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蟾道教养生思想在美国的译介研究

李 艳

（三亚学院 外国语学院，海南 三亚572022）

白玉蟾是南宗五祖之一，其道教养生思想是建立在充分融合并升华儒释道三家思想的基础之上的。白玉蟾道教养生思想的精髓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即内丹养生、雅趣养生、饮食养生。本文拟结合美国当代医学及养生观念的发展现状论证其在美国的译介价值，并从著作翻译、官方及民间传播两方面探讨其在美国的译介途径。

一、道教养生思想在美国的译介现状

美国对道教养生思想的译介主要包括两方面：第一，美国学者对道教养生思想相关著作的研究及介绍；第二，美国民众对道教养生思想的接受及实践。

（一）美国学者对道教养生相关著作的研究及介绍现状

美国学者对道教养生著作以研究和介绍为主，鲜有翻译，主要涉猎以下三个方面：一是道教导引术养生法，二是内丹养生法，三是道教饮食养生法。其研究及介绍主要集中在对导引术养生和内丹养生法两方面。

第一，对道家导引术养生法中太极和健身气功的实践性研究及介绍。道教导引术包括太极拳、八段锦、五禽戏等。“虽非道教原创，但被道教吸纳以后，作为其‘修道成仙’的小乘之法……逐渐形成了中国传统导引术的一个主要流派——道教导引术”[1]。笔者在美国亚马逊网站上按照关键词“taiji”和“qigong”进行搜索，检索到了数百部相关著作，但大多数为实践指导性著作。其中，Kenneth S.Cohen在The Way of Qigong: The Art and Science of Chinese Energy Healing（Wellspring /Ballantine，1997）一书中，阐释了为什么练习气功可以达到身心调和，从而获得真正的健康；Lee Holden 在Qi Gong for Health and Healing: A Complete Training Course to Unleash the Power of Your Life-Force Energy（Sounds True, Inc，2010）一书中，指导读者如何通过气功练习缓解压力、获得能量和健康；Paul Fendos 在Taiji As Moving Meditation:Fundamental Principles and Practices（Singing Dragon，2019）一书中，则阐释了太极拳练习的具体步骤、技巧等。

第二，对内丹养生法中“性命双修”的概念与方法、羽化登仙之法、女丹修习之法的研究。在“性命双修”的概念与方法的研究及介绍方面，Nathan Sivin 和Joseph Needham 指出，双修指的是“生理实践和心理—精神实践的结合”[2]；Thomas Cleary 通过对部分道教经典，如《坐忘论》（Treatise on Sitting Forgetting）、《丹阳真人语录》（Sayings of Taoist Master Danyang）等的选译，介绍了道家生理与精神双修的种种方法和技巧；Stuart Alve Olson 以《高上玉皇胎息经》（Embryonic Breathing:The Taoist Method of Opening the Dan Tian）英译本为载体，介绍了打开下丹田的内丹基础修炼法。在羽化登仙之法的研究方面，苏德朴（Stephen Eskildsen）通过对唐末宋初一些道家文本，如《太白还丹篇》《真龙虎九仙经》等的分析，探究了炼圣胎伏鬼神、逆化焚身、身腾升天之法[3]。在女丹修习之法的研究方面，Thomas Cleary 在Immortal Sisters:Secret Teachings of Taoist Women（North Atlantic Books，1996）一书中，向西方世界介绍了公元2 世纪至13 世纪修成大道的道教女性的传说及修炼之法，如对孙不二（又名孙仙姑）等的介绍。

第三，对道教饮食法治疗疾病、改善体质和精神状态的功能的研究及介绍。Stephen Thomas Chang 在Tao of Balanced Diet: Secrets of a Thin and Healthy Body（Tao Longevity，1987）一书中，对道教的饮食法、典型食谱、气功等做了介绍；Richard Craze 在Cooking for Long Life: The Tao of Food （Sterling Publishing，2001）一书中，认为道家饮食法能够缓解紧张、失眠、暴躁情绪等。

综上所述，美国学者对道教养生的研究主要偏重于道教导引术中的太极和气功以及内丹养生两个方面。其中，在道教导引术、饮食方面的研究更偏向于对具体方法的研究及对实践进行指导，对希望通过导引术、饮食来养生之人来说具有比较好的指导意义；而内丹养生的研究偏重于内丹修炼的技法，理论色彩比较浓，对现代人日常养生实践的指导性不强。

