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诚信的内隐心理结构探究*

谢威士

（合肥师范学院 教师教育学院 社会心理应用研究中心，安徽 合肥 230601）

一、引 言

“诚信”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之一，在我国文化传统中出现较早，孕育于商朝晚期，形成于春秋战国时期［1］7。现代中国词典编撰家夏征农主编的《辞海》（1999年版）有作为民法基本原则的“诚信原则”词条，将诚信视为“诚实”和“信用”。《现代汉语词典》（1996年版）对“诚信”的解释是“诚实，守信用”，其最新的版本同样沿袭了这种解释。因此，诚信的词源学含义就是诚实、守信。随着时代的演进，诚信的词义越来越丰富，传统文化中诚信观念的现代内涵和价值被挖掘，并得到全新的诠释［2］354。诚信向来被称为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美德，在中国的道德观念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地位。诚信问题历来备受人们重视，但从心理学角度进行诚信的研究则只有很短的历史，我国心理学界关于诚信心理的研究尤其如此［1］7。目前国内关于诚信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诚信的结构。宋玲［3］111-112从心理学的视角着眼，以认知、心理需要、行为、反馈与认知重建四个阶段对诚信的心理机制做了较详尽的阐述。也有研究［4］628发现诚信的人格结构有两个成分，即正性和负性取向，其中正性取向包括实干重义、诚实信用、公正无欺和忠实可靠；负性取向包括自私欺人、钻营世故、多谋寡信和虚伪不实。还有研究表明诚信包括四个方面，即诚实、信用、信任和责任心，其实这四个方面的核心内涵就是诚实守信［2］354。杨方［5］18认为对诚信的内在结构可有多种解析。从所属领域角度，诚信可以被分为心诚、言诚、行诚三个层面。这三个层面相互依赖、相互作用：心诚是言诚和行诚的内在依据，言诚和行诚是心诚的必要外化，而言诚和行诚则相互促进。从所涉对象角度，诚信可以被分为诚己、诚人、诚群三个维度。这三个维度彼此相关、层层推进：诚己是诚人和诚群的必要前提，诚人是诚己的必然延伸和必要确证，而诚群则是诚人的合乎逻辑的扩展。目前，关于诚信结构的研究结果多种多样，还未形成统一、公认的研究结果。

诚信的研究方法。在对诚信结构的研究方法上，不同研究采用的方法也是多种多样的。吴继霞［2］354等人以质性研究的范式，对诚信心理结构进行本土化的研究。研究采用“目的性抽样”的原则，采取强度抽样的具体方法进行取样来选择访谈对象。以深度访谈的方法收集资料。最后使用质性分析软件对材料进行编码，试图探索诚信的本土概念，发现诚信的本土内涵就是诚实守信。陈劲［6］94-104的研究也从本土心理学的视角出发，采用人格研究取向，突出历史与逻辑的结合，选择多层次的研究对象，综合使用词汇假设、问卷调查、文献分析、因素分析等多种研究方法和统计技术，全面系统地揭示中国人的诚信心理结构及其特征，探讨支配诚信行为的最基本的心理结构和特征。还有研究［4］利用人格词评定法对诚信人格结构进行了探索性和验证性因素分析。目前的研究集中在理论上，方法呈现多样化的特点。

诚信的测量。有关诚信的研究逐步从思辨性转变为实证性，在这个过程中编制了一些诚信相关的测量工具。桂亚莉［7］20编制的大学生诚信问卷，该问卷共计46个题目，分为诚和信两个分量表，其中“诚”分量表共19个题目，由诚实和无欺两个维度组成；“信”分量表27个题目，由信任、重诺、守信和信用等四个维度组成。问卷题目均采用李克特五级计分。该问卷的克伦巴赫α信度系数为0.876。陈劲［6］79-80运用形容词词单编制了现代中国人诚信心理问卷，初步解决了中国人诚信心理结构的测查工具问题。该问卷采用自陈式测量方法，分为正性取向和负性取向两个分量表，其中正性取向分量表由27个题目组成，通过因素分析方法得出四个因素，即：严谨性、宜人性、友善性和公正性。负性取向分量表由26个题目组成，运用因素分析技术也得到四个因素，即：虚假、自私、世故和钻营。问卷各维度的克伦巴赫α系数均在0.72以上。黄金凤［8］31-32编制的中学生诚信态度的问卷，该问卷共计34个题目，问卷由家长的正确诚信认知、家长的错误教育方式、社会不良影响、重要他人正面行为影响、重要他人负面行为影响等五个维度组成，问卷题目均采用李克特五级计分，该问卷的克伦巴赫α信度系数为0.81。综上，国内测量诚信的问卷还不多，大部分都采用国外问卷的翻译和修订，这会存在文化的差异，未来诚信问卷的编制应该注重本土化的研究。

