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发展与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形成
——以贵州省为例

2020-01-16 17:07李臣英
关键词:贵州中华民族民族

吕 超 李臣英

白寿彝先生在《中国交通史》中提出: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事件,是民族与民族间连续不断地起一种混合运动,交通和这种民族混合运动,关系甚为密切。(1)白寿彝:《中国交通史》,北京:团结出版社,2011年,第4页。交通是社会生产的一部分,其本质是人运用交通设施和交通工具,通过运输活动改变人和物空间位置的活动。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写到:“改善交通运输工具也属于发展一般生产力的范畴”,(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下册),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14页。作为“一般生产条件”,交通具有实现对象空间位置变化、为生产要素流通提供载体的作用,是人类社会发展的重要条件。(3)徐杰、王朝霞:《基于生产力视角的交通特性分析》,《公路》2015年第1期。

“我们民族每前进一步,都以交通发展为先导。”(4)陈鸿彝:《中华交通史话》,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3页。交通为国家内部各个区域间、各个民族间的物质与文化的交流提供了必要的基础,为各民族间的接触、互动、交流和发展提供了前提。(5)傅林翔:《交流与交通》,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3页。生产力的发展是交通发展的决定性力量,但军事征伐、领土拓展与巩固边疆往往是古代社会推动道路拓展的现实力量,在这些力量的推动下,王朝核心统治区域通往边疆地区以及边疆地区之间的道路都在不断或延伸或拓宽。日益发展的交通网络将国家领土内距离遥远的各部分连接了起来,驿站、传舍、乡亭沿途而设,行政管理的半径和幅度随之延展。“六合之内,皇帝之土;人迹所至,无不臣者”,领土规模的扩大、防御能力的加强和行政效能的提升使得偏远的“外服”“要方”接受中央政权统御的程度不断加深,国家权力拓展到交通所及的地方。秦车同轨、两汉驰道、隋唐贡路、元明驿路、清代官马大路的相继发展,无不标示出国内交通的历史进步,也无不关联着国家大一统的历史命脉。而国家在征兵、税收和行政管理方面的行为,赋予了其管辖范围内的全部人口一种对集体认同和公民忠诚的自觉意识。(6)安东尼·D.史密斯:《民族认同》,王娟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8年,第74页。“人们在密切的行为互动或互相期待的基础上,依靠一系列的政经制度和社会公共规则联结起来”,(7)暨爱民:《国家认同构建:基于民族视角的考察》,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110-111页。形成政治共同体,建立在政治法律等制度要素基础上的国家认同得以形成和巩固。

道路的开拓为封建王朝在民族地区的统治和开发提供了前提,运输的发展促进了中原地区与民族地区频繁的经贸交往,农林产品、畜牧产品、手工业产品、传统工业产品通过水陆交通网络实现交换往来,促进国家疆域内统一经济体系的形成,为中华民族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物质基础。交通是人员流动的基础,也是民族迁徙的通道,民族迁徙运动引起了民族分布和民族力量的变化,也是民族融合运动的催化剂,(8)安介生:《民族大迁徙》,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3-4页。最终创造与拓展了中华民族的共有家园,也奠定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基础。人和文化产品是信息和文化的载体,因此,交通就不仅是物质交换的中介,也是文化、信息传播的中介。中原王朝发达的科技知识、文化艺术成果、稳定有效的国家治理经验与社会管理模式向民族地区传输,并包容吸纳各民族的文化、科技、艺术等优秀文明成果,带来了技术、文化、艺术、宗教、思想方面的交流,与教育“规训”共同成为形塑民族文化共性的精神力量。

统一多民族国家的辽阔疆域是中华民族赖以生存的家园,在共同地域内基于共同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形成的民族记忆,是中华民族共同情感和共同心理的历史源泉。交通推动“统一地域范围内相邻民族间的族际互动朝着跨地域的族际互动发展”,(9)周平:《论族际政治与族际政治研究》,《民族研究》2010年第2期。“通过对边疆与内地之间时空秩序的重新安排,强化人们共同的时空想象,使人们的社会行动从地域化的情景中被‘提取’,在国家意识形态的影响下跨越广袤的时空距离去重组各类社会关系,个体的民族身份和国民身份伴随文化同质化过程重新得以整合。”(10)王浩宇、汤庆园:《新疆交通现代化进程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培育》,《新疆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1期。同时,维系国家运作的“大一统“观念、“华夷同源”谱系、汉字、律法等古代中国文化从来没有中断过,从而使得古代中国各个封建王朝之间保持内在的文化继承性与疆域连续性,(11)于逢春:《时空坐标、形成路径与奠定构成中国疆域的文明板块研究》,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13年,第5页。中华民族的文化认同和身份认同随之不断得以塑造和强化。