（二）美国民众对道教养生思想的接受及实践现状

在美国民众对道教养生思想的接受及实践现状方面，本文将从美国民众对道教养生术的实践情况、道教养生组织及教育机构建设以及相关网站的建设三方面进行论述。

在美国民众对道教养生术的实践情况方面，导引术中的太极拳、气功很受美国民众欢迎。在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拨款65 万美元，支持爱默蕾大学医学院把‘关于太极拳防止老年跌跤的功能’的课题列入科研项目”[4]，而“美国许多大学，已把太极拳列入教学课程……还结合教学探讨太极拳对人体免疫功能与疗疾功能”[4]。

在美国道教组织建设以及教育机构建设方面，截至目前，美国较大的道教组织有美国道教协会、美国道德经基金会、中华道教总会、圣路易斯道教协会（St.Louis Taoist Association）。虽然这些道教组织不是专门针对养生而设立，但均承担了传授太极拳和气功等道教养生方法的工作。此外，包括圣路易斯华人太极协会等在内的民间太极组织向民众传播太极和气功。截至2010 年，美国共有10 所孔子学院开设了太极拳课程[5]。而在2016 年，孔子学院总部与国家体育总局签署了关于开展太极和武术对外交流的战略合作备忘录，全面推进以孔子学院为载体的太极拳海外传播。

在相关网站的建设方面，美国的部分网站提到了太极、气功、内丹养生、道教饮食养生法。较为全面的有代表性的网站如“人之道”网（https://personaltao.com/），该网站介绍了道家学说、指导大众将道家思想运用于实际生活，教导大众修身养性并运用冥想和学习道家思想缓解压力及解决情绪和生活中的问题，并刊登了一些关于道教饮食养生的指导性文章；有关气功和太极的网站如“气功”网（https://qigong.com/）、MD 网（https://www.webmd.com/）等；有关道教饮食养生法的网站如“道之体悟”网（http://www.taosexperience.com/）、“强身”网（https://www.livestrong.com/）、“无用树”网（https://uselesstree.typepad.com/useless_tree/）等。

综上所述，美国民众对道教养生思想的接受主要体现在道教导引术中的太极和气功的实践，以及对道教饮食法的采用。

从总体来看，美国学者对道教养生思想的研究情况与美国民众对道教养生思想的接受情况不同。前者偏重对导引术的理论与实践研究以及内丹修炼的理论性研究，后者偏重于对导引术和饮食法的实践。

二、白玉蟾道教思想的译介价值及其困难

据笔者考查，目前尚没有美国学者对白玉蟾道教养生思想的专门研究成果。然而，白玉蟾道教养生思想是中华道家养生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在继承儒道两家养生思想基础上的升华，并且能够适应美国医学发展、政府保健工作以及个人养生的需要，因此，有必要在美国进行白玉蟾道教养生思想的译介。

从古至今，医学都把养生放在第一位。《黄帝内经》有云，“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不亦晚乎？”[6]。现代医学传承了古人的智慧，把养生放在第一位，“实行上工治未病，医学将以养生保健为中心，使人人生活过得更愉快、舒适、潇洒”[7]。美国医学也发生了相同的转变，2016 年，全美社会工作研究年会（Society for Social Work and Research）提出“社会工作大挑战”（The Grand Challenges for Social Work），消除健康差距（Close the health gap）以及促进长寿及丰富的生活（Advance long and productive lives）。美国政府及个人对养生越来越重视，在养生方法上，“第一，非常重视锻炼身体，即运动。包括健身房，户外活动等等。第二，非常重视食物，即吃健康营养食品。第三，只有少数人认为精神心理健康与养生有关”[8]。在这样的形势下，白玉蟾注重内丹、养心、饮食的养生思想对美国人的养生方法将是一个有益的补充。

