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辽代刺绣的现存实物看其文化遗产价值

2020-01-08 08:51叶立群
中州大学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针法刺绣

叶立群

(辽宁社会科学院 文学文化学研究所,辽宁 沈阳110031)

刺绣是人们为了满足自身的物质、精神需求而创造的工艺品,承载着中国传统的手工技艺和审美精神。宋辽金时代,中国文化及艺术精神经历了重要转折期,刺绣也不例外。在具有承前启后意义的发展阶段,辽代刺绣呈现出鲜明的时代特色和民族风格,并成为今日辽绣的重要源头。现存辽代刺绣实物相对较多,也极珍贵,是一份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文化遗产价值主要体现在其所具有的工艺价值、美学价值、历史和文化价值等几个方面。

一、关于刺绣发展史与辽代刺绣

中国的刺绣起源于史前时期,研究者多认为它与图腾崇拜及文身等原始人体装饰有着密切关系。现已发现的年代最早的实物为商周时期的刺绣。考古实证主要有三:一是瑞典学者西尔凡在商代青铜器上发现的刺绣痕迹;二是在陕西宝鸡茹家庄西周墓青铜器和泥土上发现的刺绣痕迹;三是在湖北江陵望山楚墓出土的多件织绣衣物[1]56-59,刺出了精美的蟠龙飞凤、龙凤相蟠纹、龙凤虎纹等。到了汉代,刺绣已经具有了较高的水准,代表这一时期刺绣艺术风格的当为长沙马王堆出土的绣品。其中的信期绣、长寿绣、乘云绣等精品[2],做工精巧,针法各异,纹饰丰富,线条流畅。魏晋南北朝时期,刺绣开始用于表现宗教题材和人物形象,表现内容更趋丰富,技法更趋成熟。服装刺绣盛行于唐代,除佛像、人物外,山水楼阁、花卉禽鸟等成为刺绣的重要表现对象。刺绣针法突破了以锁针绣为主的显花形式,在齐平绣的基础上,发展了抢针、接针、钉针、套针等技法。

宋辽金时期,是中国刺绣的重要发展期、高峰期,也是转折期。空前繁荣的绘画,为这一时期的刺绣提供了新的美学标准和艺术表现的路径。逐渐走向世俗的审美取向,也促进了刺绣艺术的繁荣。随之,刺绣开始分化,观赏性价值开始凸显,部分绣品真正脱离其母体,成为具有独立审美价值的艺术品。契丹人及其所建立的辽所发展和创造的具有融合性、民族性特征的刺绣艺术,是当时北方游牧民族中最为发达的刺绣,在中国刺绣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辽代刺绣,上承唐代风格,并体现北方民族固有的风韵,且不断吸纳汉文化元素特别是宋所发展的中原刺绣技艺。从刺绣发展史上看,辽代刺绣所产生的深远影响主要有二,一是将强烈的北方民族风格纳入了刺绣美学体系,后经金、元、明、清等多代的传承、发展,构成了今日以汉文化为底色、多民族融合的中国刺绣艺术风格;二是辽代刺绣是今日辽绣的重要源头。辽绣是东北各民族历经千年所创造的一个具有民族特征和区域特点的绣种,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根据现有的研究结论,辽绣源自契丹人,始自辽代。

二、现存辽代刺绣实物

近年考古发现和民间征集的辽代刺绣较多,且有相当数量的实物是中国刺绣中的精品。现存具有代表性的辽代刺绣实物如下:

辽耶律羽之墓出土的大窠卷草双雁绣。相同纹饰的绣品共两件,一为毬路纹绢地,大窠卷草环,以黄、绿、蓝等多种丝线绣出。团窠中心为双立雁,以盘金绣绣出,另一件以黑色罗作底,以纯金线盘金绣绣出图案,卷草环,中心为双立雁[3]。

辽耶律羽之墓出土的团窠对凤纹绣。整体构图为团状,多色丝线绣出团窠和其中的花纹。团窠中的对凤双翅伸展,尾羽飘动,呈修长轻盈态。

辽耶律羽之墓出土飞鹰啄鹿纹绣;以罗为地,用金线和蓝、黑丝线绣出飞鹰、鹿,飞鹰展翅飞翔,鹿在下面奔跑。

辽耶律羽之墓出土的秋山双鹿纹绣。红色罗地,以金线和黑色等线绣出鹿和秋山背景,鹿奔跑灵动,动物与环境结合自然。

法库叶茂台辽墓出土的双天鹿缠枝花纹绣高翅帽。以缂丝包边,绣地为棕色花罗地,以金色绣线绣出口衔宝仙花腾跃的带两翅双鹿。缠枝宝仙花婉转穿插,四周有卷草、覆盆子花、枝蔓等环绕。