在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与发展的漫长历史进程中,政权更迭和少数民族入主中原都未改变过自秦汉以来形成的一体化程度较高的交通体制,在交通领域内各民族始终保持着互相沟通、互相对接的历史通融性,这是古代国家统一局面破坏又能重建的社会基因,是各民族政权能最后又趋于统一的物质力量。(12)陈鸿彝:《中华交通史话》,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3页。炎黄舜禹文武的筚路褴缕,先秦两汉交通文化的深厚根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各地交通的对接,唐宋对境内外江海水陆交通商贸的大充实、大开拓,元明清对中华各地各族文化的大整合、大集成,不断促进中华民族的迁徙与融合,各民族文化在不断应对异质因素的冲击中相互吸纳、融汇,逐渐凝聚成中华民族的血脉认同、文化认同、政治认同。使得中华文明在列强瓜分、强敌入侵凌压的危机下,实现中华民族实体存在与精神存在的觉醒与统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使得中华民族开始了国家建设的全新征程,中国人民深知交通发展是国家发展和融入现代化世界的基础。改革开放以来,交通基础设施的快速发展将中国最偏远的村寨都纳入到统一的交通网络之中,各民族交往联系空前密切,民族间差别不断减少,共性不断增加,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贵州是典型的山地省份,92.5%的面积为山地和丘陵,73%的面积为喀斯特岩溶地貌,偏远闭塞、开发困难是古代贵州交通的基本特点。自秦以来,中央王朝出于统御西南和边疆治理的需要,不断在贵州地区开辟道路。随着生产的发展、道路的开拓、移民的徙入,贵州逐渐由与中央联系松散的“要荒之地”演变成政治上受中央政府统摄、经济上与其他地区联系密切、文化上与中华文化高度同质的行政地方。贵州交通的开辟与发展伴随的多元一体民族格局的形成和演变,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整体形成和发展的一个缩影。贵州交通发展与中华民族形成的互动与机制,也印证了交通作为特殊的“一般生产条件”对人类社会发展的基础性作用和对民族共同体演进所起的推动与促进作用。

一、郡国并存时期的贵州交通开拓与民族发展

秦以前,“西南夷”处于部落林立、不相统属的状态,限于历史条件,很少与中原发生联系,因而处在一个自由发展的时期。秦始皇统一中国以后,确立了封建的中央集权政治制度,不断扩大郡县制度的范围,中央王朝的势力不但进入巴蜀、湘鄂及两广,而且开始深入“西南夷地区”,汉武帝伐南越和开“西南夷”,使整个西南边疆发生了巨大变化,“西南夷”地区被正式纳入中央王朝的版图,今贵州境内及周边各民族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由于“边郡”的设置,改变了过去各民族自由发展的状态,贵州从此进入了“郡国并存,土流并治”的时期。

1.贵州正式纳入统一王朝版图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开始对“西南夷”各部经营。“秦时,命常頞略通五尺道”,(13)《史记·西南夷列传》,中华书局编辑部编:《二十四史》(简体字本),北京:中华书局,2018年,第2282页。所谓“五尺道”因其处险恶,故才广五尺。秦开凿五尺道是以巴蜀为基地,作为经营“西南夷”的通道,后“诸此国颇置吏焉”,(14)《史记·西南夷列传》,中华书局编辑部编:《二十四史》(简体字本),北京:中华书局,2018年,第2282页。至此,贵州开始被纳入秦王朝的版图。此外,今湘、鄂、川、黔交接一带,原属楚国,早在公元前316年就被秦惠文王派将军司马错夺取,置为黔中郡;公元前316年秦灭巴、蜀,原属巴国的今黔东北沿河、道真、务川一带被划入巴郡;(15)贵州通史编委会:《贵州通史》第1卷,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2年,第133、135、137页。汉代位于今贵州独山、荔波一带的牂牁郡毋敛县地,则有可能原属秦象郡范围;而位于今贵州中西部一带的且兰、夜郎、瞥、汉阳等地,本为“西南夷”地,与秦开五岭无涉,仍属较为独立的民族政权。

我国最早的地理著作《禹贡》以王畿为中心,按照五百里逐级将地方序列划分为甸服、侯服、绥服、要服、荒服,今日贵州就是处于边缘的“要荒之地”。由于生产力发展的局限和贵州特殊的地理环境,秦朝仅统辖辐射至今川黔交界的贵州北面一线,贵州大部分地区尚未纳入秦王朝的政治统治,在统治者的视野中贵州还未形成一个地域上的整体概念。但秦王朝通过“置吏”将贵州纳入郡县制,历史上第一次将贵州民族地区纳入封建王朝统治视野并行使“开发”。“五尺道”开凿困难且只能单人单骑通过,但仍然起到了沟通外界的作用,其在战时的运输作用也为秦王朝对贵州的经营起到保障作用。从统一多民族国家发展的角度来看,自秦开始中央政权在贵州既设郡县,又保留部落方国,“郡国并存”制度开始形成,贵州开始正式纳入古代中国中央王朝版图。从中华民族形成发展的角度来看,秦王朝为了对南海、桂林、象三郡进行治理,从内地迁徙大量移民“与越杂处”,(16)贵州通史编委会:《贵州通史》第1卷,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2年,第133、135、137页。表明秦王朝已经开始用政治力量干预和影响该地区的民族发展和民族关系,贵州各民族的形成发展开始成为中华民族整体形成发展历史的组成部分。

