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效红 孙丽霞 辛凯旋 肖倩倩
1.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 南京 210029 2.山东省立第三医院
原发性肝癌(primary hepatic carcinoma,PHC)是指原发于肝脏的上皮性恶性肿瘤,以肝细胞性肝癌多见,是全球第六大常见癌症,也是导致癌症患者死亡的第二大原因[1],尽管西医治疗本病已取得较大进展,但部分患者因肝癌进展至中晚期,治疗效果并不理想。中医药疗法秉承整体观念与辨证施治相结合的理念,在减轻患者放化疗,手术后不良反应、改善患者生存质量、延长生存期等方面具有其独特的优势[2]。
辛凯旋教授是山东省立第三医院中医科主任医师,从事中医临床近50年,擅长用中医药治疗内科各类疑难杂症,治疗肿瘤经验丰富,尤其在肝癌的治疗方面经验独到,辛老整体把握肝癌病机,提出了扶正祛邪的治疗原则,重视扶正,同时不忘祛邪,在消散癌肿、延缓疾病进展方面取得较好临床疗效,现介绍其经验如下。
虽然中医古籍中并无“肝癌”病名的明确记载,但后世医家多根据其临床表现将其归属于 “肝积”“臌胀”“积聚”“癥瘕”等病证范畴。辛老认为肝癌发病为正虚、邪实共同作用的结果,正虚责之肝脾肾,或为脾肾不足,或为肝肾亏虚,正邪交争,正不胜邪,气滞、湿热、瘀毒进一步耗损正气,发为本病。
1.1 正气不足为肝癌发病的基础 辛老认为正气不足为肝癌发病的前提,常引《素问·评热病论》中“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的说法,提出正虚分为表虚与里虚,即形亏损与精不足,形亏损者多表现为气虚、阳虚,精不足者多责之阴亏、血虚。肝癌患者正气亏虚,无力抗邪,感染邪毒之后,邪毒内陷,导致脏腑功能失调,气机受阻,血行不畅,进一步耗伤正气,瘀毒互结,日久形成癥积。
正虚多表现为两脏及多脏同病,以脾肾亏虚、肝肾阴虚为主。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素问·经脉别论篇》云“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脾胃功能正常发挥,机体才能得到水谷精微之充养,正气充足,方能抗邪有力。肾为水火之脏,主藏精而育元阴元阳,肝癌患者脾气不足,不能濡养肾脏,导致肾气亏虚,脏腑气化功能失职。肝主藏血,肝血之化生有赖肾精之资助,且肾为肝之母,肾气不足,易母病及子,日久子母同病,最终表现为肝肾亏虚。
1.2 气滞湿热瘀毒为主要病理因素 辛老认为肝癌发病与气滞、湿热、瘀毒等病理因素密切相关。肝气郁滞是肝癌发病的始动环节,《灵枢·百病始生》言:“若内伤于忧怒则气上逆,气上逆则六输不通,凝血蕴裹而不散,津液涩渗,著而不去,则积皆成矣。”肝癌患者忧思恼怒,情志不畅,肝失调达,疏泄失职,气血运行不畅,津液不化,交结阻滞,日久形成癥积。湿热之邪困阻中焦是肝癌发病的关键环节。脾主运化,喜燥恶湿,胃为阳土,热盛则伤胃。肝癌患者或因外感湿热,或因气滞日久,或因饮食不节损伤脾胃,导致脾胃升降失职,不能运化水湿,酿生湿热。土壅则木郁,湿热之邪不化,熏蒸肝胆,肝胆疏泄失职,胆汁泛溢失常,可表现为黄疸。黄疸日久,肝脾功能失常,导致鼓胀、积聚的产生。瘀毒阻滞为肝癌重要病理因素。肝癌患者因肝气郁滞,无以推动血液正常运行,血行不畅,瘀血内生,表现为“内有干血,肌肤甲错,两目黯黑”等血瘀之象。瘀血阻滞,血不循经,可表现为出血,如蜘蛛痣、肝掌等。肝癌之毒邪既可外受,又有内生。在外之毒或因四时不正之气入侵肝脏,正如《素问·五常政大论》云“夫毒者,皆五行标盛暴烈之气所为也”,或因感受肝炎病毒等“疫疠之气”,或因有毒之食品、药品损伤肝脏;在内因脏腑功能紊乱、阴阳气血失调的基础上,气滞、湿热、瘀血等病理因素郁结壅塞,酿生癌毒。
