语权与意见表达力,逐渐形成了一个多元、过载和嘈杂共存的意见“超级市场”[7],进而实现在空间生产中构造公共议题的网络话语表达。这为舆情转化为舆论,舆论刺激再生舆情提供全新的信息生产逻辑和空间实践体验,呈现出更加多元与极化的网络舆论景观。
在社交网络化的视阈下,网络舆论场已经成为中国社会网络空间的风险症候与舆论引导的新型阵地。学者们对网络舆论场关系建构进行了多角度的分析研究。有学者探寻网络舆论场意识形态的建设路径[8]。有学者提出改变网络舆论场力量失衡,占领舆论制高点的对策建议[9]。有学者从网络舆论场的空间结构出发,研究从多层面加强网络舆论场治理的路径[10]。有学者以开放的复杂巨系统为理论依据,分析了网络舆论场的博弈特征、博弈原因与治理之策[11]。还有学者根据西方“场”论阐述网络舆论场是“社会场”“新媒介场”与“心理场”共生交融的结果[12]。上述研究具有基础性和对策性特点,对完善我国网络舆论场的关系建构研究是必要的。本文将重点关注网络舆论场的空间生产及其关系塑造,着重分析网络舆论场的话语争夺,以及各方舆论主体的话语空间生产的关系,并进一步思考作为能动行动者的“多利益攸关方”如何再造网络社会共识。这将是本文所述话题的基本立足点及意义所在。
“‘场域’是布尔迪厄社会学中的一个关键的空间隐喻”。[13]场域是由资本类型与数量的基础上形成的统治地位与被统治地位所组成的结构性空间,同时,作为一个争夺的空间,也是为了控制有价值的资源而进行斗争的领域。一方面,每一个场域都有属于自己的“性情倾向系统”,惯习是“持久的、可转换的倾向,是一种被结构的结构,而有倾向于作为结构化的结构发挥功能”[14]。惯习和场域是一种互动关系,场域一旦因惯习形成稳定的利益结构,便具有了“占据特定位置”的必然逻辑,形成一定的排他性。另一方面,不同客观关系空间的“位置”,都是一种争夺各种权力或者资本分配的结果。处在社会利益、社会冲突、社会角逐的尖锐结构关系当中,最活跃的力量是那些用来定义各种“权力或资本”的东西,它们是可以竞争与转化的,塑造了场域行动的各种可能性。以“关系主义”思维方式为代表的场域强调围绕权力而展开斗争的空间结构性,同样也表现在以争取网络话语与表达权力的网络舆论场。作为一个包含各种隐而未发的力量和正在活动的力量空间,网络舆论场的多方舆论主体都拥有各自特有的“惯习”,规定各自特有的价值观,这些原则界定了一个社会构建的各自意见表达。他们根据在舆论场所占据的位置争夺旨在维续或变更场域中这些力量的“构型”,以求改变或维持其空间方位,不断博弈而形成相互冲突已成为常态。
网络舆论场不仅仅会受到“惯习”的规制,同样也有能力反思性地运用相应的策略来获得资本来维护、挑战或重构固有的权力关系,其力量来源和斗争态势内决于资本,外显于话语。处于网络舆论场的不同网络舆论主体的关系变化建构着不同的空间结构。同时,具有能动性的网络舆论主体实践又反作用于网络舆论场结构。不同舆论主体因话语权力相互争夺而形成空间秩序的博弈,这种秩序决定了舆论主体之间的权益分配状态。话语是符号化于语言中的意识形态之意义建构,致力于使现状合法化。不同话语体现出对世界不同的认知框架、理解方式与价值判断。众所周知,中国的舆论格局并不是变动不居的固定场域,其也经历了不断演变的发展过程。在互联网诞生之前,以报纸、广播、电视为代表的传统媒体是社会舆论传播的主要渠道与载体,并成为信息传播的垄断者和话语的集中表达者。随着都市报等市场化媒体的出现,舆论表达空间得到拓展,舆论场分化趋势渐显。但是中国舆论场的总体格局尚未发生实质性变化,呈现出“舆论一律”同频共振的总体局面。新世纪以来,舆论场已经进入话语多元的时代,技术赋权使网络群体书写成为舆论场意见表达的常态。规模和数量巨大的网络群体因某一公共议题从“旁观”走向“在场”,介入到舆论的生成、发展与演化全过程。既有代表政府发声的官方舆论与奉行新闻准则的媒体舆论,也有知识分子的精英舆论和网民自发形成的民间舆论,还有为西方势力左右的海外舆论等,从而造成网络舆论场的众声喧哗。正如福柯所强调的“话语即权力”一样,不同利益诉求与不同思想见解的各方舆论主体通过自由表达机制发表言论的“权利”借此影响他人的“权力”,凸显出话语背后所隐藏着的政治、技术、文化等社会资本构成的权力型构及其运行进路,形成当前中国网络政治参与实践的一个主要面向。