2.羁縻政策初步形成

西汉初期,王朝在“黄老之学”所倡导的“清静无为”施政思想和“休养生息”政策指导下“皆弃此国而开蜀闭故徼”,(17)侯绍庄、史继忠、翁家烈:《贵州古代民族关系史》,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1年,第73页。暂时放弃了秦代五尺道和在夜郎、滇、邛都交接一带的经营,这些地区也暂时中断了与内地的直接联系,对汉王朝“遂不宾”。(18)侯绍庄、史继忠、翁家烈:《贵州古代民族关系史》,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1年,第73页。但该地区的商贸往来却并未断绝,“巴蜀民或窃出商贸,取其筰马、僰僮、髦牛,以此巴蜀殷富”。(19)《史记·西南夷列传》,第2284页。汉武帝时期,汉朝开始重新经营西南地区。武帝建元六年(135年),鄱阳令唐蒙出使南越,寻找绕开长沙、迂回出击番禺(今广州)的战略要道。“竘酱引出夜郎道”,(20)刘学洙:《贵州开发史话》,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3-16页。唐蒙发现经夜郎可沿水道直通番禺,遂向武帝提出通使夜郎,伺机利用夜郎兵力“浮船牂牁江,出其不意”的“制越”计划。(21)《史记·西南夷列传》,第2284页。得到武帝采纳后,乃“令蜀通僰、青衣道”,(22)《史记·西南夷列传》,第2284页。唐蒙从巴蜀筰关入,“见夜郎侯多同,蒙厚赐,喻以威德”,并“约为置吏,使其子为令”,最终夜郎“乃以为犍为郡”,(23)《史记·西南夷列传》,第2284页。汉任命唐蒙为都尉,辖地大约相当于今四川乐山和内江二市以南、贵州西部、云南东边及东南角和广西西北角。包括且兰等周边“小邑”在内的夜郎地区正式纳入了统一的行政建制。为加强对夜郎地区的经营,设郡后唐蒙又“发巴、蜀卒治道,自焚道指牂牁江”,(24)《史记·西南夷列传》,第2284页。即修建从宜宾经川南入赫章到北盘江流域一带的“南夷道”,南夷道沿途设置邮亭,更方便了夜郎各族地区与巴、蜀和中原的联系,内地的经济文化影响随着王朝的政治统治在当地日渐传播,促使当地的社会日益发生变化。

公元前111年至109年期间,汉王朝先后平定且兰、头兰、南越等地方政权。此后汉王朝不断加强在该地区的统治和征伐,及至昭帝元凤五年(公元前6年),罢象郡分属郁林、牂牁,又将位于今荔波、三都一带的毋敛划人牂牁郡,至此牂牁郡共辖17县。这一地区直接纳入了汉朝郡县制体制之下,中央王朝对古代贵州的统治范围进一步扩展,统治能力进一步加强,对民族间的和睦相处和当地的社会发展,无疑都是一个巨大的推动。汉王朝政治上在“西南夷”地区先后设置郡主推行“羁縻”政策,“羁縻”制是封建中央王朝适应政治、经济发展不平衡的西南多民族地区的一种政策,其基本原则是“毋赋税,以其故俗”,即在保持各民族内部原有政治、经济结构不变的前提下,通过原有的上层人士进行统治。在这种政策指导下,两汉王朝在西南各族地区先后设置郡县,一方面从内地派谴汉族官吏前往充当守令,在一些原来生产力水平发展较高的地区设立郡县据点,对辖境内各族进行统治;另一方面则将各族内部的一些奴隶主、部落贵族封为王侯,让他们保持原有的社会地位,用原有的方式去统治本族人民。但这些被封为王侯的少数民族上层人士,政治上必须听从汉族官吏郡守、县令的调遣,经济上则需将他们按原有方式得到的剥削收入中的一定部分,以纳贡名义提供给郡县官吏上交中央。经济上为了保证驻守郡县据点的官吏和军队的粮饷供应,而又不加重当地少数民族的负担以致引起反抗,又实行了“募豪民田南夷,人粟县官,而内受钱于都内”(25)《汉书·食货志》,中华书局编辑部编:《二十四史》(简体字本),北京:中华书局,2018年,第971页。的移民垦殖措施。即招募内地豪族大姓,连同其依附农民,一起迁入夜郎等地区进行垦殖。以后以各种形式进入“西南夷”地区垦殖的人员不断增加,除地主、商人及其招募而来的农民外,更有在内地因犯罪被流徙而来的“徙死罪”“奔命”“谪民”“三辅罪人”等,还有些驻守新设郡县据点的汉族士兵乃至部分官吏在当地定居下来,在新设的郡县附近,形成了一支相当数量的汉族移民。“羁縻”政策和移民垦殖,是两汉王朝在“西南夷”地区施行的两项重要措施,它们互为依托,又互为补充,推动“西南夷”地区的生产力发展,促进奴隶制逐步向封建制度转变,使该地区的经济基础日益与郡县体制相适应,从不同角度促进和巩固了汉王朝在西南的统治。(26)贵州通史编委会:《贵州通史》第1卷,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2年,第154、252、250-251页。