相比于养心和饮食养生思想的译介来说，白玉蟾内丹养生思想译介存在的困难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内丹功较为深奥难懂，实操难度很大，在道教内部，真正修成大道的人也不多，对海外百姓来说，在克服语言、文化障碍的情况下，进行修炼的实操更加困难；第二，道家人士淡泊名利、主张清静无为，修成大道的道教人士较少致力于将深奥难懂、实操难度大的内丹理论和修炼功法用通俗的语言进行解释，或将内丹修炼功法简化、世俗化，走进千家万户。如今，在海外流传较广的是太极拳、五禽戏、八段锦这类道教导引术中实践性强、较为简易的养生功法。有学者认为，“到目前为止，尚未有个人或组织从事推广道教内丹养生事业的努力”[9]，实际上，国内致力于推广内丹养生的个人是有的，如张义尚著《丹道薪传》、胡孚琛著《道法秘籍解读：丹道实修真传》等，然而这些为数不多的著作语言仍较为奥妙，不易理解。总体而言，内丹养生的研究主要停留在学术的层面，远没有达到在中国民间译介的目标，遑论向海外民间进行推广了。

三、白玉蟾道教思想的译介途径

白玉蟾道教养生思想的译介是中华文化对外推广的重要组成部分，主要采取以下两个途径：第一，白玉蟾著作的翻译；第二，白玉蟾思想及事迹的官方及民间传播。

（一）白玉蟾著作的翻译

除了遵循一般道藏翻译的原则外，白玉蟾著作的翻译还应该根据其自身的文本特点选择适宜的翻译方法。其著作本身除包含修炼指导性论述外，还有千余篇诗词，主题涉及风月美景、修炼感悟、歌咏仙祖等。

在翻译修炼指导性论述时，由于白玉蟾采用的道教词汇具有隐喻性、非特指性的特征，且多数在美国文化中找不到对应文化内涵的词汇，故可以使用直译加注法、音译加注法。以《丹法参同十九诀》第六诀“文火”为例，该词取其本身有煎药、炖汤时小而微火慢熬之意，用于比喻“运炼过程中不用意念而持续轻缓的呼吸”[10]1169，这样的呼吸方法运用于静坐之时，白玉蟾释其状态为“温温不绝，绵绵若存”[11]241。故可用直译加注法译为：simmering fire, which refers to soft, slow and continuous breath during meditation without the guidance of mind。再以《万法归一歌》中“玄牝”为例，该词本是多义词，有六个含义，分别为：衍生万物的本源——口鼻、练功中真意发生之处——心、肾间空窍——天根、地根[10]1194。由于该词所在的句子是“辘轳空动髑髅形，妄将口鼻为玄牝”[11]734，故知其取“衍生万物的本源”之义，可用音译加注法译为：XuanChi, a Taoist notion, referring to the reason of how a life comes into being in the womb,which can make a person immortal if it is regained through Neidan practice。

在翻译诗词时，应根据不同的类别采用不同的翻译方法，以充分传达其美学内涵。针对风月美景的诗词，应传达其音韵美、节奏美；针对其抒情言志的词，应更加注重其情感内涵的传达；而针对其修炼感悟的诗词，应更加注重其术语翻译的意义准确性，需直译并在译文后加注，既可充分传达原术语的文化特色，又不会破坏整体结构。然而，在翻译上述三个类别的诗词时，都应严格遵守原诗、原词的文体结构与形式，传达其形美。“一溪春水漾寒碧，流出红桃几片花”[11]852，是描绘春日之景的句子，故可译为：Above the emerald spring brook, chills rise; along with the water, peach blossom petals float。以《赠卢隐居》中“日高五丈尚酣眠，心下无愁不管天”[11]765的翻译为例，此句言志，表达了清心寡欲，淡泊名利的想法，故可译为：When it’s almost noon I am in my dreamland lingering,whatever matters in this world is of no concern to me。《万法归一歌》中“真铅真汞才入手，片时伏虎又擒龙”[11]734，道出了从外丹的炼制化学物质铅、汞转向炼制体内金丹大药的妙处，可译为：Once the true lead and mercury in your body are found, immediately the tiger and dragon are captured。为不影响诗歌的整体结构，可在译文后加注“铅”“汞”“虎”“龙”。《修仙辩惑论》根据炼丹的三个品级定义了“铅”“汞”的三类概念：“以身为铅，以心为汞……此乃上品炼丹之法”“以气为铅，以神为汞……此乃中品炼丹之法”“以精为铅，以血为汞……此乃下品炼丹之法”[11]143，可注为：lead and mercury,which are Taoist terms,refer to Shen (physical existence) and Xin (mental existence) on the top level of Neidan practice, Qi (breath) and Shen(spirit) on the medium level of Neidan practice, Jing (essence) and Xue (blood) on the bottom level of Neidan practice；而“虎”“龙”对应“阴”“阳”，可注为：tiger and dragon, which are Taoist terms, refer to Yin and Yang。

