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建波
(1.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北京100089)
当今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 深入推进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全面深化新时代南南互信互利合作,为推动解决全球性发展和治理问题贡献中国方案,为全球性文化、知识和观念对话贡献更多中国话语,是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重要追求,是携手世界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实践。 治国理政经验交流已经成为中国与发展中国家团结合作的重要方面,是新时代南南合作深入发展的重要生长点和着力点。 在当前全球抗疫背景下,加强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特别是防疫经验交流,对于全球公共卫生治理更是有着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思考中国与发展中国家治国理政经验交流的必要性和重要性,需要准确把脉中国和世界发展大势,准确研判新时代中国的历史方位和世界坐标,在此基础上准确理解中国外交的历史使命、任务和追求。 经过新中国成立七十年、改革开放四十年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的继续发展,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新时代中国的历史使命正在于继往开来、着力推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外交需要为民族伟大复兴提供有力保障、营造更加有利的外部环境,自然需要不断提高中国的国际影响力、感召力和塑造力,对外讲好中国治国理政经验并争取获得更多的世界认同和支持也自然是当前中国外交的重要方面。
当前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其中重要变量是一大批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呈现群体性崛起,经济全球化、世界多极化、社会信息化、文化多样化深入发展,国际体系和国际秩序正在发生历史性的重大转变。 中国外交自然需要准确把脉人类社会发展大势,高举人类命运共同体旗帜,携手世界推动国际秩序朝着更加公平公正的方向发展。 其中重要方面,是携手广大发展中国家不断探索和完善治国理政之道,加快推进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和复兴进程,同时通过此种南南知识交流与互鉴不断推动发展中国家的文化复兴,进而推动人类文明更加多元更加均衡的发展,为建设更加美好的世界贡献更多来自发展中国家的经验和智慧。 21 世纪中国要成为的世界大国,是一个全面意义上的大国。 这样一个大国,不只是需要有物质力量的强大,也要有文化、精神和道义上的强大,也要有彰显中国精神和中国气度的全球责任和道义。
今日之中国,不仅是中国之中国,也是世界之中国。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世界百年大变局的历史交汇,是思考中国与发展中国家治国理政经验交流的出发点和着眼点。 此种治国理政经验交流的使命与意义,具体呈现为以下四个方面:
从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理论与实践创新的角度看,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总体上属于公共外交和人文交流的范畴,其具体实践有助于改善中国国家形象、提升中国国际话语权,通过培育与发展中国家的共享价值来增进政治互信。由于中国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制度选择多有不同,加上西方媒体长期以来的选择性报道甚至是刻意歪曲,一些发展中国家对中国的国内政治和外交政策仍有误解,因此,主动向发展中国家介绍中国的发展道路和政策选择,向他们展现中国人对自己、对世界发展的责任和担当,能够在很大程度上起到释疑增信的作用,增进世界对中国发展的了解和信心,也能够在诸如人权对话等重大的国际场合为中国赢得信任和支持。 特别是,要善于挖掘中国与其他发展中国家在历史文化和国家建设中存在的异同点,相异之处增进了解,相通之处增进互信,通过文化、观念、制度的交流互鉴来培育共享价值,为新时代中国与发展中国家合作夯实价值观基础,为世界贡献更多来自非西方的智慧和观念。
从全球发展的角度看,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是一种国际发展合作,其目的在于推动全球性发展和治理问题的解决,因而从一开始就有超越中国自身的更大的世界意义。过去几十年来,发展中国家群体在总体发展态势上呈不断上升之势,世界“东升西降”、“南升北降”在某些领域也确是事实,但发展中国家之间发展速度迥异、发展差距甚大,世界的和平赤字、发展赤字、治理赤字仍主要集中在发展中国家和地区。 中国主动与世界分享减贫和发展经验,通过技术转让、经验分享、能力建设开展与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合作,成为中国撬动世界发展、参与全球治理的重要途径和方式。特别是在此次全球新冠肺炎疫情(COVID-19)爆发后,中国更是高举推动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旗帜,积极向深受疫情影响的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国家提供力所能及的医疗救助,与他们分享疫情防控的经验和信息,通过提供医疗支持和分享抗疫经验“双轨”路径帮助他们提高疫情防控能力,在引领全球公共卫生治理进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回首过往,中国十四亿人口逐步实现减贫和发展,这是人类发展史上的重大成就,对世界发展有着巨大贡献,如今中国在实现自身发展的同时又全力支持发展中国家的发展与复兴进程,积极参与解决全球发展和治理问题,这是中国崛起对国际社会的又一重大贡献。
