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洋,刘培庆,周文霞,张汉霆
(1.山东第一医科大学药理学研究所,山东 泰安 271016;2.中山大学药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3.军事科学院军事医学研究院毒物药物研究所,北京 100850;4.Departments of Neuroscience and Behavioral Medicine&Psychiatry,the Rockefeller Neurosciences Institute,West Virginia University Health Sciences Center,Morgantown,WV 26506,USA)
各位专家,大家好!随着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在全球肆虐,确诊和死亡人数不断攀升。如何积极防治COVID-19是近期群里热门讨论的话题。新型冠状病毒(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 coronavirus 2,SARS-CoV-2)具有传染性大、潜伏期长和致死率高等特征。部分COVID-19患者在发病1周后出现呼吸困难、发热、咳嗽及缺氧状态。患者肺部多呈磨玻璃样特征,并快速发展为呼吸窘迫综合征、脓毒症休克、难以纠正的代谢性酸中毒和出凝血功能障碍,严重时会导致死亡。氯喹(chloroquine)是一种常用的抗疟药,其衍生物羟氯喹(hydroxychloroquine)与氯喹作用机制类似,但羟氯喹的临床用药安全性优于氯喹。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ood and Drug Administration,FDA)将羟氯喹指定为应对COVID-19的扩大使用的药物之一,羟氯喹成为公众和学术界关注的潜在候选治疗药物之一。羟氯喹对COVID-19的治疗效果到底如何?副作用如何?请大家对此发表看法。(张汉霆,美国西弗吉尼亚大学医学院终身教授,博导,主要从事抗老年性痴呆和抗酒精成瘾药物的靶标及其机制研究。)
2020年伊始,随着COVID-19在全球范围的暴发,一场被载入人类史册的疫情对全世界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根据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实时疫情统计数据,截至北京时间2020年7月3日,全球COVID-19确诊病例已达到1090万;全球因感染SARS-CoV-2死亡的人数已超过52万[1]。根据世界卫生组织(the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WHO)的数据,全世界因COVID-19死亡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了2018年全世界因麻疹死亡人数(14万人)[2]。2020年3月WHO将COVID-19列为全球性大流行疾病(pandemic),这也是冠状病毒感染首次被评估为全球大流行疾病。即使是2003年的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SARS)也未曾达到此级别。但迄今依然无针对COVID-19的特异性治疗药物。(张汉霆)
根据已公布的病理解剖和有限的临床资料,有以下几点跟大家分享。①抗病毒药物应尽早使用,以阻止轻症患者向重症转化。早期抗病毒的效果优于晚期。一个基本的事实是大部分患者,特别是年轻患者,可以自愈[3-5]。说明SARS-CoV-2的增殖可能是有限度的,推测“时间-增殖曲线应该呈现倒U型”;②COVID-19患者尸检肺病理改变,可见肺泡腔内黏液性分泌物填充的征象,考虑为合并感染后的继发表现。COVID-19重症患者肺组织病理可见弥漫性肺泡损伤,肺泡内可见腔内均质粉染物,提示透明膜形成[6-8];“胸部CT 显示弥漫性磨玻璃影”[9-10],姑且称之为“肺泡黏液病理性充盈”(alveoli overfilled with muco-secretions induced by COVID-19),推测“肺泡黏液病理性充盈程度与血氧饱和度呈负相关”。