法库叶茂台辽墓出土的粟鸟绣香囊。在深棕色纱底上,以棕色绣线和金银线绣出一鸟头,其衔粟一串。

法库叶茂台辽墓出土的簪花羽人绣锦袍。锦袍为棕黄色罗纱面料,通体平绣花纹。在锦袍的领口上,绣有双龙,在肩、腹、腰等部位,绣有簪花羽人骑凤、桃花、水鸟、蝴蝶等纹样[4]。

法库叶茂台辽墓出土的绣花分指手套。为分指包腕式罗地绣花手套,绣花施在手套背部。

辽庆州白塔出土的红罗地联珠云龙纹绣。此类实物共发现两件。红罗地,以黄、白、浅豆、橘红等色绣出,主题纹样为龙、祥云、火焰珠。刺绣中心为四窠联珠团龙,左上两窠团龙的龙首右向,右下两窠团龙的龙首左向。白色联珠作边。

辽庆州白塔出土的红罗地联珠梅竹蜂蝶绣。红罗地,以黄、绿、紫、蓝、粉白、杏红等色绣出,主题纹样为梅、竹、荷花、蜂、蝶、湖石等。梅、竹居中,辅以山石、小草、祥云、蜜蜂、蝴蝶等。白色联珠作边。

辽庆州白塔出土的蓝罗地联珠梅花蜂蝶绣。蓝罗地,与上述绣品风格接近,以红、黄、蓝等色绣出,中心图案为一梅独放,辅以花草、蜂、蝶、云山等。白色联珠作边。

辽庆州白塔出土的红罗地联珠人物绣。红罗地,以橙、黄、黑、浅棕、湖蓝等色绣出。在白色珠团窠联珠圆环内,绣出了骑马且两手高擎猎鹰的契丹族猎人,空隙点缀着杂宝纹[5]78-79。

赤峰解放营子辽墓出土的烟色贴金绣残片。烟色罗地,以绿、黄两色相间的颜色绣出,现存主体纹饰为龙纹和火焰纹,龙身麟纹为三角形,以贴金线作边[6]。

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修复的辽代刺绣凤纹罗袍。根据原存三块残片修复。为两窠袍,烟色罗地,以金线等绣出对凤纹、卷草纹,长袍后背和正面的两窠较大,肩部和袖口的团窠较小。

伦敦博物馆藏紫地蹙金秀盘凤罗袍。紫色罗地,在罗袍的正面、后背和里侧,以金银线绣出六窠双凤团窠图案,中间为火珠。在肩部、袖部绣出四窠单只盘凤图案[1]381-382。

英国伦敦私人藏八团升降龙蹙金绣龙袍。烟色罗地,长袍的正面、后背和里侧,以金银线等绣出升降龙大团窠图案,中间为火珠、朵云纹。袖口绣有小团窠龙纹。其它部分以卷草纹作地[1]381。

香港梦蝶轩藏刺绣摩羯纹罗靴。以烟色罗为面料,衬绢后刺绣。以蓝、绿、黄、白、褐色绣出,主图案为简化的摩羯纹、云纹,辅以火珠纹[7]。

中国丝绸博物馆藏绫锦缘刺绣皮囊。绣底的材料为皮质,绣蓝底,以黄线、金线等绣出图案,“一面是对蝶对鸟牡丹花纹,围绕四朵大牡丹为中心旋转,四周则有对鸟在嬉戏,对蝶在取花蜜,相互呼应。另一面则是飞鸟狩猎纹,四鸟之间有一只硕大的海东青,正追逐着野兔与野鹿”[8]。

其他重要的实物还有法库叶茂台辽墓出土的满地折花枝短袄、绣花障泥,赤峰解放营子辽墓出土的烟色绣折枝写生花残片,赤峰辽驸马墓出土的金线绣衣物,瑞士藏刺绣莲荷纹裙摆,瑞士藏红色蹙金绣凤纹罗冠,中国丝绸博物馆藏联珠莲花双鱼绣,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山西辽墓出土的婴戏莲纹刺绣,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山西辽墓出土的童子戏花纹刺绣枕顶,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山西辽墓出土的牡丹纹刺绣枕顶,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山西辽墓出土的穿枝花绶带鸟璎珞纹刺绣,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山西辽墓出土的荷花水鸟纹刺绣,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山西辽墓出土的莲塘纹纱绣残片,北京故宫博物院藏阿拉尔出土的荷塘鸳鸯纹刺绣肚兜,北京故宫博物院藏阿拉尔出土的四叶对鸟纹刺绣,私人藏罗地刺绣莲花天鹅等,民间藏绣画《捺钵狩猎图》《宋辽议盟图》《二十四孝图》《礼佛图》《出行图》《歌舞图》等。

