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现代汉语数量短语国内研究综述

2020-01-01 12:33:55曾建松
文化学刊 2020年10期
关键词:数词量词范畴

曾建松

数量短语或被称为数量词(数词+量词)、数量结构。现代汉语的数量范畴是人们认识世界、表达世界的概念之一。人们把握世界的重要手段之一就是量,也习惯借用量词来认识和描述客观存在的事物、事件、性状等。这些数量因素,在客观世界中,组合起来便构成能够反映客观世界逻辑范畴的数量短语。同时,数量短语的概念又投射到语言里,形成了语言世界中的数量范畴。语言学界对数量词的定名与定性研究由来已久,而且学界对现代汉语的数词和量词的研究已经比较充分,本文无须赘述,现对21世纪以来现代汉语数量短语的研究进行梳理,了解其研究现状,探寻其问题与对策。

一、现代汉语数量短语研究现状

(一)数量短语的句法研究

生成语言学派主要探讨数量短语的句法属性,研究其在数量名结构中的句法地位,争论数量名结构究竟是左分支还是右分支,众说纷纭。

虽然很多生成语言学研究者提出,汉语某些或所有数量组合与名词构成右分支结构。贺川生[1]指出,目前已有的证据都不足以证明不同的数量名结构投射不同的分支,尤其是不足以证明个体数量名结构投射出右分支结构。该文进一步提出三条积极证据,论证所有数量名结构投射左分支结构,证明所有数量组合都能构成完整的意义。

杨永忠[2-3]研究量词的中心语地位问题,讨论了数量名结构的切分方式以及量词是否具有中心语地位等。该学者从句法表现角度出发进行分析,认为量词不能作句法中心语,属于功能语类。原因是,在数量名结构中,量词不能确定其相应的性、数、格特征,也不能与其所附着的指示代词或数词切分开,从而缺乏句法-语义完整性。实际上,名词短语的性质与量词无关,而是由指示代词或数词决定的。因此,仅仅作为附加于中心语的联结项,量词在其所在的结构中,其本身并非中心语。

(二)数量短语的语法层面研究

陈再阳[4]综述了现代汉语数量短语与其他词的语法组合分布,形成多种不同的语法关系。数量短语与名词组合,可以构成偏正短语,形成定中关系、主谓关系和复指关系;数量短语与动词组合,构成状中关系、主谓关系和述宾、述补关系;数量短语与形容词组合,构成主谓关系、形补关系和定中关系;数量短语与代词组合,构成主谓关系、定中关系和复指关系。

(三)数量短语的语义层面研究

数量短语的语义层面研究,主要包括语义选择、语义特征、语义扩展与泛化研究。李宇明[5]指出量词和数词的语义选择中会出现数词单用、量词单用的非常规现象,如“在同一直线上”“一油饼”“个把月”“块把钱”。刘街生[6]重点研究了现代汉语动量词(包括时量词),特别分析了借用动量词的语义特征。动量词和数词构成的数量短语通常表示动作的量,与事件相关,蕴含[+计事]和[+计时]的语义特征。

关于数量短语的语义扩展与泛化研究,易保树[7]认为,数量词由精确的计量到日常的语言使用、交际和文学作品等中,语义也随之扩展,由最初的精确词转变成模糊词。孟繁杰、李如龙[8]从量词“张”的产生及其历史演变探讨数量短语的语义泛化。更多学者从语法化角度来分析数量短语的语义扩展与泛化,董秀芳[9]指出,现代汉语中不同类别的个体量词有不同的语法化程度,如个体量词的成员多,特异性较强,规则性不高。

刘正光、李易[10]通过比较英汉语量词使用中的时间意义与空间意义,发现英语中的量词使用一般遵循英语时空分立的基本原理,从而表达空间意义。而在汉语中,量词功能与意义边界的模糊性和可转换性充分体现了汉语时空同态的基本特征,揭示出汉语时空同态转喻性思维的基本特征。

(四)数量短语的语用层面研究

吴东平[11]认为,数词与量词的组合,在表达中不止表示一种数与量的意义,还能表达出比喻、比拟、层递、夸张、对比、通感、拈连、借代、省略等的修辞功能。

陈再阳[12]深入地分析了数量短语的指代功能。表真值义数量短语的指代功能,包括主语、宾语、兼语位置的数量指代,以及谓语位置的数量陈述。以“一量”复叠构式、对举构式、述谓构式等的数量指代,解释了非真值义数量短语的指代功能。还从象似动因与量增效应等角度分析了重叠式数量短语的指代功能。

