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娇
(淮北职业技术学院 中专部,安徽 淮北 235000)
关于杜鹃的神话传说,即“望帝啼鹃”的故事,也就是由这个传说影响了后世对杜鹃的看法。根据《禽经》中的解释为:蜀王杜宇称帝,号望帝。那时,荆州有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名鳖灵,望帝立以为相。恰逢洪水为灾,民不聊生,鳖灵凿巫山,开三峡,去除了水患,隔了几年,望帝因他功高,就让位于他,号开明氏,自己入西山,隐居修道。望帝死后,忽然化为杜鹃,到了春天,总要悲啼起来,使人听了心酸,这也是关于杜鹃最早的神话传说,也是古代文人一般所理解的关于杜鹃的神话。但对这一传说,不同人对望帝化鹃悲啼的原因有不同理解,诗词中有不少以杜鹃形象为题材的。
中国文人在杜鹃身上赋予了多种情感,但总起来却都具有哀情美。哀情并不总是表示着一种消极淡薄人生的情怀。在人体会到这种感情时,他的内心是无奈的,不想这样,却又无能为力。杜鹃这一意象恰恰符合了这一载体,当人们处于一种凄苦悲愁情境时,自然就会想起杜鹃,想到自己也许就是一只杜鹃。能够体会到这种哀情美的人一定更懂得生活,知道人世间的一切都会有衰亡的时刻,自己一生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不可能没有失败离别的痛苦,或许在下次再遇到类似情况时,就会减少一份痛苦感,对生活的理解也更深刻。在古诗词中,文人对杜鹃有着不同的感情,这种感情都具有哀情美,根源是什么呢?
在中国古代,很多文人墨客对杜鹃赋予了极深的情感内涵。提到杜鹃,人们就会将其看作是“悲愁”的代表,所以,很多人称杜鹃是“天地间的愁种子”。作为悲情的寄托,古人认为杜鹃的啼鸣实际上是一种悲鸣,听了杜鹃啼叫声令人心酸,断肠。之所以会有这种现象出现,这也是源于人们对杜鹃的认知,以及关于杜鹃的很多神话传说。杜鹃之所以被认定是悲情的代表,不得不提到杜宇和杜鹃的传说。按照传说的内容,杜宇因为水灾的原因将自己的君主位置禅让给自己的臣子,自己却常年在山中隐居。在杜宇死后,他的灵魂化作了一只杜鹃,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悲鸣不止。中国有“杜鹃啼血”的传说,也就是意味着杜鹃日夜悲鸣,直到啼鸣到血出才停止悲鸣。很明显,在这个过程中,也是人为的将一种悲戚的情感赋予到杜鹃这种原本不存在情感的禽类身上。杜宇在君主位置的禅让上是主动禅让的。既然如此,在他化作杜鹃后,又为何会日夜悲鸣呢?从这点来说,前后显然是矛盾的。这也就意味着杜宇是自愿禅让君主位置的,在这个过程中,他本是没有任何冤屈的,所以,也就不可能在死后化作杜鹃悲鸣。这一点也是值得我们去深入思考和探究的。在元曲《窦娥冤》中,窦娥临刑前用了四个典故引出了三桩誓愿,根据课文注解,其中三个典故都是表达冤屈的,但是“望帝啼鹃”的相应解读实际上很难让人一眼看出这是一个表达冤屈的典故。究竟是关汉卿表意错了?还是人们没探索到神话根源呢?据《华阳国志校补图注》中《蜀志》载:“周失纪纲,蜀先称王,……后有王日杜宇,教民务农。一号杜主。时朱提有梁氏女利,游江源。宇悦之,纳以为妃。移治裨邑。或治瞿上。巴国称王,杜宇称帝。号日望帝,更名蒲卑。自以功德高诸王。乃以褒斜为前门,熊耳、灵关为后户,玉垒、峨嵋为城郭,江、潜绵、洛为池泽;以汶为畜牧,南中为园苑。会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尧舜禅授之意,禅位于开明。帝升西山隐焉。时适二月,子鹃鸟鸣。故蜀人悲子鹃鸟鸣也。巴亦化其教而力农务。迄今巴蜀民农,时先祭杜主君。”[1]120根据此记载杜宇主动让位于其相,并没有写出杜宇的冤屈。
又据《禽经》引《李膺蜀志》云:“其后巫山龙斗,壅江不流,鳖灵乃凿巫山,开三峡,降丘宅,士人得路居。望帝以其功高,禅位于鳖灵,号曰开明氏望帝修道,化为杜鹃鸟,或云化为杜宇鸟,也被称作是子规鸟,在春季的时候其啼鸣让人听后感觉到十分凄恻。”[2]望帝没有冤屈,为什么“闻者凄恻”呢。