1.3 “阳化气”不足、“阴成形”太过是肝癌形成的关键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积阳为天,积阴为地。阴静阳躁,阳生阴长,阳杀阴藏。阳化气,阴成形。”提出“阴成形,阳化气”观点。辛老认为“阳化气”功能正常是机体完成正常生理活动的基础,“阴成形”太过是癌肿形成的关键。
“阳”具有温热、上升、光明的特点,气属阳,“阳”可理解为正气,《素问·生气通天论》曰:“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强调阳气似自然界之太阳,为万物生长提供能量,阳主动而散,促进万物气化。于人体而言,阳气充足,方能推动气血正常运行,脏腑功能才能正常发挥。若“阳化气”不及则温煦及推动无力,脏腑功能下降,津液不能正常输布和排泄,血液不能正常运行,表现为湿、瘀、毒等阴邪在体内停聚,日久形成癌肿。辛老提出肝癌形成是“阳化气”不足导致“阴成形”太过的结果。
“阴”具有寒凉、沉降、收敛的特点,痰饮、瘀血、湿毒均属于“阴”。“阴成形”是指阴气、阴邪滋生聚集太过易形成包块、结节、岩等有形之肿物。肝积之病,是“阴成形”太过,湿、瘀、毒等阴邪凝滞而成,其病位固定,正如《难经·五十五难》曰:“积者,阴气也,其始发有常处,其痛不离其部……”[3]47《灵枢·百病始生》云:“积之所生,得寒乃生,厥乃成积也。”此外,“阴成形”太过亦阻碍阳气正常运行,二者互为因果,最终导致癌肿。
2.1 健运脾胃,补益肝肾 辛老认为正气亏虚,“阳化气”功能不足是肝癌形成的关键。正虚一方面表现为脾气不足,肝脾为五行相克关系,因此肝癌的治疗需重视健运脾胃,《金匮要略·脏腑经络经脉证治第一》:“夫治未病者,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四季脾旺不受邪……”肝癌患者因酒食不节损伤脾胃,脾胃虚弱,土虚而木乘,脾胃不得运化水谷精微以濡养全身,常表现为纳呆、消瘦等。辛老在临床上重视调补脾胃,多以香砂六君子汤为基础方,本方由人参、白术、茯苓、甘草、陈皮、半夏、木香、砂仁八味中药组成,可益气健脾、行气化痰,正如李东垣[4]《内外伤辨惑论·饮食劳倦论》中云:“内伤脾胃,乃伤其气……伤内为不足,不足者补之。”脾气健运,方能“化气”以助驱邪。对于各种兼症,应在辨证的基础上随症加减,伴呕吐者,加半夏、生姜温胃降逆止呕;伴呃逆、嗳气者,加枳实、旋覆花、代赭石降逆止呃,同时多加用炒麦芽、六神曲等健脾助运。
脾气亏虚,母病及子,最终导致脾肾两虚,辛老提出健脾不忘补肾,临床多在香砂六君子汤基础上合用六味地黄丸。肾阴虚明显,临床表现为潮热盗汗、五心烦热、口渴喜冷饮者,多加用生地、枸杞子、女贞子、墨旱莲等以补肾阴;肾阳虚明显,临床表现为畏寒肢冷、腰膝酸软者,临床多加用仙灵脾、补骨脂等温补肾阳。
