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立
(广西艺术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南宁 530022)
2020年春爆发的新冠疫情不仅是公共卫生领域的一次重大风险事件,也带来了一场严峻的意识形态风险考验。各类言论在信息传播中纷繁交织,各种思潮在社会舆情中激烈交锋,集中凸显出严峻而复杂的内外部形势;长时间封闭隔离的疫情管控,特殊时期的生产、教学安排打乱了正常的社会生活;疫情发展诱发民众心理变化,激化各类现实矛盾,密集暴露出社会理性的失序。可以认为,在内生问题和外部冲击的影响下,大学生有着“主流意识形态的基础被动摇、价值观念被分化、理想信念被弱化”[1]的风险隐患。疫情期间,复杂化的负面信息、非常规的社会生活、非理性的社会乱象冲击着正处于三观形成阶段的大学生,使他们容易产生政治信任动摇、理想信念缺失、社会心态失衡等意识形态风险问题。针对疫情影响下大学生意识形态的风险来源,本文引入目前传播学、心理学、政治学普遍使用的风险沟通理论,分别探讨心理噪音模型、风险感知模型以及信任修复模型在大学生意识形态风险应对中的运用,为及时矫正大学生思想偏差,切实开展意识形态教育提供有效策略。
风险沟通理论立足于风险事件中传播信息的考量,传播学意义上的“噪音”主要是指阻塞有效信息流通、歪曲信息来源原义的干扰信息。在本次疫情相关信息的传播过程中,控制疫情、化解危机的识别信息和应对信息可视为有效信息。而在疫情爆发短时间内出现的误导性、情绪性干扰信息,诱发民众的恐慌与失序,由此产生对于政府政策的误解、牢骚及恐慌的现象性噪音;随着传播范围的扩大,国内外不同政见者利用疫情炮制出歪曲中国国家形象、诋毁政府作为等宣传信息,形成了威胁政治话语权的攻击性噪音;在疫情爆发后期,反思疫情产生原因、溯源真相等追踪信息,隐藏着质疑政治权威、动摇主流意识形态的不良动机,催生出政治理解的迷惑性噪音。对于疫情期间沉溺网络、密切关注媒体的大学生而言,长时间暴露于各类噪音信息的“污染”下,诱发恐惧、焦虑以至怀疑等过激心理,在政治信任、政治立场上出现摇摆心态,弱化了理性、谨慎的政治认知,进而产生政治认同风险。因此,以学生的心理变化为线索,教育者可从三个阶段抵御不同类型噪音的负面影响。
在疫情爆发初期,由于有效信息的匮乏或模糊,促使误导性信息在大众传播中被放大,诸如“武汉神秘传染病为新型SARS病毒”等谣言快速唤起民众关于“非典”的群体记忆,导致抢购高价口罩、过量服用双黄连口服液等非理性恐慌行为;而一些地区政府在防控初期的不作为或乱作为,也引起了舆论牢骚、抵触等情绪性噪音。心智尚浅的大学生更易受到现象性噪音的情绪感染,据“零点有数”监测反映,青年群体的恐慌度高于其他代际,一些学生甚至产生疫情是“国家宿命使然”等消极防御心理。
现象性噪音具有短时、集中等特性,随着疫情得到控制而逐步消失。但其平民化、草根化的内容极易深入民间传播,迅速引发大学生的恐慌情绪,挑战着他们对于事态发展以及政策环境的理性认知。此时教育者应实时跟踪学生的心理变化,排查诱发恐慌的舆论噪音,提供“心理热线”“辟谣专栏”等增加有效信息资源;配合政策安排,发布清晰、规范的科学防控指南;开发沟通渠道,及时回应学生的社会关切。通过辅导员、教师、高校多主体协作,第一时间控制风险来源,纠正学生的认知偏差,维护政策秩序。
在全面爆发阶段,随着疫情向全球化蔓延,一些西方国家持续抨击中国的抗疫工作,以“宣扬价值、贬低事实”的“后真相”叙事逻辑[2],歪曲解读了中国的抗疫真相;捏造“武汉病毒”等阴谋言论,丑化中国的抗疫形象。一些政府部门暴露出的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等问题被恶意利用,演化为“政治无用论”“制度缺陷论”等裹挟着“政治虚无主义”的风险论调[3]。来自国内外不同政见者的攻击性噪音挫伤了党和政府的正面形象,威胁着大学生对国家、制度的认同信仰;在舆论交锋中夸大了中国的不安态势,引发学生对政治局势的焦虑。
