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红梅
(鲁东大学 文学院,山东 烟台 264025)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长达14年的抗日战争在东北打响,先后形成东北义勇军、东北抗日联军两支抗日武装。在艰苦岁月里同敌人进行英勇的战斗。一批反映抗联战士在冰天雪地和崇山峻岭间进行艰苦卓绝斗争的东北抗联文学作品产生了。东北抗联文学作品数量较多,最初题材主要有诗歌、小说、戏剧,后来发展到纪实文学作品,包括口述史、传记、回忆录等。本文以1945年抗日战争时期、抗战胜利后到20世纪末、新世纪以来三个阶段,对抗联文学作品进行综述。
从1933年开始,东北作家组成社团发表作品,其中白光社是当时的名社团之一,此社的杂志就叫《白光》,作品以诗和散文为主[1]。面对遭日寇践踏、人民流离失所的社会,当时诗歌的创作是较为丰富的。主要分为以下几种:
1.家国破碎的痛心歌哭和抗战到底的坚强决心
这一时期的抗联诗歌,包括旧体诗和现代诗两类,创作时间多集中在1931年九·一八事变发生后。爱国诗人姚伯麟于1931年9月20日创作了旧体诗《辽警有感》,此诗是九·一八事变之后较早的呼吁抗日的诗歌。这首诗表达了亡国灭种的危机意识以及对当局不抵抗的讽刺。1931年9月23日,诗人、革命家李贯慈写了感人肺腑的七律《哭辽东》。诗歌表达的是诗人听闻外敌入侵、政府不抵抗以致辽宁失陷之后的痛心歌哭。刘永济的《满江红·东北大学抗日义勇军军歌》也创作于1931年9月,正如题目和序中所写,这是一支由民众自发组成的东北抗日义勇军所作的军歌,此词与岳飞的《满江红》共用一个词牌名,以表对外敌侵华之愤慨、鼓舞兵民抗敌的决心,豪气冲天,武穆遗风贯穿始终。但这首词创作之具体日期不可考,是否早于《辽警有感》不能妄下结论。
此外,旧体诗方面,希鲁于1931年9月创作了《日本入寇东三省感赋》;石颜也、汪洽笙、房仙洲、星槎分别于1931年11月创作了《黑马歌》《感时事》《咏马占山》《慰马占山将军》,称颂九·一八事变初期应激抗敌的马占山部;这个时期值得关注的诗歌还有抗联英雄赵一曼创作的诗作《滨江述怀》:
誓志为人不为家,涉江渡海走天涯。
男儿岂是全都好,女子缘何分外差。
未惜头颅新故国,甘将热血沃中华。
白山黑水除敌寇,笑看旌旗红似花。
此诗是赵一曼英雄就义前所写的激情抗日之作。诗歌中洋溢着巾帼英雄慷慨的爱国豪情,视死如归除日寇的决心,以及抗战必胜的信心。总体来说,这一时期抗联诗歌中的旧体诗适合表达抗日救国的感情,且相对新体诗来说,旧体诗在创作数量上不占优势。
2.展现国破家亡后的东北人民抗击日寇的斗争
诗人金剑啸于1935年5月完成了代表作长诗《兴安岭的风雪》,这是我国文学史上歌颂东北抗日联军浴血奋战的一部英雄史诗。全诗共分为八个部分,诗人以象征的手法、诗意化的笔调展现九·一八事变之后东北大地上人们悲惨的生活和反抗斗争。诗中歌颂抗联战士在风雪肆虐的兴安岭上,以乐观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克服各种恶劣的自然条件,誓死杀敌保家卫国,表达了东北人民对抗联队伍的深情和战胜日本侵略者的坚定信心。
另外有揭示东北人民在日寇铁蹄践踏下自发的反抗斗争,有代表性的是现代诗人物穆木天于1934年6月22日创作的长诗《守堤者》,叙述了遭到日寇抢占土地的农民被日军无情枪杀,遭受重创的人民决心反抗侵略,保卫家园。1937年10月和1938年8月,高兰分别创作了《吊“天照应”》和《我的家在黑龙江》,展现被日寇侵占下的黑龙江,满目疮痍,赞扬奋起反抗的东北抗日军民。这些诗歌创作饱含对敌寇侵占东北土地、欺凌东北人民的悲愤和反抗的激情,倾注了诗人的爱国情怀。
值得关注的是,这一时期出现了加入情节元素,表现义勇军抗敌热情的戏剧化诗歌。李曼霖的《高粱叶》创作于1935年。这是一首加入了情节元素的长诗,像是诗歌体戏剧,又像是诗歌体小说。这首诗歌的主题是义勇军的成长,以及与日本侵略者的斗争。高兰的《我的家在黑龙江》创作于1938年8月,这首诗歌和《高粱叶》在创作手法上有着相似之处,但在内容上,这首诗歌先是带着高昂的热情赞美九一八事变之前的黑龙江,接着用无限悲痛的调子描写了日本侵略者的侵略带给黑龙江人民的伤痛。七七事变之后,师田手于1939年9月创作了《“九一八”之歌》,不仅暴露了日军侵略的罪恶,还热情地为全面抗战的展开拍手称快,鼓励人们抗战。这些戏剧化诗歌扩大抗联诗歌的表现内容和思想深度。
