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弗吉尼亚·伍尔夫《达洛维夫人》中的休闲消费书写

2020-01-07 03:54李思颖
关键词:阶级资本消费

李思颖

(浙江大学 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

“休闲消费”指“作为休闲的消费”和“为了休闲的消费”[1],“休闲”和“消费”相互交融,“当休闲需要通过某些产品、设施和服务进行消费来得到满足时,休闲活动就变成休闲消费”[2]。“休闲消费”是弗吉尼亚·伍尔夫(Virginia Woolf)作品中的关键词之一,阿伯特(Abbott)评价她为“消费文化左右摇摆的旁观者”[3]。她在日记中提到:“我意识到了消费景观的不可抗拒性”[4],她还捕捉到休闲消费背后的阶级问题,“周六晚上是购物的好时候,一些柜台甚至被三排女性所包围。而我总是选择空荡荡的商店,我想这意味着要多花钱。”[4]伍尔夫用休闲消费建构了《达洛维夫人》的框架和内涵,小说一开篇就以“去买花”奠定了休闲消费的基调,商店林立的邦德街、货物齐全的陆海军百货商店都是休闲消费的重要场所,还有宴会、阅读、休闲、赠礼等休闲消费的产品更是情节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该小说的休闲消费书写研究在国内外研究中都十分罕见,仅有以下几位学者在论述伍尔夫作品对现代主义市场的关注时有所提及:阿伯特认为该小说体现了伍尔夫对“没有花费的购物、没有商品的消费”[3]的关注;尹星[5]和郑茗元[6]提出伍尔夫通过描绘小说中的城市漫步者,展现了人们对消费的参与;徐晗和吕洪灵指出礼物消费暗含了摧毁父权制和上位者对下层人的施舍[7]。上述研究都只将休闲消费作为现代主义市场和社会的一个表现略有提及,并未有系统研究,小说中的许多休闲消费关键点仍有待挖掘,因此,对小说进行休闲消费书写解读是必要的。

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于1984年在《区隔:品味判断的社会批判》中指出“消费”不仅指物质金钱消费,还包含文化消费,后者也可称为休闲消费,因其指向“音乐、绘画、雕刻、文学、戏剧、电影”[8]等一系列休闲活动和无形的消费,因此也称“休闲消费”。休闲消费并不是某一阶级或人群的特有行为,而是存在于所有人的生活之中,不论是“支配阶级”“中间阶级”、还是“普通阶级”都是消费者。但同时,它却与阶级的划分密切相关:第一,不同阶级、甚至同一阶级的不同阶级的休闲消费有着巨大差异,带有鲜明独特的阶级习惯,它指导着处于不同阶级的消费者选择与自身实际地位相符合的商品[8],通过达成本群体的认同和区隔其他群体,休闲消费行为和构建了人们的身份。第二,休闲消费构建着人们的社会资本。布迪厄提出,“场域”是“在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9],而由资本决定的消费则可以调节人在场域中的社会关系,从而,消费“能力”大的人就能占有和运用更多的关系网,获得更多的社会资本。综合看来,消费有三个特征:“交往性”,它能帮助构建多维的人物关系网;“身份认同性”,构建人物的个人身份;“社会资本性”,构建人物的社会资本。

《达洛维夫人》中的休闲消费书写体现在人物关系、个人身份和社会资本三方面。本文拟以布迪厄的消费理论为支撑,考察伍尔夫如何用休闲消费构建小说中多维的人物关系网,如何用休闲消费选择和能力的差异构建小说人物的个人身份和社会资本。

一、多维的人物关系网

“休闲消费”从时间和空间两方面联系起各个阶级的人物,构建了小说的人物关系网。小说中,人物来自各个阶级,议员夫人、退役士兵、贫穷的家庭教师等。英国向来阶级严明,上层、中层、下层的人物本来几乎没有产生交集的可能性,那要如何描绘所有人的生活呢?休闲消费。随着战后英国经济的飞速发展和生活方式的转变,休闲活动在人们生活中的占比越来越大,伦敦街道如同所有的现代都市一样,弥漫着休闲消费的气息,而小说中的人物无论是否购买商品,都已经被卷入了休闲消费的浪潮。并且,由于人的一切活动都具有交往性的特征,人们的休闲消费行为也就不可能是“孤独个体”存在的方式,而是人际交往的群体行为。[10]由此,消费将不同阶级的人物连接起来。