对于疫情期间生活网络化、社会参与狭窄化的大学生,纷繁复杂的攻击性噪音经由朋辈群体“小圈子”的内部诠释,进一步加剧了欺骗性和煽动性。面对学生信息鉴别的考验,教育者应大力推广官方权威的话语回应,突出正面宣传的事实报道,增强正面信息的感召力;鼓励学生理性的网络政治参与,在积极的政治互动中培养学生正向的政治情感;发掘培养学生群体的“意见领袖”,以更有亲和力的正面解读消除学生的政治焦虑。通过教育者与学生地双方配合,正面回应攻击性噪音的话语威胁,提升学生政治认同的信念信心。
在疫情爆发后期,一些意见人士借由真相调查、原因追溯等手段,推测事件环境和政策等宏观因素,发出别有用心的“反思”呼声。例如知名作家“方方日记”的发布、李文亮医生事件追踪等,以看似公允的口吻描摹疫情事件,以个人立场“曝光”事件真相,以引领舆论的姿态释放消解主流意识形态的迷惑性噪音。此类信息以打造“亮点”的宣传造势得到传媒的跟风追捧,长时间弥漫在疫情后期乃至结束之后的舆论空间,通过“公知”身份不断引起大学生的关注,反复冲击学生的政治立场与政治信任,催生政治意识上的疑惑。
迷惑性噪音的政治干扰在“深度”包装之下具有一定的隐蔽性,使学生在转发与评论之中不自觉地陷入刻意制造的话语圈套,潜移默化地动摇学生的政治理解。教育者应随时关注学生的舆论环境,长期占领理论引导的舆论高地;增强课堂显性引导的学理性,提高日常隐性引导的渗透力;邀请学者专家交流指导,强化政治宣讲队伍建设,建立学生政治意识的长效培养机制。
风险感知以风险事件中受众的感知情况为研究对象,心理学上的定义为个体对于外在客观风险的主观感受与认知。作为风险沟通的重要环节,“风险感知”主要描述内在与外在多重因素影响下受众在风险环境中的思想态度与价值判断。疫情经历中的大学生处于学习成才与就业发展的关键阶段,他们的风险感知直接影响了人生理想与价值目标的设定。在本次疫情事件中,大规模的线上教学催生了学生学习态度的“戏谑感”;长时间的防控要求与出行限制酿成了学生社会认知的“隔离感”;疫情风险对生命健康的重大考验触发了学生人生价值的“虚无感”。学习感知上的“戏谑感”、生活感知上的“隔离感”以及生命感知上的“虚无感”成为疫情期间威胁大学生理想信念的风险因素。具体分析大学生在疫情风险中的感知,教育者可从三个维度重塑学生的理想信念。
疫情影响下前所未有的长时间网络教学,极大地改变了大学生的学习习惯。传统课堂集体入驻慕课、超星等官方教学平台,学生大多迫于“签到”“打卡”的任务予以应付,而更热衷于追捧B站、抖音上娱乐性、趣味性强的短视频课程。高校教师在泛娱乐化的网络氛围中转型成“上课‘带货’”的主播,被塑造为全民调侃的对象,不少教师线上教学的视频、照片被丑化为“表情包”“段子”在大学生社交平台上疯传。泛娱乐化的网络语境改变了大学生在传统课堂上的学习感知,冲击了课堂教育的规范与纪律,扭曲了高校教师的正面形象,催生了戏谑性、滑稽性的学习氛围。
疫情期间充满戏谑感的学习态度极易歪曲大学生对高校教育的价值认知,动摇学生正确的学习目标。对于学生学习信念戏谑化的风险隐患,教育者应重新审视线上教育的教学理念,重新划分网络课堂的教学“领地”,合理管控线上教学秩序。高校教师应增强课堂教学的主导性,注重维护自身的权威形象;平衡课堂教学的严肃性与趣味性,严格把控教学行为的分寸感。通过传统课堂与网络课堂的整合,净化学生的线上学习空间,摆正学生的学习态度。
疫情爆发以来持续性的“物理隔离”,极大地限制了大学生学习生活以及社会交往空间。在寒假“宅家抗疫”阶段,学生无法体验亲友团聚的春节气息,也放弃了出行出游、假期实践等活动。虽然部分学生主动加入抗疫前线的支援工作,但多数学生只是居家线上“观望”疫情的发展情况。在疫情防控的要求下,各地生活区封闭管理、公共场所限制开放,学生体验生活的机会大大减少;高校的延期开学冲刷了实践课时,加深了学生与社会的疏离。个别学生私自返校、瞒报行程、私下聚餐等违规行为,也反映出他们急切盼望回归人群、回归社会的心态。封闭式管控下的生活模式限制了学生社会交往的沟通渠道,阻塞了学生亲身体验社会的参与渠道,使学生在疏离人群的生活中产生了社会认知的“隔离感”。
