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独》与《百年不孤》的比较研究

2020-01-09 12:25:59胡艳芳
湖北工业大学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马孔多百年孤独魔幻现实主义

胡艳芳,李 莉

(湖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8)

《百年孤独》是哥伦比亚作家加西亚·马尔克斯在1967年出版的长篇小说,被誉为“再现拉丁美洲历史社会图景的鸿篇巨著”。作品运用魔幻现实主义的写法,展现了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的传奇故事。故事背景马孔多小镇是整个拉丁美洲历史发展的代表。《百年不孤》是中国作家陶少鸿在2016年创作的一篇长篇小说,是一部反映中国乡绅的奋斗史。作品在忠于现实主义写作手法的原则下穿插夸张魔幻的细节,深刻描写了岑家近百年的奋斗与传承史。双龙镇是千千万万个中国乡村的代表。本文主要从主题和艺术手法两方面做比较研究。

1 主题:民族文化的反思

《百年孤独》与《百年不孤》这两部作品分别从马孔多镇和双龙镇入手,以外来文明冲突为背景,通过布恩迪亚家族和岑家的命运变迁,分别展现了两个古老民族的百年历史和民族文化特征。

《百年孤独》描绘了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的传奇故事,以及加勒比沿海城市马孔多镇的兴衰,反映了一个世纪以来拉丁美洲的历史变迁。马孔多镇原是老布恩迪亚为躲避冤魂纠缠,带着妻儿建造的。原始阶段的马孔多镇是一个以血缘为纽带的“幸福的村庄”,与世隔绝,淳朴宁静,封闭落后,人们墨守陈规,固步自封,不愿接受新鲜事物,颇似19世纪前后的哥伦比亚。战争的爆发彻底打破了马孔多的平静生活,奥雷良诺发动武装起义,民众流离失所,孤独无助,却也盲从、不觉悟,折射出内战时期的哥伦比亚。此后,殖民统治夹杂着现代文明如潮水般袭来,面对火车、电灯、电机、电影和电话,马贡多人无所适从的同时,对传统文化和曾经的生活陷入深深的“怀念”。香蕉园和橡胶园的建立对马贡多传统的农业生产产生强烈的冲击,马贡多人更加贫困和不自由。马孔多人在失去家园的同时,自身的文化也逐步被异化,妓女、酒鬼、赌徒充斥在马孔多,战争的屠杀和经济的掠夺使马孔多哀鸿遍野,逐渐衰落,布恩迪亚家族也深陷其中,孤独与日俱增,困惑、迷茫,无能为力。在百年历史的浪潮中,布恩迪亚家族从产生到兴盛再到灭亡,马孔多镇由无到有再到无,生动地演绎了一个民族由盛而衰的历史面貌。布恩迪亚家族的灭亡,马孔多的消失,代表的正是其文化精神的陨落[1]。

