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共度便胜过人间无数

◎文/草籽

一

都说新婚燕尔，我要说金婚燕尔，这是我采访近40对金婚夫妇后的一个心得。金婚是新婚的升华，经过50年的情感磨合，金婚夫妇比起新婚更加稳定和谐，更为潇洒——退休多年，没有工作压力；每年退休金递涨，没有经济压力；孙子上学了，没有了家庭压力。可以尽情地放飞心情，尽情享受夕阳的温暖。

今年，是李保通何素珍夫妇结婚的第58个年头，李保通93岁，何素珍83岁，除了听力问题外，两位老人身体基本健康，思路清晰，谈吐儒雅。我是6月底到他们家采访的，7月中旬，他们赴香港旅游并与儿子团聚。

李保通的老家在陕西华县，父亲当时在西安是有名的民族企业家。1949年快解放的时候，李保通在南京金陵大学读大一。金陵大学是一所教会学校，英语教学，为他退休后出国打下了一定的外语基础。上大学期间，他思想活跃，向往光明，考入解放军张家口通讯学校，毕业后被分到北京解放军总参谋部某部工作，其间转换过几个单位，于1978年转业。戎马倥偬30年。转业至陕西省邮电研究所，担任副所长、所长等职务。

他与何素珍相识于1959年。那一年，何素珍在西安医学院上学，李保通在北京一部队工作，两个人是通过一个亲戚介绍认识的。西安、北京相隔千里，幸有鸿雁传书。何素珍出生在西安南郊何家村，身材高挑，小学、中学、大学，都是学校的体育骨干。曾获西安市中学生400米第一名，跳高、跳远、200米三项全能第二名，代表西安市参加了1954年全国学生运动会。曾是西安高校女篮队员，西安医学院女篮队长，也曾刷新过医学院女子跳高纪录。

何素珍1961年毕业，分配到省人民医院，这一年11月与李保通举行了婚礼。那一年生活物资奇缺，筵席无从谈起，连结婚仪式上最起码的东西，比如茶叶、水果糖、香烟、暖水瓶等，都要凭票供应。经双方家长协商，决定把婚礼放在北京举行，部队的供应稍好一些。就这样，两个人在北京海淀区政府领了结婚证，挑一个周末，在部队首长与同事们的祝福声中，两人走进婚姻殿堂，迈开了走向金婚的第一步。

二

转眼到了1966年，一个动乱的年份，李保通父亲在太阳庙门的家被抄，两人4岁的女儿随奶奶住在华县。此时，李保通在四川某部队，何素珍在陕北绥德下乡巡诊。接到消息，何素珍想回西安却是千难万难。长途公交车全部用来接送红卫兵，几天工夫才辗转赶到铜川，从那里坐火车回到西安。没有喘一口气，又乘车赶到华县，接回婆婆与女儿。

寒冬腊月，北风呼呼，何素珍全然不觉。暂时安顿下来后，立即给李保通发了电报，让他请假回家协助照料。过了两天，临时住在东大街的公公托人在骡马市找了两间房子，何素珍与婆婆当天搬家，动荡的家庭这才有了一个安身的地方。此后的十年里，部队时时备战，李保通顾不上家，何素珍在婆婆的帮衬下把四个孩子带大。直到1978年，李保通转业回到西安，一家人才团圆了。这时，离他们结婚已经过去了17年。

三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一个十年过去，又一个十年过去，转眼到了1998年，夫妻俩已经退休，何素珍被省医院返聘，每天依然忙忙碌碌。

这一年，已在新西兰工作、安家的大女儿怀上二胎。新西兰的医疗条件很好，但由于头胎是剖腹产，女儿心有顾虑，自然想到如果妇科专家妈妈在跟前就好了。得到消息，老两口协商，决定一起去新西兰。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去就是20年。

在新西兰最让夫妻俩中意的是水绿天蓝，空气清新。在国内，李保通的慢性肺病一到夏天要犯好几次，经常感冒发烧。到新西兰的第一个夏天，肺病不治自愈，两人大喜过望，渐渐萌发了长住的念头。

要长住，首先要过语言关。前文说过，李保通在南京上大学时打下了一定的英语基础，一晃50年过去，忘记了一部分，能记住的大都在心里，口头表达仍有一定困难。何素珍上大学时学的是俄语，接触英语还是在改革开放以后，自学过一段时间。总的说来，两人对英语都不陌生，与当地居民搭讪聊几句可以，说的时间长就跟不上了。

想学英语也容易，当地社区就有免费的英语培训班，专门给外国人开设，每周两到三节课，每节两小时，由当地退休老师授课。何素珍说，上课更像是朋友聚会，大家一起喝早茶，拉家常，其乐融融。授课环境好，学习效果也好。一年后老两口去银行、商店办事，与当地人简单交流即可自理。

国外生活轻松自在，夫妇俩经常骑自行车出门，逛商店、爬山。新西兰政府把社会公共设施提升到很高的水平，在很多细节上都能体现出来。用何素珍的话说，就是“国外简单，人朴实”。简单是指办事不需要找熟人，公事公办，公平平等。人朴实，是说当地居民热情、善良，脸上的笑容特别灿烂。

2011年10月，夫妇俩回西安小住了几个月，适逢金婚到来，特拍了一张合影以示纪念。在此之前，他们曾两地分居17年，在国外生活13年。金婚不易，两人一直携手，便胜过人间无数。

2018年初，夫妇俩从澳大利亚回到西安，从此与小女儿同住，不打算出国了。国外有国外的好，但毕竟有语言障碍，与那里居民畅谈仍觉困难。国内有国内的好，近几年空气质量有好转，居住环境更是明显地改善了，与国外的差距渐渐缩小。

如今，小女儿夫妇上班，保姆负责做饭家务，何素珍每天两次广场舞，李保通则在电脑上下象棋、看新闻。天气好的时候，老两口相互搀扶着在小区内散步聊天。刮风下雨的时候，就在家里看电视，翻看结婚以来的照片，品味幸福相连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