立体的社会认知、丰富的实践经历是大学生正式成为“社会人”的重要前提,而疫情生活的“隔离感”窄化了学生了解社会的视域,阻断了他们融入社会的人生规划,妨碍健全社会观的养成。教育者应积极创造学生参与社会的实践机会,运用线上旅游、网络“云市集”“云展览”等先进手段开拓学生体验社会的场域;补足学生了解社会的实践课时,结合国情教育、劳动教育充实的课程内容,推进线上实践课堂的开发建设;动员学生参与服务社会的实践活动,配合疫情防控以及教学安排组织多样化的志愿服务,创新高校与企业、社区等的“线上线下”合作实践模式。
新冠疫情以其高传染率、大流行性为社会生活蒙上了厚重阴影,直接危及大学生的健康与生命。疫情爆发期间,各地感染人数、死亡人数等数据信息滚动“刷屏”,“口罩”“消毒”成为常态化的社会言论符号;疫情后期复阳患者、无症状感染者等报道不绝于耳,对生命的冲击余波未尽。大学生一方面持续性地接收疫情危害的风险警告,沉浸在“生死无常”的负面生命感知之中,加深了对人生局限性、挫折性的认知;一方面在居家隔离或复课开学的校园限制之下,难以找寻施展个人能力的空间,产生出个人的渺小感与无力感。不少学生在隔离期间耽于晒美食、追直播等休闲活动,以“吃好喝好,岁月静好”的“佛系心态”抵御疫情带来的人生无常感;一些学生在回归校园之后无聊迷茫,对学习生活缺乏兴趣。疫情对生命的严重威胁考验着学生审视人生的立场态度,挑战着学生生存奋斗的毅力,触发学生空虚无力的生命感知。
疫情特殊经历造就了大学生对人生价值认知的“虚无感”,矮化了学生人生目标的设定,降低了学生人生理想的层次。面对疫情之下理想信念的障碍,教育者应充分挖掘抗疫前线的鲜活素材对学生进行榜样教育、感恩教育,以抗疫生动案例重燃学生的生命情感;结合国家与社会发展的新态势、新目标跟进“中国梦”主题教育,树立学生“个人梦”与“家国梦”相统一的情怀斗志;加强职业教育中的人文关怀,以柔性的价值观灌输增进学生奉献意识的情感诱导。
“信任”是制定风险沟通决策的关键要素,风险沟通理论经历了由“教育”到“对话”,从“对话”走向“信任”的原则转变[4],在现代性风险社会视域下,“信任”导向的风险沟通策略成为疏导社会心态的重要手段。在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抗击疫情的斗争中,公众也暴露出“恐慌、短视、伪善、看客、宣泄”等与主流积极心态相左的心理特征和行为模式[5]。大学生作为社会阅历尚浅、抗压能力较弱的一类人群,受疫情中“陌生化”的社会环境、“污名化”的社会符号以及“浮躁化”的社会形势所浸染,容易出现社会疏离、地域歧视、自我否定等非理性心态,产生对社会环境、人际交往、自我发展的“不信任”感。以修复大学生与社会、他人以及自我的信任关系为导向,教育者可从三个方面化解学生的社会心态风险。
多重防控需要的规约造就了“疫情式”的陌生人社会[6],“戴口罩出行”“与人相隔 1 米”“分桌就餐”演化为社会生活的常态,健康通行码、体温监测数据成为公众的身份标签;不聚众、不串门上升为社会公德,“拒绝探亲”“无接触配送”等硬核防疫手段受到广泛赞许。在由“熟人社会”向“陌生人社会”转型的防疫社会进程中,疫情带来的重大公共危机无疑加剧了社会环境“陌生化”的趋势。特殊时期陌生化的社会环境为成长中的大学生戴上了一层“心理口罩”,使他们对现代风险社会的不确定性感到焦虑,对“距离”社会的规则制约产生抵触情绪,进而萌发疏离、逃避陌生人社会的不信任心态。
大学生正处于与社会建立关系的探索阶段,面对疫情风险之下呈现的社会“信任恐慌”缺乏深入的思考与认知,由此导致社会心态上的误解与偏颇。教育者应培养学生正确的社会风险意识,以近年来国内外重大危机事件的解读分析社会风险中的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树立学生应对社会风险的责任意识,通过展现我国社会治理体系与社会治理能力的的现代化发展,增强学生对风险治理的制度信任。引导学生重新审视陌生化社会环境的规则性,以规则制约在应对社会风险中的作用,说明陌生化社会秩序的有效性与有序性,让学生发觉陌生人社会背后的群体理性,增进对陌生人社会的理解与信任,从社会秩序的合理性中重构社会信任的认知基础。
