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婷,马宏滨
(1.大连大学 历史学院,辽宁 大连 116622;2.北方民族大学 历史学院,宁夏 银川 750000)
目前,学界对梁启超外交思想的研究主要分为整体探讨和阶段性分析。在整体探讨方面,郑云波[1]从梁启超早期日本观入手,逐步分析梁启超对日外交思想的变化。在阶段性分析方面,郑云波[2]讨论了梁启超外交思想的发展变化和清末内政的关系。刘新华和曹令军[3]则认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梁启超不结盟以及自主自立外交策略的逐渐成型为其后期成熟外交思想的形成奠定了基础。但前人研究均未重视日俄战争对梁启超外交思想转变所起的作用。下文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从梁启超早期日俄观入手,分析日俄战争对其日本观及外交思想的影响,探究其“以夷制夷”外交思想向“名誉孤立”式自主外交思想转变的历程,以期对梁启超早期外交思想有一个系统清晰的认知。
甲午战争后,梁启超先是受到“师日”风潮的影响,而后又在戊戌政变时借助日本势力逃亡到日本并旅居14年之久。可以讲,日本在梁启超的生命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并由此奠定了其早期外交思想上对日本的依赖性。虽然俄国当时与日本同处于瓜分中国的阵营中,但梁启超的“拒俄”倾向却是一以贯之的,其早期日俄观更体现了这种差异性。
甲午一役,中国战败,赔款割地。梁启超等人痛定思痛,将中国战败和日本制胜的原因归于明治维新。他认为,“且夫日本古之弹丸,而今之雄国也。三十年间,以祸为福,以弱为强,一举而夺琉球,再举而割台湾”[4]50,故中国要自强,必须进行维新改革。对于缺乏改革经验的近代中国而言,与其自己摸索,不如“师日”以取捷径。在这种背景下,梁启超逐渐形成以“近师日本,以考其通变之所由”[5]131为主要内容的早期日本观。
第一,“师”改革,变政体。梁启超认为明治维新是日本由弱转强的关键,“日本败于三国,受迫通商,反成维新之功”[5]6。当时的中国与日本体制相仿,所受资本主义列强侵略并无不同,但国内反应却大相径庭。日本自黑船开国事件后,便“自悟其罪,自悔其罪”,随即“维新革命起,而日本国之自由权完全无缺以至今日”[6]24。梁启超由此反思,认为中国若以耻为进,积极变法,改革体制,则“吾民与地十倍之,可不及十年而成之矣”[4]54。
第二,“师”教育,辅译书。梁启超发现中日教育存在巨大差距,“日本教育之进步比诸吾中国,其相去何啻千万”[6]36。首先,学校的设置和类别的划分不同。日本仿行西法,全国开展近代义务教育,大量开办学校并设学区。其次,教育经费的投入不同。“日本区区三岛,而每年所费,亦至八九百万”[5]20,清政府需投入近3亿两白银经费才能与日本教育投入水平持平。最后,教育的受众不同。梁启超称赞“日本妇孺可以操笔札,车夫可以读新闻”[7]58,而中国能真正受教育者是极少数,远不及日本全面。此外,梁启超认识到译书是辅助日本变法成功的重要手段,“凡西人致用之籍,靡不有译本,故其变法灼见本原”[5]67。日本尽译西方书籍,得其精华,这为日本崛起注入精神力量。
第三,“师”侠士,悟武士。在明治维新前,日本各阶级志士层出不穷,屡受挫辱,但仍锐气不减。梁启超尤为赞赏吉田松阴,吉田松阴先倡“尊王攘夷”以御外敌,后号召武力推翻幕府统治。此外,他还创办松下学塾,高杉晋作、伊藤博文和山县有朋等都是他的学生,这些人对日本的发展都起到重要作用,“今日中国之所以不振,患在无英雄”[6]50。日本崇尚武士之风,即武士道精神。“中国历代诗歌皆言从军苦,日本之诗歌无不言从军乐”[6]37,日本民众在国家倡议下将武士道融入自我精神,以战死为荣,“日本区区三岛,兴立仅三十年耳。顾乃能一战胜我,取威定霸,屹然雄立于东洋之上也,曰惟尚武故”[7]110。