从人类文明对话的角度看,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在深层次上也是一种观念和制度的互学互鉴,为发展中国家自主探索发展道路提供了新的启示。自发展中国家实现独立以来,求和平、促发展、谋复兴就成为他们面临的最为重要也是最为迫切的历史任务。 在过去几十年里,中国有效实现了社会长期稳定和经济快速发展,从一个积贫积弱的国家跃升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而同期很多亚非拉发展中国家则不同程度地经历了经济社会发展的缓慢甚至停滞,一些国家甚至深陷政治动荡的泥潭,这是中国治国理政经验之所以备受发展中国家瞩目的重要背景。 于是,中国成功实现长期发展和稳定的制度设计和政策选择,中国党和政府对国家发展的宏观规划和引领,以及中国始终独立自主追求自身发展道路的决心,都成为他们热议的话题。①近年来非洲和拉美涌现出一批解读中国发展模式及其对非洲和拉美启示的著作,部分代表作有:James Shikwati, ed.,China-Africa Partnership:The Quest for a Win-win Relationship, Inter Region Economic Network, Nairobi,2012; Alebel B. Weldesilasie, et al., The Experience of Chinese Industrial Park & African Countries'Practice: Lesson for Ethiopia, World Affairs Press, Addis Ababa,2015; Charles Onunaiju, China's Struggle for Modernization: From Revolution to Reform, Yaliam Press Ltd., Abuja,2016; Gerald Mbanda, China and Rwanda:Effective Leadership Is Key to Transformational Governance, Kigali,2019; [巴西]奥利弗·施廷克尔(Oliver Stuenkel)著:《中国之治终结西方时代》,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17年版。中国发展的相对成功,推动发展中国家不断思考自身发展道路,帮助他们在复制欧美模式或曾经效仿苏联模式之外更加自主地探索适合自身的发展道路。 对于很多发展中国家而言,中国发展的相对成功既是一种经验上的参照和借鉴,也是一种精神上的榜样和激励。
从更为宏大的世界体系演进的角度看,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也是南南合作的重要方面,通过撬动发展中国家的整体发展因而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推动国际格局的演变和世界体系的演进。新中国成立七十年来,中国和发展中国家南南合作的历史使命由20 世纪50—70 年代追求民族国家独立和第三世界的完全解放,逐步演变到20 世纪80—90 年代特别是21 世纪以来追求经济社会发展和民族复兴,以及推动全球发展和治理问题的解决。 中国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也由最初革命经验、革命精神的横向传递和新生民族国家建设经验的相互交流,发展到经济社会发展和政党政治经验的全方位相互学习,以及更为深层次的思想、观念和制度层面的相互借鉴。 着眼世界历史变迁,中国与发展中国家的经验交流从一开始就具有重要的世界意义。 如果说亚非民族独立时期的经验交流在推动亚非国家实现政治独立和民族解放进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那么当前时代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则具有全新的世界意义:一是通过推动发展中国家的发展和复兴进而带来了国际力量对比的显著变化,以及国际格局更加均衡的发展;二是南南技术、知识和观念互学互鉴从长远上有助于人类文明格局的深刻演变,世界范围知识流动不再只是由“北”向“南”、由“西”向“东”扩散和渗透,人类文明交流日益呈现更加多元的格局,延续几百年之久的西方中心主义格局或将发生某种具有实质性意义的改变。 这正是世界百年大变局最富历史意义的变化之处。
推进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既包括向发展中国家介绍中国的治国理政经验,与他们分享中国人对经济发展、社会稳定、国家复兴、中国与外部世界关系等重大问题的理论思考,也包括虚心研究和合理借鉴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发展经验,更为深入地了解他们的历史、文化和制度特点。 在当前国际社会迫切需要了解中国发展的“秘密”之时,我们尤其需要及时研究和总结中国自身的治国理政经验,向国际社会呈现更多讲得透、听得懂、记得住的中国话语。 本文因此主要集中于中国治国理政经验的理论总结和世界表达。
中国治国理政经验究竟如何总结和提炼?回答这一大问题,需要理解和把握中国经验最一般性的本质。 相较于其他发展中国家,中国在实现独立后取得了两大历史性发展成就:一是实现了一个超大型国家长达七十余年的和平稳定,二是有效实现了自身十四亿人口的减贫和发展。 从中国自身历史进程来看,中国治国理政经验是中国人维护国家独立、追求民族复兴的理论与实践探索,是中国人独立自主探寻发展道路的观念总结和经验积累。 从全球发展的角度,中国经验是发展中国家追求现代化的一种成功探索,是人类社会在解决发展和治理问题上的一种重要实践,因而具有了超越中国自身的世界意义。
与发展中国家分享中国经验,就需要在价值取向与话语表述上实现大体平衡:既要向世界呈现中国治理模式的独特之处,彰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又要注重中国经验的世界表达,而非自说自话,用国际社会听得懂的话语展现中国经验的内涵与世界意义。 这就需要寻求与其他发展中国家在发展领域的最大公约数,从发展中国家追求现代化因而需要解决若干发展难题的角度来思考中国发展经验,从发展中国家推进国家构建(State-building)因而需要探索适合自身发展道路的角度来解读中国的制度选择。以下几点颇为重要:
(一)弘扬自主精神,注重权衡独立自主与对外开放的辩证关系。中国共产党一直坚持独立自主和自力更生的精神,以这样的精神去领导中国的革命和建设,去思考中国的改革和发展,这是中国成就自身伟业的最根本经验。 中国始终强调以自身力量从事经济建设,以自身国情民情为基础探寻发展道路,以自身立场为准绳思考并处理与外部世界的关系,都体现出对独立自主精神的一贯弘扬和坚持。 对许多苦苦追求发展但仍未找到适合自身发展道路的国家,中国治国理政经验最宝贵之处或许正在于这种精神上的激励和启示。 需要指出的是,中国所倡导的自主自立精神并不是对外部世界的孤立和封闭,也非依附理论所主张的与世界体系“脱钩”,而是在独立自主的基础上与世界携手发展。 中国改革开放的成功离不开深度融入世界,中国未来发展同样需要更为全面更为深入的对外开放。 中国之所以倡导“一带一路”国际合作、搭建上海进口博览会,以及坚定承诺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其目的就是希望更大程度实现中国与世界的深度交融,在推动中国自身发展的同时为世界和平与发展做出更大贡献。 正如习近平主席一再承诺的那样: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中国开放的大门只会越开越大。①习近平:“开放合作 命运与共——在第二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开幕式上的主旨演讲”,《人民日报》,2019 年11 月6 日,第3 版。
(二)推行渐进改革,审慎处理改革、发展与稳定之间的内在关系。实现社会转型是很多发展中国家在现代化进程中都需要解决的大问题。 放眼世界,无论是冷战结束东欧国家的激进政治转型和非洲政治民主化,还是2010 年后波及多个国家的“阿拉伯之春”,其结果都带来了不同程度的政治动荡和经济发展的严重迟滞。 中国在探索改革路径时有自己特殊的理解,在很长时期里一直强调“摸着石头过河”,在本质上走的是一条渐进改革之路。 其内在逻辑在于,稳定是前提,改革是动力,发展是目标,在保持政治秩序稳定的前提下循序渐进地推进改革开放进程,以避免社会快速变迁给经济发展带来难以调和的冲击和震荡,进而在有效实现发展的过程中不断改革和完善国家制度,增强化解矛盾、防范风险的能力。 其合理之处在于,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是从前现代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在本质上是一场系统性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变迁,涉及错综复杂的利益竞争、社会矛盾和制度分歧,试图以激进方式实现变革往往容易激化既有矛盾,给现代化带来许多难以预料、难以处理的破坏性影响。 美国保守主义学者塞缪尔·亨廷顿在目睹多个民族独立国家的政治动荡之后指出,对于现代化进程中的发展中国家而言,首要问题是合法的公共秩序而非政治自由,必须先存在权威而后才能谈得上限制权威。①[美]塞缪尔·P·亨廷顿著,王冠华等译:《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三联书店,1989 年版,第7 页。需要强调的是,渐进改革绝不意味着为了政治稳定而忽视改革和发展的持续推进,而意在强调,发展中国家在追求现代化进程中,必须重视维护政治秩序稳定,必须审慎处理社会变迁进程中的各种分歧和矛盾,必须着眼改革和发展进程的有序推进,从而有效避免许多发展中国家曾出现过的“经济发展—政治动荡”的政治难题。
(三)坚持发展导向,以发展为优先目标且以发展为手段和途径来解决发展中面临的问题。中国发展模式有个显著特点,即把经济发展置于优先地位,注重发挥党和政府对发展的引领和助推作用。 中国通过基础设施建设来撬动经济发展,通过适度的产业政策来推动经济结构转型升级,通过大规模“请进来”“走出去”深度参与全球市场,通过“一带一路”的稳步推进来全面增进与外部世界的互利共赢和共同发展,都集中展现出中国政府推动经济发展的积极意愿和行动能力。 中国还坚持了一种发展导向的问题解决路径,以更大程度的发展、更高水平的开放、更深层次的改革来破解发展中出现的各种难题。 反观一些发展中国家,当他们面临发展问题时,往往采取政治导向的问题解决路径,寄希望通过政治权力的重新分配来实现利益结构的重新划分,这在民族国家构建相对滞后、民主政治发展尚不成熟的国家,容易导致问题更趋复杂,甚至引发更大程度的政治与社会动荡。 虽然中国发展模式仍然面临许多亟需解决的问题,也需要在发展中不断转型升级,但诸如政府对经济的有效推动和引领、以发展导向而非仅仅依赖政治导向来解决社会和民生问题,对其他后发国家具有可以借鉴的显著价值。
(四)强化制度建设,有效平衡国家与社会、政府与市场的相互关系。好的发展建立在好的治理上。 在公共管理学领域,国家可以根据其治理能力的高低大致分为有效(有能力的)政府、低效(低能的)政府、失败(无能的)政府。②王绍光、胡鞍钢、周建明:“第二代改革战略:积极推进国家制度建设”,《战略与管理》,2003 年第2 期,第90~95 页。制度建设和能力建设是现代国家构建的核心内容,国家制度的完善程度和执政能力的高低直接决定着国家的治理水平和治理绩效。 这是因为,无论何种意识形态,无论何种政党政治体制,国家要履行其公共管理职能都需要有系统且较为成熟的国家制度,包括统一的市场规则体系、现代化的财政和金融体系、完善的教育卫生和社会保障体系,以及相对成熟的法治体系,这是国家推动经济发展、维护社会稳定并为国民提供公共服务的基础。 美国学者弗朗西斯·福山,这位鼓吹西方民主制度的新自由主义者,也承认有效的政治制度是贫穷国家实现稳定和发展的关键,主张国家发展的首要议题在于推进国家构建并提升国家能力。③[美]弗朗西斯·福山著,黄胜强、许铭原译:《国家构建:21 世纪的国家治理与世界秩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 年版,第115 页;[美]弗朗西斯·福山著,毛俊杰译:《政治秩序的起源:从前人类时代到法国大革命》,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年版,第9~29 页。