三、从实物透视辽代刺绣的文化遗产价值

从相关文献特别是现存实物来看,辽代刺绣有着重要的文化遗产价值,这种孕育于辽河文化的艺术形态,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母体文化的特质,并以自身特有的方式影响了中国刺绣这一艺术形态的发展。辽代刺绣的文化遗产价值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即工艺价值、美学价值、历史和文化价值。

(一)工艺价值

艺术品的工艺价值,体现在诸多方面,但最为重要的还是制作和创造过程中所使用、发展的方法与技艺。对更高的工艺技巧和更为精妙的手法的追求,是更好地实现艺术品的实用价值、体现具有民族特色和时代特征的美学趣味、提升其文化内涵的基础。

作为赋予绣线材料以新的形态过程的工艺,刺绣的针法是其工艺中最为重要的内容。从刺绣诞生到东汉,锁绣是主要的针法,多为装饰纹样,锁绣能够更好地凸显肌理效果。三国魏晋至隋唐时期,随着佛像和人物等题材的流行,开始使用平绣针法。这种针法更加丰富灵活,能够更加精准地表现人物形象,反映人物个性特征。平绣被大规模的使用,当在唐至宋这一历史阶段。宋辽金时期处于针法的转折期和发展期。三朝中,辽的刺绣对唐的继承最多、最早,且多有突破,因此,说辽开启了宋辽金刺绣针法等的转折期当不为过。如庆州白塔发现的刺绣均属平绣,是目前发现的较早的平绣实物之一。仅这批实物即可表明,辽高超的平绣技术和对锁绣等的灵活运用,对中国刺绣工艺的发展有着特殊的贡献。据赵丰分析,“其中所用针法有铺针,即用长直针刺绣使其满如平铺, 如竹叶、枝干、花朵、人物等, 绝大部分均用铺针绣成, 但其中又有平铺、斜铺、射铺等不同的针向,以表示不同的实物对象”[5]80。铺针之上,需表现竹节时,用横钉针;需表现花蕊时,用直钉针;需表现龙鳞时,则用套针。在红罗地联珠人物刺绣中,以不同色彩的套针,表现骑士身上和马身上的披饰。在勾勒和作单枝时,出于表现的需要,也灵活使用了锁针。辽代刺绣,特别注重以多种针法的搭配达到表现效果,如赤峰解放营子辽墓出土的烟色绣折枝写生花,花和叶的轮廓、枝脉,以锁绣针法绣出,花瓣和花蕾,则以辅绒绣针法绣出,突出了写生花的特点,也体现了素雅、简练的美学趣味。

选线配线、选色配色是刺绣工艺的另一重要内容。辽代刺绣在工艺上的另一重要特点是选线配线技法更加娴熟,以针法表现晕色层次的技巧已经成熟,绣金技艺被大规模的使用。辽代刺绣,能够熟练地选配各色绣线,通过调配各色绣线、使用各类针法,实现了良好的晕染效果。赤峰解放营子辽墓出土的烟色绣折枝写生花,其所产生的晕染效果,即为调配各种丝线配色的结果。庆州白塔的刺绣中,使用戗针表现具有深浅变化的不同色阶,多用由边及里的正戗针,“荷叶、花朵、湖石、祥云、云山等,均有晕色层次,而且晕色色彩的使用非常讲究,有规律可循,往往是边浅里深,白色常配豆沙色,浅蓝配蓝,黄色配橘黄等,十分调和自然”[5]80。以戗针等使刺绣表现出退晕、晕染等效果,后来成为中国刺绣中常用的重要针法。利用金线装饰衣物起步于隋唐,辽代开始增多,且其中用金装饰的大宗为绣金。按绣金的针法和方式等分类,可分为蹙金绣(或称盘金绣)和钉金绣。蹙金绣由盘金线构成图案的主体部分;钉金绣则是以金线勾勒图案的轮廓线、结构线。辽代刺绣实物中,钉金绣较多,蹙金绣相对较少,具有代表性的为伦敦博物馆藏紫地蹙金秀盘凤罗袍、英国伦敦私人收藏的八团升降龙蹙金绣龙袍。也发现了两种方式并用的实物,如瑞士藏红色蹙金绣凤纹罗冠,则结合使用了钉金绣和蹙金绣[9]。辽代刺绣的用金,对于宋特别是金、西夏及元、明、清乃至今日刺绣的用金法,均有着重要的影响。