也就是说,病理性充盈度越高,患者血氧饱和度越低。非常重要的是,肺泡黏液病理性充盈度可能存在一个临界点(阈值)。一旦超过这个阈值,血氧交换功能迅速崩溃,血氧饱和度急剧下降,病情快速恶化,甚至导致死亡。因此,重症患者治疗的重点在于及时解除或降低“肺泡黏液病理性充盈”;③“肺泡黏液病理性充盈”可能是COVID-19主要的病理改变,肺泡是其主要病变部位。因此,某些患者感染SARS-CoV-2后,肺部CT显示有明显病变,而咳嗽、咳痰等上呼吸道感染临床症状非常轻,甚至有些患者除了低热并无明显不适,但病情恶化程度迅速且严重;④由于“肺泡黏液病理性充盈”主要的病变部位是肺泡,因此在COVID-19临床治疗过程中,中枢性镇咳药(如可待因和右美沙芬等)应慎用。这些药物虽对呼吸中枢的抑制作用比较小,但对咳嗽反射的抑制可能会加重“肺泡黏液病理性充盈”。(梁建辉,北京大学药学院研究员,博导,主要从事神经精神药理学研究。)
结合患者的病理特征,在治疗COVID-19的过程中,西医治疗主要用药包括:①抗病毒药物阿比多尔(arbidol)、利巴韦林(ribavirin,俗称病毒唑)、干扰素α(interferon-α)、洛匹那韦(lopinavir)/利托那韦(ritonavir)(克力芝)和奥司他韦(oseltamivir)等;②抗感染药物莫西沙星(mosifloxacin)、左氧氟沙星(levofloxacin)、阿奇霉素(azithromycin)、头孢类及青霉素类药物等;③丙种球蛋白(γ-immuno⁃globulin);④ 甲泼尼龙(甲基强地松龙,methyl⁃prednisolone)等。中医治疗则主要使用复方:①汤剂用湿毒郁肺方和疫毒闭肺方等;②中成药用连花清瘟颗粒(胶囊)、金花清感颗粒、藿香正气水和体外培育牛黄等;③针剂用血必净注射液、痰热清注射液、生脉注射液和参附注射液等。中药的应用应该是辨证后的个体化治疗。(段大跃,西南医科大学附属中医医院特聘教授,主要从事中医药表型组学和心脑血管疾病研究。)
2020年3月18日,WHO实施了一项“协同”临床试验(solidarity clinical trial),是由100多个国家参与的临床Ⅲ期~Ⅳ期试验,其目的是寻找治疗COVID-19的治疗方案,有数千名患者参加。WHO在“协同”临床试验中总结推出了4种最有希望的治疗COVID-19的药物:①瑞德西韦——实验性抗病毒化合物;②氯喹和羟氯喹——抗疟疾药物;③洛匹那韦/利托那韦——抗艾滋病药物;④洛匹那韦+利托那韦+干扰素β(interferon-β)——抗艾滋病药物。WHO认为,之前开展的小规模临床试验无法提供明确、足够的数据来判断哪种方法(药物)可以挽救COVID-19患者生命。因此,该临床试验设计是多臂适应性临床试验,可根据临床观察效果随时调整相关“单臂”(增加或减少),其目标就是以最快速度找出治疗COVID-19安全有效的新药或老药新用(刘培庆,中山大学药学院教授,博导,主要从事心血管药理学及新药成药性评价研究。)
但试验结果不容乐观。中国的瑞德西韦临床数据显示,对比安慰剂组,瑞德西韦对COVID-19患者的疗效并不明显[11]。而在2020年4月21日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发布的COVID-19治疗指南(美国医疗官方机构首次就COVID-19发布的治疗指南)中,洛匹那韦/利托那韦(克力芝)不被推荐用于治疗COVID-19,其原因是其不稳定的药物疗效和阴性实验结果[12];对于羟氯喹、氯喹和瑞德西韦是否推荐用于治疗COVID-19持中性态度,原因是无足够的临床资料。(刘培庆;张汉霆)