3.总体民族分布格局基本形成

汉末以来中原地区地方割据势力混战,社会动荡,南方相对稳定可以避害,中原人民大量南迁,其中一些通过巴、蜀和其他地区辗转迁移南中。北方人口的南迁改变了南中地广人稀的情况,增加了许多劳动人手,加速了南中各地的开发。迁入的移民带来了其他地区比较先进的生产技术,以铜、银冶铸为中心的矿冶业得到发展,铁器开始普遍使用,促进了南中地区生产力的发展。这一时期,秦时开拓的五尺道、唐蒙开拓的南夷道、司马相如开拓的灵关道和两广入黔古道都得到了修复和开拓,使南中地区可以北上中原,东达荆楚,经巴蜀而达关中,密切了南中与内地的联系,推动了南中经济的发展。(27)贵州通史编委会:《贵州通史》第1卷,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2年,第154、252、250-251页。在安顺、清镇、平坝等地发掘的魏晋墓葬中,出土了铁器、玉珠、青瓷壶、铜铣、铜釜、铜镜、银手镯、金钗、银钗、琥珀、琉璃及漆器等。这些器物绝大多数古代贵州不生产,主要是通过各条道路从外地交换而来,其中一部分可能是经南方丝绸之路转运而来。(28)贵州通史编委会:《贵州通史》第1卷,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2年,第154、252、250-251页。以大姓为代表的南中上层人士将学习汉族文化作为入仕做官发展势力的途径甚至远道前往中原学习,尹珍、傅宝、尹贡等经东汉政府“以经术选用”,被任命为荆州刺史、巴郡太守、彭城相。以儒家文化为代表的汉文化对南中地区各民族的影响进一步加强。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是我国历史上继春秋、战国以后第二次民族大迁徙、大融合的时期。当时贵州高原也是各民族迁徙频繁的地区之一。居住在贵州的濮人、氐羌、百越和南蛮都发生了显著变化,有的强盛起来,有的哀落下去,有的融合,有的分化,有的发生了较大的迁移。这一时期,贵州民族关系变动的特点是濮人的衰落、夷人的东进、南蛮的西迁和百越的北上。在这四个方面变动的相互作用下,今贵州境内原来居住的濮人势力日渐衰落,苗徭先民从五溪地区逐步迁入今黔东一带,彝族先民逐步从滇东北迁入今黔西一带,布依、侗、水各族先民从粤西逐步迁入黔南一带,濮人则被压缩到今黔中到黔北的狭长地带。这一时期频繁的民族迁徙融合也使得古代贵州的民族分布格局不断变化,贵州总体民族分布格局基本形成。(29)侯绍庄、史继忠、翁家烈:《贵州古代民族关系史》,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1年,第129页。

二、经州制羁縻制与藩国并存时期贵州交通开拓与民族发展

从隋唐至两宋,中国封建社会获得迅速发展。经济不断发展,国家军事能力随之增强;政治制度不断完善,中央集权政治日渐加强,国家治理能力和对边疆的统治能力不断提升,对贵州民族地区的治理也步入了新的历史时期。在治理思想上,“土流并治”的思想理念进一步发展完善;在政治体制上,“郡国并存”发展演变成为“羁縻州与藩国并存”。

1.羁縻制进一步发展

有学者认为,唐宋时期根据中央与地方的关系可以分为三个不同的政治圈层:中央王朝能够直接统治的正州——经制州,中原王朝直接统治边缘的边州——羁縻州和相对独立自治但与中央政府保持一定联系的“藩国”。(30)侯绍庄、史继忠、翁家烈:《贵州古代民族关系史》,贵阳:贵州民族出版社,1991年,第129页。而贵州正处于三个圈层互相交错的区域。与四川、湖南临近的黔北及黔东北地区建立了经制州,毗连广西的广大黔南地区则建立了数十个羁縻州,临近南诏国的黔西地区则由罗氏鬼国、罗殿国、自杞国等少数民族地方政权,形成了经州制羁縻制与藩国并存的局面。

隋统御边疆的能力相对有限,主要力量用于国家的统一和对突厥、吐谷浑、高丽等北方民族的战争,对西南边疆少有经营。对贵州统治并不深入,在贵州境内只有2郡8县,局限于乌江北岸和与四川、湖南相邻的地区。经初唐的恢复和发展,唐王朝开拓边疆的能力增强,在承袭郡县制基础上,改郡为州,并将州区分为经制州和羁縻州,为加强边防力量,在边境各州设节度使,有效加强了中央王朝对地方的统治。隋唐时期,贵州交通得到进一步的开辟,石门道、由黔州(今四川彭水)经今贵州黔东地区的辰州道和由牂牁入邕州牂牁道先后得到修整或开辟,唐设务州、费州等州县以后,乌江航运可越龚滩而达务州、费州,使乌江航运向上延伸三百余里。唐时黔州至今贵州各州的交通已初具规模,在贵州地域中部、南部及西部各羁縻州,可由陆路先到费、思二州,再由费州、思州沿乌江而下达黔州,费州、思州则成了水陆运输交会之地。(31)贵州通史编委会:《贵州通史》第1卷,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第319页。