此外,肝体阴而用阳,“体阴”是指肝藏血的功能。肝藏血,肾藏精,精血同源于水谷精微,肝癌患者因脾胃虚弱,无以运化水谷精微,肝肾失其濡养,可表现为腰酸胁痛、头晕耳鸣、双目干涩等肝肾阴虚之象,辛老临床上多用一贯煎为基础方加减。肝癌患者久病耗气伤阴,营血生化乏源,肝血不足,表现为面部、眼睑、唇舌淡白,脉细无力等血虚症状者,可合用四物汤补养肝血。通过健运脾气、补益肝肾,扶正以助驱邪,从而延缓病情进展,提高患者生活质量。
2.2 理气解郁,活血化瘀 辛老提出肝癌患者首先需重视理气解郁。肝为将军之官,主疏泄而调畅气机。肝癌患者因久病情志不畅,肝气郁滞,肝失疏泄,影响气之升降出入,导致脏腑功能受损,进而形成痰浊、瘀血、水饮等一系列病理产物。气是人体生命活动的根本,正如《素问·微旨大论篇》云:“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辛老多用柴胡疏肝散及四逆散为基础方加减行气解郁、调理气机,常用药有柴胡、白芍、香附、陈皮、青皮、麸炒枳壳等。《神农本草经百种录》言柴胡“主心腹、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3]134,为调理气机第一要药。现代药理研究表明,柴胡的主要成分柴胡皂苷,具有抗病毒、抗惊厥、抗癫痫、解热抗炎等功效,同时可降低肝癌患者转氨酶水平,保护肝功能[5]。同时,肝为刚脏,肝阳易亢,肝风易动,行气疏肝的同时常配伍白芍、甘草等柔肝养阴,缓急止痛,以柔克刚,以防行气太过而劫伤肝阴。《神农本草经百种录》言白芍“主邪气腹痛……止痛,利小便,益气”[3]148,对于癌性疼痛疗效颇佳。
其次,需重视活血化瘀。《医林改错》言:“肚腹结块者,必有形之血。”[6]辛老临床上常根据具体病机灵活选用活血之品,气为血之帅,因气虚导致血瘀者,多以当归补血汤、补阳还五汤为基础方加减,常用药物有川芎、乳香、没药、当归、黄芪、桃仁、红花、地龙等;因血虚导致血瘀者,多以四物汤为基础方加减,常用生地、赤芍、当归、丹参等。现代药理研究表明,部分活血中药具有抗肿瘤之效,如活血行气药川芎,其有效成分川芎嗪(tetramethylpyrazine,TMP)可抑制多种恶性肿瘤的转移[7]。在肝癌的治疗方面,TMP可下调肝癌细胞钙激活中性蛋白酶-2(calpain-2)和黏着斑激酶(focal adhesion kinase,FAK)的活性,从而抑制肝癌细胞的迁移与侵袭[8-9]。但需注意,肝癌患者活血不可太过,慎用破血之品,以防损伤肝络,导致出血。
2.3 清利湿热,畅利三焦 肝癌患者多因气郁、气滞影响脾胃功能,加之饮食不节,导致体内湿邪困阻,湿邪日久化热,湿热之邪影响气血运行,进而导致痰湿、瘀血等病理产物形成,交结不解,聚为癌毒,故清利三焦湿热是肝癌治疗的关键环节之一,可截断病程,防止疾病进一步进展。
辛老在临床上多根据湿邪、热邪停聚的不同部位采用不同清化湿热之品。湿困上焦,清阳不升,头身困重者适当选用祛风之品,如钩藤、薄荷、菊花等,因势利导,疏肝宣气化湿;中焦脾气亏虚兼湿邪停滞者,多用苍术、白术、茯苓、薏苡仁等健脾化湿;中焦肝胆湿热明显,表现为胁肋不适、面目皮肤发黄者,选用茵陈、栀子、大黄、金钱草、虎杖等清热利湿退黄;湿热弥漫三焦者,多用黄芩、黄连、黄柏、龙胆草、栀子等清利三焦。通过清利三焦湿热,使气血运行通畅,达到延缓肝癌进展的目的。
2.4 清热解毒,以毒攻毒 肝癌为本虚标实的病症,“邪气盛则实”。肝癌患者因正气亏虚,邪气内聚,气血运行不畅,湿热之邪交结不解,日久蕴而化毒。辛老在治疗肝癌时强调清热解毒需贯穿于扶正之中,二者兼顾,并驾齐驱。临证时根据患者毒邪轻重、所处的不同层次采用不同的清热解毒药。
