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翔 田淑芬 李恒 贺电
神经系统副肿瘤综合征 (paraneoplastic neurological syndromes,PNS)是一组与肿瘤相关的疾病,可影响神经系统的任何部分,这些疾病不是由于肿瘤转移和/或局部侵润神经系统引起,而是通常与肿瘤诱导的免疫反应有关[1-2]。副肿瘤性小脑变性 (paraneoplastic cerebellar degeneration,PCD),是PNS中最常见的一种,PNS相关抗体中抗Tr抗体与PCD密切相关。现将我院2019年收治的1例抗Tr抗体阳性PCD患者临床资料进行分析,旨在提高对该病的认识。
1.1 病史患者,女,48岁,因“行走不稳,言语含混1个月”于2019年4月16日入院,患者1个月前无明显诱因逐渐感行走不稳,行走时左右摇晃,上下坡时明显,未做特殊处理。数天后感头部不自主运动,活动时明显,平卧时抖动幅度变小、频率减少,同时出现言语含混,眩晕,无视物成双、肢体无力、感觉异常、恶心呕吐、腹泻等,之后上述症状进行性加重,不能独自行走。为进一步诊治,收入住院。患者近3个月体重下降约7 kg,饮食、二便正常。既往10年前“剖宫产”手术史,具体不详;1个月 “头痛”病史,未系统诊治;个人史、月经史、家族史无特殊。
1.2 体格检查发育正常,体型消瘦,心肺腹(-)。神志清楚,构音障碍,双侧瞳孔圆形等大,直径约3.0 mm,对光反射灵敏,双眼各方向活动可,无复视及眼震,余颅神经检查未见明显异常。四肢肌力5级,四肢肌张力稍低,双上肢轮替、指鼻、指指试验不准,双下肢跟膝胫试验不准,宽基底步态,行走时左偏,闭目难立征(+)。头部不自主运动。深浅感觉检查无异常。双上肢腱反射(++),双下肢腱反射(+++)。双下肢病理征未引出。颈软,脑膜刺激征(-)。
1.3 辅助检查入院后血常规、大便常规、肝肾功、ANA抗体谱、抗中性粒细胞胞浆抗体、心磷脂抗体、叶酸、维生素B12、脑脊液常规、生化、铜蓝蛋白等无明显异常。甲状腺功能提示:促甲状腺素 (thyroid stimulating hormon,TSH)4.620 mIU/L(参考范围 0.270~4.200 mIU/L),甲状腺过氧化物酶抗体(TROAb) 66.06 U/mL(参考范围 0.00~34.00 U/mL)。肿瘤全套提示:糖类抗原CA242 23.23 IU/mL(参考范围0~20 IU/mL),余肿瘤相关标记物无明显异常。卧立位血压监测无异常;腹部超声:未见明显异常;阴道超声提示子宫内膜息肉;胸部CT提示:左肺上叶小结节;神经传导速度提示:双腓神经运动传递波幅下降,余所检神经无明显异常;肛门括约肌肌电图无明显异常;头颅MRI平扫+增强提示:小脑萎缩,余脑实质无明显异常。脊髓小脑共济失调基因全套筛查回示无异常,外送查血清及脑脊液副肿瘤相关抗体,结果回示血清及脑脊液抗Tr抗体阳性,抗Yo、抗 Hu、抗 Ri、抗 GAD65、抗 SOX1、抗 CV2、抗 Amphiphysin、抗 Ma1、抗 Ma2抗体均阴性;进一步完善全身PET-CT,结果回示未发现特殊异常。综合以上资料,临床诊断为抗Tr抗体阳性副肿瘤小脑变性。
1.4 治疗与随访暂未发现全身恶性病变,予以糖皮质激素治疗,甲泼尼龙1 g/d,连续静脉滴注3 d;然后减量为500 mg/d,连续静脉滴注3 d;再减量为250 mg/d,连续静脉滴注5 d,继续减量至80 mg/d静脉滴注。共计接受激素治疗14 d后患者症状无明显改善,疗效欠佳。拟尝试给予静脉注射免疫球蛋白等治疗,患者因自身原因拒绝,出院时口服甲泼尼龙20 mg/d。半年后电话随访,患者行走不稳较前变化不大,言语含混较前加重,日常沟通存在困难。暂拒绝复查PET-CT等检查,继续随访中。
