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
人生旅途中,是抬头仰望月亮,还是捡拾地上的六便士呢?这似乎是个永远无解的谜题。我又将书页翻动,思考着:这本书中是否藏着另一些主题,可以脱离这个传奇又唯一的故事,脱离这位令人望尘莫及的少数型天才,能够给予我们更具有普遍性、永久意义的启示呢?
我的目光停留在书页中的几行话语上,仅仅几个印在白纸上的黑体字,从毛姆的笔下,翻山越岭,穿过半个地球,越过几个时代,转换为另一种语言,使我的心灵为之一振——
“我感觉,他是将自己强烈的个性一股脑儿倾注在画布上,心无旁骛,只专注于心灵之眼所看到的东西,而对现实的事物浑然不觉;一旦画完了,也许作品本身并不重要,我是说,他很少能把一幅画画完,但是激情已经耗尽,他便对画出的东西失去了兴趣。”
主人公的对话在我耳畔回荡,与我的内心产生共鸣——
“斯特洛夫对我说,你画他妻子的那张画,是你迄今为止最好的作品。”
斯特里克兰把烟斗从嘴边拿开,微笑着,两眼闪闪发亮:“画那幅画我很开心。”
“为什么要送给他?”
“画完了,对我就毫无用处了。”
之后,我看到了南太平洋上塔希提岛上的火光,它似乎是对主人公这一精神的最后的证实:“我想,斯特里克兰也知道,这是一幅杰作。他已经得到了他所追求的东西。他无怨无悔。他创造了一个世界,也看到了这个世界美好。之后,帶着傲慢和不屑,又将它完全毁掉了。”
我将书翻到开头,作为小说家的“我”的几句“题外话”似乎与这一精神遥相呼应:“天知道,一本书要花费多少心思,经历多少磨难,忍受多少辛酸,只是为了让偶然读到它的人消磨时间,在旅途中解闷儿。而我从中得到的教训是:作者应该从写作本身,从思想的宣泄中获得快乐;至于其他,都不介意,一本书或成功或失败,或赞誉或诋毁,他都应该淡然一笑。”“如果我的写作不是自娱自乐,而是抱有其他想法,那我就是个十足的傻瓜。”
渐渐地,这一精神从这一特定的故事特定的时空特定的人物中走出来了。
我看到了两个字:“专注”。
如今,这两个字已成为家长、老师口中耳熟能详的叮嘱。而《月亮与六便士》则赋予了这两个字崭新的意义。
现在回想起来,以前我们口中常常提及的“专注”无非是不受干扰、专心致志于一件事,却遗忘了做事的目标,也应当与“专注”相符。
对于普遍认为的头等大事——学习与工作,我们整天逼迫自己专心致志,到最后却发现一生中唯一真正快乐的时刻无非是领取通知书、得到某种职称或拥有某种东西的那几个瞬间,其余都是无休止的忙碌追寻。这两件大事往往被赋予了另一些目的,从而只能被称作“六便士”,很少有人有勇气说它们本身就是“月亮”。
我们也许没有主人公超人的气魄,不忍心将学习与工作换来的成果视而不见甚至付之一炬。但我觉得,我们可将这些附带的奖励在心中的地位渐渐降低一些,把它们视为“六便士”,而将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不顾成败得失,只沉浸于它们本身。到那时,我相信原来因被赋予远大利益才显得高尚的事业,其本身也能成为“月亮”,尽管我们都曾认为它们枯燥无味。
(编辑:关晓星)
评点:南亭
大多数关于《月亮与六便士》的读后感,主题都是“得到与舍弃”,是“你会不会为了一个梦想抛弃所有”,但这一篇不太一样。作者跳出了惯常的角度,从“不顾一切”的主角身上看到了“专注”,并由此联想到现实生活中的种种。写作最重要的是独立的思想,虽然在阐述现实生活与文章精神的联系时,作者的谴词造句有些生涩,论据的运用也不够丰富,但这种“跳出”本身,已足以提升文章的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