具体言之,对于毒邪尚在肌表或入里较浅者,辛老常用花草类清热解毒药,如蒲公英、金银花、连翘、龙胆草、白花蛇舌草、半枝莲等,盖东方生木,应于肝,通于春,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花草类中药轻清轻灵,能入肝络以清除毒邪,从而恢复肝之疏泄之职,令其条达;对于毒邪入里较甚,邪毒内盛,严重影响脏腑功能者,需重剂起沉疴,除采用花草类清热解毒药从皮毛宣散毒邪之外,辛老会在丸剂中稍佐虫类药,以毒攻毒。虫类药飞灵走窜,药专力宏,能搜剔经络,搜风解毒,又能荡涤凝瘀败血,在肝癌及其他肿瘤治疗中有独特优势。辛老治疗肝癌时常用水蛭、全蝎、蜈蚣、僵蚕等,《神农本草经》云水蛭“主逐恶血,瘀血月闭,破血瘕积聚,无子,利水道”[3]152,可见其效。在应用此类药物时需注意评估患者正邪之势,灵活调整药量,达到抗癌解毒而不伤正气的治疗效果。
辛老治疗肝癌时善用丸剂配合汤剂。丸剂历史悠久,先秦时期方书《五十二病方》中便有记载,东汉张仲景《伤寒杂病论》记载了多首丸剂,如麻子仁丸、大陷胸丸、抵当丸、桂枝茯苓丸、理中丸等,将丸剂的应用传而广之。辛老继承古籍丸剂精粹理念,同时结合现代先进工艺,根据肝癌病因病机为患者配置特色丸剂,采用超微破壁粉碎技术将药物粉碎,最后蜜制成形,保证绝大部分中药饮片的细胞壁破碎,保留和提取逸出的细胞内容物,有助于人体吸收其大分子形式的有效成分[10]。辛老指出丸剂之剂型有如下优势:一者“丸者,缓也”,丸剂与汤剂相比吸收缓慢,肝癌患者病久正气亏虚,加之气滞、湿热、瘀毒多种病理因素交结,治疗非一日之功,丸剂以其缓图之功逐渐改善肝癌患者体质;二者肝癌患者阴毒之邪凝聚,治疗时常应用清热解毒、以毒攻毒之品,此类药物药性迅猛,部分患者恐无力耐受,丸剂可使部分有毒之品的药性缓缓在体内释放,达到减毒而治病之效。辛老常嘱患者病程中坚持服用丸剂,并在此基础上根据患者具体病情为其开具汤剂。汤剂则是在辨明疾病所处阶段、当前证型的基础上组方而成,具有短时针对性,“汤者荡也”,药专力宏,取效迅捷,可达到急则治标,截断病程之效。丸剂与汤剂配合应用,长短相和,使正胜邪去,邪去正安。
患者李某,男,55岁,2018年8月1日初诊。主诉:上腹部疼痛伴食欲不振1个月余。患者2018年7月26日就诊于当地某三甲医院,查上腹部电子机算机断层扫描(computerized tomography,CT): 肝左叶体积增大,可见一类圆形软组织密度影凸向肝外,大小:7.8cm×7.9cm,符合肝左叶肝癌并发肝内浸润,门静脉左支瘤栓形成,胆囊炎,脂肪肝。生化示:谷丙转氨酶(alanine transaminase,ALT)28.1U·L-1,谷草转氨酶(aspartate transaminase,AST)79.6U·L-1,谷草/谷丙2.83,转肽酶(gamma glutamyl transpeptidase,GGT)276.3U·L-1,总胆红素(total bilirubin,TBIL)47.2mmol·L-1,直接胆红素(direct bilirubin,DBIL)13.4μmol·L-1,间接胆红素(indirect bilirubin,IBIL)33.8μmol·L-1,高密度脂蛋白(high density lipoprotein,HDL)0.77mmol·L-1。