《百年不孤》是一部展示中华民族百年历史的史歌,也是农耕文明的挽歌。此书的扉页上写着“德不孤,必有邻”,意思是有道德的人是不会孤独的,一定会有志同道合的人与他为伴,也反映了整本书的核心是“德与善”[2]。“德与善”是中华民族的核心价值观,也是岑家代代奉行的人生信条。岑国仁的祖父吾之公是一个典型的传统乡绅,他有着相当复杂的双重文化属性。一方面,他吃苦耐劳,聪明能干,从开豆腐坊到木货行,成为双龙镇的资本所有者。另一方面,他又回到乡村,在双龙镇为后代修建了厚生堂、著华堂、聚善堂三个毗邻的院落,还有一座风雨桥。为了帮助他人,开设义仓,并将学田捐赠给学堂,很明显地看出,他对农村的道德和伦理有着不可或缺的影响。父亲岑励畬延续祖父的德善操守,继续为义仓储蓄粮食,面对外来入侵者,不卑不亢,团结村民一致对外,用自家的粮食救济共产党,不求回报。在共产党胜利之时,也没有因为曾经对共产党的帮助而有所求,低调行事。民国时期,岑国仁原本在县政府就职,他坚守正义,不愿见到自己的同胞被杀害,遂辞去官职,回家务农。与马孔多镇一样,双龙镇是一个偏远的小镇,生活方式落后,消息闭塞,人们过着自给自足的安逸日子。随着日军飞机扔下来的炸弹和炸飞的尸体,小镇的宁静生活被打破。与马孔多镇人不同的是,双龙镇人在岑家的带领下,努力地跟着时代往前走,积极主动地改变现状。岑家是双龙镇有名的士绅之家,坚守德与善的传统道德,教化乡民,在当地民众中享有很高的声望。土改时岑家受到冲击,三所房子都没收了,“厚生堂大院整体没收,聚善堂分配给岑国仁家居住,厚生堂内的家具、农具及生活用品都可搬到聚善堂去。”解放后,人民公社运动在双龙镇兴起,“地主”身份使他们被置放于普通民众的对立面,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遭受了很多磨难。但他们并没有自暴自弃,从战争年代到和平岁月,他们以德报怨,一直传承、践行着德与善,与双龙镇的普通民众一起抵御外辱、重建家园,也因此赢得了人们的理解与认同。岑励畬因为地主的身份曾经遭受村民的批判,在批斗大会上由于一个小伙的失误,“中伤”了岑励畬。这件事成了岑励畬心中的一个结,一直想要找到打自己的人问清楚,究竟何事得罪了对方,因为自己一直坚持本善,做事无愧于心,无愧于人。最后终于知道自己是被误伤,安然辞世。岑家的德与善,是长在骨子里,轻易无法改变的,他们流淌着德与善的血液,拥有的是德与善的灵魂。岑家与双龙镇相互融合,借助双龙镇的天时地利人和,岑家逐渐壮大,彰显了以“仁”为本的儒家文化的现代价值和生命力。

两个原本安逸且自给自足的民族,面对文化冲突时的态度和做法表现出一定的差异,结果也不尽相同。在异质文化的冲击下,马孔多的民众显得麻木、愚钝,他们是独立的个体,无法达成共识,即使面对巨大的民族危难,亦多沉溺于孤独之中无法自拔。双龙镇的人虽然同样木讷,但面对时代的浪潮表现出更积极的态度,在生死面前,努力觉醒,团结一致,试图去改变现状。双方最终走上了不同的发展之路。马孔多的印第安文明在文化冲突过程中很快被西方文化所取代。在“德与善”所代表的传统文化和道德精神的支撑下,双龙镇绵延千年。

2 艺术:魔幻与现实

跨越漫长的时空,面对不同的民族文化和不一样的民族命运,两部作品在艺术表现方面呈现出明显的差异,也有相通之处。《百年孤独》采取了魔幻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虚与实交相辉映。《百年不孤》整体上则采取了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部分细节运用魔幻夸张的写法,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魔幻现实主义色彩。

魔幻现实主义是用丰富的想象和夸张的艺术手法,对现实生活进行“特殊表现”,把现实变成一种“神奇现实”。魔幻本是创作的手法,反映现实是其目的。但是,魔幻的手法常常渗透到故事情节之中与现实搅在一起,成为带着浓厚虚幻色彩的作品。在继承印第安古典文学的基础上, 拉丁美洲的魔幻现实主义兼收并蓄东、西方的古典神话,某些创作方法,以及西方现代派的异化、荒诞、梦魔等手法,借以反映或影射拉丁美洲的现实,达到对社会事态的揶揄、谴责、揭露、讽刺和抨击的目的[3]。1982年,《百年孤独》获诺贝尔文学奖,其获奖理由是“把幻想和现实融为一体,勾画出一个非常多彩的梦幻般世界,反映了拉丁美洲大陆的生活和斗争”。《百年孤独》中,现实与想象常常通过预言和神灵结合在一起,生死不辨,人鬼不分,幻觉和真实相混,神话和现实并存。老霍塞与妻子不能同床而受到邻居的讥笑,他便杀死了邻居。不久死者的鬼魂便天天来纠缠,使他日夜不得安宁。在作家的笔下,往往人鬼不分,生死无别,人可以死而复生,鬼可以从阴返阳,扑朔迷离,古怪稀奇,充满魔幻色彩。雷梅苔丝“总是赤身裸体在家里走来走去,因为她的天性抵制着一切常规习俗”,“能看到一切事物外壳之外的本质”,她自然而脱俗,最终以“升天”的方式摆脱了这个肮脏的世界。用雷梅苔丝的美丽与脱俗来反衬这个社会的黑暗与丑恶,肮脏与低俗的马孔多人与落后腐朽的马孔多镇。小说从真实出发,通过种种“魔幻”“神奇”和“荒诞”的手段,展现整个家族的孤独与不解。他们家族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孤独的方式,每个人的孤独最终汇聚在一起就变成了整个拉美民族的孤独。同时也展现了拉丁美洲光怪陆离、虚幻恍惚的一面,揭露了现实的黑暗与罪恶[4]。