在1896年至日俄战争前,梁启超著作中讨论俄国的篇幅不多,且态度分明,褒贬相参。
第一,称赞彼得大帝的学习精神和冒险改革的铁血精神。沙皇统治下,俄国民气凋丧,远落后于其他欧陆大国,但“自大彼得游历诸国,学习工艺,归而变政。后王受其方略,国势日盛”[5]2。与此同时,“择国中俊秀子弟,使受业葡、法之都”[5]27,此举为俄国发展提供了人才保障。此外,西化改革的推行先后遭到旧贵族、保守僧侣及其他顽固势力抵抗,彼得大帝便废除议事会,“更立新会,损益其规,俾权操于己”[4]10,使得改革顺利进行。
第二,称赞俄国国民精神。首先,尚武精神。梁启超认为俄国国民“习于劳苦,故其民犷悍坚毅,富于野蛮之力,触冒风暑,忍耐艰苦,坚朴雄鸷”[7]109,所以俄国军队战斗力极强,这为俄国的专制统治和对外侵略扩张提供了条件。其次,主人翁意识。俄人自诩“我俄人必成先帝彼得之志,为东方主人翁也”[7]69。俄国人继承彼得遗志,望在东方有所发展,数百年未灭其志。
第三,对俄侵略行为的警醒与批判。在日俄战争前,梁启超对俄国已十分警觉,“自彼得大帝以来,以东向侵略为国是,尔后数百年不一退转”[7]102。甲午战后,俄德法3国干涉日本向中国归还辽东半岛,“亲俄派”严复称“今日中国之结纳俄国,与俄人之亲爱中国,皆出于事势之必然,而又为情理之所当然者”[8]。针对国内一些人对联俄的担忧,严复认为这是“危言悚论”,他认为《马关条约》签订后,“俄人独约法、德二国,仗义执言,归我辽东数郡之地”,对俄国的侵略意图认知模糊。而梁启超认为,俄国此举是“欲以市恩于我,而求非常之报”[9]41。
第四,《中俄密约》的签订导致清政府权利的进一步丧失。梁启超认为慈禧等人以俄为护符,不惜葬送国家权益,“西后之政策,惟一意求俄人之保护,甘心为奴隶。但求北京之无事,颐和园之安全,虽尽割全国之膏腴,尽弃全国之利益,亦所不惜”[10]51。自密约签订后,西伯利亚大铁路得以继续修建,俄国无形中将中国东北吞入其势力范围。而清政府却迷而不返,“北京朝廷最喜与他国结密约,尤喜与俄罗斯结密约。嘻,咄咄怪事!丙申、庚子两度满洲密约,既与举其所谓祖宗发祥之地,置诸虎狼俄卵翼之下。犹以为未足,近日复有蒙古密约、西藏密约之事”[10]118。
1904—1905年的日俄战争是日本与俄国为争夺中国东北与朝鲜半岛而引发的帝国主义战争,也是日本大陆政策与俄国远东政策矛盾激化的产物。日本奉行的大陆政策分为3步,第一步就是吞朝鲜、琉球及台湾,通过朝鲜进而侵略中国东北,逐步侵占中国。而俄国的远东政策从彼得一世到尼古拉二世逐渐完善并系统化,主要是以侵略为手段征服他族,占领邻国土地,以扩充疆域。其紧盯中国的黑龙江口,通过《尼布楚条约》《瑷珲条约》和《北京条约》掠夺中国黑龙江以北以及乌苏里江以东约100万km2的领土。日俄两国大陆政策和远东政策的首要重合点直指中国东北部,这也成为两国的矛盾冲突点。
戊戌变法失败后,梁启超在逃亡日本途中写了《去国行》,认为日本自古被称为君子之国,与中国同文同种,唇齿相依,在沙俄的扩张面前有共同的利害关系,“东方古称君子国,种族文教咸与同,尔来封狼逐逐磨牙瞰西北,唇齿患难尤相通”[11]。在《清议报》发刊词中,他也提出“交通支那日本两国之声气联其情谊”和“发明东亚学术以保存亚粹”的主张。但到达日本后,他寄以希望的大隈内阁倒台,新上任的山县内阁对其十分冷淡,他不得不放弃依靠日本政府救出光绪帝的幻想。日俄战争时期,他密切关注日本朝野的举动,对日本的侵略野心有了充分的认识,其日本观也发生很大变化。