本次疫情以武汉市的集中爆发为特点,作为重灾区的武汉以及湖北地区受到社会各界的强烈关注。虽然各地对疫区的驰援反映出共同体意识强大的凝聚力量,但防控工作的要求之下疫区人员不得不受到“区别对待”。“是否途径疫区城市”“是否与疫区人员来往”被列为每日的健康排查指标,返乡、复工、复学的疫区人员必须接受严格的检测与隔离。一些随疫情发展而蔓延的社会流言将“湖北人”“武汉人”比喻为病毒的“代言人”,或以妖魔化的口吻传达某地“输入疫区人员”,疫区防疫工作的迟滞与失误也成为负面舆论的标杆。对疫区人员与当地政府的“污名化”塑造饱含着社会歧视的危险心态,在煽动性、极端化的“疫情地域”形象之下,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学生如何恢复共处,是否会遭到地域性歧视的心理“隔离”,对于他们维持理性平和的社会心态、建立平等信任的人际关系有着重要影响。
疫情后期重回校园的大学生来自不同生源地,有着不同的疫情经历,受地域疫情“污名化”效应的影响也不同。教育者应向学生提供精细化、常态化的心态疏导支持,以专人专案的沟通构建学生与学校“家庭式”的关系基础;在校园防控工作中注意规范话语的使用,避免造成疫区学生具有“危险性”的刻板印象;积极协调不同地区来源学生的集体生活,以制度化的校园管理保障学生交往空间的安全性,以人性化的生活安排消除学生的人际障碍,通过“刚柔相济”的方式维护学生之间人际信任的情感纽带。
在突发疫情的冲击之下,全国各行各业的运行发展迟滞,短时的经济下行随疫情的全球扩散而加剧。尽管我国经济长期向好的态势并未改变,但整体的就业形势不容乐观。各类职业考试、实习招聘被延误或取消,各大高校毕业、就业安排遭受阻塞,面临择业、求职的大学生在自我发展的拐点上遭遇疫情冲击,对于自身的专业学习、就业发展以及生涯规划均抱有一定程度的困惑与不安。而一些社会舆论为制造看点消费疫情,抛出“疫情后十大热门行业”等妄议言论,鼓吹投机暴利性质的诱惑性行业;一些企业趁疫情乱象制造模糊性的招聘方案,夸大宣传高收入的就业信息。不少学生在海量的网络招聘面前无所适从,盲目根据福利待遇进行就业选择,忽视依托自身专业背景谋求生涯发展,甚至在简历“美化”中捏造弄虚作假的学业经历。就业环境中浮夸性的就业信息鼓动与迷惑性的就业意向诱导,造成了“浮躁化”的社会就业形势,大学生在“浮躁化”的氛围之中功利性地进行生涯规划,短视性、投机性地选择职业,盲目否定自身的专业发展,显露出自我信任缺失、自我定位失衡的不良心态。
疫情冲击打乱了大学生的升学、就业计划,“浮躁化”的社会形势误导了学生自我发展的定位,危及学生自信从容的社会心态。在受疫情影响而“不明朗”的就业环境之中,教育者应引导学生理性、客观地看待社会经济局势,宣传国家推进就业政策的有力保障,增进学生对自我就业前景的信任;引导学生基于社会奉献择业就业,结合抗疫工作者的先进事迹,培养学生服务国家需要的就业观念,鼓励学生积极响应国家到基层、到重点方向的就业号召,提高学生对自我社会效能的信任;引导学生的就业准备与生涯规划,针对疫情开展网络求职、面试技能等培训,选树学生中就业、创业的成功案例,引介专业人才榜样交流就业经验,加强学生对自我职业发展的信任。
重大公共危机事件不仅对社会物质生活领域造成强烈冲击,也同样带来了意识形态领域的严峻危机。在本次新冠疫情造成的公共危机事件中,信息噪音、负面感知、信任缺失导致了大学生主流意识形态认同的风险隐患。心理噪音模型针对疫情不同阶段的现象性噪音、攻击性噪音以及迷惑性噪音,以“情绪”引导为指针提出政治认同风险应对方案;风险感知模型立足于大学生在危机事件中的“戏谑感”“隔离感”与“虚无感”,分别建立了教学、实践、情感三个维度的理想信念引导策略;信任修复模型为应对特殊时期“陌生化”“污名化”“浮躁化”的社会乱象提供了以确立信任为目的的心态疏导机制。风险沟通理论能够有效运用于传播学、心理学、社会学等领域的风险治理,也同样打开了应对意识形态风险问题的新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