法国科学家Didier RAOULT团队最近发表的临床研究初步结果显示,对于接受羟氯喹单药治疗的COVID-19患者治疗效果为57.1%,接受羟氯喹和阿奇霉素联合治疗的效果为100%[13]。磷酸氯喹(氯喹的临床药物)和硫酸羟氯喹(羟氯喹的临床药物)一直在国内用来治疗COVID-19患者,并被纳入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14]。这次临床试验与之前最大的改进是,发现与大环内酯类抗生素阿奇霉素联合用药时消除SARS-CoV-2的效率明显更高,甚至在入组后第3天开始,部分患者痰液SARS-CoV-2核酸检测为阴性,第6天核酸检测均为阴性,比之前文献中报道的痰液SARS-CoV-2核酸检测阴性时间大大缩短(中国COVID-19患者的痰液SARSCoV-2核酸检测阴性时间平均为20 d,最长持续时间甚至为37 d)。但是该临床试验的研究论文发表后,立即被业界同行深挖出许多致命瑕疵,如试验组仅6例患者;试验设计是观察性、开放性试验,而不是随机对照试验等。因此,作者不得不撤稿。但是,也有专家表明该组合只对轻、中症COVID-19患者有治疗效果,该结论与欧洲和中国临床观察一致。(张永鹤,北京大学基础医学院教授,博导,主要从事神经药理学研究。)
药物合用的疗效也可能与使用方法和时机有关。阿奇霉素的作用机制通过干扰细菌的蛋白质合成来防止细菌的生长,它与细菌核糖体的50S亚基结合,从而抑制mRNA的翻译。阿奇霉素增强羟氯喹对COVID-19疗效的作用机制还不是很清楚。但之前证明阿奇霉素在体外可抑制寨卡病毒,并且在给病毒感染患者服用后可预防严重的呼吸道感染。因此,羟氯喹与阿奇霉素组合的另一个优点是既可治疗COVID-19,又可防止细菌的交叉感染。接下来需要加紧临床试验,观察这种组合对于重症患者是否有效。羟氯喹除用于治疗COVID-19之外,也是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和系统性红斑狼疮的常用药物。据报道,它还对非感染性炎症有作用,如动脉粥样硬化患者的动脉壁炎症反应。因此,氯喹对免疫系统有一定的调节作用,从药效学角度分析合用有一定道理。(孙金鹏,山东大学医学院教授,博导,主要从事受体靶点药理学研究;刘培庆)
国内的临床观察似乎支持羟氯喹对COVID-19的疗效,早在2020年2月底,钟南山院士就已展示过氯喹抗SARS-CoV-2的良好疗效。我国科学家研究发现,氯喹和羟氯喹具有体外抑制SARSCoV-2的活性[15-17]。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六版)》和《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中也详细介绍了磷酸氯喹的临床应用方案,且在第七版中从安全性角度考虑进一步调整了磷酸氯喹的疗程和用量。另外,新增了无明显免疫抑制作用、靶向IL-6受体的抗炎药妥西珠单抗(tocilizumab),主要用于血浆IL-6水平升高的患者,所以指南建议使用前先检测患者血浆IL-6水平。但从已发表的临床检测报道看,IL-6明显升高的COVID-19患者比例不大,因此适用的患者群可能不太大[18]。由于病例不多,靶向IL-6受体的妥西珠单抗是否有明确的疗效尚有待进一步确证。(刘培庆)
事实上,赛诺菲和再生元于2020年7月2日宣布,与妥西珠单抗同为IL-6受体拮抗剂的抗炎药萨利鲁单抗(sarilumab,商品名Kevzara),在一个重症COVID-19感染的Ⅲ期临床试验未能达到主要终点和次级终点而宣告失败。该试验招募了需要气管插管的重症COVID-19患者,在最佳辅助疗法基础上给予患者该药400 mg单次静脉滴注。结果显示,与安慰剂比较,该药并不能降低病死率。危重患者使用该药,生存率和出院率比安慰剂有所改善,但未达到统计学差异[19]。因此,有关妥西珠单抗的临床试验(包括800 mg剂量组)在美国已全部终止,但欧洲的临床试验仍在进行。(周文霞,军事科学院军事医学研究院毒物药物研究所研究员,博导,主要从事中药药理、网络药理和神经免疫药理研究以及新药研发。)