综上所述，目前国内外有关诚信的研究大多是对诚信特点、现状以及诚信的外显结构的探索，很少涉及到诚信内隐结构的研究。因此本研究试图运用内隐理论的研究方法（社会效度法）对诚信内隐心理结构进行探索。本研究拟通过被试对诚信的字词联想来探索当代大学生对诚信这一心理特质的理解，进一步通过统计技术探索当代大学生心目中关于“诚信”概念的内隐心理结构。

二、研究方法

本研究以大学生为被试，采用字词联想方法，对诚信的内隐心理结构进行探索。研究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预调查。采用整群选取方式抽取合肥市两所高校大学生219人，其中男生87人，年龄20.96±1.20岁。项目收集采用自由联想词法（有条件限制），让大学生对“诚信”这个词语进行自由联想，要求写出其认为与“诚信”有关的最少15个词语。之后对所得到的与诚信有关的联想词进行内容分析和频数统计。具体方法为：首先将同义词进行合并（如以诚相待、以诚待人、诚以待人等均合并为“以诚相待”），但是不对近义词进行合并。其次对整理后的联想词进行分析、分类，并将联想频率低于10次的予以删除。对剩余的联想词按照联想频率的高低进行排序。该阶段共计筛选出联想词为66个。最后将这66个联想词编制成七点计分的调查问卷，在第二阶段要求大学生对其进行评价。

第二阶段：正式调查。被试：从安徽省两所高校共抽取324名在校大学生（第一阶段的被试不再接受本次施测），共计回收问卷308份，其中男生117人，女生174人，缺失性别信息者17人。年龄21.40±1.23岁。研究采用第一阶段所编制的大学生诚信问卷，要求大学生根据自己对诚信的理解，对上述66个联想词的符合程度进行评分，1分到7分代表从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

三、结 果

（一）各联想词的强度。本次调查共计获得2916个联想词，其中按照上述要求所选择的66个高频词的累计频数为2417，占总频次的70.03%。联想词的频次越多说明该词与诚信的概念的关系就越近，见表1（表见下页）。

（二）系统聚类分析的初步结果。运用聚类分析获得的结果显示，在最低级的层次上，66个联想词一共被聚类成11个基本簇，见表2（表见下页）。其并距离（广义距离，实为相似性系数）为0.20。

（三）系统聚类分析的最终结果（使用最大距离法）。在较高的层次上，11个基本簇被进一步聚成6簇，见图1。按照联想强度从大到小的排列顺序，6个高阶簇依次为：（1）“诚实”簇（13.66），是Ⅳ、Ⅴ两类合并而成，共计11项；（2）“守信”簇（10.72），Ⅵ、Ⅶ、Ⅷ、Ⅸ是四类合并而成，共计20项；（3）“责任心”簇（8.90），是延续下来的基本Ⅲ簇，共计9个项目；（4）“个人修养”簇（8.16），是Ⅰ、Ⅱ两类合并而成，共计14项；（5）“诚信交往”簇（6.41），是延续下来的基本簇Ⅹ，共计8项；（6）“诚信交易”簇（1.86），是延续下来的基本簇Ⅺ，共计4项。

表1 66个高频联想词的联想频率（N=219）

表2 系统聚类分析结果

研究中所用的高频词的累积联想频数为2417，其中各大类的累计频数分布为：“诚实”628；“守信”979；“责任心”215；“个人修养”395；“诚信交往”155；“诚信交易”45。其相对比重如图2。

