灸法抗衰老的实验研究进展

狄金涛 李孟媛 刘超 张丹枫 王玥 王朝辉

(长春中医药大学，吉林 长春 130000)

有研究表明〔1〕，当前全球老龄人口大约有10.41亿人，按照当前速度2100年老龄人口将超出30亿人，延缓和对抗衰老已经成为当前的研究热点，近10年来有关衰老文献多达8 700多条。随着健康中国的提出，灸法作为简便廉效的保健手段，更多地应用到抗衰老领域中。本文通过对近10年来文献的检索，总结目前灸法在抗衰老领域的应用情况。

1 衰老的机制

衰老机制的研究，现在已经从整体水平、器官水平，细胞水平、分子水平发展到综合探讨水平。整体水平、器官水平的研究主要表现在形态和功能两个方面，形态变化是由细胞、组织、器官退行性改变引起的，功能变化是由细胞凋亡或坏死导致数量减少，脏器萎缩、变性，组织弹性减低等引起的。细胞水平和分子水平的研究包括自由基学说、免疫学说、内分泌学说等。综合探讨水平包括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对衰老的调控，生物膜损伤与相关学说的联系，细胞代谢失调学说等〔2〕。

2 衰老模型

目前抗衰老的模型有D-半乳糖衰老动物模型、快速老化小鼠模型(SAMPS)、正常老化小鼠模型(SAMP1)、臭氧损伤衰老模型、去胸腺衰老模型、自然衰老模型等。虽然D-半乳糖衰老动物模型是由化学损伤造成的，难以真实反映衰老的生理生化改变；但是由于D-半乳糖衰老动物模型简便易行，价格低廉，结果稳定，因此被广泛应用于抗衰老的研究之中〔3〕。

3 灸法抗衰老的机制

3.1灸法对自由基氧化的作用 许多由衰老引起的疾病的发病机制都与自由基氧化有关〔4〕。自由基学说〔5〕是目前衰老学说的主要代表，此学说认为正常情况下，人体含有小量的自由基，其形成和消除维持在动态平衡状态，自由基形成超过消除时，人体就会发生衰老。人体内有两个系统包括氧化和抗氧化，一般情况下两个系统维持在平衡状态。在某种病理状态下如炎症时，自由基大批形成和扩散，产生连锁反应，引起体内过氧化，造成细胞毒性和功能受损。灸法能够对抗自由基氧化，减少体内的自由基含量达到抗衰老目的。

对抗自由基氧化的系统主要是酶类，包括超氧化物歧化酶(SOD)、谷胱甘肽还原酶(GSH-Px)和非酶类褪黑素(MT)，灸法能够提高SOD、GSH-Px活性和MT含量，加强对氧化产物的解毒作用，清除体内自由基。氧化产物主要有两种，一种是脂质氧化后的产物丙二醛(MDA)，另一种是细胞氧化后的产物脂褐质色素(LF)，灸法能够减少由自由基产生的氧化产物，防止细胞产生过氧化损伤。低水平氧化氮(NO)参加免疫过程，而高水平的NO促进炎症形成和产生大批自由基，灸法能够降低体内高NO水平。研究表明〔6～13〕给予老年人和衰老模型动物灸法治疗，能明显提高SOD、GSH-Px的活性和MT含量，降低MDA含量和LF含量，降低体内高NO水平。

3.2灸法对血脂的作用 血脂包括三酰甘油(TG)、胆固醇(TC)、低密度脂蛋白(LDL)和高密度脂蛋白(HDL)。TG的功能是供给与储存能源，TC是生物膜的主要成分，TG和TC浓度增加是引发动脉粥样硬化的重要原因。LDL的功能是从肝内向肝外组织转运TC，是健康人空腹时主要的血脂，其浓度增加引起TC增加，从而引发动脉粥样硬化。HDL的功能是从肝外组织向肝内转运TC，可以减少TC在肝外组织的沉积，因而有对抗动脉粥样硬化形成的作用。动脉粥样硬化是心脑血管疾病的高危因素，并且动脉粥样硬化往往没有任何症状和体征，其毫无征兆且危害巨大。