中国目前正处在社会发展转型、社会矛盾凸显和舆情危机多发的变革期,“人们根据对自己是否有利或利益多少,确定事物的是非好坏,这就是要唤起各种热情,造成不同的公众舆论”[15]。技术赋权使社会资本的权力分配与赋予机制发生转向,社会大众由此获得一定的社会资源控制与分配权力,基于血缘、学缘、地缘和趣缘等“圈子化生存”不断扩大,多元化的舆情信息通过社交关系网络不断生发、交融与传播,私人化的传播圈群与大众化的信息平台交互渗透,于是便产生不同话语之间的话语冲突和意义建构行为,容易形成社会群体性舆情信息的快速聚合,甚至出现群体极化现象。纵观当前的新媒体事件,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网络舆论的啸聚沸腾。基本都遵循着公共议题通过社会化媒体发酵,并通过特定的话语修辞与网络意见领袖“赋权”来实现社会动员,实现线上空间与线下空间的勾连与融合,形成网络舆论影响社会舆论、网络舆情影响社会舆情的书写互动与场域建构,这俨然已经成为当下中国网络舆论场空间结构的“基本框架”。
哈贝马斯提出“公共领域意味着依靠话语交往形成公共舆论,使公共理性成为具有约束力的、文明的影响力”[16]。当前网络舆论场中既赋予大众“伸张正义”的权力,同时也裹挟着“泄愤报复”的力量。其间充斥着缺乏理性共识,依靠非理性言语博得公共注意力,竞争网络话语权的事件时有发生。在信息内爆的网络舆论场,情感战胜事实,不断用带有倾向性的言论刷新公众对虚假言论的承受底线。民粹主义逐渐抬头,越来越看重趣味,利用“高级黑”“低级红”恶搞严肃话题,戏谑精英文化。更有甚者坚持道德至上,理性让位于焦虑,形成了大面积的负面情感基调,完成情绪的自我宣泄。坚持私人利益大量进入公共领域这样一种虚构,并不能为舆论一致提供一个新的基础,反而助长为了舆论的非理性特征,发展成为话语权暴力,形成一种排除异己之见的网络专制行为,催生群体极化和“网络民粹主义”。这与哈贝马斯所表达的“有判断能力的公众所从事的批判活动”的构境相去甚远,更与网络空间的价值与理念相违背。
数字技术连接起了人们赖以活动的现实空间以及创造意义和话语的虚拟空间,并将他们的意向投射在空间实践中,限定与引导着人们从事空间的社会生产与文化实践。列斐伏尔认为生产实践赋予空间以意义,可以从空间实践(spatial practice)、空间表征(representation of space)和表征空间(representional space)[4]38-39三个维度来加以考察。“空间实践”侧重于体现社会形态特征的感性经验的物质性空间;“空间表征”被理解为趋向于符号、语言、思维概念的空间话语在社会生产关系及其秩序中占主导性位置的“被构想”的空间;“表征空间”主要是“居住者”或“使用者”通过对空间实践中的相关意向作符号式使用的“可经验的”空间。具体来说,“空间表征”和“表征空间”是以“空间实践”为载体进行符号的型塑、传播、解码过程,都指认了意识形态的功能作用对人类居所和置身性结构的影响。谁拥有表征空间的权力以及如何进行表征的能力,谁就可以进行权力的空间生产。如前所述,在布尔迪尔的场域理论中,不同舆论主体在相对独立又充满竞争的场域空间里相互竞争,通过话语争夺不断构建着网络舆论场,使得原有生产方式以及社会关系均产生变化。其权力—资本—惯习的内在运行逻辑也切合空间生产中的制度—资本—社会关系逻辑。可以说,空间生产的视角赋予网络舆论场研究的一个可见性载体,能够清晰直观地管窥出网络舆论场背后的政治与权力关系。
