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浩军 余裕昌 刘启华
己亥年末至庚子初春一场袭卷全球性的瘟疫——“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以下简称“新冠肺炎”)悄然而来,令笔者不禁想起二千年前东汉末年仲景时期的“伤寒”大流行。笔者通过收集相关资料归纳此次新冠肺炎的治疗方案,结合《伤寒论》的理论及自身三十多年的临床经验,对其从中医命名、病因病机等方面进行分析,认为可通过六经辨证采用经方治疗,具体阐述如下。
新冠肺炎因其具有广泛的传染性,当属“疫病”范畴,当无异议,但其病性或属温、或属寒,医者不乏争议。笔者从中医疫病学理论来看,疫病属于温病,亦属于伤寒。因为伤寒同样包括传染病,早在东汉末年张仲景就在《伤寒论》序中说得明白:“余宗族素多,向余两百……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可以设想,若非传染病,怎可造成如此高之致死率?因此可认为张仲景所著的《伤寒杂病论》是中医治疗外感传染病的第一部著作。天有风寒暑湿燥火(热)六气,若其气候异常较甚,常之六气即变为六淫之气,则易袭人伤体而致疾,但若六淫夹合戾气,则成“疫病”,其传染性增强、致死率增高。吴又可在《温疫论》言“夫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有别于六气之异气成为“戾气”。但戾气又岂可独立于天之六气而独行独往?戾气必是杂合六淫之气,祸乱人畜致病而暴发疫病。因而,“疫病”若从六淫属性不同来命名,可分为“温疫”“寒疫”“湿疫”等,既体现戾气致病特点,又体现六淫偏嗜与加之于人的致病特点。
清代医家钱潢在《伤寒溯源集》说到:“外邪感人,受本难知,发则可辨,因发知受。”通过分析人在疾病中出现的外在表现,即可判断出机体感受的邪气性质。此次的新冠肺炎以发热、干咳、乏力或腹胀、便溏等为临床表现[1],其中发热以中低热为多见。从六经辨证出发,笔者认为其病因主要是戾气和寒邪,夹杂风邪、湿邪,即戾气夹风寒湿邪导致的疫病。值此冬春之季,寒邪、风邪为当令之节气,风寒为阴邪,侵入人体后,机体的阳气奋起抵抗,正邪相争则发热;疫情暴发地武汉处于长江流域,少阳相火客之气临,暖冬之下火水交蒸而成湿,夹杂伤人则热势不高;“伤于风者,上先受之”,肺感邪气,肺气失于宣降则出现咳嗽;寒性凝滞,湿阻气机则腹胀不适等。
此次新冠肺炎的隔离观察期为十四天,而《伤寒论》第10 条“风家,表解而不了了者,十二日愈”,可见风邪犯病的整个发生、发展和结束过程也就是十几天左右。若夹杂了戾气,则致病情况另当别论。亦从侧面证明戾气非独行于六淫之外。因此,早期暴发于武汉的新冠肺炎疫情,以及此后全国各地由武汉“输入”的病例,笔者认为诊断为“寒湿疫”较为合适。至于此后各地出现的传染病例,则因时因地因人之异,出现“温热”“湿热”等病因病性。
新冠肺炎诊疗方案由第三版起,中医辨证施治均有详细描述。针对确诊病例临床治疗期选择的方剂——清肺排毒汤,由《伤寒杂病论》中的多个治疗由寒邪引起的外感热病的经典方剂优化组合而成,如麻杏石甘汤、五苓散、小柴胡汤、射干麻黄汤等,组方合理,性味平和。该方的治疗效果显示出了经方治疫的巨大作用[2]。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设立应急专项,对10 个省市1261 名服用清肺排毒汤的患者临床观察显示,没有1 例轻型患者转为重型,没有1 例普通型患者转为危重型;武汉江夏方舱医院共收治了564 名患者,这些患者都是轻型和普通型的,也同样没有1 例转为重型和危重型。中医历来强调辨证论治的个体化治疗,而此时大多数患者同用一个方子,为什么能取得同样的治疗效果?因为新冠肺炎是一个病毒,病因相同,证候相同,所以治法相同,用药相同。由此看出,对于传染病以一方治疗在一定程度上是可行的。
从六经辨证来看,寒邪所致的疫病早期更多表现为少阳证,因寒邪侵犯人体,少阳相火被郁,火气上扰,患者常出现一些口苦、咽干之症;随着病情的进展,病邪逐渐传至太阴,这时患者出现腹胀、腹泻、呕吐等症状;后期可能进入少阴阶段,出现厥脱之证。少阳证,当以和解少阳为法,清肺排毒汤中就含有小柴胡汤;太阴证候,可选用理中汤;而后期的厥脱证,仿仲景法当使用四逆辈,此次新冠肺炎中医诊疗方案中危重症患者内闭外脱证也是使用附子、人参或参附注射液等药以回阳救逆[3]。笔者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救治中,参与本地普通型患者会诊用药,两例患者都取得了令人满意的疗效。其中一例患者症见发热,咽痛,干咳,乏力,大便溏,舌质红,苔薄黄,脉细弦,辨为少阳太阴证,方选柴胡桂枝汤合理中汤加减;另一例患者症见发热,咳嗽,纳可,大便3 日未行,舌淡红,苔薄黄,脉弦,辨为少阳阳明证,方选大柴胡汤加减。此两例患者均辨为少阳证,前者因素体偏寒兼夹太阴证,而后者因素体偏热兼夹阳明证。正如《伤寒论》第十六条曰:“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这也更能体现出六经辨证和体质是密切关联的。
几千年来中医的发展与传染病息息相关,从东汉的张仲景到明末的吴又可,再到清代的叶天士、吴鞠通,历代名医在诊治传染病中不断探索总结,积累了丰富的抗疫经验。新中国成立后出现的流行性脑膜炎,以及非典、禽流感和此次的新冠肺炎,中医不仅积极主动介入,并逐渐展现出独特优势,比如2011 年版《中国流感指南》是新中国成立以后发布的第一个流感指南,而本次新冠肺炎国家救治方案,更是从第三版到第七版都列入中医药辨治相关内容,全国中医治疗率更是高达90%以上。因而,每一次疫病大流行既是对人类的挑战,同样也是中医药事业发展的好契机,相信中医之路会越走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