灸法能够调节血脂，使TC、TG、LDL-C含量下降，HDL-C含量提高，减少动脉粥样硬化的形成，从而减少罹患心脑血管疾病的风险。苏妆等〔14〕将28只雌性SD大鼠(10月龄)随机均等分为老年组和治疗组，另随机选取14只雌性SD大鼠为青年组。治疗组给予艾炷灸，穴位为关元和足三里；青年组和老年组不做任何处理。与其他两组相比，治疗组TC、TG、LDL-C含量下降，HDL-C含量提高。

3.3灸法对内分泌的作用 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大，内分泌功能逐渐紊乱，性功能也会降低，继而出现一系列疲劳、失眠、关节疼痛、皮肤粗糙、脱发增多、性欲减退等衰老表现。睾酮和雌二醇(E2)分别是男性和女性最主要的雌激素，它能够使生殖器发育、性功能和第二性征维持。孕酮(P)是最主要的孕激素，可以维持女性的生育能力，并且与E2有协同作用，促进第二性征的发育成熟及维持。血清抗苗勒管激素 (AMH)是评估卵巢储备一个比较理想的指标。衰老的根本原因是与性有关激素的分泌紊乱有关，其中包括血清总睾酮(TT)、游离睾酮(FT)、E2、P和AMH等。灸法能够调节内分泌，使体内激素尽量恢复至正常水平来达到抗衰老的目的。Ren等〔15〕通过对雄激素分泌不足的动物模型研究，发现温和灸能显著增加血清TT和FT水平。沈洁等〔16〕给予30例女性温和灸，穴位为肾俞穴。与治疗前相比，治疗后血清E2、P、AMH水平明显提高且未绝经者效果更好(P<0.01)。

人类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大，机体中的糖皮质激素受体(GR)表达逐渐下降，机体为了代偿，会分泌更多的糖皮质激素，糖皮质激素虽然是神经、内分泌和免疫相互影响的重要媒介，但是过多的糖皮质激素可明显抑制免疫系统，导致老年人免疫力低下。糖皮质激素最主要的就是皮质酮，为了测量糖皮质激素的分泌情况可以间接测量血清皮质酮的含量。灸法能够调节内分泌，使机体中GR表达和糖皮质激素水平恢复正常。雷菲等〔17〕将24只SD大鼠随机均等分为正常组、对照组和治疗组。正常组注射生理盐水，其余两组用D-半乳糖进行衰老造模，治疗组大鼠造模同时给予温和灸，穴位为肾俞。与正常组比较，对照组血清皮质酮含量明显升高(P<0.01)，胸腺GR表达明显下降(P<0.05)。与对照组比较，治疗组血清皮质酮含量明显降低和胸腺GR表达明显升高(P<0.05)。

3.4灸法对血流变的作用 血流变是研究人体血液流动、黏滞和变形的一门学科。它的主要指标包括血液黏度、红细胞刚性指数和红细胞聚集指数。红细胞聚集指数是测量红细胞聚集性的指标，红细胞刚性指数是测量红细胞变形能力的指标，两个指标均与血液黏度呈正比。血液黏度、红细胞聚集指数和红细胞刚性指数这三个指标影响着机体的微循环和血液供应，这三个指标的增高最终都会引起高血压、冠心病、心肌梗死、脑梗死、肺心病、糖尿病等相关疾病的发生，从而大大降低老年人的寿命和生活质量。因此灸法能够改善血流变，改善血液循环来达到抗衰老的目的。李丽娜等〔18〕选20例健康人给予艾灸治疗，穴位为三阴交。与治疗前相比，治疗后血液黏度、红细胞刚性指数和红细胞聚集指数明显降低(P<0.05)。