首先,日本在日俄战争期间的举动使梁启超进一步认识到日本的侵略性。黄海海战后,俄国战舰逃往烟台,被日本俘获。梁启超对日本政府不尊重中国主权的举动提出批评,指出“日本驱逐舰蹑俄舰迹入芝罘时,直遣人与俄舰交涉,命出港,命降伏,未尝与我地方官交一言也。盗入他室,盗固罪矣;捕盗者不一问主人,遂排闼而牵出之,其对于主人之礼,可谓尽乎”[10]179。不论中国是否中立,日本的举动都有损中国主权,“夫中国之中立,为完全为不完全,固别问题也。而日本所既指认为中立之地域,则当视之与完全中立地同科。若此举者,可谓为尊重中国之中立,得乎”[10]180!在日俄谈判过程中,中国公使电告国内日本无占领中国东三省的野心。梁启超指出该公使已被日本人愚弄。日本所谓不占领中国东三省只是名义上的托词,实际意图昭然若揭。“杨公使电称日本决无占领满洲之意云云,则吾敢断言曰:杨公使为人所愚也。当易其词云:日本于名义上决无占领满洲之事。若夫名义以外,日本之意云何,则更不待吾之哓哓也。”[10]277
其次,日本各界通过各种方式将其野心宣示天下,梁启超通过多渠道观察其真实意图。一方面,在日本学界所发表的各种言论中,“中村、户水诸博士,尝著《论满洲善后政策》,举日本之野心以捧示天下”[10]217。有贺长雄的《满洲委任统治论》从10个方面论证委任统治无损于中国主权,周伯勋对其加以评论,题为《今日之满洲》,梁启超认为该文对日本的野心揭示殆尽,“东邻隐志,昭揭纤尽”[10]257。梁启超认为有贺的说法是欺骗中国及世界,是“直以一手掩我四万万人之目云尔”。他认识到当时的文明国家莫不打着文明旗号行其掠夺之实,日本也不例外,“今世所谓文明国者,罔不虎其质而羊其皮。其野心固路人皆见,犹必口仁慈貌义侠以自饰。此各国所同,而日本亦其一也。日本自十年来,日本保全支那之大言号于天下。其宣战诏敕,方日责俄人有吞并满洲之志”,日本口血未干,便要食言[10]259。另一方面,在实际面对旅顺大连湾转租问题时,日本户水宽人认为“当租借者或以他种事故,不能继续租借,其租借条约,非直消灭。若有他人有正当之相继权利者,则此租借权应得随而转移”。梁启超认为户水所言是对中国固有主权的藐视,“条约正文中,既明言主权所在,则其地尚不失为中国领土。此亦不可争之理论。不过在租借期限内,不能行使其主权已耳,谓不能行使主权,即同于无主权”[12],他提出按法理旅顺和大连湾仍然属于中国,只不过是暂时租借给俄国。一旦俄国放弃租借权,则主权与主权行使权同时归还中国。中国对旅顺和大连湾都有自主处理的权利,不论是自留、租日还是转租给他国,皆由清政府自行决断,不容日俄干预。
最后,通过对日俄战争时期列强的观察,梁启超放弃了依赖日本的心理。他认识到国际交涉以强权为基,“平心论之,则国际上之交涉,惟有强权,更无道德”[10]217。中国要放弃依赖日本的心理,“谋国者而有依赖他国之心,未有能自立者。我之毋依赖日本,宜矣”[10]217。因为日本和中国的利益是有冲突的,“我政府当思满洲之事,日本与我,果同一利害否?如同一也,则我当惟日本言是听。而不然者,日本之所害,则我之所利也”[10]277。
总之,日俄战争时期,梁启超通过对日本朝野的观察进一步认识到日本的侵略本性,放弃了依赖日本的心理,对弱国无外交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他自甲午以来的“联日拒俄”的外交思路开始垮塌,进而刺激着他外交思想的转变。