中国是一个制度早熟的国家,有着五千年文明史、三千年“大一统”和中央王权历史,以及千余年科举取士制度。 新中国成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一直积极探索富有自身特色的现代国家制度,在国家政权建设、政府机构设置、官员任免考核、社会体系建设等方面建立了一整套富有效能的制度体系,在此基础上不断加强治理能力建设。 加拿大政治学者贝淡宁(Daniel A.Bell)基于中国传统儒法哲学文化,从“民本主义—贤能治理”的角度思考中国模式的内在逻辑,认为“顶层的贤能政治、中层的实验和基层的民主制”三者有效结合是中国政治体制强大而有力的关键,并认为这种“贤能政治”(Meritocracy)把选举与选拔有机结合因而既能实现有效集中又能回应民众的诉求。①贝淡宁认为,中国治理模式崇尚选贤与能,能够挑选出拥有高超能力和美德的政治领袖,同时通过“基层民主、中间试验和高层尚贤”的政治架构尽可能地回应了民众的民主诉求。 [加拿大]贝淡宁著,吴万伟译:《贤能政治:为什么尚贤制比选举民主制更适合中国》,中信出版集团,2016 年版,第136~163 页。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中国以各级党委和政府部门为中坚,充分调动社会各领域各阶层力量共同参与,建立起全面、严密、有效的防控体系,取得了疫情阻击战的初步胜利,充分展现了中国在制度和能力上所具有的某些优势。
这里需要指出的是,强调中国的制度建设和治理能力,并非指党和国家需要垄断一切,无意于表明中国发展需要的是一种全能型政府,而是意在说明,党对国家的引领、政府对社会的管理,是通过现代国家治理体系建设和国家治理能力的不断增强来实现的。 事实上,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中国一直试图在政府与政党、国家与社会二元关系中寻找合理边界,在中央和地方、宏观调控与市场机制中寻求合理平衡,这一直是中国改革和发展的重要课题。 于是,中国党和国家得以在经济和社会事务中发挥着积极的引领作用,通过投融资环境的培育来激发市场活力,通过适度产业规划来引领市场发展方向,通过适度的宏观调控来规避市场的某些不足,不断完善富有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 改革开放以来快速发展的重要背景,正在于对政府和市场、国家和社会相互关系的重新认识,以及在有效发挥政府作用的同时实现市场活力和民间创业精神的极大释放。
(五)培育社会共识,同时注重统筹政治和社会生活中的多元与共识的关系。中国有着数千年的分久必合的“大一统”历史,中国文化也有着追求统一和秩序的“大一统”思想,同时中国文化又有着内在的中庸思想和“和而不同”理念,这在很大程度上成就了中国在文化思想和政治制度选择上的一体多元格局。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坚持民主集中原则,把民主集中制度作为党的根本组织制度和领导制度,同时在具体制度设计上不断发展和完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人民政治协商制度、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基层民众自治制度,以及在具体政治生活中践行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都体现了中国治理中的“多元共识”特点。②尼日利亚中国研究中心主任查尔斯·奥努奈居曾专门谈及中国的政治协商制度,认为这一多党协商制度能够通过富有弹性的机制把各种利益相关者团结起来,既可以避免一党制的固有弊端,也可以避免多党制带来的无序权力竞争。 Charles Onunaiju,China's Struggle for Modernization:From Revolution to Reform,Yaliam Press Ltd., Abuja, 2016, pp.82-85.其本质在于,多元是前提和基础,共识是导向和趋向。 其目的,是在承认社会多样性和差异性基础上,通过广泛的讨论、对话和协商来化解分歧、减少矛盾、增进互信,通过“存小异求大同”以达到最大程度的“和而不同”。③罗建波:“中国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历史、理论与世界意义”,《西亚非洲》,2019 年第4 期,第3-22 页。
放眼世界,无论何种文化传统,无论何种政治选择,政治制度包括政党制度的功能和诉求都是一样的,即在尊重社会多元的前提下,最大程度鼓励政治上的良性竞争而非恶性竞争,最大程度培育社会共识而非扩大社会分歧,最大程度维护秩序稳定而非导致社会动荡和国家分裂。 相较于一些发展中国家片面或绝对地追求所谓选举民主或多数民主,中国民主形式更接近于协商民主或共识民主的实质,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克服单纯倚重多数票决方式所带来的弊端,在注重形式民主的同时更加强调实质民主,进而通过适当的政治安排最大程度地吸纳不同党派、阶层、群体的意志,最大程度地反映最大多数人的意见,并使得少数人的利益和意见也得到应有的尊重和考虑。④有关协商民主或共识民主的论述,请参见林尚立:“中国政党制度与国家建设”,《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2009 年第9期,第1~6 页;杨光斌:“中国的政策过程追求的是一种共识民主”,《北京日报·理论周刊》,2018 年3 月5 日。考虑到亚非拉很多发展中国家都存在复杂的族群关系和宗教关系,一些国家还存在严重的族群冲突和宗教冲突,特别是“逢选必乱”或“逢选易乱”仍未终结,中国多元共识的政治理念和制度设计对他们完善自身政治制度或许具有某种启示性意义。①卢旺达治理署新闻与传播主任吉拉德·姆班达专门以共识民主(Consensual Democaacy)来概括中国和卢旺达在政治发展上的相似性,认为这种政治模式值得非洲国家借鉴和学习。 Gerald Mbanda, China and Rwanda: Effective Leadership Is Key to Transformational Governance, Kigali, 2019, pp.26-35.