3.5灸法对脑内神经递质的作用 大脑的许多神经功能都与脑内的神经递质密切相关，如单胺类神经递质和氨基酸类神经递质。单胺类神经递质主要包括去甲肾上腺(NE)、多巴胺(DA)和5-羟色胺(HT)，NE主要与脑循环、心血管功能、体温、学习记忆、精神活动、觉醒和睡眠密切相关，DA主要与大脑的兴奋、垂体的内分泌、运动、胃肠功能、精神活动密切相关，5-HT主要与神经内分泌、睡眠、体温、性活动、镇痛、维持精神稳定密切相关。灸法能够调节脑内神经递质，提高单胺类神经递质NE、DA和5-HT的含量。卢岩等〔19〕将大鼠随机均等分为空白组、对照组和治疗组，对照组和治疗组用D-半乳糖进行衰老造模，治疗组给予隔药灸脐法治疗。与空白组相比，对照组大鼠脑组织NE、DA和5-HT的含量显著下降(P<0.01)，与对照组相比，治疗组可明显提高大鼠脑组织NE、DA和5-HT的含量(P<0.01)。

氨基酸类神经递质可分为兴奋性氨基酸(EAA)和抑制性氨基酸(IAA)。EAA主要为天冬氨酸(Asp)和谷氨酸(Glu)，它们有兴奋大脑皮质的作用；IAA主要为γ-氨基丁酸(GABA)，它们有抑制神经元的作用。正常情况下脑内的EAA和 IAA处于动态平衡中，大脑处于过度兴奋状态则会引起头痛、焦虑、烦躁不安、暴躁易怒甚至惊厥，大脑处于过度抑制状态则会引起沉默寡言、情绪低落、昏睡甚至昏迷。灸法能够调节脑内神经递质，使EAA和IAA恢复动态平衡。SAMP8是目前比较理想的自然衰老模型，正常老化模型小鼠(SAMR1)为正常老化，常用作SAMP8的对照。崔莹雪等〔20〕将70只SAMP8随机均等分为对照组和治疗组，另外随机选取10只SAMR1作为正常组，治疗组给予艾烟熏制，与正常组相比，对照组小鼠脑内Asp和Glu含量明显升高，GABA明显降低。与对照组相比，治疗组小鼠脑内Asp和Glu含量明显降低，GABA含量升高。

3.6灸法对免疫的作用 细胞因子具有抗感染和抗肿瘤、参与免疫应答和免疫调节、促进造血、使细胞凋亡，修复创伤等多种功能。细胞因子的代表是白细胞介素(IL)，如IL-2和IL-6。IL-2能够诱导IL-2受体α链(IL-2Rα)活化T细胞，促进T细胞的增殖，T细胞又进一步分泌IL-2，在这一循环过程中动态调节T细胞的数量。灸法能够增加IL-2Rα和IL-2，加速循环过程，增加机体内T细胞的数量，增强免疫。崔云华等〔21〕将24只雄性SD大鼠随机均等分为正常组、对照组和治疗组。对照组和治疗组用D-半乳糖进行衰老造模。治疗组给予温和灸，穴位为肾俞穴。与正常组相比，对照组大鼠胸腺细胞中IL-2和IL-2Rα明显下降(P<0.05)。与对照组相比，治疗组大鼠胸腺细胞中IL-2和IL-2Rα明显升高(P<0.05)。

IL-6能够萎缩胸腺、产生抗体和增强炎性反应，但是过多则会造成骨质疏松等加速机体衰老的表现。灸法能够减少机体内过多的IL-6，减轻机体骨质疏松等衰老表现。李丽红等〔22〕将60只SD大鼠随机均等分为青年组、对照组、治疗1组、治疗2组和治疗3组。除青年组外均用D-半乳糖进行衰老造模，在造模的同时，3个治疗组分别给予艾灸、中药和艾灸加中药治疗。治疗40 d后，与青年组相比，对照组大鼠血清IL-6含量显著上升 (P<0.01)和IL-2含量显著降低(P<0.05)。与对照组相比，各治疗组大鼠血清IL-6含量显著降低(P<0.01)和IL-2含量显著上升(P<0.05)。