PNS免疫反应的靶点可以是细胞内抗原或细胞表面抗原,作用于细胞内抗原的抗体,主要包括 Hu、抗Yo、抗CV2、抗 Ri、抗 Ma2、抗 Tr、抗 PCA2、抗 ANNA3、抗 Ma1、recoverin及Zic4等[3]。2004年欧洲PNS诊断定义了8种经典PNS[4],其中最常见经典综合征包括副肿瘤性小脑变性、边缘性脑炎和亚急性感觉神经元病[5]。PCD是经典PNS中最易识别的一种,多呈亚急性或慢性病程,临床特点主要以小脑共济失调为主,症状大多在数周至数月内进展[6],少有急性起病的病例报告[7]。已发现近30种抗体与PCD有关[8],其中以抗Yo和抗Tr最具特征性,本例患者血清及脑脊液抗Tr抗体阳性,抗Yo等其它抗体均阴性。PCD最常见于卵巢癌、乳腺癌、小细胞肺癌和霍奇金淋巴瘤。其中,部分抗Tr阳性的PCD患者可合并霍奇金淋巴瘤[9]。PCD患者头颅MRI缺乏特异性,可出现小脑萎缩或基本正常。
本例患者为中年女性,亚急性起病,以行走不稳为首发症状,数周内逐渐出现构音障碍,眩晕及头部不自主运动,症状进行性加重。结合患者一系列辅助检查排除了神经系统症状是由于缺血、感染、代谢、变性、肿瘤侵润和转移及遗传因素所致,最终考虑免疫介导小脑共济失调(immune-mediated cerebellar ataxias,IMCAs)。 IMCAs 分为副肿瘤性和非副肿瘤性。PCD为经典的IMCAs,非副肿瘤性IMCAs包括桥本脑病 (小脑共济失调型)、GAD65相关共济失调以及部分自身免疫性脑炎等。国内学者任海涛等[10]曾报告2例抗Tr抗体阳性患者,同样在诊断当时未发现肿瘤依据,考虑其大多为非肿瘤性自身免疫性小脑炎,但随诊周期较短,不能明确最终有无合并肿瘤。患者胸部CT、腹部超声以及PET-CT未发现可疑原发肿瘤证据,尚不能鉴别副肿瘤性和非副肿瘤性,但该患者给予糖皮质激素治疗完全无效,随访半年病情仍进行性加重,正常饮食情况下短期体重明显下降,同时参考2004年PNS欧洲诊断标准[4],该诊断建议:具有经典神经系统副肿瘤综合征,同时伴有特征性抗体阳性,在未发现恶性肿瘤的情况下也可确诊为PNS,抗Tr抗体是目前公认特征鲜明的PCD相关抗体。因此,该患者最终诊断为抗Tr阳性副肿瘤小脑变性。有资料显示[5]PNS神经系统表现可以发生在恶性肿瘤之前,约占65%。在未发现肿瘤前,PCD的诊断主要依赖于临床特征及特异性抗体,本病例同样暂未发现原发肿瘤证据,需继续密切随诊。PNS是由肿瘤细胞和神经元表达的抗原之间的免疫交叉反应引起,肿瘤治疗和免疫治疗是治疗的基石[11],经典的PNS大多临床预后相对较差,早期诊断和治疗至关重要。PCD的治疗仍缺乏指南依据,一些研究发现[12-13],早期免疫治疗后神经功能得到了一定的改善。
综上所述,临床中遇到以亚急性小脑共济失调为主要表现的患者,在排除常见病因后应考虑PCD的可能,需进一步检测血清及脑脊液抗神经元抗体,抗Tr抗体与PCD密切相关。对于抗Tr抗体阳性PCD患者,需要排查霍奇金淋巴瘤等恶性肿瘤,肿瘤阴性的患者,应长期随诊。目前对于PCD的治疗有待进一步研究探索,以改善患者的神经功能与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