新中国成立七十余年特别是改革开放四十余年来,中国在继承优秀传统政治文化、适度借鉴国外发展经验的基础上,不断创新适合自身国情的制度设计,不断完善推进改革和发展的政策选择,探索出一条既有着一般国家治理属性而又有自身显著理论和实践特色的国家发展和治理模式。 基于前述中国治国理政经验,中国治理模式呈现四个显著特点, 即四个“State”②在英语世界里,State 常指主权国家的政权或者政府,有时也用以指代国家。:
有为政府(Effective State)。中国模式的显著特点在于,政府有着推动经济发展的强烈意愿并拥有有效动员、协调和整合资源以推动国家发展的能力,特别是通过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来改善发展条件并提升发展能力,通过市场环境的逐步完善以充分整合利用各种资源禀赋和发展要素,通过有选择性的产业培育以实现在特定领域的追赶型发展。 一些学者习惯于用“强政府”(Strong Government)来指称中国发展和治理模式,其实这一词汇在政治学领域并非完全意义的褒义词。③长期以来,政府应该发挥何种作用,政府与市场、国家与社会究竟需要维持何种关系,一直是政治学研究的重要课题。[美]约瑟夫·E·斯蒂格利茨:“后‘华盛顿共识’的共识”,载黄平、崔之元主编:《中国与全球化:华盛顿共识还是北京共识》,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 年版,第86-97 页;马德普:“渐进性、自主性与强政府——分析中国改革模式的政治视角”,载俞可平等主编:《中国模式与“北京共识”:超越“华盛顿共识”》,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 年版,第211-225 页。从历史进程和发展方向看,中国治理模式其实是一种“有为政府”,即政府在相对有限的治理范围和必要的制度约束下行使富有效能的国家权力。 中国改革开放四十余年实现快速发展的一个重要背景,正在于不断推进体制改革以完善现代国家治理能力,不断提升政府或国家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治理能力,同时通过不断完善市场机制以充分释放和激发市场活力和民间创业激情,从而大体实现了“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的良性互补。 从这个角度讲,当代中国发展和治理的相对成功,靠的主要不是“强人”,而是“强制度”。 中国模式的特点,也主要不是“强政府”,而是现代国家治理意义上的“有为政府”。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专门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其目的就是要进一步完善国家现代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把中国制度优势更好转化为国家治理效能,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提供有力保障。
回应型政府(Responsive State)。中国传统文化主张“仁者爱人”(《孟子·离娄下》),强调“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尽心下》),要求执政者听民意、顺民心、施仁政。 中国共产党和政府始终坚持为人民服务,始终以人民为中心,始终把人民的利益和呼声置于一切工作的首要位置。 这是中国共产党的初心,是中国革命、改革、建设不断得以攻坚克难、砥砺前行的原动力。 习近平同志在纪念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大会上指出,改革开放的基本经验之一就是“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不断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④“习近平:在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17 年12 月19 日,第2 版。就国家治理而言,中国国家治理的根本目的是保障人民利益,国家治理的根本基础在于人民的认同,国家治理的根本力量在于人民的支持。 强调国家治理的群众基础,要求国家治理必须依靠人民,必须得到人民的认同和支持,必须充分动员人民的意志和力量,这是中国治理模式的显著特点。 面对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始终把人民生命和健康置于首位,以最坚决、最果断、最有力的方式打赢疫情阻击战,充分保障了人民的生命权、健康权,彰显了为人民服务、以人民为中心的初心。
中性政府(Deinterested State)。不同于世界上许多政党只代表部分人的利益,中国共产党代表了自近代以来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客观存在的利益最大公约数;不同于西方先有现代国家后有现代政党的逻辑,中国共产党带领各民主党派和全国各族人民在革命胜利中共同缔造了中华人民共和国。①祝灵君:“党领导国家体制研究”,《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20 年第1 期,第155-162 页。中国共产党执政目标的长远性、执政使命的人民性、执政基础的广泛性,决定了它能够以长远眼光而非眼前利益、以全局视野而非局部利益来审视自身的使命、责任并由此制定国家的大政方针。 中国政府因此具有超越国内不同利益集团和政治力量的相对“自主性”,因而能够规划相对长远的国家发展目标,能够制定着眼全民福祉的具体政策,且能够在实践中一以贯之地贯彻执行。②姚洋:“中国经济成就的根源与前景”,《文化纵横》,2010年第4 期,第16~23 页;贺大兴、姚洋:“社会平等、中性政府与中国经济增长”,《经济研究》,2011 年第1 期,第4~17 页。其实,中国的政策制定环境并非真空,政策制定过程也受到许多来自不同行业和地方的利益集团的影响,但相对于其他多数发展中国家,中国执政党和政府仍然拥有相对更为广泛的代表性,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将长远的国家利益作为自己的追求目标。
