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变文占卜现象探析

2019-12-27 05:01牟代群
皖西学院学报 2019年6期
关键词:解梦伍子胥刘家

牟代群

(贵州师范大学 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由于我国古代社会生产力极其低下,人类对大自然的认知有限,无法对许多奇特的现象做出合理的解释而心存畏惧,且在各种自然灾害面前无能为力,故认为万物皆有灵性,世界上亦存有鬼神,而凡此种种为“天”所主宰。故而遇见不能解释或无法抉择的事情,便“询问”于“天”,而占卜则为其中一种“问询”方式。最初有专门的巫祝进行占卜,这些巫祝的地位相当于史官,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巫史文化,即巫史一家,所以诸多与占卜相关的事件被载入同时期的史传文学。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人们的观念认识提高,致使巫史逐渐分离,巫文化式微,流窜至民间,故而占卜文化又在通俗文学中找到了自身传播的栖居之所。敦煌变文属于民间文学,其中诸篇文章言及占卜。这些言及占卜现象的篇什,大多出于历史故事与民间传说,具有小说性质。同时,敦煌变文诸多篇什蕴蓄着儒、释、道思想,其中又关涉占卜现象描写,可见,占卜现象不但体现了三教的相互融通,亦是儒、释、道三教联系民众的信仰纽带。敦煌变文中的占卜现象主要分文梦占与卦占两种,其中,对梦占描写得篇什较多,且内容较为详细,而对卦占的描写则是没有说出具体卦象。

一、梦占与卦占

何为占卜?《说文解字》言:“占,视兆,问也,从卜从口。”[1](P64)兆亦是象,占意即通过对“象”的视察以问其凶吉。《周礼注疏》曰:占蓍龟之卦兆凶吉。”[2](P755)“卜,卜灼剥龟也,象灸龟之形。一曰象龟兆之从横也。凡卜之属皆从卜。”[1](P64)由上,占卜即是对发生的异象进行观察,然后通过蓍龟卦占以问吉凶,蓍龟卦占为较早的占卜方式。在古代,是以卜筮之术为正宗,其余占卜术称为杂占,多次被统治者所禁,如宋高祖曾下诏:“民间不得妄立妖祠,自非卜筮正术,其馀杂占,悉从禁绝。”[3](P2357)在古代的诸多占卜方式中,最为人所熟悉和乐道的应属梦占与卦占,《汉书·艺文志》曰:“杂占者,纪百事之象,候善恶之征。《易》曰:占事知来。众占非一,以梦为大,故周有其官。而《诗》载熊罴虺蛇众鱼旐旟之梦,着明大人之占,以考吉凶,盖参卜筮。”[4](P1773)。

可见,在我国古代占卜中,梦占最为神秘也最为发达,王充在《论衡》中言:“人之梦也,占者谓之魂行。”[5](P8)《太平御览》亦载:“梦者象也,精气动也;魂魄离身,神来往也。阴阳感成,凶吉验也。梦者,语其人预见过失。如其贤者,知之自改革也。梦者告也,告其形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鼻不喘突,口不言也。魂出游而身独在;心所思念而忘身也。受天神戒,还告人也。受戒不精,忘神言也。名(明)之为寤,告符臻也。古有官梦,世相传也。”[6](P367)古人认为梦是人的灵魂离身而外游,梦为“天神”之所“告”,故梦象包含着神意,所以古人又将梦象划分为六类,以占其凶吉,“梦占,掌其岁时,观天地之会,辨阴阳之气,以日月星辰占六梦之吉凶:一曰正梦,二曰噩梦,三曰思梦,四曰悟梦,五曰喜梦,六曰惧梦。”[7](P807)通过梦占以对即将发生的事做出应对之策。

