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江：一江水，一座城

●郭探微

水成就了湖南，成就了潇湘大地的灵动魂魄。在“三湘四水”之说里，水无疑是主角，四水中的每一个，都有着长长的历史和典故，而我，独爱资水。

它是喜爱冒险的，两个源头，分别发源于湖南北青山和广西越城岭，它们越过险滩，穿过高山，直至邵阳双江口处才汇合，所以资水又有“滩河”“山河”之称。它又是慷慨大方的，流经的地方，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湾、湖、码头、城镇，成为被人们依赖的母亲河。它更是与时俱进的，在翩然留下种种“佳话传说”之后，它转了个身，闪耀于史书中的风光隐去了，如今的它，更显出另一种悠然、自在的意味，陪伴着每一个河边人的成长。

没有亲眼见过资水前，我更多是从书本上了解它的存在——

它又叫资江，是河运时代两岸人民的“生命线”，湘中之地，主要靠它与外界联系，大山里的土特产，靠资水上的行船运往长沙和武汉的码头。城里的“新鲜物”，也由资水上的船运回两岸居民的手中。

它更成为一座城市得名的由来，成为这座城市最美的风景。东汉时应劭说：“在益水之阳，当为县名”，资水古称益水，益阳的名字，便因它而来。著名的“益阳十景”，更是以资水为卷轴，缓缓铺展开，几乎每一处景观，都与这条河流密切相连。

没有亲眼见过资水前，我更多是在想象中描摹它的神韵——

我查阅过“关濑惊湍”的传说，三国时期，关羽与甘宁曾在资水上的这处激流险滩隔江对峙，以防对方偷渡。那些个肃杀的夜晚，两岸的士兵们都屏住了呼吸，唯有这一江水，无知无觉，照常哗哗流淌。

我遥想过“志溪帆落”的奇景，河运兴盛的年代，资水的流动，盘活了上下游的经济。待满载着货物的商船沿着资水支流——志溪河顺流而下，进入资水时，恰逢上游的一处激流，两股水流夹击，若船上的风帆再被猎猎鼓起，任凭多高明的水手也很难平衡这三股动力，索性到了此处，就落下船帆。所以到了志溪，河流上的船只就如约好了一般，一一落帆，那是何等壮观的景色！

待我真有了机会，来到资水流经的主要城市之一，益阳，站在古城墙上，目睹梦中所思所想千百遍的这一江水时，我有些惊讶于它的平静甚至平常。拂去覆盖在它身上的历史烟云、传奇故事、诗词歌赋，它和其他地方的江河一样，静静流淌，一座一座桥梁架在水上，连通两岸的车流人流。

再看第二眼，才察觉出它的可爱与可亲：资水的面貌，始终和城市的发展保持一致，和人们的需求保持一致。

当人们需要它作为生命之源时，它哺育了一代人，创造出多样的文明。当人们需要它作为航运命脉时，它串联起两岸林立的商铺、繁华的码头经济、水运经济。当人们更需要它成为休闲怡情的精神园地时，它舒展了身姿，温柔拂过每个路人的心头。

于是，资水边，古城上，在春日的暖阳下，我看到在河岸边吹奏萨克斯的老者；看到三两个顽皮孩童，在岸边捡着鹅卵石，一股脑儿扔入江水里；看到一对情侣，在河岸边静静拥吻……走累了，逛累了，在城墙上的关公雕塑边，找个小凳坐下，当地卖擂茶的阿婆，热情招呼我品尝一下本地特色：辛辣的老姜，酥脆的花生，甜软的绿豆，醇香的芝麻粒儿混在一起，正如同糅杂了历史、传说、诗文、想象、现实的江水一样，自有一种丰富的回味。喝一口擂茶，看一眼江水，会觉得，这才是流淌至今的资水气质，才是真实而可贵的人生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