共识型国家(Concensus State)。中国是一个民族、文化、社会都非常多元的国度,但中国文化的和合本质、中华民族的家国情怀、中国历史对大一统的追求,以及当代中国特殊的国体和政体,都决定中国又是一个注重共识且能够培育共识的国家。 中国在很大程度上有着举国一致的“社会共识”、“全民共识”,即以全国之力、上下一心来推动国家的改革和发展并在这一进程中维护国家的基本稳定,由此实现国家的统一与繁荣。 为有效防控新冠肺炎疫情,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秉持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汇聚全党、全国、全军之力打好疫情防控战和经济民生保卫战,集中展现了统一意志、统一行动在特殊困难背景下带来的强大合力。 中国的国情党情与很多发展中国家存在很大差异,历史文化传统也有很大不同,中国共识型国家模式很难完全照搬到其他发展中国家,但可以探讨的是,对于那些国家统一构建尚未完成且亟需提高国家治理能力的发展中国家,也的确需要加强国家共识的培育,避免国家治理碎片化,这是国家实现团结和统一并在此基础上追求发展和复兴的重要基础。
进入21 世纪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与发展中国家治国理政经验交流得到全面快速发展,成为当前南南合作不断深化拓展的重要助力,也是新时代南南合作不断转型升级的重要体现。 继续推进与发展中国家治国理政经验交流的行稳致远,需要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认真践行南南合作精神,始终坚持相互尊重、互学互鉴、存异求同的原则。
以构建知识(价值)共同体为治国理政经验交流的追求目标。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中国为人类社会发展勾画的愿景和蓝图,是中国呈现给世界的全球秩序构想。 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又是一项宏大的系统性的世纪工程,非一朝一夕之功,不可能一蹴而就。 关键的问题是,如何把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一步一步转化为世界现实,这就需要找到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本路径和实现步骤。 从南南利益共同体、责任共同体逐步上升到更高层次的知识和价值共同体,从中国与发展中国家的互利共赢共同发展逐步拓展到世界范围内的相互尊重和真诚合作,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应有实践方略。 中国携手周边、非洲、拉美等发展中国家和地区,致力于打造利益共享、责任共担、价值互鉴的命运共同体,把周边命运共同体、中非命运共同体、中拉命运共同体等视为先行先试的样板,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打造重要的示范效应。 中国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通过观念和制度层面的互学互鉴推动各方提升发展能力,更好思考适合自身的发展道路,通过文化、思想和观念层面的相互分享推动打造南南知识和价值共同体,进而推动人类文明格局更加多元更加均衡的发展,这正是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题中之义。 如果说中国与发达国家的经验交流主要着眼增信释疑,那么中国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则着眼实现知识共享和增进共识。 推动构建与发展中国家的知识和价值共同体,为治国理政经验交流提供了新的目标与动力。
以南南合作精神为治国理政经验交流的价值遵循。从1955 年亚非万隆会议达成团结、友谊、合作的“万隆精神”以来,这些民族独立国家就一直践行着相互支持和团结合作。 此种南南互信互助互利合作,在过去曾是第三世界民族解放运动的一部分,着眼的是反帝反殖并实现政治独立,当前则是发展中国家对国家现代化和国际正义的共同追求,着眼的是共同实现国家发展和民族复兴,以及推动世界体系的变革和完善。 中国推进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其目的就是通过知识共享和经验互鉴助推发展中国家更好思考和解决他们面临的紧迫的发展和治理难题,通过发展中国家在文化、思想、观念、价值上更加自尊自信推动人类文明交流格局更加均衡多元的发展,进而推动世界体系呈现更为公平公正的结构性变革新趋向。①可以这样说,发展中国家改造世界体系的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们能否“形成统一思想体系的能力”。 刘青建:“发展中国家成功改变国际制度的三个变量探析”,《太平洋学报》,2003 年 第3 期,第54 - 63 页;Stephen D. Krasner, Structural Conflict: The Third World Against Global Liberalism, California: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5, p.4.因而,其意义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发展合作或人文交流,成为20 世纪百余年来南南合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成为当代发展中国家追求发展复兴进程的重要实践探索,成为当今世界百年大变局不断深入推进的重要推动力量。