相比而言,《百年不孤》整体上采用了现实主义写作手法,无论是整个故事的历史背景,还是乡土民俗都以写实为主。小说以“马日事变”后岑国仁辞官回乡和双龙镇“开秧门”的习俗作为开篇,围绕岑家三代人的命运变迁,通过国共合作破裂、灾民的祸乱、日寇的侵袭、土地改革、农业合作化、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等重大历史史实和乡土社会具体而微的生活内容,展现中国近百年的历史的起伏兴衰,揭示乡土文明的传承与变革,具有深厚的历史内涵和丰富的现实意义。同时,结合中国传统的鬼魂信仰,部分细节运用魔幻夸张的写法,为作品增添了魔幻现实主义色彩。传统社会中普通民众相信人死后灵魂是不灭的,可在阴间继续活动,甚至以种种特殊的方式参与并影响人事,控制人们的某些言行[5]。岑国仁的新媳妇给祖宗敬酒的时候,岑国仁与岑励畬都看到了酒杯中的酒“真的折了”,他们认为是先人真的来喝了。还有 “倒路鬼”。所谓 “倒路鬼” 是指“在一个地方迷失方向,转来转去又转到原处,怎么也走不出去,那他便是碰到了‘倒路鬼’。”小说第十二章写到:“当岑国仁被一根木通藤绊倒,一个草标指着他的脸时,他确定自己遇到了倒路鬼。他叫自己冷静,坐下想想,双脚却不听他的话,仍拖着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行为,还有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以及成因,在中国的传统社会里都跟鬼神相关,而这种鬼神民俗的描写也为《百年不孤》的乡村生活增添了神秘感。小说中,这种人与鬼魂之间的交流随处可见。岑国英因为日军炸弹被炸失忆,回到了双龙镇,岑国仁跑到山上喊了七天魂,“国英的魂有没有回来岑国仁不知道,但是国英与家人逐渐亲热,早上听到国英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扫地的声音便知道国英的魂回来了。”还有林小梅临死时与岑国仁的对话:林小梅向岑国仁转述了阴间的僖叔与自己的对话,分辨不出是真的僖叔来找过他,还是林晓梅自己的梦或者幻觉,虚与实相伴,真假相依,增加了作品的神秘性。

《百年孤独》整体上采用魔幻现实主义写作手法,荒诞至极,难以辨别真假,其目的是用荒诞写实,揭露社会问题和现实,反映世态的炎凉和各种人物的精神状态。《百年不孤》以现实主义写作手法为主,民间习俗细节上的魔幻色彩表达了作家对历史和生命的敬畏,增加了作品的艺术魅力。

3 结束语

《百年孤独》与《百年不孤》中的马孔多与双龙镇是拉丁美洲与中国在被殖民侵略时的缩影,两部作品虽然在时空上相隔遥远,却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们的故事情节都长达百年,两部作品都试图提醒人们以史为鉴。《百年孤独》用布恩迪亚家族每一个人的孤独气质来展现整个拉丁美洲的孤独,马尔克斯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够团结起来,反抗压迫。《百年不孤》则通过一系列历史事件传达一个奋斗的家族相互之间传递的德与善,发掘深厚的民族精神,正是这种精神文明支撑民族渡过难关,并使之得以延续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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