2.商品经济不断发展

唐代罗甸马始销于邕州横山,也是通过牂牁道南下而入广西。贵州的手工业产品及茶叶、丹砂等也是通过交通干道,与邻近地区进行贸易。宋代则主要通过保持内地和西南边疆的政治和经济、文化交流而加强与贵州各民族的联系。在买马过程中,西南各地进行了广泛的经济文化交流,四川、广东的食盐以及内地的日用必需品源源不断进入少数民族地区,以“盐马贸易”的方式解决贵州食盐问题。贵州不产锦、彩、缯、帛,这些纺织品大都通过市马而流入贵州,丰富了各族人民的生活。而少数民族地区的白椹、茶、麻、酒、米、鹿、豹皮、杂毡等物资也不断流向四川、广西和内地,把西南各地连成一片。卖马每年可换回大量金银和货币,在一定程度上也促进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在买“广马”的道上,入大理后有“南方丝绸之路”可通往天竺,到广西后又可与交趾(今越南)相通,无形中扩大了交流范围。

3.土俗大变,渐染华风

隋、唐时期随着道路的不断开辟,移民逐渐增多,贵州与外地的联系日益加强,先进的中原文化通过官宦、商贾、移民传播到贵州,使以儒家为核心的中原文化逐步向贵州地区腹地渗透。家国观念、大一统思想、忠君爱国理念也随着儒家教育的推广而日渐影响贵州少数民族精英和各族民众。据新、旧《唐书》《资治通鉴》等史籍记载,朝中大员被贬到今贵州任职者前后达三四十人,其中包括第五琦、韦伦、李白等文化素养较高的贤良之士,他们为中原文化的传播作出自己的贡献。所以在唐时,黔北、黔东北等地区“土俗大变,渐染华风”,李白等唐时文人留下的大量诗篇,也扩大了世人对黔地的了解,促进中原与黔地的文化交流。宋代买马促进了经济交往和物质交流,也推动了文化交流,包括书籍在内的文化传播介质伴随往来人员流入贵州。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中原文化的传播主要是通过儒学教育和佛教、道教等途径。中原文化对贵州各民族哲学思想、生活方式、伦理习俗的影响日渐加深,文化的输入和内化是贵州与中原和周边地区进行文化交流互动的主要方向,但贵州各民族文化也在影响着中原和周边地区,例如“罗殿国文字”以“公文文书”的形式对外推行,而贵州少数民族的歌舞也伴随土司朝贡而名动京城。通过这种不断发展的双向文化交流和互动,贵州各民族在哲学理念、价值观念、认知方式等各方面与包括汉族在内的各民族逐步接近,并日益深入地参与到中华民族共同文化的形成过程。

三、土流并存时期贵州交通开拓与民族发展

元明清三代,中国封建社会进入了晚期阶段,地主经济高度发展,中央集权政治不断加强,全国归诸统一,版图随之扩大。边疆少数民族都置于中央王朝的统治之下。在这种形势之下,中央王朝以军事征服为先导,以军事控制为基础,通过取缔“藩国”和改置羁縻州,将西南边疆纳入行省的管辖范围,并根据西南各民族的实际状况,普遍推行土司制度,使之置于流官的控制之下,从而进入了流官与土司并存的时期。

1.道路持续拓展开辟

元明清三代对贵州的道路开辟也不断深入。元至元十七年至二十年(1280-1283年),为平定罗氏鬼国寇乱,“发兵千人与洞蛮开道”,(32)《元史·本纪第十一》,中华书局编辑部编:《二十四史》(简体字本),北京:中华书局,2018年,第154、153页。为平定亦溪不薛叛乱“开云南驿道”,(33)《元史·本纪第十一》,中华书局编辑部编:《二十四史》(简体字本),北京:中华书局,2018年,第154、153页。为应对“九溪十八洞蛮僚”叛服不常,“渐次开通自湖南经思州、播州至水西的东西线路和由四川进入贵州的南北通道。元代称驿道为“站赤”,《经世大典·站赤》解释说:“站赤者,国朝驿传之名也。”设置站赤的目的,旨在加强封建中央集权统治,其主要功能是“通达边情,布宣号令”,使情报畅通,政令速行,确保军事行动顺利进行,对全国各地实行有效统治。另外一个作用,是使“四方往来之使,止则有馆舍,顿则有供帐,饥渴则有饮食,而梯航毕达”。于是,官员调动往来自如,地方朝贡千里无阻,从而达到“海宇会同”,(34)《元史·兵四》,中华书局编辑部编:《二十四史》(简体字本),北京:中华书局,2018年,第1715页。蔚然一统的局面。自元代设立站赤之后,贵州被纳入了全国的交通网络,干道由国家统一经管,有专人修建、养护、管理,与内地一脉相通;内地与边疆连成一气,形成了一个空前统一的局面。特别是对于群山连绵、交通不便的贵州,其意义更为重大。其次,湖广、四川、云南行省的驿道在贵州相接,加强了三省之间的联系,使三省毗连地区逐渐结合为一个整体,顺元路成为这一整体的军事、政治中心,为贵州在明代建省创造了条件。明洪武年间,为进军四川、云南,打通从湖南经贵州连接曲靖入云南的东北—西南走向水陆驿道。云南与内地的交通逐渐从北经四川为主改由贵州东进为主。清代的贵州,在明代三十余条驿道的基础上,对水陆交通线进行新修或整治。开辟都匀、八寨、清江、古州、台拱之间以及正大营至松桃、永丰至归化厅的道路,凿通黄平河,整治赤水河,联接都江和清水江,清代的贵州成为南达滇云、北连湖广、东界广粤、西接川蜀的四省通衢。