以相互尊重、互学互鉴、存异求同为治国理政经验交流的基本原则。习近平总书记在2017年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强调指出,中国不“输入”外国模式,也不“输出”中国模式,也不会要求别国“复制”中国的做法。②习近平:“携手建设更加美好的世界——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的主旨讲话”,《人民日报》,2017 年12 月2 日,第2 版。在2018 年中非合作论坛北京峰会上,习近平同志更是明确阐述了中国外交奉行的五个“不”,即:不干预非洲国家探索符合国情的发展道路,不干涉非洲内政,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不在对非援助中附加任何政治条件,不在对非投资融资中谋取政治私利。 正如中国承诺的那样,中国与发展中国家的经验交流始终坚持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始终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甚至是“己所欲之也慎施于人”。 长期以来,中国注重尊重其他发展中国家的平等地位,注重尊重他们的自主选择,注重尊重他们的文明成果与经验积累,与他们建立起在文化、思想、观念、制度上互学互鉴的伙伴关系。 这种经验交流,不是中国发展经验的单向输出,不是中国治理经验的单方面宣介,而是在相互平等基础上的互学互鉴、取长补短,即便是其他国家在探索发展道路时走过的弯路和相关教训也值得我们认真汲取,帮助我们更好思考和解决前进道路上的诸多难题。 这种经验交流,还需要尊重相互间的差异,尽量不去辩论政治制度的孰优孰劣和意识形态的高下之分,而是发掘最大公约数,找到各方的关切点、相似点、共同点,从国家现代化的角度分享经济社会发展经验,从国家构建的角度探讨制度选择和能力建设,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角度去构筑共享的文化、思想和观念。 我们需要自信地认识中国的发展成就和世界影响,又要怀着谦虚精神、客观态度去对外阐释中国的治国理政经验,这既有助于照顾对方的心理感受,也有助于避免国际社会对中国外交的某些误解和猜忌。
治国理政经验交流的深入发展,需要外交理念和原则的引领,也需要外交实践创新的跟进。 为推进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中国一直积极推动外交体制机制建设,不断拓展人文交流的路径与方法,由此推动南南文明交流互鉴实现更大发展。
(一)建构起从经济发展、技能培训到国家治理、政党建设全方位多领域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新格局。21 世纪以来,伴随中国经济发展成就的逐步显现,非洲国家开始“向东看”、部分拉美国家开始“向西看”,中国与发展中国家的发展经验交流正是在这一背景下起步的。 2000年召开的首届中非合作论坛部长级会议开创性地设立了“非洲人力资源开发基金”,推动中非人力资源开发合作得到快速发展。 在最初阶段,经验交流主要集中在经济社会发展、技能培训、人力资源开发的层面。 随着中国在道路、理论、制度和文化上得更加自信,中国与发展中国家的发展经验交流逐步上升到更为全面意义上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正如2006 年中国政府首份《中国对非洲政策文件》白皮书明确提出中非双方“相互学习借鉴治国理政和发展的经验。”①“《中国对非洲政策文件》(全文)”,中央政府门户网站,2006 年1 月12 日,http:/ /www.gov.cn/zwjw/2006-01/12/content_156498.htm。“治国理政经验”开始作为一个独立词汇被明确提了出来。 从字面意义上讲,虽然发展经验本身也涉及国家发展的方方面面,但治国理政经验在囊括经济社会发展经验的同时,更加明确地涵盖了诸如道路选择、制度建设、治理建设、政党建设等更为宽泛的内容。 党的十八大特别是十九大以来,中国开始更加自信地思考自己的道路、理论和制度选择,更加系统地总结提炼国家发展和治理的经验、教训和相关启示,也开始更加深入地推进中国与世界特别是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 治国理政经验交流已经成为中国深化与发展中国家团结合作的一个重要方面,成为新时代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的一个生长点和着力点。
(二)打造政府外交与政党外交、公共外交与民间外交、国家外交和地方外事相互携手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新体系。随着合作领域的不断拓展和外交任务的多元化,中国对发展中国家外交已经形成了以外交部为主,各领域、各层级、各部门共同参与,政党、人大、政协、妇女、青年、智库、学者密切配合的“大外交”格局。 在此背景下,中国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得到显著发展,呈现出地域上显著拓展、合作内容显著深化、参与主体显著多元、交流形式显著多样的新态势。 在地域分布上,治国理政经验交流从非洲国家快速拓展到几乎所有发展中国家,成为中国与发展中国家南南合作的重要方面;在交流内容上,在关注经济社会发展经验的同时,开始更多涉及制度建设、治理模式、能力建设、政党建设经验等更为深层次内容;在参与主体上,国家、政党、地方以及各层面的学者、智库、妇女、青年广泛参与;在外交方式上,政府外交、政党外交、公共外交、民间交往、地方外事得到蓬勃发展;在交流形式上,以中国政府部门及相关培训机构主办来华研修班为主,辅之以多种形式的互访、研讨、宣介、展览、合作研究。比如,中非双方在中非合作论坛框架下,已经搭建中非民间论坛、中非智库论坛、中非青年领导人论坛、中非媒体合作论坛、中非减贫与发展论坛等分论坛,启动实施了“非洲人才计划”“中非联合研究交流计划”“中非高校20+20 合作计划”“中非智库10+10 合作伙伴计划”,推动中非思想知识界建立起更富成效的长期伙伴关系,中非人文交流由此得到全面发展,中非治国理政经验交流由此得到深入拓展。