总体来说,东北抗联诗歌,不管是新体诗还是旧体诗,其表达的主题是抗日救国。由于诗人强烈情感的注入,从某种程度上削弱了诗歌的艺术性。由于东北战场在关外,又被“伪满洲国”统治,因此,相对于关内的抗日军队,东北抗日联军的抗战生活也格外艰苦。作家冒着生命危险创作的抗联作品,其精神价值与历史意义应该是远远大于其审美价值的,这些抗联诗歌体现的自然野性与生命活力是关外抗日作品所不具备的[2]。
在抗战胜利前,抗联文学主要是以抗日诗词为主,在东北抗战过程中,一大批鼓励军民抵抗侵略的歌曲应运而生。因为短小精悍易于传播,所以抗联诗词谱成的歌曲影响最大。这些歌曲作为文学大众化的一种样式,首先在抗联队伍中口口相传。后来抗联将士又油印散发传单,逐渐扩大了宣传,于是歌曲普及到东北广大人民中。这些歌曲大部分是抗联将士利用旧调填写新的歌词而成。一些著名的抗联将领不仅领导抗日联军在白山黑水间同日寇进行英勇的斗争,还创作了大量的诗词,并谱成抗联歌曲宣传抗联精神,鼓舞抗联战士痛击敌人。其中,杨靖宇将军为宣传抗日,鼓励抗日联军战士英勇战斗写了众多的军歌,最具代表性的有1938年第一路军成立之初,为鼓舞士气创作了著名的《东北抗联第一路军军歌》,杨靖宇还亲自教唱此歌。在抗联将士中广泛传唱,振奋了军威士气,传播了党的抗日政策。这首军歌中“一切的抗日民众快奋起,中韩人民团结紧;夺回来丢失的我国土,结束牛马亡国奴的生活”等诗句,在当时起到了不可估量的引领作用。另外,《中朝民族联合抗日歌》以豪迈的气势,鼓舞了抗联战士英勇抗击日寇。东北抗联第三路军总指挥李兆麟将军与战友合写了壮烈的《露营之歌》《义勇军誓词歌》《血盟救国军歌》《义勇军歌》等军歌,都成为鼓舞人心的歌曲,并成为田汉于1935年创作的《义勇军进行曲》的滥觞[2]。其中,《第三路军成立纪念歌》和《露营之歌》反映了抗联将士们的艰苦卓绝的斗争生活,前一首中“民族自救抗日军,铁血壮志坚,杀敌救国复河山”,写于1938年率部西征途中的《露营之歌》中“烟火冲空起,蚊吮血透衫”“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当时就成为将士们广泛传诵,至今仍脍炙人口的佳句。“1940年6月,抗联第三路军总指挥部机要秘书崔清沫把在部队中传唱的49首革命歌曲汇集起来,亲手刻钢板蜡纸,油印、装订成册,为后人留下一份宝贵的精神财富。”在这些歌谣中,揭露日本侵略罪行和反映人民群众奋起抗战的内容占很大份量。
以抗联为题材的话剧在抗战胜利前后皆有充分的发展,而且话剧以其在创作和演出过程中的宣传性而广为流传,受到广大观众的喜爱。话剧以其深刻的思想内容、激烈的冲突、感人的情节,凸显了其价值和意义。抗战胜利之前的话剧作品,按主题大概可分为以下三类:
1.以抨击国民党的不抵抗政策,宣传抗战为主题
九一八事变后,国民党即刻下达了不抵抗的命令,任凭日寇践踏东北土地和人民。对此,话剧界出现诸多抨击当局的作品。杨锡龄于1931年九一八事变发生不久,即创作了话剧《从军乐》,对当局不抵抗却只去国联诉苦的行为表达了愤慨之情;1932年欧阳予倩创作19幕剧《不要忘了》,真切地表现了九一八事变之时,人们听到日军占领沈阳的炮声时的不敢置信,以及中国军队的不抵抗情景;1932年,楼适夷创作了《SOS》,借无线电报员之口,大骂不抵抗政策,表达了强烈的爱国热忱。另外,《日军侵占东三省》《沈阳血》等话剧作品的演出,还起到了宣传抗日的作用。
2.揭示了日寇入侵带给中国百姓的灾难
这类话剧影响较大、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杨靖宇将军于行军中创作的话剧《王小二放牛》。此话剧以抗联第一路军所经历的真实抗战生活为背景,写了日寇对村民的残害和抗联部队闻讯后对日寇作战,并取得胜利,王小二因此参加抗联的故事。九一八事变之后,各地成立众多话剧社团。仅1933—1935年间,抗联英雄金剑啸创作了多部抗联题材的话剧,以《穷教员》《黄昏》《母与子》为代表。另外,表现日寇入侵给东北老百姓带来深重灾难的作品,还有1932年由田汉创作的独幕剧《扫射》《乱钟》,以及1933年曾经广泛演出过的抗联话剧作品《山海关失守》《东北女生宿舍之一夜》等。