甲午战后,因俄干涉还辽,“联俄拒日”思想在中国国内盛行。当时刘坤一、张之洞、许应骙和李鸿章等都持“联俄拒日”的想法,奏请清廷采取此项政策,如《署江督张之洞致总署日约极无理请商英俄相助电》《旨著许景澄探问法俄德三国情劝之信并迅覆电》《江督刘坤一奏密陈大计联俄拒日以维全局折》《仓场侍郎许应骙奏日患方殷请联俄以资控制折》和《使俄许景澄致总署请俄阻日索偿允酌助电》[13]1 946等。其中,在《署江督张之洞奏今日救急要策莫如与俄立密约以结强援片》中,张之洞提出制定中俄密约的必要性,称“今日救急要策,莫如立密约以结强援,从古各国角立之时,大率皆用远交近攻之道,而于今日中日情势为尤切”[13]1 964。他通过分析英美法在中国的需求,认为“今欲立约结援,惟有俄国最便”[13]1 965。梁启超也对当时的国内情形作了相应描述,“风声鹤唳之时,当局者旁皇无所措,辄欲借他国之力,以泄一时之忿,譬之兄弟争产,而欲倚强盗为护符,于是联俄之议,洶洶于朝野”[9]43。他反对联俄拒日的思想,将联俄称为以“强盗为护符”,并批驳了张之洞“联俄”之计,“以吾观之,彼南皮者,固未尝知日本之国势如何,俄国之国势如何,徒争一时之意气。摭拾宋人拒和之陈说,聊以欺无目之人,而卖名声于天下。固未尝以国家百年之长计,一来往于其胸中也”[9]44。
事实证明,俄国自1896年与中国签订《中俄密约》后,随即在1898年签订《中俄旅大租地条约》及《续订旅大租地条约》,其对中国领土的侵略野心众目昭彰。梁启超在1899年写成的《亡羊录》中反思当时“联俄拒日”方针,批驳清政府没有自主外交意见,将“以夷制夷”理念奉为圭臬,“当法人有事于西南,则曰盍求助于德。当日人兵临城下,则曰盍求助于英俄。当德人之据胶州,则曰盍求助于俄日。当俄人索取旅顺大连湾,则曰盍求助于英日”[9]44。他还批判张之洞和李鸿章等统治上层的“联俄拒日”方针,“但据一时之事端,仇甲则亲乙,仇乙则亲甲,此真当道诸公之长技也”[9]44。字句中尽显嘲弄之气,很显然,此时的梁启超对“以夷制夷”外交策略已有反思和批驳之意。
虽然梁启超讽刺这种“以夷制夷”之策为“当道诸公之长技”,但他并未跳脱出“以夷制夷”的外交思路,而是提出“联日拒俄”,并列举了联日的具体理由。其一,唇亡齿寒,利益相关,中日可互为屏障。“日本纵不爱我,而唇齿利害之所关,固与我同也。”[9]45其二,日本和美国一样,均能济困扶危。“吾观美国政府所颁发各国之公文,谓美国愿开通中国门户,愿保全中国土地及自主之权,此诚光明正大,济困扶危,真仁人君子之用心也……与我中国通商以来,未曾占我寸土,尤为中国人所深信重……日本为我东方兄弟唇齿相依之交,其待中国之心,亦与美国略同。”[14]其三,中日同为黄种人,利害相关。对于俄国干涉还辽事件,梁启超认为俄国此举是为了扩充自身势力,“其瓜分中国之志久定,欲挫遏黄种之权,誓不使日本人于亚洲大陆得尺寸之地”[9]23。而中国与日本同为黄种,是“同其利害者”[15]。梁启超在不少文章中都提到,日本与中国唇齿相依,互为兄弟之国,“必互泯畛域,协同提携,然后可以保黄种之独立,杜欧势之东渐”[9]82。他认为中日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自甲午战争后的“师日”到戊戌政变后流亡日本,日本势力在梁启超的生活中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戊戌政变时,梁启超之所以能够逃到日本,是因为他曾得到日本驻华代理公使林权助的庇护[16]。在日期间,梁启超的各种活动都脱离不了日本公私势力的帮助,他逐渐养成亲日心理,这种心理模糊了梁启超前期对日本侵略面目的认知,使其未跳出“以夷制夷”思想。