时间上,《达洛维夫人》以消费的行为为媒介牵引人物产生交集,触发了不同阶级人物的精神共鸣。在消费社会到来之前,人际交往的产生往往依靠血缘关系的连接和地理位置的接近,但随着休闲消费浪潮的席卷,人民的交往出现“脱域化”,越来越多不同阶级的人打破原有的封闭性,外出进行休闲消费活动,例如买花,买糖,逛街等[11]。人们对休闲活动的普遍参与连接起了不同阶级的人。这一点最突出地体现在达洛维夫人、塞普蒂莫斯、威廉·布雷德肖几人的关系中。“达洛维夫人说她自己去买花”[12],她决定前往邦德街为晚上举办的宴会买花,这一消费行为触发了几人的交集:她在马尔伯里花店突然听到了一声枪响,她被吓了一跳,发现行人们都停下来看热闹,而另一条街道上的塞普蒂莫斯被人群堵住了,他听到埃德加说爆炸的是“首相的汽车”[12],这是他们二人的首次同框。

随后,隆隆作响的大本钟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克拉丽莎带回现实,而街道上的塞普蒂莫斯同样对大本钟的众生产生了强烈的反应,他们再次同框。最后,宴会将尽,在钟声之中,布雷德肖·威廉爵士和他的夫人为达洛维夫人带来了塞普蒂莫斯自杀的消息,“一个年轻人(威廉爵士正在对达洛维先生说的就是这件事)自杀了。他在军队里服过役。”[12]达洛维夫人从塞普蒂莫斯的自杀中品味到了死亡的感受,她甚至觉得自己和那个自杀的年轻人有相似之处。买花的行为和宴会的举行将达洛维夫人和塞普蒂莫斯联系在了一起,他们在同一物理时间的流动中,产生了意识流的交会:达洛维夫人处于商品世界中,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孤独和焦虑,而塞普蒂莫斯则感到嫉妒的紧张、恐惧,甚至绝望。他们虽来自不同阶级,互不相识,但在消费的洪流中产生了交集,精神碎片产生了碰撞,不同阶级人群在这个异化时代中的精神共鸣,深处于无意识中的精神联系被触发了。

空间上,《达洛维夫人》以消费的场所将不同阶级的人物纳入同一场域,同时,以消费为媒介引发众人对生活的思考,建立起人物的意识流之间的关联。随着人们休闲消费意识的增强,休闲活动的增加,他们的休闲空间也随之扩大,来自不同阶级的人被休闲消费的纽带连接起来,在同一个休闲消费场所和活动中建立联系。如郝玉明所言,休闲消费已经成为建立人际关系网络的新途径,兴趣爱好以及休闲消费的产业范围都能影响人与人的交往。[11]

小说中的商业街和商店作为重要消费场所联系起了许多人物。在19世纪末的英国,百货公司是消费文化的重要体现之一,是不同阶级女性走入公共空间的重要场所,而陪伴女性的男性也随之走入,从而形成了一个重要的交际场域。如芭芭拉·拉斯利特(Barbara Laslett)和布雷内·约翰娜(Brenner Johanna)所观察到的:商店允许不同阶级人物自由往来的特点,允许人们只看不买的包容,偶尔特价折扣的商品,都扩大了休闲消费的辐射范围,从上层阶级到下层阶级都被卷入了休闲消费之中。[13]在圣詹姆斯街上出现的这一幕就很好地体现了消费现象对人群的凝聚。

“那是个E。”布莱奇里太太喃喃道——

或是个舞蹈家——

“那是toffee(太妃糖)。”鲍利先生咕哝道——

[…]

“是太妃糖;他们在做太妃糖的广告。”一个保姆对卢克雷齐娅说。她们俩开始一起拼读“t-o-f”。[12]