图1 基本簇的系统聚类分析树状图

图2 各高阶簇所占比重示意图

四、讨 论

（一）高阶簇的意义。“诚实”簇及其所包含的基本簇的内涵为：大学生心中关于“诚信”概念的核心内涵为“诚实”，其主要包括两个基本簇，即“诚实可靠”和“真诚正直”。“诚实可靠”的平均联想度是11个基本簇中最高的，而“诚实可靠”中的“诚实”一词也是66个高频联想词中联想频率最高的，它包括了老实、可靠、真实、实在等意义。这说明看到“诚信”这个词，大学生首先想到的是“诚实”，反映了大学生对于“诚信”的概念强调其“诚实”的内涵。我国古代《孟子·离娄上》中就有“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真诚正直”这一基本簇主要包括真诚、正直、坦诚、光明磊落、诚恳、忠诚等基本含义。这表明在当代大学生的心目中，“诚信”也是一些优秀品质的代名词，就像古代谚语中“用心莫如直”的说法。在这一高级簇中，重点强调了诚信关于“诚”的意义。在中国的传统道德中，诚的基本含义是诚实无欺，真实无妄，既不欺人，也不自欺［4］628。

“守信”簇及其所包含的基本簇的内涵为：“守信”这一高阶簇一共包含了21个词语，它包含的四个基本簇，即“言行一致”“言而有信”“承诺”和“信誉”，这一高阶簇所占的比重（40.51%）也是最大的。这些词语都与人的言行是否一致和信誉有关，充分表现了在大学生的心目中，“守信”对于“诚信”的重要意义。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9］21，自古以来信誉的好坏都是一个人道德水平的体现，一个信守诺言、具有良好信誉的人才能称之为一个诚信的人。

“责任心”簇及其所包含的基本簇的意义：“责任心”这个高阶簇，是低阶簇直接延续下来的一个基本簇，责任心也是“诚信”内隐心理结构的重要的组成部分。其包含守时、成功、拾金不昧、尊重、认真、负责、坚持等词，表现了关于“诚信”的积极观念，说明在大学生的心目中诚信的人也是有责任心的人，责任心是诚信品质的一个重要体现。西方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也将诚信的概念延伸到了责任意识，认为责任心是个体的诚信特质之一［10］37。

“个人修养”簇及其所包含的基本簇的意义：“个人修养”这一高阶簇包括两个基本簇：即“优秀品质”和“诚信做人”。其中“优秀品质”由道德、品质、美德、人品、品德、原则、素质七个词语组成，“诚信做人”包括善良、高尚、做人之本、好人、开诚布公、君子、名誉七个词语。在各高阶簇所占的比重中，此高阶簇排名第三，仅次于“诚实”和“守信”高阶簇。这说明在大学生的心目中，具有良好个人修养的人也是诚信的人。姜晶花［11］90的大学生诚信状况调查结果也发现，有44.83%的大学生认为诚信是个体立身处世的根本，33.62%的大学生认为自我修养的基本准则之一就是诚信。唐代韩愈的《原道》中就写道“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想要在道德人品上进行修炼的人，首先要纯正自己的思想；而要纯正思想，首先要使自己的意念真诚。

“诚信交往”簇及其所包含的基本簇的意义：“诚信交往”这一高阶簇是延续下来的基本簇，包含以诚相待、和谐、朋友、友好、合作、友情、交往、义气八个词语。这体现了诚信在人际交往中的重要意义，杜蕾［12］229的研究发现，大学生心目中理想朋友的最重要的特征是有高尚的人格品质，其中最看重的是“诚实坦率”。人际交往诚信中的“诚”是指人际交往过程中，个体内在的一种品质和信念，也就是“内诚于心”，“信”既包含着就个体就自己而言的“守信”，同样也包含个体对他人的“信任”［13］60。人际交往的过程需要人与人之间的分享和交流，所以诚信就显得尤其重要，同样的，以诚相待也能促进人际关系的和谐发展。良好和谐的人际关系是大学生心理健康的重要标志，诚信的人格也形成于人与人之间的交往［13］64。