传统媒体时代,网络舆论场中的官方话语作为绝对的主导性话语将“在场”的知识话语和“缺场”的主导意识形态策略性地结合,以主流意志绝对强势的独大局面深刻影响着整个舆论场。人们通常以其所传达的客观真实的科学符码呈现取代可感知的“空间实践”,实现权力意志和意识形态的有效传播。随着媒介技术的快速发展,互联网出现之后的泛媒体时代,尤其是社会化媒体活性释放了网络空间的活力,技术赋权和话语多元编织了中国网络舆论的主要框架。社会舆论的爆发形成、话语表达、意见互动往往依托于网络空间得以实现。社会舆论的“在地性”被互联网,尤其是社会化媒体内卷在“去角色”的网络虚拟化符号或代码出场。话语文本的碎片拼接、反讽、质疑等修辞运用消解了“官方视角”的话语叙事逻辑,表现出灵活自由、个性差异的多元符码,以对抗意识形态主导下的知识与秩序之一元符码。网络舆论场既是国家权力和意识形态为底色的主导性话语运转的场域,同时也体现出权力反抗与规训的工具性价值。民间舆论根据个体性体验和潜意识特性,在现有的管理制度、资本运作和社会关系下,各种暗含对立情绪的社会事件在社会化媒体上被反复书写、反复表述,冲破了主导性话语“一致”“认同”的“连续性的逻辑假象”,最终形成话语抵抗,改变官方话语的霸权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形成制衡力量。
互联网时代社会化媒体的技术赋权和关系连接引发了社会资源配置与权力分布格局的变化,人们通常认为依托风险过滤和把关人审查,内嵌于政治逻辑的官方话语容易导致社会舆论信息耗散与遮蔽,惯性怀疑成为特有的认知图式。社会舆论中所反映与表达的就业压力、贫富差异、食品安全、社会公平等生存情景与现实经验常常唤起网民群体情感共鸣,通过话语“放大”和行为“闹大”,形成“平民—精英”二元对立认知框架。现实社会“差序格局”的现象普遍存在,以社会化媒体为代表的网络社会的崛起不断型塑社会关系的结构,传统社会血缘、地缘、亲缘结构逐渐被资本、财务、信息等现代性因素所取代,但其实质仍然是以“己”为中心的同心圆结构。这一本质结构必然形成根据个人兴趣、爱好和偏向选择舆论信息进行自我解读,甚至歪曲理解,容易导致“信息茧房”效应和“回声室效应”。这种通过共有的反对而形成的联合,并通过分裂以达到凝聚,被称为“对立认同”[17]。其深层诠释的是抵制现代性断裂与存在性焦虑的实践逻辑。正如吉登斯不断强调的风险社会中“时空脱域”导致自我寻求本体性安全所产生的存在性焦虑一样,“互联网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普通个体反抗信息垄断和发出自己声音的唯一出口”[18]。相似的生活经历、共有的情感体验、共同的价值判断都有可能是诱发网络舆论场对抗性话语形成的因子与线索。在权利缺失状态下的生存焦虑,“习惯和惯例的保持是反抗焦虑威胁的关键堡垒”[19]。“只看自己想看的”“只认同自己认为对的”成为基本操作。长期在这种刻板印象的思维定势下接受舆情信息,势必导致偏听偏信,观点偏激,甚至引起批判能力丧失。