(二)美学价值

手工艺品都有着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属性,合乎功用是设计时需要考量的第一因素,但让使用者和观赏者能够赏心悦目,也是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如从艺术创造的角度考察,刺绣是一种近于绘画的造型体系,有着独特的审美观念、审美形态。辽代刺绣,在造型、色彩、图案等方面,均有着鲜明的特点,有着重要的美学价值。

从现存实物来看,辽代刺绣的整体艺术风格,继承了唐的雄阔、大气,在一定程度上吸收了宋的秀雅、清丽和写实风格。但更为重要的是将契丹人所具有的北方少数民族的文化精神与审美情趣注入了刺绣艺术中,在由古典趋向于世俗的中国装饰艺术转型的时代背景下,创造出了既具融合性、又具民族性特征的艺术形态。如从审美的角度考察,辽代刺绣的美学价值体现在多个方面,以下择要介绍。

较之前代和同时期的宋代,辽代刺绣在造型与用色上均体现出独特风格。其在造型上的主要特点是在宋的影响下,推动了北方少数民族艺术的写实风格的发展,动物、花卉均重视写实造型,特别是花卉,突出了立体感和细部刻画。对部分场景的描绘,生动传神地表现了世态人情和人间风物。其风格较隋唐等更趋精细,比宋更加简洁、粗犷。在用色上,辽代刺绣对黄、绿、蓝的偏爱以及对多种颜色的搭配,体现出的具有独特地域特征和民族风格的美学风貌。从构图上看,辽代刺绣格外重视对称与均衡,这与自然界对称、均衡的规律对契丹人的影响有着密切关系,“契丹民族较早就掌握了对称的规律,并将其灌注到对美的创造上。”[10]

辽代对动物纹饰的偏好并发展和丰富了这一类装饰纹样。动物纹饰在隋唐之际开始盛行,但到了宋辽金时代发生了很大变化,一是更多地将北方草原和江南的动物纹样纳入表现体系,二是风格趋向于平民化,三是沿用的传统动物形象,其内在精神也发生了重要变化[11]。上述特点,在辽代刺绣中有着明显体现。辽代刺绣中对动物纹的使用,主要有三类:

一是汉文化所崇尚和喜爱的龙、凤、鱼、鸳鸯、蜂、蝶等,但其形象和内蕴的审美精神已经发生了或大或小的变化。如早期的龙纹,与唐风格无二,但中晚期的龙纹,则少了霸气和威严感,吉祥色彩更趋浓厚,并在某些细部体现了草原风格。最为典型的是英国伦敦私人收藏八团升降龙蹙金绣龙袍的龙纹,为喜相逢形式,二龙戏珠,团龙为三爪,龙嘴呈细长尖翘状,后足与龙尾缠绕,尽显草原风格。辽代刺绣中的凤纹,彻底摆脱了唐凤的丰满健壮的形态,受宋的影响较深,但带有自身的特点,特别是凤的动态和凤尾的式样,凤一般被描述成站立或飞翔的样子,尾羽飘动,双翅伸展,修长轻盈地与或龙、或鹿、或天鹅等相伴,遨游于花丛之中,一派吉祥喜庆的氛围,这种民间性风格,可谓前所未有。

二是摩羯纹等的使用较宋要多,且具有自身的特色。摩羯纹是东汉时与佛教一起传入中国的,唐代盛行。受唐的影响,契丹人对于摩羯纹有着浓厚的兴趣,形态更加多样,甚至出现了人首摩羯纹。辽代刺绣上的摩羯纹,呈简化形态,但造型新颖,惟妙惟肖。

三是大量使用了鹿、鸿雁、马等反映北方渔猎文化的纹饰。北方渔猎文化的纹饰,主要有鹿、马、虎、狗、兔、熊、天鹅、大雁、鹤、海东青、野鸭、鸳鸯、鹭鸶等。此类纹饰中的部分内容,在其他朝代和少数民族的艺术表现中多有涉猎,但像辽代这样集中而全面地使用和发展此类纹饰的情况,尚不多见。同样重要的是,辽代也由此成为中国装饰史上重要的春水秋山纹样的源头。鹿纹是辽代刺绣中最典型的流行纹样,契丹人对鹿有着深厚的感情,一是受汉文化的影响,二是鹿与契丹人的生活息息相关。辽代各种形式的艺术品中均有鹿的形象出现。在辽代刺绣中,以鹿为主体,“经常作为辅助纹样的包括松树、花卉、山石、花树、卷草及云朵”[12]等,构成了典型的辽代秋山图样。辽耶律羽之墓出土的秋山双鹿纹绣,山石树木中的两只奔鹿,身长翅膀,头戴灵芝状花冠,一鹿向前,一鹿回头,仿佛边跑边交谈。辽代鹿纹形态与唐、宋不同,是北方草原民族秋山纹样的典型代表装饰纹样。现存辽代刺绣中,多出现的鸿雁纹,是春水纹样的典型代表。辽代的鸿雁纹,常见的有立雁纹、鸿雁踏莲、鸿雁嬉水等往往配有卷云纹和对称的叶纹,充满草原特色。私人藏罗地刺绣莲花天鹅也是春水图案,贴水展翅的天鹅,粼粼水波中的慈姑、莲花、莲叶,水面上的蜻蜓,展示着春水中的生动形象。