3.7灸法对记忆的作用 大脑中与学习记忆相关的区域主要为脑区海马和大脑皮层等，维持正常的功能需要一定数量的具有活性的神经元。机体衰老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学习记忆的减退，而学习记忆的减退主要与神经元数目的减少或变性有关，其中海马CA3区与空间学习记忆密切相关。灸法能够提高脑区海马和大脑皮层神经元数目和活性，从而增加学习记忆，从而达到延缓衰老的目的。

赵利华等〔23〕将72只健康昆明种雄性小鼠(3月龄)随机均等分为：正常组、对照组、治疗1组、治疗2组、治疗3组和治疗4组，另随机选取6只昆明种雄性小鼠(16月龄)为老年组。正常组注射生理盐水，其余各组用D-半乳糖进行衰老造模；治疗1组给予艾灸治疗，穴位为足三里和悬钟；治疗2组给予艾灸治疗，穴位为百会和关元；治疗3组给予电针治疗，穴位为足三里和悬钟；治疗4组给予尼莫地平灌胃治疗。治疗结束后，正常组大脑皮层和海马CA3区细胞结构正常；对照组和老年组大脑皮层和海马CA3区变薄，神经元大部分变性；与对照组和老年组相比，治疗1、2、3和4组神经元变性的程度和数量降低。对照组和老年组小鼠大脑皮质和海马CA3神经元密度显著降低(P<0.01)，治疗1、2、3和4组神经元密度均有明显升高且1、2和3组均优于4组(P<0.01)。

4 小 结

灸法能够从7个方面来延缓衰老，包括对抗自由基氧化、调节脂质、调节内分泌、改善血流变、调节脑内神经递质、增强免疫、增强记忆。

4.1实验模型的选择 目前主流的实验模型是D-半乳糖亚急性衰老动物模型，该模型造模简单和可重复性强，广泛用于抗衰老实验中。虽然该模型有些指标和自然衰老的动物接近，但是毕竟该模型是人为造成的损伤，很难全面反映真实衰老动物或人类的各种生理生化反应及指标。研究灸法抗衰老的实验模型主要集中D-半乳糖亚急性衰老动物模型，而自然衰老模型相对较少，未来可以更多地从自然衰老模型来研究。

4.2灸法的选择 目前抗衰老实验的灸法主要为温和灸，温和灸虽然具有火力温和、安全性高和依从性强等多种优点，但是艾炷灸和隔药灸也有其独到之处。艾炷灸具有火力充足、刺激量大和作用持久等优点，正好适用于抗衰老的长期治疗中。隔药灸不仅能发挥灸法的作用，还能发挥药物的作用，其抗衰老的作用更强。未来灸法抗衰老的研究不应只局限在温和灸，而应发挥艾炷灸和隔药灸等其他各种灸法的作用。

4.3灸法与大数据的结合 由于灸法抗衰老实验指标改变明显、几乎无副作用和费用较少，未来可采用大规模、大样本的临床实验研究。临床实验的初步设想为于灸法治疗前准确记录样本的个人信息、病史和临床症状等，并且详细测量各项实验指标，疗程结束后再次测量各项实验指标和询问临床症状有无好转。在收集数据的过程中可以不断加入新的实验指标、新的灸法包括上文提到的艾炷灸和隔药灸等，利用大数据来分析灸法抗衰老的作用，最终完善到底是何种灸法最有效、灸法能改善哪些指标、灸法对哪种指标改善最明显等，并且可以以此提出新的研究方向。

综上所述，近10年的灸法抗衰老的研究较少，很多的相关研究都停留在十年前的水平上，并且研究深度和广度都相对较浅，远抵不上抗衰老的热度。未来可以从自然衰老模型来研究，艾炷灸和隔药灸等其他灸法来研究，也可以利用大数据来拓宽深度、广度和增加时效性，灸法抗衰老的时代已经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