(三)在双边、区域和全球层面搭建起多层次、多形式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新机制。在双边层面,中国同几乎所有发展中国家都建立了不同形式的经验交流和能力建设合作。 在区域层面,中国不仅加强了同东盟、非盟、阿盟、拉共体等区域合作组织的全方位合作,还主动搭建起对发展中国家的“1+N”整体外交平台,不断完善中国东盟合作机制、中非合作论坛、中阿合作论坛、中拉论坛、中国中东欧“17+1”合作机制,通过集体磋商机制来统筹、协调、优化治国理政经验交流。 整体外交是一种“1+N”模式,即以中国为一方,以一个地区所有或绝大多数国家为另一方的合作模式,兼具双边合作和多边合作的性质,具有合作议题开放、合作机制包容、合作形式灵活、国际影响广泛,且能够极大有助于提升中国的国际影响力和话语权。 在跨区域层面,金砖合作组织注重分享治国理政经验,并以“金砖+”模式引领南南框架下的能力建设合作。 在全球层面,中国通过提供资金、物资、技术和经验支持以联合国为代表的全球性多边机构在发展中国家开展的能力建设项目,推动二十国集团(G20)更加关注非洲等发展中国家的减贫与工业化进程,同时还主动发起具有全球规模的中国共产党和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分享治党治国经验,开展文明交流对话。
中国还要重视且又需审慎推进与发达国家在全球发展和能力建设领域的三边对话与合作。 欧盟委员会早在2008 年10 月就曾推出《欧盟、非洲与中国:走向三边对话与合作》的政策文件,提出了开展中、欧、非三边对话与合作的机制构想和政策建议。①Commission of the European Communities, “The EU, Africa and China: Towards Trilateral Dialogue and Cooperation”, Archive of European Integration in the University of Pittsburgh, October 17,2008, http:/ /aei.pitt.edu/38001/1/COM_(2008)_654.pdf.此后,中欧战略对话机制开始定期探讨非洲议题,中欧双方建立了在非洲问题上的多层面定期沟通渠道。 在2019年第21 次中国—欧盟领导人会晤中,双方重申加强国际发展合作,共同推动各方全面落实联合国《2030 可持续发展议程》和《亚的斯亚贝巴行动议程》。②“EU-China Summit Joint Statement”, European Council,April 9, 2019, https:/ /www.consilium.europa.eu/media/39020/euchina-joint-statement-9april2019.pdf.从理论上,此种合作有助于各方减少分歧、增进协调,扬长避短,进而提高各方对发展中国家和平与发展问题的支持及成效,因此中国一直秉持开放包容的态度欢迎此类三边和多边合作与对话。 但同时,中国同发达国家在历史经验、发展理念和外交原则上存在很大不同,在外交诉求和利益关切上也有不少差异,各方对发展中国家发展议程的优先顺序也有许多不同的认识,客观上制约着三边对话与合作的顺利开展。 在路径选择上,各方应当采取循序渐进的方式,在积累信任、增进共识的基础上不断推进更高层次的合作;在合作领域上,可以考虑从具体的低政治领域入手,比如加强在发展中国家减贫、农业、公共卫生、自然灾害、气候变化等领域的合作,逐步拓展到和平与安全等高政治领域;在合作原则上,需要尊重发展中国家的主导权和选择权,以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和诉求为出发点和着眼点,同时注重维护中方在三边对话与合作中的应有权益。 比如,在非洲问题上,中国秉持“非洲提出、非洲同意、非洲主导”三原则,欢迎非洲合作伙伴多元化,支持国际社会助力非洲发展和复兴,充分彰显了中国在三边对话与合作问题上的开放性和原则性。
中国是一个大国,中国共产党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政党。 大国、大党就应该有大国、大党的样子。 中国人自古就有“天下大同”的世界理想,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道德情操,当代中国更是有立足东亚、放眼全球、造福世界的胸怀和境界。 在百年大变局下思考中国大外交,既要着眼服务民族复兴和国家富强,也要为建设更加美好的世界贡献更大力量。在百年大变局下推进南南合作,既要着眼推进彼此政治互信和经济社会发展,也要有更为宏大的全球视野,着眼推动解决全球发展和治理问题,推动世界体系更加公平公正发展。 推进与发展中国家的治国理政经验交流,正是在百年大变局下推动构建新型国际关系、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实践。
进一步深化与发展中国家治国理政经验交流,在当前中国经济快速发展以及中国经验备受世人瞩目的背景下,重要方面是要向国际社会讲好中国的治国理政经验,向世界客观展现中国的发展成就和经验总结。 这就首先需要对中国治理经验有基本的定位,认识到中国经验是发展中国家追求现代化的一种成功探索,是人类社会在解决发展和治理问题上的一种重要实践,从发展中国家追求现代化因而需要解决若干发展难题的角度来思考中国发展经验,从发展中国家推进国家构建因而需要探索适合自身发展道路的角度来解读中国的制度选择,由此寻求与其他发展中国家在发展和治理领域的最大公约数。 在新时代继续推进与发展中国家治国理政经验交流的行稳致远,还需要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认真践行正确义利观,始终坚持相互尊重、互学互鉴、存异求同的原则,同时不断推动外交体制机制建设,不断拓展人文交流的路径与方法,由此推动南南文明交流互鉴实现更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