“诚信交易”簇及其所包含的基本簇的意义：“诚信交易”这一高阶簇也是延续下来的基本簇，包括无欺、商家、“3·15”打假、童叟无欺四个词语。这表明在大学生心目中诚信充斥着生活的方方面面，大学生也是一个消费群体，在商品交易的过程中，诚信被大学生所看重。其研究显示，大学生诚信也表现在经济生活方面，如追求公平交易、恪守合同、实事求是，不欺上瞒下，具有较强的法制观念，认真履行法律义务，不恶意拖欠学杂费，及时还贷，追求公平正义，不为个人目的而损害或欺骗他人、集体和社会的利益。

（二）当代大学生“诚信”的内隐结构。本研究得出了大学生对诚信概念认知的六个方面：诚实、守信、责任心、个人修养、诚信交往和诚信交易。在桂亚莉［4］20编制的大学生诚信问卷中，把诚信分为“诚”和“信”两个部分，并通过因素分析得到“诚”分为两个因子：诚实和无欺，“信”分为四个因子：信任、重诺、守信和信用。吴继霞［2］354等人的研究也发现，诚信由诚实、信用、信任和责任心四因素构成。可以看出，以往对诚信的研究主要都是注重“诚”和“信”两个方面，诚实、守信是诚信的重要构成部分，也是最基本的内涵，但是其所延伸的内涵也要加强研究。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时代的变迁，大学生对诚信概念的认知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在本研究中，诚信交往和诚信交易是大学生对诚信内涵的延伸，这说明大学生对诚信的认知不仅是局限于诚实和守信方面，而是涉及到了更多。

本研究中，各高阶簇的比重为：诚实（25.98%）、守信（40.51%）、责任心（8.90%）、个人修养（16.34%）、诚信交往（6.41%）和诚信交易（1.86%）。杨方［10］从所涉对象的角度，将诚信分为诚己、诚人和诚群三个维度，即对自身的诚信，对他人的诚信和对社会的诚信。本研究中的诚实、守信、责任心和个人修养可以归为诚己（91.73%），诚信交往可以归为诚人（6.41%），诚信交易可以归为诚群（1.86%）。这说明大学生心目中的诚信大部分都集中在诚己上，对诚信的认知更多地体现在个人方面，它是诚人和诚群的基础和前提。诚信的实施也是由内而外，推己及人的［13］62。从研究结果来看，诚人的比重较小，这可能与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有关。由于中国文化比较重视自律而忽视他律，重视个体的个人自身修养而忽视法治观念的教育，因此在中国文化背景下诚信实践便主要体现为宣传教育，即通过模范人物的确立和义理的宣传来形成民众的道德观念。至于诚信行为的养成，则主要靠个体的自我约束［10］38。另一方面，诚群的比重是最小的，这可能是因为大学生主要过着相对独立的校园生活，尚未完全进入集体协作的社会，所以对诚信概念的认知体现在诚已，即对社会的诚信方面的比重较小。

（三）对未来研究的启示与建议。本研究通过严格控制的预调查和正式调查，运用字词自由联想和因素分析方法，并进行聚类的实证研究方法，对当代大学生心目中“诚信”的内隐心理结构进行了初步的探索。这对研究诚信的心理结构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诚信”是一个多层次、多维度的概念，仅仅以词为单位不能完全反映大学生对诚信的深层理解，在今后的研究中可以尝试以短语或句子为单位对诚信这一概念进行分析，以便更加完善地建构诚信的结构理论。另外，以后的研究还可以考虑大学生对“诚信”概念认知的人口学变量的差异性，以便对大学生诚信的内隐观有更深入的理解。

五、结 论

通过对大学生采用字词联想和项目分类进行聚类分析的实证研究，发现大学生“诚信”的内隐心理结构具有层次性。“诚信”内隐心理结构主要从以下六个方面来表征：诚实、守信、责任心、个人修养、诚信交往、诚信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