日俄战争时期,梁启超关注战争进程及战后条约签订,逐渐明晰列强侵略态势,各国对中国采取的行动则坐实了他们的野心。日俄一役,东北陷落,梁启超的外交思想也从甲午战后的“联日拒俄”发生变化,其内心对列强的期待值逐渐降低,开始反思“以夷制夷”的外交策略,这为后来他提出“名誉孤立”外交政策奠定了基础。日俄战争成为了梁启超对日本及列强态度的转折点,也成为了梁启超外交思想转变的第一个推进器。
日俄战后,英俄日法在国际问题上一致行动,4国之间协约不断。1902年至1911年3次《英日同盟条约》、1907年《日法协议》《日俄协约》和《英俄条约》以及1910年第二次《日俄协约》等,各条约皆涉及中国事务,其主要原则首先是尊重各国既得利益,其次是在中国攫取侵略利益方面坚持机会均等主义。此时期的德美两国也不得不考虑如何在这4国的夹缝之中分得侵略中国的一杯羹,以为日后国际斗争铺路。与英俄日法相较,德国在中国取胶州,北为日俄所阻,西南受制于英,不能进一步拓展势力。美国虽占有菲律宾,但其与中国大陆不相接,不能有进一步发展,“其居常怏怏可知也”[17]84。就此时势,德美两国站在一起,开始以伪善面孔处理中国问题,尤其美国还将庚子赔款退还中国,并进一步提出诺克斯计划,使清政府及一部分民众再思“以夷制夷”策略的可能性。由此,国内又起“联美联德以御日俄”之论,这种言论“自日俄新协约成立后,益甚嚣尘上”[17]86。此论就是想要利用美德制衡英法日俄,以求得中国生存。此时,梁启超已然认清了这种“以夷制夷”的作法,将其再称为“我国外交家之伎俩”[17]86。此外,对当时国内盛行的“非同盟而国家不可生存”之论,梁启超也进行了批驳,“吾以为此种利益,有虽无同盟国而亦可以得之者,有虽有同盟国亦恐不能得之者,若其必缘同盟而得缘无同盟而失者,则以吾之愚,苦不能逆睹也”[17]93。他还反问持此议者:假如同盟之计可行,那么“同盟国果能为我战乎?此一疑问也。战而能胜乎?又一疑问也。胜而为我福乎?又一疑问也”[17]96。这3个疑问点明了同盟将给当时中国带来的潜在威胁。大国相交,利益为先,清政府对列强的一意美化幻想使其忽视了列强对其领土的觊觎,梁启超叹曰“夫列强战争也,列强协商大成也,皆即我国灭亡之日也。而结同盟两足以致之,吾故得下一断语曰,中美同盟论、中德同盟论,皆亡国之言也”[17]100。
梁启超提出当时政府应奉行“名誉孤立”政策,原因有二:其一,中国当时所处之地位。“今世界殆无复容弱国自存之余地,弱国所以能暂存者,以介于列强之间,而竞争未有决耳。”中国已经列于弱国之林,是列强竞争的客体,在其夹缝中苟延残喘。其二,保持均势,才可维持稳定。“盖彼弱国者,方为列强所竞争之客体。故对于竞争者之两造,决不容以身加入其一,加入其一则均势破,均势破则战争或遂缘之而起也。”[17]80
由此,梁启启超认为清政府应奉行两点外交方针。第一,“当保列国连鸡不并栖之势,毋使得协以谋我”。第二,“当持五雀六燕之均衡,毋使争我之两造有一焉独能得志”[17]104,即拒绝同盟并以中立保持均势,以自主外交得以自保。梁启超提出“名誉孤立”外交政策的目的在于“凡欲以保现势,而利用之以图整顿内治而已”[17]105,倡议中国抓住时机,奋起直追,改良内政。
综上所述,日本大陆政策和俄国远东政策都在近代趋于成熟,且都意图进犯中国,梁启超的早期外交思想正是围绕这两国展开。最初,因受自身观念的影响,梁启超提出“联日拒俄”方针,而经日俄一役,梁启超不仅看透了日本的野心,坐实了对俄国的猜测,且对其他列强的好感度也开始下降,这刺激他开始反思“以夷制夷”式外交思路的可行性,转而提出了“名誉孤立”式自主外交。日俄战争正是促成梁启超思想转变的关键,而这种自主外交思想更是突破了当时国内的外交思路,体现出梁启超的忧国爱国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