(三)历史价值与文化价值

辽代刺绣,对于我们研究和梳理辽河流域所创造的历史与文化,对于推动当今文化艺术特别是刺绣工艺的发展,仍然具有一定的现实价值,它是一种我们尚且认知不足的文化资源。辽代刺绣,在一个侧面上反映了辽代历史、契丹民族习俗和民间信仰、民族文化心理等。同样重要的是,辽代刺绣深刻地影响了中国刺绣文化,是今日之辽绣的源头。对其所具的文化内涵、所承载的艺术精神等进行深入发掘,对于辽绣艺术的传承、发展,仍然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辽代刺绣的总体风格是稚拙、直白、简约,体现了契丹民族自然、豪放、粗犷、爽朗的性格特质。契丹人的性格与审美意识是在与自然的斗争、融合中得到发展的。苦寒的自然环境,广阔的草原,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方式,放牧畋猎和马上征服的生存模式,以上种种及其影响下所形成的契丹人的性格特质和美学趣味,在辽代刺绣中都得到了一定的体现。

在辽代刺绣中,契丹人信仰的转变及其对社会、世界认知的变化,同样得到了充分的反映。早期契丹人有着强烈的自然崇拜,对日、月、星辰、山川、风、火、雷、电、动植物均有崇拜,并信奉原始多神教——萨满教。随着自身的日益强大和巩固政权的需要,加之与北朝、隋、唐等的接触逐渐增多,契丹人开始信仰佛教,辽对佛教的信仰要甚于宋。由于辽的统治者对于儒学、佛教、道教采取兼容并蓄的态度,道教也进入了契丹人的精神生活中[13]。现存的辽代刺绣中,反映契丹人与自然界关系的牧猎图案、花石小鸟、吉祥图案以及与宗教信仰有关的图案是主体。其中较有代表性的牧猎图案有辽庆州白塔出土的红罗地联珠人物绣、辽耶律羽之墓出土的飞鹰啄鹿纹绣等;常见的吉祥图案与反映宗教信仰的图案有莲花纹、摩羯纹、云纹、连珠纹、龙、凤、鹤以及双钱、珊瑚、法轮等;花石小鸟图案中最具代表性的是辽庆州白塔出土的红罗地联珠梅竹蜂蝶绣和蓝罗地联珠梅花蜂蝶绣等。

契丹文化受汉文化影响较深,辽的文化呈现出强烈的融合性特征。辽代现存刺绣实物虽有着鲜明的民族风格,但绝大多数绣品和元素都受到了汉文化的影响。辽代刺绣,是民族文化融合的产物。中国丝绸博物馆藏绫锦缘刺绣皮囊最为典型,一件刺绣两面风格截然不同:绫锦缘刺绣皮囊一面的花树鸟蝶,整体上看是南方风格;另一面的秋山狩猎图案,则是典型的北方风格,反映了南北文化在辽代的融合。

考察辽代刺绣的价值,不能不谈它与今日之辽绣的关系。辽绣源于契丹人,发端于辽代,是辽河文化涵养的、东北各族人民共同创造的一朵闪耀着迷人光华的艺术之花。很多人只知道苏、湘、蜀、粤等绣种,岂不知辽绣在历史上曾与上述绣种齐名,其历史之悠久、工艺之高超、特色之鲜明,可以说是毫不逊色。后期辽绣之发展,今日辽绣之成果,均与具有奠基性意义的辽代刺绣有着密切关系。根据非遗项目辽绣代表性传承人何晓霞的研究,辽绣艺术的表现技法、工艺和地方特色,在辽代已经基本形成[14]。后经金、元、明、清、民国等多个历史时期的发展,成为中国刺绣文化中的瑰宝。因此,研究和发展今日之辽绣,应该高度重视辽代刺绣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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