2.经济文化持续发展繁荣

经元明清三代的持续开发、拓展,贵州境内形成了一组水陆交通网,伸向省内各地,将各民族地区较为紧密地联接贯穿起来,加强了贵州与邻省及中央的联系。交通路网辐射范围的扩大为货物贸易和人员往来提供了条件,改变了交通闭塞的民族地区面貌,极大地促进了贵州的经济社会发展。元代沿道路开设站赤,明代则在交通沿线设立卫所屯堡,卫所屯堡城垣的修筑及汉族军民集聚于城堡及其附近,促进了贵州城镇的勃兴。人口的增多、生产的发展、城镇的兴起、驿道的增加,为物资交换提供了物质基础,促进各民族经济的活跃,集市贸易随之应运而生并不断发展繁荣。改土归流后流官统治区的场市贸易得到较大发展。清代贵州各民族的商业贸易进入了兴旺时期,数百个大小场市散布在贵州高原上,各个集场的联结构成了贵州经济的网络与联结点。频繁的经贸往来密切了贵州区域之间、民族之间以及贵州与若干省份的经济交流,加深了省内各民族间的相互认识、相互了解。改土归流后,政府进一步在文化上加强对贵州各族人民的教化,通过社学、义学的设立,将教育范围逐渐从“大乡巨堡”发展到偏僻乡村,以封建伦理道德来规范少数民族的日常行为,在客观上促进了少数民族地区文化的发展,(35)贵州通史编委会:《贵州通史》第3卷,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3年,第709-718页。少数民族中读书习礼者日益增多。黎平府侗族“男子耕凿诵读,与汉民无异”,苗族“近亦多幕发,读书应试”。(36)《黔南识略·黔南职方纪略》(点校本),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178、261页。

3.各民族同质性不断增强

元明清三代,贵州民族分布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伴随元军征伐和屯田垦殖,白族、回族、蒙古族、满族等先后移入贵州,增添了贵州的民族成份。明王朝征调大量内地汉族军民戍守卫所、屯堡,数十万卫所军人及其家属在贵州世代屯戍,给贵州骤添数十万生产劳动力。加之明朝中期以后,其他省区的汉民或为逃避兵祸、自然灾害,或经商,大量向贵州移徙。至清末,“汉多夷少”的民族分布格局已经形成,汉族在贵州全省均有分布,省城及各府州县城内基本都有汉人居住。由于汉族与各少数民族错杂而居,对周围少数民族产生了多方面的影响,各少数民族之间的相互影响也更加明显,因而促进了民族的进一步分化、融合。大批汉人移入对贵州的社会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汉族把先进的农业技术带入贵州,使农业生产力大为发展;大批匠户入黔,矿业和手工业随之兴起;几条驿道通往省外,商旅往来不绝,商品经济不断渗入少数民族地区。自明代移入大量汉人以后,儒学渐兴,少数民族教育得到较大发展;佛教、道教随之在贵州传播,对贵州的政治、经济、文化起了重要推动作用。在汉文化的影响下,少数民族习俗逐渐改变。以学校为中心,包括文学、艺术、宗教、医药、历法、科学技术在内的中原文化得到广泛传播,贵州的经济生活模式、社会生活方式和民族文化发展都受到中原文化的深刻影响。永从县黑苗一百五十七寨,“与汉民不甚悬殊”,仁怀“仲家能通汉语,渐染华风”。(37)《黔南识略·黔南职方纪略》(点校本),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178、261页。中原的“上元观灯”“寒食墓祭”“端午”“重阳”“中秋”“除夕”“春节”等节日也在贵州各民族中盛行起来。贵州各民族在文化形态、风俗习惯、心理特质、国家观念等方面的同质性不断增强,一致性不断增加。至清代末期,贵州各民族的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已经基本形成。

四、近现代以来贵州交通发展与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

近代以来,内忧外患的国家命运和救亡图存的民族使命极大地改变了贵州各族人民的现实生活和精神世界。在鸦片战争期间,为增援广东战场,贵州派出2500名绿营士兵参加抗英斗争。鸦片的输人和开始流毒全省,以及鸦片战争中中国的失败,促使贵州地方有识之士从封建社会“长治久安”的沉睡中惊醒过来,产生了“虽亿万众,不百十年,强者弱,弱者绝,绝者死,已无孓遗也”(38)贵州文史研究馆校勘:《贵州通志·前事志(三)》(点校本),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486页。的忧患意识。这种对国家、民族命运的忧患意识和反对西方列强侵略的对抗情绪以及对清廷屈辱求和的怀疑、不满等,成为近代贵州人民爱国主义精神不断高扬并萌发、滋长变革意识的社会思想基础和始端。