一个太妃糖的广告吸引了街上人们的目光,这一休闲消费的产物构建了一个新的人际关系网:莎拉·布莱奇里、科茨太太、鲍利先生、保姆、塞普蒂莫斯夫妇等原本互不相识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人物,因广告相遇,且兴致勃勃地交谈起来。大家都在讨论飞机在天空写下了什么字,无论他们是否受到广告影响去购买太妃糖,每个人都在无意间卷入了休闲消费的浪潮,“整条林荫大道上,人们都站在那里看着天上。”[12]无论来自哪个阶级的人,都聚在了充满商业气息的街道上,注视着广告这一休闲消费文化的产物,他们驻足思考这究竟写的是什么字母,他们观望飞机又将飞到哪里去,这都是人们在休闲消费中的交流、思考和对商品符号的破译。此时,阶级、贫富、学识、老幼、性别等差异都在客观的消费浪潮中消失殆尽,只剩下消费市场的喧嚣和嘈杂。“那架飞机又一次冲出了云层,其隆隆声钻进了林荫大道上、格林公园里、皮卡迪里大街上、摄政街上……”[12],休闲消费的声音继续前行,传递到伦敦的每一个角落。

在街上,原本不想买东西或交谈的理查德·达洛维和休·惠特布莱德由于都朝一家商店的橱窗里看,停下了脚步,走入商店,理查德开始看双柄银杯,而休·惠特布莱德在欣赏西班牙项链。“‘我想见一见迪博内先生。’休用他那老于世故的口气简短地说。”[12]休的购物欲望和赠礼想法联系起了他们和迪博内先生,因为迪博内先生有他夫人颈围的尺寸、知道夫人对西班牙首饰的观点和拥有情况。理查德对此感到不解,但由休的行为想到了自己的夫人克拉丽莎和她的前男友彼得·沃尔什,任由意识发散着他对首饰的看法、克拉丽莎对首饰的看法,他们关于首饰的互动等等。不同阶级的人再次在休闲消费的场所相聚,并在意识流中交互对休闲消费的看法。

二、 个人身份

休闲消费能力构建了个人身份。乔治·卢卡奇(Ceorg Lukacs)提出,自私有制产生,不同社会阶级在消费上的不同就明显起来,上层人又更多的财富消费,而下层人则被剥削得更厉害[14]。休闲消费能力的差异导致人们对休闲活动的选择、休闲生活的认知产生显著差异,由此,人们形成了一种普遍认知:不同阶级的人有不同的消费能力,人们可以通过他们对消费的态度去判断其身份,消费有了身份建构的作用。如布迪厄所言,个人身份与消费之间有极强的关联性,消费是个人身份的体现,也对其构建,由此,消费所承载的阶级差异成为共识。[8]胡大平也提到,休闲消费的能力是有资本掌握的程度决定的,因此它加剧了不同阶级之间的不平等。[15]《达洛维夫人》中消费对个人身份的构建体现在以下两点:不同阶级的人面对消费有不同的态度;不同身份的消费者在消费时受到的对待也不同。

来自不同阶级的人物面对消费有不同的态度,而迥异的态度则体现了各自的阶级。如凡勃伦在《有闲阶级论》中所指出的,从休闲消费中可以看出人们的不同阶级属性,因为来自相同阶级的成员往往会通过追求相同或相似的休闲消费活动和方式来寻求内部认同,同时区别于其他阶级。[16]在小说中,上层阶级的人物在逛街消费时是享受和怡然自得的,而下层人物则局促不安,这一点集中体现在达洛维夫人、伊丽莎白小姐和基尔曼小姐的对比中。

达洛维夫人是上层阶级的议员太太,她对高档的消费品了如指掌,因为从小她就见着父母的消费习惯,对哪家商店有哪种好的商品如数家珍:她喜欢邦德街,她父亲总在同一家商店买套装,这里的珍珠好,那里的大马哈鱼好……。在长期优越的地位和优渥的生活的阶级实践中,达洛维夫人对陆海军百货商店不屑一顾,却偏好夹杂传统气息的高贵小店,她的消费行为洋溢着自信与自我。

达洛维夫人的女儿在逛街时同样自信愉悦,当她与基尔曼小姐一同前往陆海军百货商店时,伊丽莎白对商场的结构驾轻就熟,直接拐进陆海军百货商店里阴凉的棕色的烟草部。并且,这个商店里的东西对她没有吸引力,这是因为她平时穿的都是从萨利·帕克小姐哪儿购买的高级晚礼服。当她们喝茶时,伊丽莎白明显对普通人光临的店面感到不适,“但是这里面空气很不好”[12],这可以看出她日常都在更高档的地方消费。