3.展现抗击日寇的斗争,激励全民族共同抗战
1932—1933年,话剧作品的创作颇为丰富。赵光涛1932年创作的独幕剧 《战壕中》写了马占山军和日军激战,并在战壕中过年的故事。1932年,赵光涛创作的《敌人之吻》;陈豫源创作的《邻患——纪念“九·一八”》,激励军民抗战。朝鲜族抗联战士于1937年创作多幕话剧《血海之歌》,正面描写了抗联战士在长白山地带与日寇开展的游击战争,揭露了日本侵略者的罪行,同时讴歌了汉族与朝鲜族间用鲜血凝成的革命友谊。此剧由小处着手,既表现了日伪与民众的血海深仇又描写了以布谷鸟为代表的抗日游击队员的勇敢与正义。这类作品感情真挚,不管是从艺术手法,还是思想内容来看,皆具有极强的感染力。
虽然抗联话剧题材多样,但无外乎反映日寇侵略下的东北人民苦难和东北抗联和人民的顽强抵抗这两方面的主题。在艺术上,抗联话剧风格沉郁、内敛,以现实主义手法为主,对于苦难的描写呈现多角度、多侧面的特点[3]。抗联话剧的作者大多亲身经历过“九一八”事变及其整个东北的沦陷过程,因此,要表达的感情格外真挚激烈,喷薄欲出。
抗联文学是伴随着抗日战争爆发而产生的,是在冰天雪地的艰苦环境中发展起来的,又在日寇的血雨腥风中不断形成声势的。由于残酷的斗争现实和宣传抗日的紧迫性等因素,可以说,在抗战胜利前,抗联文学中没有出现鸿篇巨制。但作为真实反映东北抗日军民斗争生活的文学样式,抗联文学不但起到了宣传抗日、鼓舞军民士气,争取抗日斗争胜利的作用,而且成为承载民族精神的强大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说,抗联文学不但具有文学价值,而且作为民族记忆的载体之一,还具有极其宝贵的史料价值,更为重要的是,抗联文学具有永恒的教育意义。
1933年,中共中央下发组织东北游击战争的指示,原先的东北义勇军抗日武装斗争逐渐转入低潮,后经改造整顿,抗日义勇军余部被编入党直接领导的抗日游击队伍[4]。此后,抗日小说中的游击队逐渐代替了义勇军成为东北沦陷区抗战新力量。林珏于1937年2月10日发表于《中流》第一卷第10期上的《某城纪事》则写到了在日寇黑暗统治下的暴动。这类小说有一个共同的写作路子,先写东北老百姓在日寇铁蹄下的生活,再写部分年轻的农民不堪忍受屈辱开始觉醒,最后写民众自发去参加义勇军或游击队,走上抗敌的道路。
以前线战事为题材的抗联小说的蓬勃发展。以与日军在前线的交战为题材的抗联小说,在七七事变之后,呈现繁荣发展的趋势。根据资料,笔者将这类小说分为三类:第一类,直接描写抗日联军在前线和日军的殊死搏斗,如端木蕻良于1938年11月5日发表于《抗战文艺》第2卷第9期上的《螺蛳谷》,描写了一场和日军在螺蛳谷的战斗,作家对战争中的战略战术有很细致的描写。萧军于1934年完成的长篇小说《八月的乡村》,直接而具体地描写了东北抗日军民的斗争场面,描写了一支抗日游击队的成长过程。而骆宾基的《边陲线上》不仅描写了和日军的战斗,民族矛盾之中还交织了阶级矛盾。第二类,描写战事过后被俘战士或不愿给日寇当炮灰的满洲士兵的悲惨境遇。如石光1934年9月20日至10日2日发表于《东方快报》小说副刊上的《逃出以后》,描写了经过一场激战之后被俘虏的东北抗日士兵被残忍的日寇捉走喂狼狗的故事。而林珏发表于1937年10月《光明》战时号外第七号上的《血斑》则讲述了满洲士兵不堪当日军侵略自己同胞的炮灰而逃跑时被无情截杀的故事。第三类,可称之为大后方的战争小说,专门描写日寇在后方扫荡、捕杀抗日爱国者的小说。林珏写于1937年的《铡头》和1938年的《女犯》均以日寇捕杀抗日人员为主题进行创作,虽然故事不是发生在前线,但是那恐怖的气氛却不亚于战场。此外,在1933年,萧红、萧军合著的小说散文集《跋涉》在哈尔滨出版,这部作品倾注了二萧的心血,是他们抗日情愫在文学作品中的反映。