1.交通发展促进贵州近代化发展,救亡图存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觉醒

贵州是山地省份,地貌复杂,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的落后深深制约着贵州经济社会的发展。1929年到1935年贵州总计完成4条共955公里低等级公路的修建。1935年后,川、滇、黔三省当局征集民工,赶修黔湘、黔滇、黔川、南笼等公路干线,并于1936、1937年先后建成通车。至此,贵州与周边各省始有公路联结。随着公路的建设,贵州的汽车营运业务也迅速发展。(39)贵州通史编委会:《贵州通史》第4卷,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3年,第303、307、345页抗战期间,贵州地方系统运输业和民营运输业获得较大发展。它们不仅承担本省的运输业务,还在战事急需时,接受跨省运输任务。民国时期,贵州对较大的乌江、盘江、清水江、都柳江、赤水河等河流进行河道勘查,对重点河道进行整治,疏浚巷道数百公里。抗日战争期间,国民政府决定修建黔桂铁路,这段铁路曾为抗战转运军用、民用物资,为疏散机关学校、逃亡难民发挥了一定的作用。(40)贵州通史编委会:《贵州通史》第4卷,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3年,第303、307、345页1932年底,贵阳团坡桥运动场改建成为贵州最早的机场;抗战时期,全省扩建或兴建了清镇、黄平等机场十多处。贵阳地扼西南公路交通要冲,南来北往、输入输出的货物,许多要经贵阳集散和转运,当时贵阳从事商业活动的人员多达1.8万人,直接或间接依靠商业为生者近10万人,占全市人口几及半数。贵阳的商贸发展辐射到桐梓、毕节、安顺、都匀、镇远等地,这些县城的商业也迅速发展起来,并与重庆为中心的西南大市场联系日益紧密。(41)贵州通史编委会:《贵州通史》第4卷,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3年,第303、307、345页

由于地理环境的制约,直至抗日战争开始,贵州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与内地仍然有一定的差距。抗战期间,许多内地高等院校和厂矿企业迁入贵州,各类科技人才和高级管理人才流人贵州,推广先进技术,培训技术人员,使贵州科学技术水平迅速提升,企业、资金、人才的转移,促进了贵州工矿业和教育业的发展,贵州经济得到空前发展,与之相伴随的文化发展、技术进步和人才积累使得贵州全面加快了近代化发展步伐,缩小了与其他地区的差距。交通和通讯的发展使得越来越多的贵州村寨汇入现代化的洪流,生产生活方式变迁和思想观念革新的影响辐射到那些偏远村寨,使得贵州更加全面深刻地融入到中华民族发展的历史进程之中。

抗战时期,随着各级各类民族教育的建立和普及,贵州边远地区和少数民族地区的乡村各族民众深化了国家认同,从而萌芽了“现代国家”的意识。抗日战争的爆发,中国共产党和被迫内迁的优秀知识分子成为抗战思想和爱国情感传播的领路人,他们撰写发表抗日檄文,呼喊抗战口号,张贴抗战标语,谱写歌唱抗战歌曲,排练演出抗战剧目。他们的奔走呼号和赤诚之心,使贵州各族人民认识到国家和民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激发了人民的家国情怀和责任感使命感。城乡社会被卷入到了对“现代国家”的体认中,人们不仅把自己看成是国家的一员,更把自己看成是中华民族的一员。在对日寇入侵的同仇敌忾和并肩抗战的过程中,完成了贵州整个民族社会从“阶级”到“现代国家”的升华。在气壮山河的共御外侮斗争中,贵州各民族的国家认同和中华民族认同不断发展巩固,与全国各族人民共同实现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由自发向自觉的伟大转化。

2.交通建设推动民族地区跨越式发展,夯实贵州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基础

不断推动民族地区经济社会跨越式发展,实现民族地区脱贫致富和全面小康,让各族群众分享到更多改革发展成果,是贵州各族人民政治、经济、文化等各项权利都得到充分保障和发展的基础。自然地理环境是限制贵州发展的重要因素,新中国成立后,为了补齐交通不畅的短板,贵州省在国家的支持下大力发展交通基础设施建设。1949年至2018年,贵州省公路、水路交通建设累计完成投资11 195.38亿元。2015年实现“县县通高速”;2017年实现“村村通硬化路、通客运”,惠及近4万个自然村寨、1167万农村人口,贵州最偏远的村寨都纳入到现代交通网络。至2018年末,全省公路总里程达19.69万公里,其中,高速公路6453公里,普通国省道2.63万公里;农村公路16.41万公里。公路密度达到111.9公里/百平方公里,高速公路综合密度上升至全国第一位。全省以高速公路为动脉、国省道路为经络、县乡公路为支脉、通村道路为末梢的公路网络基本形成。全省建成铁路达3598公里,其中,高铁达到1261.8公里,9个市州中心城市中贵阳、都匀、凯里、安顺、遵义、铜仁等6个已通高铁。(42)中国日报网:《贵州交通建设成为经济发展强大引擎》,2019年6月21日,http://ex.chinadaily.com.cn/exchange/partners/80/rss/channel/cn/columns/516a8i/stories/WS5d0c837fa3108375f8f2bc72.html,2020年5月18日。道路畅通打通了制约经济发展的阻塞,极大提高了贵州在区域发展中的战略地位,全面提升了贵州参与对内对外开放和区域经济合作的能力。助力贵州更加深入地参与到国际国内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分工,推动全省产业发展和结构升级,为经济发展和脱贫攻坚提供了强劲动力。各类交通基础设施对贵州经济增长的直接效应和空间溢出效应显著。