反观穷苦的基尔曼小姐,在达洛维夫人母女都看不上的陆海军百货商店里,她仍然显得局促:微薄的薪水使她难以跻身消费的场所,她买不起漂亮的衣服,只能穿着一件绿色雨衣,即使已经被汗渍染的变色,破旧不堪,她也无力负担美好的消费品。而丑陋的外表和糟糕的穿着让她甚至难以获得一丝正眼相看的尊重,于是她想去买一条衬裙,却在商店里更感窘迫和痛苦:

穿过世界的所有商品:耐久的、易坏的,诸如火腿、药物、鲜花、文具等地……她东倒西歪地蹒跚着,帽子都戴歪了”[12]。

行走在琳琅满目的商品直接,基尔曼小姐感到了头晕目眩和自惭形秽,她走进卖衬裙的地方,却发现不知如何选择:衬裙的颜色款式太多了,褐色的、俗艳的、厚的、薄的,应有尽有。可是她没有参与过消费,不知道如何选择,她更没有能力随心所欲地选择。正如阿伯特所言:“真正参与消费文化是要付出代价的。”[3]她在消费中感受到了彻底的不安和痛苦,她看不到五光十色的商品了,只能看到来往的消费者,她认为其他的消费者都在嘲笑她、鄙视她。无论是伊丽莎白还是其他在消费场所中怡然自得、来去自如的人都加深了她内心的绝望,她深刻感受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不一样,她不是休闲消费的参与者,只是卑微的旁观者和仰望者。基尔曼小姐在商店消费的态度和达洛维夫人母女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直接显示了三者在身份上的鸿沟。

不同阶级的消费者由于消费能力的差异受到不同的对待,而各不相同的对待则是对消费者阶级的认可。上层阶级通过休闲消费行为将所拥有的财富充分展现出来,从而让他人意识到自己的重要地位,赢得特权和尊重[16]。最典型的体现就是人们对达洛维夫人和对基尔曼小姐的不同看法和态度。

人们都觉得达洛维夫人优雅可爱,有鉴赏力,她的女仆露西就认为达洛维夫人令人尊敬和喜爱,因为“她是银餐具、亚麻织品、瓷器的女主人;因为那太阳、那银餐具、摘下来的门扇、朗普尔迈耶店里来的工人全都使露西感到某种成就感。”[12]45露西对达洛维夫人发自肺腑的赞扬并不是出于她的某些具体的美好品质和行为,而是因为她的强大消费能力,她是高档物品的拥有者,同时,露西为自己是多金的消费者的仆人而感到自豪,似乎自己也与之有了某种联系。反之,人们对基尔曼小姐的评价非常负面,这大都是由于“她买不起漂亮衣服造成的”[12],她明明博学多才,却因为在德国的教育背景而备受歧视,她是战争的受害者,却因为经济的窘境被排挤到商品社会的边缘。基尔曼小姐连购买衬裙都是局促的,衬裙本身就是大规模生产的、专供底层人的内衣,可就连这样的内衣她都无法随心所欲地购买,人们鄙弃这样的她,“站柜台的姑娘以为她是个疯婆子呢”[12],达洛维夫人说她是“洪荒时代的庞然怪物”[12]。这两幕场景直接呈现了休闲消费浪潮中人们对金钱的崇拜和对消费的欲望,也间接解释了上层阶级力图用财富表明身份的原因:如凡勃伦所言,只有将财富展现出来,并让他人意识到和加以称赞,才能充分愉悦财富拥有者的内心和情感。[16]不同阶级的消费者通过一系列的休闲消费行为构建了个人身份。

三、社会资本

休闲消费能力构建了社会资本。布迪厄将社会资本定义为:“实际或潜在资源的集合体,他们与或多或少制度化了的相互认识与认知的持续关系网络联系在一起……通过集体拥有的资本的支持提供给他的每一个成员。”[17]由定义可归纳出社会资本的两点特征:进入拥有社会资本的集合体有门槛,集合体中的成员可以运用关系网来获取资本。获得社会资本的门槛就是所属阶级的身份认同,属于哪个阶级就能得到那个阶级的社会资本。而休闲消费活动正是阶级区分的标杆,某些休闲消费活动和场所是富人的专利,普通民众无法问津。[16]由此,休闲消费成为了获得社会资本的门槛,并对其进行构建。在《达洛维夫人》中,休闲消费对社会资本的构建体现在两方面:第一,人物通过消费来表明阶级属性,获得进入该阶级的门票,实现阶级的跨越;第二,在前一点的基础上,人物运用社会资本中的关系网发展新的社会网络、获得新的机遇。