抗战胜利之前,东北作家创作的抗联小说为20世纪中国文学史留下了重要的一笔,丰富了中国抗战文学乃至于中国现代文学的书写。这些抗联小说以悲怆之笔描写了东北人民在日寇铁蹄践踏下的苦难和亡国之恨,再现了不堪忍受外族凌辱的东北抗联和人民觉醒及殊死抗争。值得一提的是,作家们秉承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将东北人民内部的阶级矛盾展现并化解在共同抵御日寇的民族矛盾之中,表达爱国和民族大义。这批抗联小说有三个共同之处:第一,揭示了苦难的东北大地上抗争复仇的普遍性与广泛性;第二,抗联作家赋予他们笔下为民族独立而斗争的抗日行为以神圣性,对每一个被卷进这一历史熔炉中的人进行锻造与升华,甚至淘汰[5];抗联小说家在创作中自然流露出浪漫主义情怀。
整体上看,抗战胜利之后,相比较抗联小说、诗歌、戏剧作品的创作,传记、报告文学、回忆录和影视作品呈现后来者居上之势。可以看出,随着时间的流逝和记忆的沉潜,传记、报告文学、回忆录等作品就显示出其抢救历史,还原真实的优势。这也是其蓬勃发展的原因之一,而时代的发展与技术的进步又给了影视文学更多的发展空间。上文在论及小说、诗歌与戏剧作品时已经对抗战胜利之后的作品有所概括。另外,抗战胜利之后,有关抗联的小说、话剧等作品的创作依然保持着旺盛的活力。满族作家关沫南在建国后写过很多抗联小说,其中1980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雾暗霞明》中的《一面坡》《刘桂兰》《肇源烽火》都是直接描写东北抗日战场与日军直接对战的小说。还有一批以抗联英雄的英勇事迹为主题的小说,这些小说抗战胜利前比较少,抗战胜利后的创作数量比较可观。
抗战胜利后的抗联文学中的戏剧创作较为突出,仅以一些文学刊物为例就可观其状况:《戏剧创作》1981年第5期发表赵羽翔、李文华、董英合作的话剧《杨靖宇》;《戏剧文学》1994年第7期发表柴泚沐的《白山篝火红》;《戏剧文学》2013年第1期发表冯延飞的《杨靖宇一九三七》,时隔一年,又发表李雪艳的《杨靖宇》,2014年第11期发表郑宝春的《中国东北抗日联军》。据笔者粗略统计,抗战胜利后的话剧作品,以杨靖宇等抗联英雄及东北抗日联军为创作主题的作品,在数量上占抗联话剧作品的1/4左右。
本文重点观照抗战胜利之后的传记、报告文学、回忆录等。
抗战胜利后,抗联将领与抗联英雄人物的传记在全国各地大量涌现。这类传记作品在所有传记中所占比重较大,以杨靖宇、赵一曼、赵尚志、李兆麟、周保中等抗联领袖人物的传记为主。据不完全统计,到目前为止仅就杨靖宇传记类作品达上百部。杨靖宇将军的传记中,其中较早出现的是1957年11月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郭肇庆著、张崇林绘图的《杨靖宇将军》;1994年,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作家赵俊清创作的《杨靖宇传》《赵尚志传》《周保中传》《李兆麟传》四部丛书,此丛书将杨靖宇、赵尚志、周保中、李兆麟四位抗联将领的传奇一生记录了下来。此外,赵一曼等人的传记文学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较早的要属张麟、舒扬写的《赵一曼》,1957年9月由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后经多次再版。1958年4月,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温野、臧秀编著的《抗日英雄赵一曼》,1959年8月,由辽宁人民出版社再版。1980年5月,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张麟、何家栋编的《赵一曼》,1994年,团结出版社出版了朱宏启主编的《东北抗日联军将领传》。此后,一系列抗日将领的传记先后出版。新中国建立后,记载东北抗日过程中出现的其他抗联将领与平民英雄的传记也颇为丰富。如1960年,北方文艺出版了周保中口述,南新宙记录的《抗日小英雄姜墨林》;1981年,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了由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地方党史研究所和东北烈士纪念馆编的《东北抗日烈士传》等传记作品都助推了抗联纪实文学的繁荣发展。