与此同时,现代社会碎片化发展趋势也为网络舆论场对抗性话语生产提供了一种全新的生产逻辑和空间体验。现代性的后果之一便是现代性的碎片化,空间碎片化成为现代社会常见的空间形态。无论是齐美尔所说的“现实的偶然性碎片”,还是克拉考尔所言的“无关宏旨的表现显像”,抑或是本雅明所称的“辩证意象”或“单子论”的阐释均在于“从生活的每一个细枝末节中发现其意义总体性的可能性”[20]。社会化媒体的强大的聚合与动员功能将以前散落在网络空间的“只言片语”得以快速集聚,原本“无人问津”的空间碎片迅速被激活,以可见性方式成为具有潜力的资本空间,进而完成空间的社会化生产,书写着对抗性话语的“缝隙化生存”。“所有的话语都建构主体—位置,只有认同话语所建构的那些位置,使他们自己受制于其规则,并因而成为权力/知识的主体,才会取得意义”[21]。伴随着移动互联网络的全面铺就,现实与虚拟、线上与线下的灵活对接,对抗性话语对社会舆论信息的招募和改造,从理性严肃的政治辨析到对娱乐人物形象的恶搞,从声嘶力竭地伸张公平、正义到讽刺、戏谑,通过网络狂欢等非理性手段巩固与捍卫彼此间因某种契合而形成的“空间共同体”。移动互联技术的广泛运用实现了碎片空间和流动空间的相互结合,“空间共同体”在不断地构造与型塑过程中促进了舆论信息的社会化流动,关系网络不断生成与延伸,空间关系的延伸不断带动公共注意力的流动,公共议题就在快速流动中被意义建构,最终实现社会舆论和网络舆论的快速流动与不断切换。公共议题作为社会的“问题”或“争议”经过话语修辞被不断地书写,体现出流动的空间关系生产与表征实践,主导性的官方话语与对抗性民间话语在碎片空间和空间流动中完成符码互动与意义争夺行为。
网络舆论作为当前我国建设民主政治、创新社会治理与发挥公众监督的有益存在方式,是一个较为复杂的复合语境。舆论与技术的相互耦合改变了传统话语权力的非对称关系,型塑了新旧媒体相互影响,舆论主体多元诉求、官民舆论冲突博弈、舆论表达复杂多样的网络舆论场域空间。网络舆论场的话语权力关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不同舆论主体间围绕资源重新配置产生话语对抗而表现出变动性,容易导致意见压制与竞争失序,甚至产生线下抗争与社会运动。因此,正视网络舆论场域话语冲突,重构网络舆论场的空间关系结构,回应网络场域空间的正当诉求,有助于实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有效认同与社会共识。
随着传播环境的不断变化与传播技术的交融加剧,网络舆论场的传播内容与影响范围已经延伸至现实社会政治、经济与文化价值层面,直接关乎我国意识形态与网络文化安全。“在当今中国社会,一个‘大舆论场’成为新时代中国特色新闻舆论传播的观照系。”[22]这是对将“大舆论场”割裂、对立成“两个舆论场”的直接否定,也是将网络舆论场纳入到整个社会舆论场的现实考量。网络空间不仅仅是信息传播的载体,更是人类共同生活的“空间实践”。近些年来,网络舆论场不同舆论主体围绕社会公平正义、国家民族利益、公民生存尊严等公共议题展开话语争夺。网络舆论场域内虽有权力博弈与话语竞争,也伴随话语暴力、网络谣言等负面效应,但是大部分话语指向旨在基于共同利益表达与参政议政的政治诉求。因此,构建网络意见共同体,塑造网络社会共识,推动网络空间领域公平公正应是其应有之义。
“我们只有一个互联网,属于同一个生命共同体、情感共同体,也应该努力缔结意见共同体。”[23]构建网络意见共同体,实现网络舆论治理由政府舆论管制的一元主导转向多方协同的多元治理,舆论信息由自上而下的单项传播转向实现话语赋权与价值引导的开放互动,话语冲突由官方网络话语压制转向纾解官民对立、利益协调的社会共识。只有如此,才能形成网络舆论场域健康有序运行,最终形成有效的网络意见共识与社会价值认同。实现社会公众多方参与,推动共识性网络意见共同体的生成,动员“多利益攸关方”把网络意见表达与文化诉求汇聚到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伟大征程上来,在保证国家意识形态主导权与政治立场的前提下,包容不同观点立场,社会思潮与价值观念,这也与“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的现实理想与最终目标相契合。