(五)数量短语的认知研究

石毓智[13]的量词范畴化与量词维度比等研究,使汉语量词研究开始走向以解释为取向的认知研究。宗守云[14]以范畴化为理论基础研究了数量短语的类别与系统、分布与功能、差异与对比,对量词的分类、分布、功能、区别进行认知解析。张媛[15]利用心智哲学以及认知语言学的研究成果,提出了动量词呈现的认知模式。过国娇[16]借鉴转喻理论、语法化理论、范畴化理论对汉语工具动量词进行了共时、历时及认知研究。

还有专家学者开始研究数量词的主观性,如储泽祥[17]讨论“一百个(不)放心”类“概约大量+ X”格式的主观性。该学者分析指出,这类格式强调的心理情态程度特别高,具有主观性;其中的“数量”最常见的是“一百/一千/一万个”,X是表示心理情态的非名词性成分。温锁林[18]把数量表达法分为主观大量表达法与主观小量表达法两个小类,指出加法增量和减法增量是主观量最基本的计量方式,凸显主观性是其最根本的表达功能,以转喻的方法化抽象的量为具体的量是其最显著的认知特色。曾建松[19]研究了现代汉语数量词主观性,发现数量短语在具体语境中能够显示出说话人的主观判断视角;在句法结构中能够表现出说话人的感情、情绪、意向等;同时可以通过词语搭配和数量显著度的方式,表明说话人的态度与认识。

(六)数量短语的语言类型学研究

刘丹青[20]就汉语量词和人类其他语言的分类词的性质进行了比较和对照,从人类语言的整体布局出发,认为汉语量词的分类功能并不是很强,不系统,也不均衡。石毓智[21]认为,根据数量表达方式,人类语言可以被分为两大类,一类属于单复数,一类属于量词;而汉语属于量词型语言。语言类型学的一般理论认为,数范畴和量词范畴在语言中是互补的,有数范畴的语言往往缺少量词范畴,有量词范畴的语言往往缺少数范畴。李计伟[22]重点研究了类型学视野下汉语名量词形成机制研究,从量词类型学研究角度提出汉语名量词形成的转喻生成与隐喻-转喻扩展模型,并解释名词量词“双向选择”机制。

二、现有问题及对策

汉语是量词型语言,数量短语是汉语和英语的区别性特征代表(“一个苹果”和an apple等)。从上一部分看出,现有研究大都从句法、语法、语义、语用、认知与语言类型学等方面开展数量词的研究。21世纪以来的确取得了很大成绩,这些研究成果是有目共睹的。

然而,该领域的研究仍然有以下问题。第一,尽管数量短语的研究比较细致,但是现有研究比较零散,对数量短语研究缺乏系统、整体、多维的研究与把握。第二,虽然对数量短语的研究已经转入认知和语用研究,但是目前已有的认知研究多采用范畴化、隐喻转喻等常用理论,而以其他认知理论来开展研究的偏少。第三,既然数量短语是汉语和英语的区别性特征代表之一,那么从思维与文化角度来开展数量短语的研究不多,目前只是散见于相关论著中,缺乏专门性研究。第四,鲜有从定量研究方式去考察数量短语的分布与呈现,从而揭示数量短语在汉语大数据系统中的特征与地位。

针对目前数量短语研究存在的问题和不足,笔者特提出以下对策。第一,编著关于数量短语研究的系列丛书,构思好框架结构,建议从现代汉语数量短语的语义、语用、认知,多层面、多维度、系统地去研究与把握数量短语的总体概貌。第二,虽然对数量短语研究已经过渡到认知层面研究,但常采用的分析理论局限在范畴化、隐喻转喻等认知理论范围内讨论,也开始出现对现代汉语数量短语的主观意义(主观性)的研究,但建议在目前认知语言学研究枝繁叶茂之际,应该从多种认知理论来考察数量短语,比如在分析数量短语语法与语义的基础上,研究数量短语的主观性、时空图式、格式塔特征等。第三,加强对数量短语的思维与文化层面的研究。着力揭示现代汉语数量短语所蕴含的民族文化与思维认知因子,对汉民族文化概念进行分析和解读,从语言本体研究拓展到思维认知与文化因子剖析。第四,尝试对数量短语开展大数据挖掘。目前关于数量短语的研究还是聚焦在常用的例证定性分析,鲜有引入语料库或大数据分析,建议从语料库或大数据入手,分析数量短语在真实语料中的表现,或许能发现突破现有思维的局限,给数量短语研究带来新的视角。

三、结语

21世纪以来,国内数量短语研究进一步细化、深入,取得了很大成绩,研究内容丰富,研究视角多样。笔者综述了六方面的研究现状,旨在对现有研究有一定的把握,使后续研究能够避免重复,推动数量短语研究向前发展。但目前来看,关于数量短语的研究仍有一些问题和不足,要引起重视。笔者在文中提出了几点对策,希望对学界同仁有所启示。特别呼吁国内学者加强对现代汉语数量短语所蕴含的民族文化与思维认知因子的研究,从数量短语入手对汉民族文化概念进行分析和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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