《辞海》中有这样的描述,周末年杜宇,凭借自身实力成为蜀国君王,而后其将君主位置让给宰相开明,自己则选择归隐。当时正是二月时节,也是子鹃鸟鸣叫的时节。因为对君主杜宇十分怀念,所以,人们称子鹃鸟为杜鹃。还有一种说法是,由于杜宇和宰相妻子有私通,感觉愧对宰相而亡故,杜宇的亡魂后幻化做鹃。具体可以参考《蜀王本纪》《华阳国志·蜀相》,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人们将杜鹃鸟称作是“杜宇”。在这里说他“通于其相之妻”只是“惨而亡去”,也并未表其冤屈。[1]120《中国历代名人辞典》中说到:“杜宇原本是秦朝时代蜀国的君主,当时蜀地曾经出现水患,彼时,杜宇率领百姓在长平山躲避水患。随后鳌灵在水患治理上,开峡放水,而后百姓才能够回归陆地。于是杜宇将自己的君主之位传给鳌灵,并选择在西山隐居。后来杜宇得到升仙。蜀人十分怀念他。[3]此外,《古诗词典故辞典》里也就望帝杜鹃做出了相应表述。望帝是传说中蜀国的君主,这位君主就是杜宇。周末年的时候杜宇成为蜀国的君主,号望帝。在杜宇死后,他的魂魄化成了鸟,这个鸟被称作杜鹃。杜鹃的啼鸣十分哀伤,所以,后来在表达理想抱负难以实现时,就用“望帝杜鹃”来表述。[4]
可见,现代一些词语典故中所说的关于杜鹃的神话都来源于《华阳国志》和《禽经》。其中只说明他称帝、归隐、化鸟、悲啼,没有说明杜宇是冤屈的。所以,我们在进行具体的内容分析时,就会存在一个疑虑,杜宇化作杜鹃悲鸣的典故究竟出自何方?以及在既有的文学典籍中,是否有杜宇化作杜鹃悲鸣的相关资料呢?真正的说辞究竟是什么样的?袁珂先生在其作品《中国神话传说词典》[5]里有这样的表述,杜宇的事迹在《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汉文》辑《蜀王本纪》中其实就有相应的表述,后有男子名杜宇,在蜀国自立为君主,开创蜀国,号望帝。《蜀志》里有这样的说辞,望帝后化成杜鹃鸟,杜鹃鸟每逢春季啼鸣,听到的人感觉到十分悲戚。但是并没有就过程中的隐情作细致表述。《说郛》(百二十卷本)卷六辑《太平寰宇记》里有这样的表述,望帝离开帝位之后,他想要复位,但是经过多次努力都没有成功,死后其魂魄化成了杜鹃。由此可以知道,望帝化为杜鹃的原因是他想要复位但没有达成目的,望帝之所以要禅位并非是因为自己有较高的功绩。在民间也有一些关于杜宇故事的传说,但是这些传说和古籍中的记载有较为显著的不同。按照民间故事传说,在岷江上游有一条恶龙,平常动辄就发洪水荼毒百姓,为制止恶龙,龙妹到岷江下游泄洪,被恶龙封印在五虎山的铁笼子里。杜宇作为一名猎者,为百姓求取治水方式。在途中遇到一名仙翁,仙翁给了他一根竹杖,让他前往去帮助、救助龙妹。于是,杜宇拿着竹杖和恶龙大战,最终取得了胜利并救出了龙妹。二人共同治理水患,最终结为夫妇。后人将杜宇拥立为蜀国君主。杜宇下有一名佞臣,贪恋龙妹美色和杜宇的君主之位,想要谋害杜宇。该臣在打猎时遇到恶龙,于是联合起来将杜宇骗到山中囚禁起来。后来,贼臣抢占了杜宇的君主位置,逼龙妹嫁给他为妻。龙妹拒绝便被囚禁起来。因长久囚禁,杜宇最终离世,魂魄化作杜鹃鸟,回到旧时王宫围绕龙妹飞翔,曰:“归汶阳!归汶阳!”汶阳就是汶水之阳,即《蜀王本纪》中提到的“望帝治汶山下邑曰郫”。龙妹在听到杜宇声音后,悲痛离世也化作杜鹃鸟,与杜宇一同离去。如果按照此民间传说,杜宇显然是冤死的。这也是杜宇化作杜鹃鸟悲鸣的原因。所以,按照民间传说,显然“望帝啼鹃”典故是成立的。