既往有乙型病毒性肝炎病史20余年,饮酒史20余年。诊断为:1.肝左叶肝癌;2.门静脉左支癌栓;3.胆囊炎;4.脂肪肝。至肿瘤科就诊,无法化疗,故至辛老门诊寻求中医药诊治。刻诊:食欲不振,乏力,情绪急躁,感上腹部疼痛,无反酸烧心,无恶心呕吐,无黄疸,夜寐难安,大便质软成形,日行1次,小便正常。舌质红,苔黄厚腻中有细裂纹,脉弦细。中医辨病为肝积,病机关键为肝郁脾虚、湿热中阻,治以疏肝健脾、清利湿热为主,方以香砂六君子汤合四逆散加减,处方:党参10g,茯苓15g,炒白术15g,砂仁10g,清半夏10g,柴胡10,白芍10g,炒枳实10g,干姜10g,黄芩10g,黄柏5g,黄连10g,吴茱萸5g,瓦楞子30g,乌贼骨30g,鸡内金15g,生麦芽15g,龙胆草10g,莲子心10g。共6剂,水煎服,早晚分服。
另配丸剂,结合肝癌总病机,固本培元,标本兼治,以健脾补肾、解毒利湿、平肝息风、活血通络为治则,处方:生地黄30g,丹皮20g,山萸肉15g,茯苓30g,山药30g,炒泽泻15g,黄柏20g,苍术20g,黄芩15g,栀子10g,金银花30g,连翘30g,莲子心10g,黄连10g,龙胆草10g,白术15g,白茅根30g,薏苡仁30g,竹茹10g,钩藤30g,薄荷10g,菊花10g,黄芪10g,当归10g,炒桃仁10g,红花10g,地龙10g,丹参15g,瓜蒌15g,薤白15g,龙骨30g,牡蛎30g,乳香10g,没药10g,全蝎10g,蜈蚣2g,重楼15g,六神曲30g,麦芽30g,半边莲10g,半枝莲10g,白花蛇舌草15g。2剂水丸,2次/日,早晚各6g。
2018年8月6日二诊。患者药后上腹部疼痛减轻,食欲好转。刻诊:咳嗽痰粘,色黄量多易咯,口苦,夜寐安,二便调,舌红,苔薄黄,脉弦数。此为痰热郁肺,当宣肺解毒、清热化痰以治其标,方以麻杏石甘汤合三子养亲汤加减。处方:炙麻黄5g,杏仁10g,石膏30g,白芥子5g,炒紫苏子10g,白芷10g,细辛10g,薄荷10g,荆芥10g,炒莱菔子10g,蝉衣10g,僵蚕10g,生地10g,玄参10g,麦冬10g,金银花10g,连翘10g,射干10g,蚤休10g,浙贝母10g,桔梗10g,葶苈子10g,白茅根30g,鱼腥草30g,生姜10g。共6剂,水煎服,早晚分服,继服水丸。
2018年8月14日三诊。患者服药后咳嗽好转,纳寐可,二便调,舌质红,苔薄黄,脉弦。治疗同前,在二诊方基础上加白花蛇舌草10g,加强抗病毒之效。共12剂,水煎服,早晚各一次,继服水丸。
2018年8年27日四诊。患者服药后上腹部不适好转,咳嗽减轻,2018年8月23日复查生化示:ALT 72.4U·L-1,AST 155.1U·L-1,AST/ALT 2.14,GGT 206.6 U·L-1,HDL 0.77mmoL·L-1。肝穿刺活检符合肝细胞肝癌,免疫组化:甲胎蛋白(alpha fetal protein,AFP)阳性、磷脂酰肌醇蛋白聚糖-3(glypican-3,GPC-3)部分阳性、CD34阳性、细胞增殖指数Ki-67阳性率20%。刻诊:稍感乏力,饮食可,睡眠正常,二便正常,舌质红,苔黄腻,脉弦。处方丸剂同首诊,汤剂续服三诊方。
2018年9月4日五诊。药后患者上腹部疼痛好转。刻诊:咳嗽,干咳少痰,痰中无血丝,舌质红,苔少,脉弦细。此为木火刑金,肺气上逆而咳,遂以润肺清热、化痰止咳治疗,方取百合固金汤加减。处方:生地10g,百合15g,玄参10g,麦冬10g,北沙参10g,白芍10g,当归10g,浙贝母10g,桔梗10g,白前10g,杏仁10g,五味子5g,芦根10g,白茅根10g,瓜蒌皮10g,石膏15g,白芥子3g,葶苈子6g,地龙10g,白花蛇舌草15g。共6剂,水煎服,早晚分服,继服水丸。
