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哥如此

杨越

一

那一年，我3岁，哥哥5岁。

快过年了，我和哥哥的衣兜里揣着零星的鞭炮，兴高采烈地跑出家门。突然，哥哥让我转过身去，他在我的辫梢摆弄几下，然后一脸坏笑。

哥哥做了什么？正纳闷呢，一声脆响从我的后背炸开，随之就闻到了烧头发和烧棉花的煳味。我怔了半秒，哇一声哭了起来，哥哥居然在我的辫梢上绑了一个鞭炮。

我一边哭一边往家跑：“我要告诉妈去……”向妈妈告状是我的撒手锏。

我没跑几步就被哥哥追上了，任凭哥哥怎样劝说，我就是不听，执意要告诉妈妈。快到家的时候，哥哥松开我，飞快地跑进楼。哼，他一定是想先和妈妈解释。

那时候每到冬天，一楼的住户就会在楼门处挂上厚厚的棉帘子挡风。我掀起门帘走进昏暗的楼道，眼前变得一片漆黑，骤然间一个黑影扑过来嘿嘿笑着。

“呀，是鬼！”我一下子站住了，感觉头发都竖了起来，想要扶住墙，却顺手抓到一只火铲，便挥舞着用力一劈。那只鬼号叫着蹲在地上，对我喊道：“越儿，我就想把你逗乐了，你却砍了我一下，咱俩扯平了，放鞭炮的事你就别告诉咱妈了，好不？”原来是哥哥，我哭着点点头。

哥哥的鼻梁被我铲去一块肉，留下永久的伤疤，我手中的火铲被妈妈定义为行凶工具，我为此挨了一顿胖揍。

二

那一年，我7岁，哥哥9岁。

暑假，我俩住在乡下奶奶家。奶奶家的园子里有一棵大梨树，长满了早魁梨，爷爷一再告诫我们不许去摘梨，现在梨还小，等长大些卖钱。可是哥哥想吃梨，我便在哥哥的掩护下爬上了梨树。没想到这时爷爷出现了，眼尖的哥哥瞟见爷爷的身影，便蹑手蹑脚地撤退了，留下我被爷爷抓了个正着。

无辜被骂的我自然不忿，可是又不愿出賣哥哥。见我义气，哥哥许诺带我去个更好玩的地方。

一会儿，望着高耸入云的柴火垛，我犹豫了：“这不也是大人不让爬的地方吗？能行吗？”哥哥说：“没事，我给你放风。”

于是，我手脚并用爬了上去，看着远处变矮的村庄，一种笑傲江湖的感觉油然而生，感觉自己就是仗剑走天涯的侠女。

良好的感觉持续不到一秒，我又听到了爷爷的怒吼。我吓得一脚踩空，大头朝下直接扎进了柴火垛旁喂马的草料堆上。掉下去的时候，我还在想，答应给我放风的哥哥究竟去哪儿了？

三

那一年，我9岁，哥哥11岁。

我刚学会骑自行车，只是会骑，不会上车和下车。

我和哥哥还是去奶奶家，因为我们出发得比较晚，下了火车之后就没有到奶奶家的汽车了。还好哥哥从二姨家借来了一辆自行车，带着我向奶奶家飞驰，总算免去了跋涉之苦，我真心佩服哥哥。

在奶奶家住了一宿之后，我们就得去还自行车了，因为二姨夫得骑自行车去上班。可是，哥哥根本不想走这一趟。见我急得直转圈，哥哥灵机一动：“你不是会骑车了吗？你去还吧。”

在哥哥的帮助下，我踩着村口的大石头，试了好几次，都没上去车。然后，我推着东倒西歪的车子，和哥哥来到了小桥。这座桥是个旱桥，下面全是乱石堆。

哥哥拍着桥栏杆说：“这里好踩，试试能上去不？”果然比大石头强多了。我晃晃悠悠爬上了车座，可是把不稳车把，不知怎么一拐，便连人带车一起掉到了桥下。可能是因为年小体轻，也可能是因为从小练武身手灵活，我翻了个跟斗便立住了。

哥哥连滚带爬地跑到桥下，一副悲痛欲绝要给我收尸的模样，见我傻傻地立在乱石堆中，也愣住了，说：“越儿，这事回家可千万别告诉咱妈，行吗？”我看着二姨夫那变了形的车圈和折成两截的车梁，苦笑：“哥，你觉得这样瞒得住吗？”

这事以后，我和哥哥依旧不肯消停，惹出了很多麻烦：我们一起把奶奶家办酒席的麦花啤、果子露和白酒掺在一起喝，然后酩酊大醉，却又相约守口如瓶;忘带家门钥匙的时候，我爬上阳台取钥匙，踩坏了楼下住户的竹棚;在停电的时候，我俩兴致勃勃比武过招，以我一脚踢中家中的仙人球而惨败结束。哥哥打着手电筒帮我挑刺，我信守承诺，脚丫肿成猪蹄也没告诉妈妈;在哥哥的带领下，我把推门就响的拉炮拴在奶奶家的鸡窝和猪圈门上，弄得鸡飞狗跳猪哼哼，大人的怒火又是我一人承受……有哥如此，长大确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