以抗联为题材的回忆录大部分出现于抗战胜利之后,最早出现的是1960年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抗联剿匪革命回忆录》。1979年6月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过去的年代:关于东北抗联四军的回忆》,从1960年开始由李延禄口述、骆宾基整理,1973年完成后,在文革中无法出版,只是作为历史资料保存着。这部回忆录的出版标志着抗联回忆录迎来了出版的兴盛期。本书印行过20万册,当时征订数为40万册。而骆宾基的《李延禄将军的回忆:关于东北抗日联军第四军的报告》(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则是对上一回忆的基础上,根据李延禄的记忆又作了微小的修订,作者六次采访李将军本人,还先后走访过东北抗日联军第四军各个重点战斗遗址。如绥芬河,东宁地区及司令部所在地,宁安地区,镜泊湖,方正、大罗勒密,依兰等处,并都由当地县委宣传部派人协助作过调查与群访,以确保回忆的真实性。东北抗联第二路军总指挥周保中将军在抗战的艰苦环境中有坚持记日记的习惯,因此,他保存下大量珍贵的抗战史料,为回忆录的编写提供了素材。1983年6月,周保中的《战斗在白山黑水》由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
有些先后再版多次的回忆录证明了抗联纪实文学的深远影响。具有代表性的回忆录有:徐云卿的《英雄的姐妹(抗联回忆录)》记录了在党的领导下,在异常艰苦的环境中,团结一致、坚持斗争、英勇不屈、壮烈牺牲的英雄姐妹:冷云、杨贵珍、陈玉华等的英雄事迹,特别翔实地记录了冷云等八位抗联女英雄掩护大部队撤离,弹尽援绝后,面对强敌宁死不屈投入汹涌的乌斯浑河的殉国壮举。此书1960年第一次出版时,东北抗日联军总指挥周保中将军亲自作序,对作者、老抗联战士和这本书给予较高评价。初版有两种版本——精装本和平装本,精装本还参加了国际图书展览,进行了国际文化交流。1962年根据需要再次印刷。1978年《英雄的姐妹》再版。此外,抗联伉俪的陈雷和李敏的回忆录,作为抗联英雄幸存者的回忆录具有代表性:1991年,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东北抗联国际旅成员、原黑龙江省省长陈雷的《征途岁月 陈雷回忆录》;2017 年,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了陈雷夫人李敏的《风雪征程——东北抗日联军战士李敏回忆(1924—1949) 》两本回忆录具有共同的特点,真实地再现了抗战到新中国建立这段时间的抗联集体英雄主义精神,叙述了一个热血青年是怎样成长为共产主义英雄战士的历程。
20世纪60年代以后,抗联影视剧才大量出现。20世纪80年代之前,活跃在抗联影视界的只有抗联电影。初期,不少抗联电影改编自抗联小说或人物传记。例如,抗联作家关沫南反映朝鲜族妇女抗敌斗争的小说《冰上》,改编成了电影文学剧本《冰雪金达莱》,并由朱文顺导演执导,于1963年由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制作播出。以杨靖宇、赵尚志、赵一曼等抗联英雄为题材的影视剧不断出现。抗联电视剧出现在20世纪90年代:《赵尚志》于1991年上映播出;高峰执导的《赵尚志智取五常堡》于1999年上映。
新世纪以来抗联纪实文学大量出现,这里有抗联幸存的将士的回忆录等作品,较为典型的是2005年,徐云卿的《英雄的姐妹——抗联回忆录》由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这是第三次出版。2005年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了卓昕的《杨靖宇全传》,随着时代的变迁,档案的解密等原因,这些人物传记逐渐加入新发掘的史料,也增强了传记的传奇性与戏剧性,大大增强了作品的可读性,但仍是尊重史实的客观性较强的创作。