（二）白玉蟾思想及事迹的官方及民间传播

在白玉蟾思想及事迹的官方及民间传播方面，主要应从拓展对外传播主体及对外传播对象、促进对外传播渠道多样化、适应对外传播客体需求等方面着眼。

在拓展对外传播主体方面，应将对外传播主体从以政府、道教养生专家、白玉蟾养生思想研究者为主的力量，拓展到包括来华美国留学生、美国孔子学院、美国华人、热爱道教养生的美国人等群体的综合性力量；在拓展对外传播对象方面，应选择有代表性、较符合时代特色并满足美国人养生需求的作品及内容；在内丹养生法作品及内容方面，注重将实际操作步骤通俗化、简单化，仿效太极拳的海外传播方式，组织一些内丹修炼现场演示的学习班或利用主流文化艺术节进行展示；在饮食养生法作品及内容方面，注重选择一些接近美国人饮食口味且对美国民众来说食材较为好找的相关作品，将其中有代表性的食谱编纂成英文图书；在雅趣养生作品及内容方面，注重选择传达积极向上的审美雅趣、描述自然美及生活享受的作品。

在促进对外传播渠道多样化方面，我们应该认识到，以往单一的纸质传媒已远远不能满足需求，要想让海外受众便利地从各种渠道对白玉蟾养生思想进行了解，就还要借助微信国际版公众号、微博国际版、Facebook、腾讯小视频等对白玉蟾的生平事迹、养生思想进行全方位的宣传，建立更多白玉蟾道教养生思想的英文网站和论坛，举办养生文化节、道教文化节等国际文化交流活动，并利用海南国际旅游岛的优势，将海南玉蟾宫打造为海外游客争相来访的旅游胜地，完善玉蟾宫的中英文标识及解说文本，举行定期定时的内丹养生修炼展示，为游客提供养生食材等。

在适应对外传播客体需求方面，我们主要须适应美国受众，即包括华人华侨在内的美国公民的需求。因此在传播时必须考虑到受众的审美需求、生活习惯等，考虑到美国人养生时最重视锻炼身体、其次重视健康饮食，最不看重心理养生这一情况，传播时可以将内丹修炼功简化到普通美国人不难掌握的程度；加强饮食养生法的传播，考虑到美国人偏重荤腥，可注重宣传白玉蟾作品中讲述清粥小菜之乐、饮茶之乐的作品，如《赠卢隐居》《茶歌》等；激发美国人对雅趣养生的兴趣，译介描述景色之美、抚琴之乐的诗词，如《春兴》《琴乐序》等。

四、结论

白玉蟾的道教养生思想虽成形近千年，但其内涵和精髓仍适用于现代社会，并在美国医学开始由“治病”转向“防病”、美国政府提出消除健康差距以及促进长寿及丰富生活的“社会工作大挑战”的大环境下，将白玉蟾养生思想推广到美国是有实际价值的。考虑到中美文化的差异，以及道教宗教、文化内涵在跨文化传播中造成的障碍，在对白玉蟾著作进行译介时应根据不同的文本类型、主题采取不同的翻译方法，将直译加注法、音译加注法运用于指导性论述的翻译；在翻译诗词时，根据不同的主题类别采用不同的翻译方法，以充分传达其美学内涵。在白玉蟾道教思想的官方、民间传播中，应选择有代表性、较符合时代特色并满足美国人养生需求的作品；将海外传播主体拓展到来华留学生、海外孔子学院、海外华人、热爱道教养生的海外人士等；借助新媒体的力量和海南国际旅游岛的优势，并结合受众的审美需求、生活习惯等。白玉蟾道教养生思想历经近千年，经历了历史的沉淀，仍符合现代社会的养生需求，应将其发扬光大、译介至海外，使海内外人士均能从这经历了历史沉淀的养生思想中受益获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