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的快速发展,推动民族地区经济社会跨越发展,少数民族群众生活和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获得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进步,贵州地区生产总值从1949年的6.23亿元增长至2018年的14 806.45亿元。(43)《贵州省经济社会发展成就数据对比》,《光明日报》2019年8月1日,第7版。从2012年到2020年初,贵州全面完成188万人易地扶贫搬迁,贫困人口由923万人减少到30.83万人,贫困发生率由26.8%下降到0.85%。各族人民的物质和精神文化需要不断得到满足,生活水平不断提升,获得感、满足感不断增强,平等、团结、互助、和谐的民族关系不断向前发展。交通的发展极大地促进了贵州旅游业、电子商务、物流等行业的发展,串联带动全省100个旅游景区、100个山地户外运动旅游基地和1000个特色旅游村寨,2018年全省旅游总人数达9.69亿人次。(44)多彩贵州网:《2018年贵州旅游总人数近10亿增长迅猛》,2019年1月22日,http://www.gog.cn/zonghe/system/2019/01/22/017070745.shtml,2020年5月12日。随之带来的是各族人民更为频繁密切的交流、交往和交融。近年来,贵州各族人民之间物质经济生活、政治文化生活和精神思想生活的联系日益紧密,民族间差别不断减少,共性不断增多。各族人民对伟大祖国、对中国共产党、对社会主义道路、对中华民族的认同都在这一过程中不断发展深化,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打下坚实基础。

五、结语

从地理位置上看,古代贵州处于“九州”之外的“要荒之地”,自秦开始纳入统一多民族国家版图。伴随着封建王朝的武力征服和扩张,贵州地区的道路不断得到开辟,为国家认同构建的生物性要素、文化性要素和制度性要素流动提供了条件。交通发展首先为人口迁徙和经济开发奠定了基础。濮人衰落、夷人东进、南蛮西迁、百越北上、汉族徙入等重要的民族迁徙活动,无不改变和塑造着贵州民族分布格局和血缘谱系,经历了频繁的民族迁徙交融,贵州多元一体的民族格局最终得以形成,贵州各民族成为中华民族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道路的增加带来了活跃的物质交换,各地商贸日益繁荣、城镇日益兴起、各族人民往来日益频繁,民族经济联系日益紧密。随着王朝治理体系不断完善,中央集权政治日渐加强,国家治理能力和对边疆的统治能力不断提升,对贵州民族地区的统治范围和控制能力日益增强。在一以贯之的“土流并治”思想指导下,政治制度从“郡国并存”演变成为“羁縻州与藩国并存”,历经明清两代改土归流和更加深入的“敷训导民”“驯化人心”“移风善俗”,贵州政治上受中央政府统摄更加深入,经济上与其他地区联系更为密切,文化上与中华文化一致性不断增强,地区社会经济发展完全纳入中国历史发展的总体轨道。在气壮山河的共御外侮斗争中,贵州交通进一步发展,贵州人民得以深入地参与到中华民族反击侵略的斗争中,各民族的国家认同和中华民族认同不断发展巩固,与全国各族人民共同实现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由自发向自觉的伟大转化。新中国成立以来,贵州省交通事业飞速发展,交通基础设施对贵州经济增长的直接效应和空间溢出效应显著,贵州少数民族群众生活和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进步,贵州各民族与全国各族人民经济上更加相互依存、情感上更加相互亲近、文化上更加兼收并蓄,追求中华民族团结统一的内生动力日益增强。

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形成与发展是一个复杂的历史进程,受多重因素的影响。人们往往较多地关注疆域变迁、经济发展、政治演进、文化同构、精神凝聚等因素的作用和机制。交通发展作为影响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的一种特殊物质力量,是物质与文化交往流动的载体和中介,是重要的联结纽带和融通因素。交通发展对推动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确保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同全国一道实现全面小康和现代化意义重大,其联结和融通功能对促进各民族交流、交往和交融具有基础性作用。将贵州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的进程置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发展的总体历史进程之中,按照时间顺序厘清不同时空下交通发展因素对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的影响,能更加生动全面地回溯和展现中华民族发展的历史进程与面貌变化,丰富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研究视角和叙事结构,可以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借鉴和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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