作为著名的抗联将领王明贵(于2005年去世)的《忠骨:抗联名将王明贵将军回忆录》(白山出版社,2012年版)以自述的形式,介绍自己曾在大小兴安岭一带与日军顽强作战的经历,在这本回忆录中,王明贵同志以深厚的感情回顾了曾经支援过抗联的人民群众,如果没有群众的支援,抗联就不会坚持到最后胜利;以大量的文字和深厚的感情表达了对烈士的悼念。他们以一颗爱国的赤诚之心,在中华民族危急之时挺身而出,杀向战场与日本侵略者进行顽强的搏斗,为国家、为民族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这部回忆录对于牺牲的战友将是极大的安慰。2016年8月,南京出版社出版韩文宁著的《抗联名将杨靖宇》。这些传记都是全景式的作品,不仅仅是讲述抗联将领,更是再现了东北抗联斗争的背景。这些抗联将领的事迹间接给读者了解抗联斗争打开了一扇窗。
新世纪以来,抗联影视剧繁荣:《谷穗黄了》于2003年播出;由孙铁执导的《我的母亲赵一曼》于2005年上映;2007年,由李文岐、孙波、单联全、孙文才联合导演的抗战剧《东北抗联》上映播出。同年,由杨树梁执导的《抗联敢死队之红雪》播出。2009年,由雷献禾、郑军执导的《十三省》播出;《杨靖宇将军》于2012年上映播出;史诗巨制《东北抗日联军》于2015年7月4日在中央电视台一套播出。重大革命军事题材电影《铁血英魂——杨靖宇》于2017年下半年上映。这些抗联影视剧制作更加精良,多以英雄人物与英勇事迹为背景讲述“九一八”事变以来,东北抗日联军和东北人民奋起抵抗外来侵略的不屈历史。成为抗联文学发展的重要一翼。
抗联报告文学是在新世纪后逐渐成熟的。报告文学作家张正隆历经 20 年采访写作,完成了不少有关抗联的报告文学作品。2011 年,张正隆推出一部百万字的报告文学《雪冷血热》,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这部作品分上下两部,真实再现了东北14年残酷的抗战生活。2015年,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张正隆《无上光荣 东北1931》。2014年8月,秦忻怡的长篇报告文学《坚不可摧》于重庆出版社出版,本书还原了抗战时期,日本侵略者在沈阳和辽源关押二战盟军战俘的历史,批判了日本侵略者的侵略暴行。报告文学和人物传记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具有新闻作品的特色,更注重作品的真实性与时效性。但作为特殊时代的产物,报告文学的发展道路可能有所受限。
抗联文学源于民间的史料发掘,较为典型的是作家姜宝才(东北抗联领导人,赵尚志烈士头颅的发现者)将手中一部分资料以博客的形式公之于众,这给研究者搜集与整理相关抗联作品提供了很大帮助。一鸿的《冰封的记忆:东北抗联教导旅揭秘》是第一部记录八十八旅历史史实的文学作品,姜雅君的《红旗 热血 黑土:100位抗联英雄的故事》也代表了新世纪以来纪实文学的写作趋向。另外,以抗联将士后代为代表的抗联纪实文学的出现也为还原历史,尤其是家族抗战史做出了积极的努力。有代表性的一部是东北抗联历史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东北抗联女英雄李桂兰的女儿刘颖写的《忠诚》;另一部是抗联战士刘树林的儿子刘晓明写的《族魂》,两部作品记录了三个殷实的家族毁家纾难的抗战史,这是民间的记忆的再现。
抗联文学的搜集、整理与研究是一个大工程,本文从题材论划分出发,对抗联作品进行了归纳总结。抗联文学在抗战胜利之前,诗歌、戏剧的创作较为丰富,这与这两种体裁的特征有关,一是短小精悍便于谱成歌曲传唱,鼓舞抗联将士的斗志;二是变成街头剧演出便于宣传抗战。抗战胜利之后,抗联小说、报告文学、传记、回忆录、影视作品发展起来。随着抗联文学与文化逐渐受到重视,抗联文学逐渐成为一种还原抗战历史,抢救历史的一种文学样式,而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随着对抗联史料的挖掘和对抗联精神的弘扬,今后还会产生一大批抗联文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