网络意见共同体必须以共同体规范为秩序基点。若对网络空间不加以适当规制以保证网络意见共同体能在规范、有序的传播平台实现观点的自由流动与意见的共识形成,结果必然是个人主义蔓延并由此引起一系列的网络舆论危机等社会问题。“网络空间的规制通常有四种方式:市场、架构、法律与社会规范。市场通过价格来进行规制,架构通过施加物理负担来进行约束,法律通过惩罚的威慑来进行规制,社会规范通过施加声誉影响来进行约束,四者存在区别,却又相互依赖。”[24]就目前网络治理来看,主要是通过网络伦理约束与法律法规规训两种手段。构建平等、诚信、尊重的内在自律性网络伦理体系与行为方式,并保证在网络表达自由的伦理框架下实现他律性法制管理,重建“信念伦理”与坚守“网络底线”,实现个体利益的“自我视阈”向主流价值的“共同视阈”转化。
传统主流媒体的舆论引导力与话语领导权在整个媒介格局深刻变化和社会话语多元与极化的多重影响下逐渐式微,主体缺位、心态失位、方法错位与时间移位导致新闻舆论的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与公信力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削弱态势。主流媒体作为我国舆论引导的主力军和意识形态宣传的主阵地,理应迎难而上,肩负起网络舆论引导主动权和提升话语竞争力的重任,重构新时代网络舆论场的空间话语秩序,不断提升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渗透力和凝聚力。
“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构成了新闻舆论的四大生产力要素。”[25]主流媒体要适应当前信息传播的格局与网络舆论发展的趋势,不断提高新闻舆论的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首先,搭建传统媒体与新媒体融合发展渠道与路径,形成以新型主流媒体为主导,传统媒体、新媒体、智媒体共同发力,以主流媒体带动传统媒体,传统媒体影响新媒体,并带动其它媒体形成合力,不断深入推进媒介深度融合,发挥传统媒体、新媒体、智媒体的不同优势,打造全方位立体化的网络舆论传播体系,使整个传播场域产生和谐共振,提升主体媒体话语的传播力。其次,坚持“阵地本位”与“议题设置”并重,在坚守主流意识形态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的前提下积极发挥议题设置引导社会舆论的作用,善于抓住社会热点、情感痛点与人性亮点展开多视角、多范围的场景叙事与共情传播,提高主流意识形态话语阐释力,引起社会受众的情感共鸣,提升主体媒体话语的引导力。第三,树立话语创新意识,将官方视角、逻辑叙事、意义叙事与故事叙事、情感叙事、视听叙事相结合,形成客观、真实、公平与权威的传播内容与符合时代发展需要、受众阅读体验的话语表达方式,在价值理性与工具理性中实现主流媒体话语的影响力。最后,话语内容叙事必须以用户为本位,努力做到为人民立言,为人民发声,扮演好社会主义网络意识形态的压舱石与社会公众合理诉求的“代言人”的角色,更加注重网络舆论的引导、讨论、协商的作用,增强社会公众在网络社会中的参与感和被认同感,不断消解官方话语与民间话语的对抗性,切实增强网络舆论场域空间话语公信力。主流媒体在舆论形成全过程坚持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引领网络舆论场的话语生产,创新话语表达,弥合话语冲突,构建网络命运共同体,不断凝聚社会共识,营造风朗气清的网络空间。