小说人物通过休闲消费证明自己的阶级属性,获得该阶级的社会资本。第一,上层阶级人物以休闲消费能力和选择为标准排斥穷苦人民,底层人民难以构建社会资本。达洛维夫人和休·惠特布莱德都身处社会上层,他们的消费偏好不同,却都带着深刻的阶级烙印:达洛维夫人喜欢邦德街上浸染着传统气息的小店,她的消费体现了对传统贵族生活的精神上的依恋;而惠特布莱德则热衷于贵族的浮华的物质生活。他们都崇尚和坚持着贵族传统,并以此为标志排斥穷苦人民,达洛维夫人的言行就是典型体现:陆海军百货商店是拥抱工人阶级的消费场所,宣称以最合理的价格满足大众的需要,但她却称其为“基尔曼小姐那种洪荒时代的庞然怪物才会去的地方”[12];她认为“要知道一个女人的人品,只需要看她穿什么鞋、戴什么手套”[12];她热爱举办家庭宴会,却根据衣着得体与否选择邀请的人,她拒绝休闲消费水平低下的人进入,她以服饰的消费能力排除了穷苦人民接触上层阶级社会资本的可能性。第二,下层人物以“贵族”消费获得上层人物的认可,进入新阶级并通过与其中的成员互动构建社会资本,小说借助布雷德肖医生这一形象阐释了该现象。他出生于一个小店主商人家庭,但从小就懂得“消费”对社会资本的构建作用,因此他“对教养和衣着怀着本能的敬意”[12],他拼命工作赚钱,拥有了消费的能力,“(他的)车内层层叠叠铺设着灰色毛皮和银灰色毛毯”[12],在他的诊所里,“墙上挂着图画、陈设着贵重的家具”[12],他以奢侈的消费赢得了达洛维夫人等上层阶级人物的认可和尊敬,融入了达洛维夫人的朋友圈,包括惠特布莱德一家、金得利一家、坎宁安一家、金洛克·琼斯一家,从而成功构建了自己的社会资本。

人物运用社会资本中的关系网获得新的机遇、发展新的社会网络,这一点集中体现在休·惠特布莱德和彼得·沃尔什的经历上。休·惠特布莱德并没有什么学识,莎莉评价他为“什么书也不读,什么问题也不想”[12]的蠢货,但他依靠上层阶级中的人际关系网络认识了许多贵族,娶了贵族家的伊芙琳小姐,这使得他“在宫廷里谋到了一份小差使,照管国王的酒窖,擦亮皇家的鞋扣襻,穿着制服短裤、带褶边和饰带的上衣当差。”[12]他依靠与贵族小姐的结合获得了原本难以企及的工作,获得了每年大约五千或一万镑的收入,而这份工作的薪资又让她得以购买亚麻布制品柜、古代名家的画作等消费品,从而巩固自己的身份,证明自己的阶级属性,从而继续使用该阶层的社会资本。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彼得·沃尔什,他不属于上层阶级,也就无法使用该阶级的社会资本:在婚姻上,当休娶到伊芙琳小姐时,他却只能迫于身份压力和克拉丽莎分手,他能娶的只有贫穷的平民女子戴西;在事业上,“他在五十三岁上还不得不去求他们在秘书室给他找份差事,或给他找个教小孩子拉丁文的助理教师的工作,要听从办公室里某个官吏的支使,一年挣上个五百英镑”[12],他是个博学多才的人,曾以此得到过达洛维夫人的倾心,还会拉丁文,可是他没有能力消费,也就无法进入上层阶级,这进一步导致他无法认识贵族获得好的工作和优越的薪资,从而也无力消费,进入了一个恶性循环。如此鲜明的对比不仅揭示了消费对社会资本构建的重要作用,还表明了社会资本对人物发展的影响和对人物休闲消费能力的反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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