氯喹治疗COVID-19有一定的证据支持,但必须密切观察其副作用,尤其是可致死的心脏副作用。目前尚无证据支持氯喹可用来预防COVID-19。《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六版)》和《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中的剂量指的是氯喹,而不是羟氯喹。羟氯喹一般剂量<氯喹。如JAMA总结了一些有关羟氯喹报道中的用法[20]:第1天每12 h口服400 mg,随后4 d每12 h口服200 mg;随后每天口服400 mg,连续5 d,或每天口服200 mg,每天3次,连续10 d。羟氯喹效价较氯喹低,硫酸羟氯喹800 mg的给药剂量大致相当于磷酸氯喹500 mg的药效。两者皆有安全性隐患,特别是磷酸氯喹,主要表现为心脏、视力和听力方面的副作用。磷酸氯喹的治疗指数和安全范围小,半衰期太长致使易在肝、肺等组织中蓄积,单次2.5 g即达到致死量。因此,要注意缩短疗程,控制剂量。所以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七版)》中,由《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六版)》的10 d减少为7 d。(段大跃;刘培庆)
值得注意的是,最近有临床研究显示,使用羟氯喹治疗COVID-19,病死率高出对照组16%。美国南加州大学、弗吉尼亚大学和哥伦比亚退伍军人医院DORN研究所的专家们联合发文,羟氯喹不仅不能治疗COVID-19,反而会增加患者病死率[21]。文章分析了368例患者,将其分为3组:羟氯喹组(97例)、羟氯喹+阿奇霉素组(113例)和对照组(158例)。结果发现,3组的病死率分别为27.8%,22.1%和11.4%。也就是说,与对照组相比,羟氯喹组病死率更高。此外,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发布的COVID-19治疗指南中,对于羟氯喹与阿奇霉素联用治疗COVID-19的结论是“不推荐”,其原因可能是其潜在的毒性,如心电图异常[22]。氯喹引发的心衰多是在原有心脏病变的基础上。有报道显示,患者用药2次(首剂量1 g,第2天0.5 g)及随后每天0.5 g,1周即产生心脏毒性[23]。至少有50多例报道严重心律失常。患者此前不一定有常规心电图改变。用药后主要表现为传导阻滞,其中14例发生阿斯综合征导致死亡。所以要密切关注Q-T间期的变化。研究表明,氯喹2.5 μmol·L-1就会抑制延迟整流钾通道,这是治疗剂量可能达到的浓度[24-26]。本身有缓慢性心律失常的患者更易发生。另外,也有心脏疾病病变基础上引发心衰的报道。因此,有基础心脏疾病的患者禁用氯喹。不过,也有报道显示,即使无基础心脏疾病,也可引起心律失常。剂量大对心脏传导系统的影响也加大。因此,心律失常似乎是较大的一种副作用和禁忌。氯喹抑制钾通道,延缓动作电位复极期时程,延长Q-T间隔,从而增加了心肌细胞的易颤性,这可能是该药引起室性心律失常及猝死的主要机制,而与是否有心脏疾病基础无关。当然有基础心血管疾病患者的致死性心律失常发生率就远远高于正常人。此外,对氯喹引起的视网膜病变的治疗亦有很大的难度。(陈庆辉,美国密歇根理工大学教授,博导,主要从事自主神经调节与心血管疾病研究;叶江鸿,美国新泽西罗格斯特大学终身教授,博导,主要从事酒精成瘾的神经机制研究;张汉霆)
因此,对于氯喹这一类药物的使用,患者入组标准要选好。氯喹本来就是安全范围比较窄、半衰期超长的药物,要设计非常合理的剂量和疗程,对轻度或中度COVID-19患者有一定效果。如广东收治的197例COVID-19患者,使用氯喹治疗未观察到突发严重心律失常事件,这些患者是严控各种心血管疾病入组的,既往有过速性心律失常和疾病过程中有心电图等异常的患者,均排除入组[27]。(刘培庆)
所以羟氯喹的临床适应证必须严格把控,而不是许多人想象中的那样,家里储存羟氯喹等药物,一旦确诊,即自服治疗。毕竟是处方药,而且可能出现致命的副作用。(张汉霆)
氯喹和羟氯喹治疗COVID-19,主要通过2方面的作用。其一,抑制人血管紧张素转换酶2(angiotensin-converting enzyme 2,ACE2),阻止SARS-CoV-2进入人体细胞。SARS-CoV-2表面有4个S蛋白,其N端有1个极为保守的神经节苷脂结合结构域[28],它可促进SARS-CoV-2与ACE2结合,使SARS-CoV-2在人体内复制与重组。而氯喹与神经节苷脂有很高的亲和力,可阻断SARSCoV-2与ACE2的结合,从而抑制其进入人体细胞。因此,氯喹可在暴露于SARS-CoV-2之前或之后使用,分别发挥预防和治疗作用[29-30]。其二,促进锌离子由细胞外转运到细胞内。这是因为羟氯喹为锌离子载体,而锌是RNA聚合酶的抑制剂,SARS-CoV-2的复制需要依赖RNA聚合酶[31]。细胞内锌离子浓度达到一定值,SARS-CoV-2复制受到抑制,从而达到清除SARS-CoV-2的效果。由于阿奇霉素也是锌离子载体,与羟氯喹合用可协同促进锌离子细胞内转运,迅速提高细胞内锌离子浓度,更加有效地抑制SARS-CoV-2复制。这也是羟氯喹合用阿奇霉素、必要时加用锌治疗COVID-19的重要机制[32-34]。(叶江鸿;张汉霆)