相比较于传统媒体时代,网络社会的崛起使得每个人都获得发声的机会与利益表达的渠道,但也同时伴随着产生了话语权的稀释与公共性的消解。在国家全面改革已经进入攻坚期与深水区,各种矛盾交叉共进,利益分化加剧与社会心理变动相互交织与逻辑错配,现实利益的刚性需求与网络技术赋权使其寻求制度外的网络化利益表达,形成了原本可以通过正常对话与沟通得以纾解却外化为群体性事件形态。网络空间的时空型塑与意见生产借助观点与情绪生产并传播以降低流通过程中社会资本的区隔。由于信息结构不对称、制度性媒介缺席与现实情绪宣泄等非理性因素改变了网络舆论场域的传统逻辑与序列构成,在网络舆论场力量格局的再分配中形成矛盾张力,使得网络舆论场面临着更为复杂的协调关系。马克思将“自由与个性”作为人的主体性的核心要义。只有培育成熟的网络公民,在网络舆论场的话语流通中切实保障公民网络利益表达,唤起现代公民权利意识的觉醒,实现对社会稳定的有效预警与提高基层政府的民主执政,才能促进现代公民社会的健康有序发展。
就目前来说,网络空间已经成为现实个人生活空间的依存与延伸,社会公众在网络生活实践中以其特有的文化方式与之相互联系并重构起各种文化政治关系。“自由是从事一切对别人没有害处的活动的权利。每个人所能进行的对别人没有害处的活动界限是由法律规定的,正像地界是由地标确定的一样。”[26]落实到网络舆论场域空间,就是要竭力创造与发展自由表达、平等交往的网络空间并保证网络空间社会公众利益表达的自由性,尊重每一位的网络空间自由表达权,使其成为网络社会意见表达者,现实社会建设者与社会共识的塑造者。网络利益表达自由并不是鼓励运用非制度化、非理性方式实现网络空间的“众声喧哗”,而是畅通网络诉求渠道,吸纳网络群体的政治参与,提升网络空间的参与感、共享感与效能感,增强政府执政的合法性与社会认同性。
媒介素养作为现代社会人们的基础素养,对人格的塑造起到重要决定作用。培育成熟的网络公民,加强其自身媒介素养的培养,成为人的本体存在方式是网络社会的必然要义。媒介素养关注的焦点在于强调尊重个人品味与个体实践过程中具备主动存疑、积极思辨的思考能力,这也是网络社会现代公民的必然要求。一方面,培育网络居民形成媒介信息筛选、评判的能力,使自身能在网络信息海洋中正确认知、独立研判和科学剖析网络舆论信息的真伪与善恶,避免被为私、为利、为己的非理性、负面信息所蛊惑。另一方面,鼓励网络自由表达的同时也需要坚持在真实与客观的传播前提下理性运用媒介话语权,以“公共的善”与网络发展建设者与网络安全践行者的身份认同正确参与、合法开展网络传播行为,自觉肩负起优化网络环境、促进社会共识的责任,构建和谐的公共话语空间,使得网络公共领域逐渐走向成熟。
网络已经成为当下中国最大的社会变量,对社会系统产生全方位的影响。从目前我国现实情境出发,网络舆论场存在着多方舆论主体的话语争夺与权力博弈,其所形成的场域空间由于结构性因素形成的表征实践与话语对抗而表现出变动性,容易造成网络舆论场域间的“力量失衡”,需要构建网络意见共同体,提升主流媒体的话语竞争力,在保障公民网络利益表达的前提下通过互联网传播与讨论形成一致认同的价值判断,不断消解各方舆论主体之间的价值冲突,并在注重秩序与自由的网络意见共同体这一“空间实践”中实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意见共识与价值认同,为我国网络空间的治理现代化提供一种政策协调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