蜀王杜宇化鹃悲啼的神话是古代文人墨客寄托悲哀情感的主要依据,在杜鹃身上凝聚了浓厚的悲剧情节,这也符合文人多愁善感的审美心理。自古以来,中国的文人墨客就擅长运用各种各样的动物、情景来进行悲伤情绪的寄托。通过融情于景,促使文人墨客在情感的表达上,能够充分实现情感的寄托。同样,中国古代的文人墨客常把自身的思乡情结移到杜鹃身上,古代人们常为功名而弃走,多年独在异乡,杜鹃声的悲哀,很容易引起人们的思乡之情。正如西方美学中所说的“移情作用”。实际上在这个过程中,杜鹃本身也是文人墨客情感的寄托。通过杜鹃的悲鸣,也能充分将文人墨客内心的心酸和苦楚表达出来。在这个过程中,人们把自己的思乡情感移到杜鹃身上,仿佛觉得杜鹃也有同样的辛酸情感。况且,杜鹃分布广泛,游子们常常把他乡声声哀鸣的杜鹃当成了故乡的杜鹃,在催促自己归去。于是把杜鹃的叫声附会成“不如归去”,这与“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是一样的道理。杜鹃身上所凝聚的这种悲愁情结与思乡情结激发了文人极大的创作才能,出现了众多的名篇佳作,一代一代地继承下去;岁月沉淀,杜鹃便成了一种文化现象,成了“悲愁”的象征。
为什么中国的文人会在杜鹃的身上寄托这么多的情感呢?把杜鹃看作是凄寒悲愁的象征呢?这与中国文人的审美情结与心态有关,在中国的古诗词中文人一般不把自己的感情直接表达出来,而是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外物上,寻找情和境的完美统一。在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中有关“情”和“境”的论述:“境并非是独立存在的净色,而是融入了人的喜怒哀乐。所以,在景色描写上,能够寓情于景才被称作是境界。”可见,中国的文人表达感情追求的是情和境的有机结合。[6]寄情于景,以景寓情,情景交融,这是文人表达情感的主要方式,把杜鹃看作是凄寒悲苦的象征,这也正符合了文人的审美情结。他们把对世事不平,人生不得意的这种压抑的心理,寄托在外物上,杜鹃正符合了文人的这一心理寄托对象,再加上望帝啼鹃的神话传说,杜鹃表示着哀情的形象在文人的心中更深刻了。杜鹃被认为是薄命的佳人,忧国的志士,失意的文人。声是满腹相思,血是隐隐长痛。
中国文人的审美主要追求的是一种意境美,意境是艺术美的主要特征之一,在谈艺术美时,离不开意境。王国维有过这样的表述,他认为“文学之事,其内是以虑己,外是以感人者,意与境二者而已。”这里的境界,实际上就是说意和境的融合,所以在进行景色表述上,唯有融入感情才能够称作是有境界。在写杜鹃的诗词中,杜鹃和其它景物所构成的意境都具有一种悲情的美,比如:李白《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这句话是从眼前景色开始表述,但是在写景的同时也将离别之情融入到景色表述中。后面两句是通过明月来寄托离愁。此外,贺铸《忆秦娥》:“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这首诗歌在表述上,也是通过将情感和景色的互融,来表达词人内心的伤心。在描写景色的过程中融入自己的悲戚和对故乡的思念。再比如:“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唐人秦观《踏莎行》)、“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宋人王令《送春》)等,在情感表达上都是通过杜鹃哀啼体现内心的凄凉情思。中国文人自古以来就有多愁善感的性格,一些文人性格脆弱,以物喻情,寄情于景的感情因素特别的重。用杜鹃来表示忧愁,能够使诗人的这种忧愁更形象地表现出来。
杜鹃的哀愁形象在我国古典诗词中使用非常广泛,它是哀情美的代表。本文从望帝杜鹃这个典故出发,通过对望帝啼鹃神话故事的探索,能让我们对望帝杜鹃的典故有更深理解,同时,也可以借助本文观点探讨和阐释,让我们了解到杜鹃代表凄苦悲愁形象的原因。在论文进行观点解读过程中,引入了大量的古典籍及古诗词进行表述,之所以要进行这些内容的引入,实际上也是希望我们能够从古典诗词有关杜鹃诗句的分析中,探求出古文人的审美心理和审美机制。他们追求的是情与境的统一。追求用有限的偶然的具体形象表达充满灌注了生活本质的无限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