2018年9月11日六诊。患者诉药后咳嗽不显。刻诊:劳累后自觉食欲不振,上腹部不适偶作,夜寐尚可,舌质红,苔薄黄,脉弦细,继予健运脾胃之法治疗,处方以香砂六君子汤为主方加减。处方:党参30g,白术30g,茯苓30g,山药30g,姜半夏10g,青皮15g,砂仁5g,黄芪10g,干姜5g,生地10g,麦冬3g,玉竹10g,石斛10g,蝉蜕10g,僵蚕10g,神曲15g,炒莱菔子15g。共6剂,水煎服,早晚分服,继服水丸。
此后在2018年9月11日汤剂方基础上随症加减,前后服用50余剂,同时服用水丸,病情控制较理想。2018年11月26日复查上腹部CT示:肝左叶肝癌缩小至3.2cm×3.5cm,门静脉左支瘤栓形成,胆囊炎,脂肪肝。生化示:ALT 28.8U·L-1,AST 100.3U·L-1,AST/ALT 3.48,GGT 441.6U·L-1,TBIL 65.6μmol·L-1,DBIL 19.3μmol·L-1,IBIL 46.3μmol·L-1。患者此后继服汤剂、水丸调理,2019年6月26日复查上腹部CT示:肝左叶肝癌缩小至2.4cm×3.2cm,门静脉左支未见显示,胆囊炎。经治疗,患者肝左叶瘤体较初诊时明显缩小,门静脉癌栓未见,症状改善,目前该患者仍健在,继服方药调理。
按语:本例患者PHC合并门静脉癌栓(portal vein tumor thrombus,PVTT)诊断明确,因无法进行化疗,故至辛老处寻求中医药诊治。患者初诊时为食欲不振、上腹部不适所苦,结合舌脉,辨证总属脾虚湿热证,故辛老以汤剂疏肝健脾、清利湿热治疗。方中党参、茯苓、白术、砂仁理气健脾;半夏辛温散结除痞,干姜辛热以温中,黄芩、黄柏苦寒泄热开痞,取半夏泻心之寒热互用、苦辛并进以斡旋中焦;以黄连、吴茱萸、瓦楞子、乌贼骨温胃制酸止痛,取“先安未受邪之地”之义;柴胡、白芍、枳实条达肝气;莲子心、龙胆草等清心泄热以安神。处方遣药以甘温补中、甘寒泻火,苦辛并进,使土安而肝和。二诊时,患者食欲好转,咳嗽痰粘,色黄量多,口苦。辛老转以宣肺解毒、清热化痰,方以麻杏石甘汤合三子养亲汤加减。此后,患者一直规律服用丸剂,并根据具体证候,灵活变通。患者末次复查上腹部CT示肝左叶肝癌缩小至2.4cm×3.2cm,门静脉左支未见,治疗效果较理想。现已随访一年八个月,患者病情稳定,继续服药调理中。
PHC是最常见的消化系统恶性肿瘤之一,常起病隐匿,预后不良。PVTT是中晚期PHC患者最常见的并发症之一,合并PVTT的患者已无手术指征,病情进展更加迅速,严重影响患者生存期[11]。对于此类患者,中医药干预可发挥独特优势。辛老认为,正气不足是肝癌发病的基础,气滞、湿热、瘀毒是主要病理因素,治疗当以扶正祛邪为纲,临床常以香砂六君子汤及六味地黄丸为基础方健运脾胃、补益肝肾以扶正;同时重视及早祛除病理因素,以柴胡舒肝散为基础方理气解郁、调畅肝气;根据湿热之邪所处三焦之异灵活选用清利之品清利湿热、畅利三焦;采用药性平和之品活血化瘀;善用虫类药以毒攻毒等。剂型方面采用丸剂配合汤剂,根据病情灵活化裁用药,长短相和,以期助“阳化气”,阻“阴成形”,消散癌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