5.1 山莨菪碱对COVID-19的潜在治疗作用
山莨菪碱(anisodamine)是中国医学科学院药物研究所方启程教授1965年合成的,主要作用于外周,可改善微循环、尤其是低氧内皮细胞损伤后血栓形成,以及迷走胆碱能神经兴奋导致内皮细胞损伤后血管剧烈收缩,对于肺水肿和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acute 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ARDS)疗效确切。即使发生休克和多脏器功能衰竭,只要用山莨菪碱治疗患者即能良好转归。山莨菪碱也被建议用于SARS的治疗[35-36],它可抑制内皮细胞损伤后迷走神经兴奋导致肺小动脉收缩,使肺泡和肺间充质水肿快速减轻,氧气可快速弥散,缺氧改善。对于已插管患者可静推10 mg,有利于减少分泌物,还有利于脱掉呼吸机。应用山莨菪碱治疗吸入性肺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37]。如我们戒毒中心抢救吸入性肺炎时,血氧饱和度降低到只有75%,心率为每分钟150次,甚至准备插管上呼吸机;但静推山莨菪碱10 mg,血氧饱和度很快拻复到95%,心率回到每分钟90次;加上地塞米松5 mg静推,其后根据血氧饱和度给予山莨菪碱,患者3 d炎症吸收。(周文华,宁波大学医学院教授,主要从事药物依赖及共患精神疾病的神经机制和防治研究。)
周文华教授建议使用莨菪类药物具有一定的科学依据。从机制上讲是合理的,因为这类药物一方面抑制腺体分泌,另一方面改善微循环。山茛菪碱除了抑制腺体分泌外,还有解除平滑肌痉挛、改善肺微循环障碍的作用,因此有不少医生推荐。如原北京友谊医院微循环研究室主任任世光就一再推荐菠萝蛋白酶、酚妥拉明和山莨菪碱防治重症COVID-19。(刘培庆;梁建辉)
5.2 心身同治,整合治疗
COVID-19疫情具有生物-心理-社会综合病因、突发、持久和强烈心理社会应激的特点:其一是疫情突发全新,不可知性,无预期性;其二,疫情传播迅速,威胁生命,伴发心理危机,社交剥夺;其三,疫情具有不安全、不可控、不确定的特征。因此,此次抗疫战场产生了2个战疫区——受SARS-CoV-2传播的社会空间和大众的心理压力空间。突发的重大公共卫生事件严重影响人们的认知、心理和行为,加上一些谣言制造的恐慌,大众的心理会产生双重心理压力——由COVID-19疫情带来的压力和心身难于承受的重大心理压力。人们在这种双重压力下扮演着双重角色,既是被感染的受害者,也是疫情的防控者。因此,也必须要具备双重的心身防疫功能,一方面是提高机体的免疫力,另一方面是提高心理免疫的抗压防御韧力。在对患有心脑血管等心身疾病的SARS-CoV-2重症老年患者的抢救过程中,医生发现很多患者伴发焦虑、恐惧和抑郁,与内分泌、代谢和免疫功能显著相关,导致心理、生理、病理恶性循环,出现3大“风暴”:持久应激激素“风暴”,SARS-CoV-2毒素“风暴”和炎症因子“风暴”,引起神经内分泌免疫功能严重紊乱,血管痉挛,心、脑、肾等全身多器官缺血、缺氧、炎症和水肿,加重并发高血压、糖尿病、卒中和应激性溃疡等身心疾病等。在疫情防控和救治COVID-19危重急症患者时,必须心身同治,整合治疗,将心理社会干预纳入救治规范方案中,双抗双助(抗疫抗压,助人助“心”),及时开展“心-身-灵”全人健康援助,及早心理咨询治疗,正念减压、抗应激、抗焦虑抑郁药物、中西医结合治疗等。(吴爱勤,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主任医师,教授,博导,主要从事心身疾病的心理生理发病机制、焦虑抑郁共病和心身障碍的心身同治研究。)
5.3 瑞德西韦的潜在抗SARS-CoV-2作用
2020年4月29日《柳叶刀》发布了瑞德西韦的一篇临床试验文章[38]。文章报道了在武汉10家医院的237例平均年龄65岁的COVID-19成人患者(大多数患者在病程后期入组)中进行的瑞德西韦的试验结果。结果显示,瑞德西韦未能加速COVID-19重症住院患者的恢复。文章发表后,有人指出了该试验的几个局限,比如过早终止试验,不足以检测到临床结果的差异;并且由于当时缺乏数据,该研究无法判断是否存在瑞德西韦敏感性的下降,而这会影响其有效性。另外,试验患者频繁接受皮质类固醇,这可能会促进SARS-CoV-2增殖,如同在SARS中观察到的那样。John NORRIE教授(英国医学研究委员会/国家健康研究所、英国爱丁堡大学)在相关评论中说:这项双盲、有安慰剂对照组、多中心的随机试验研究设计得很好,进行得也很好,具有很高的方案依从性,也无缺失随访。该项试验结果缺乏统计学意义,意味着所得到的发现是不确定的[39]。就在同期,隶属于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的美国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发表的简报称,在包含1063例COVID-19患者的临床试验中,接受瑞德西韦的晚期COVID-19患者的康复速度快于接受安慰剂的患者[40]。此外,有临床试验提示,在同等疗效下,可缩短瑞德西韦的用药时长[41-42]。2020年5月1日,美国FDA批准了瑞德西韦的紧急使用授权,用于治疗COVID-19。那么,应该如何解读这3项临床试验?多位专家表示,中国的临床试验因入组病例数太少而提前结束,很多结果未显示出临床意义,着实可惜。美国适应性试验需要进一步分析其样本构成等详细结果,还需要综合更多高质量的研究,以更好地了解瑞德西韦的临床价值[43-44]。清华大学丁胜在评价上述2项不同的研究结果时表示:从总体来讲,对于瑞德西韦,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的研究结论与国内不同,就是这个药物可能无太大的效果,它不是一个神奇的COVID-19治疗药物,可能在细分的人群中有改善效果[45]。对于瑞德西韦中外临床试验结论迥异,我个人认为,患者入组标准不同可能是其原因之一。瑞德西韦既然是抗病毒药,其作用时机应该是COVID-19确诊后即用,以避免轻、中度转为重症。因为一旦到了危重期,主要矛盾发生转化,此时已不只是SARS-CoV-2感染,更多的问题在于继发肺、肝、脑、肾多脏器衰竭。瑞德西韦对改善脏器功能无显著作用,其不良反应反而加重病情。(杨 征,军事科学院军事医学研究院军事认知与脑科学研究所研究员,博导,主要从事脑与认知损伤机制及防护策略研究。)
瑞德西韦治疗重症至少病死率不比对照高,这与羟氯喹不同,后者病死率比对照高出16%,而且并非都是重症。所以,只要适应证恰当,如选择最有可能转为重症的轻中症COVID-19患者,而不是已发展为重症、已出现多器官衰竭的患者,瑞德西韦仍然有希望。(张汉霆)
作为首个被WHO认定的由SARS-CoV-2引起的全球大流行疾病,COVID-19具有传染性高、潜伏期长和致死率高等特征。全球多个国家虽已组织多项临床试验研究,以期寻找治疗COVID-19的药物,但迄今还未发现治疗COVID-19的特异性药物。WHO于2020年6月17日宣布“协同”临床试验中停止羟氯喹治疗试验,因为从目前得到的数据显示,羟氯喹并不降低COVID-19患者的致死率;但对羟氯喹在接触COVID-19患者之前或之后的预防,其使用或评价仍可继续进行[46-47]。通过对COVID-19的致病特征与临床治疗药物之间的关联性讨论,在一定程度上理清了羟氯喹等药物在治疗COVID-19中产生的疗效相反结果的原因,揭示在使用羟氯喹等药物治疗COVID-19时受多因素调控的特征。同时,对山莨菪碱和瑞德西韦潜在的治疗COVID-19的作用,以及心身同治等辅助治疗进行了分析与归纳。这些来自于海内外知名学者的多学科、多层次的学术讨论,为进一步指导羟氯喹的临床应用及研发COVID-19的防治药物与策略提供了新的思路。(张汉霆)
致谢:感谢中山大学药学院张小雷提供文献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