至于卦占,《周易·系辞上》说得最为清楚,“圣人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刚柔焉而明吉凶。刚柔相推而生变化……是故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8](P232),《周易》共六十四卦,所谓卜卦是指通过八八六十四卦来占卜吉凶以作应付。古时多揲蓍占卦,“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8](P242)。后来蓍草改为铜钱,及至其后,用来占卦的器具益趋繁富。卦占需要对卦辞和爻辞非常熟悉,但其中的卦象和卦序又较为深奥,非一般人能够理解,连孔子也说:“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9](P71)可见,掌握卦占之法需要具有“上察天文,下知地理,中通人情”渊博的学识。所以自周代开始,历代皆设有专门的占卜官职。所以在《伍子胥变文》中,伍子胥因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情,文经武纬,一切鬼神,悉皆通变”[10](P16),所以能够卦占预测凶吉并为夫差解梦,而在《前汉刘家太子传》中,因捉拿太子不得,故遣太史占之。在古代叙事文学作品中,多有涉及卦占,有的具体说出卦辞,有的则没有。显然,敦煌变文属于后者,且多少针对突发异象或情况进行卜卦。敦煌变文里的占卜主要为梦占与卦占。从敦煌变文的梦占现象里,亦可以探知古人认为梦是真实存在的,来源于人类生活的现实反映,所以人们常常联系实际生活中发生的事情来占梦。

二、敦煌变文占卜的类型

敦煌变文中,有相关占卜现象描写,且这些占卜描写主要集中于历史故事与民间传说的变文中,具有小说的属性,又具有自身的特征。敦煌变文中的占卜类型主要分为梦占与卦占两类。

(一)梦占

1.敦煌变文中的梦象

朱熹云:“人之精神与天地阴阳流通,故昼之所为,夜之所梦,其善恶吉凶,各以类至”[11](P425)。古人认为梦是人的精神与天地阴阳流通的结果,可以预测未来的吉凶,故周时还专门设置了释梦圆梦的官职,虽然自汉以后再无此类官制,但梦占术却在民间盛行不衰,小说中关于梦占现象的描写比比皆是。如在《伍子胥变文》中伍子胥逃入吴国时,吴王便作了一个梦,“朕昨夜三更,梦见贤人入境,遂乃身轻体健,踊跃不胜”[10](P10)。让众大臣解其善恶。而后吴王致疾而亡,夫差太子成为新一代吴王,尔时夫差夜里连做五梦,“梦见殿上有身光,二梦见城头郁郁枪枪(苍苍),[三梦见南壁下有匣,北壁下有匡(筐),]四梦见城头交兵斗战,五梦见血流东南”[10](P16)。并分别让宰彼和伍子胥解梦。在《前汉刘家太子传》中,汉帝患疾而崩,王莽篡位并欲加害太子,太子听取汉帝临终言欲投南阳郡,出逃至城北十几里之时迷了路,遂于磻陀石上而坐,彼时多受汉帝恩惠的张老儿子夜做瑞梦,“梦见城北十里磻陀石上,有一童子,颜容瑞正,诸相具足”[10](P243),惊醒之后具以梦状告知其父,其父为之解梦。在《太子成道经》中,净饭大王因为宫中无太子而郁郁寡欢,而后某一天突然“[梦见]双陆频输者”[10](P435),遂遣大臣解梦。而当净饭大王与夫人向神祇祈福求子后,其夫人于彩云楼上睡着便做了一奇异之梦,“梦见从天降下日轮,日轮之内,乃见一孩儿,十相具足,甚是端严。兼乘六牙白象,从妾顶门而入,左右胁下安之”[10](P436)。净饭大王遂将梦象问于大臣。

2.敦煌变文中的释梦方法

由上可见,梦象是繁杂无序、扑朔迷离的,怎样通过这些芜杂的梦象去探知背后的寓意,才是梦占的关键所在。古代术士通过不断的实践之后形成一套系统的梦占理论和方法,并且被运用于俗文学之中,敦煌变文中的释梦法正是对传统的梦占方法和理论的继承,具体的释梦法为直梦、反梦、象征法、类比法。

1)直梦。所谓直梦就是梦象与它所预兆的人和事在形式和内容上呈直接对应关系,只需直解即可。如《伍子胥变文》中,伍子胥听从渔人指示,“披发遂入市中,泥涂面上[而行],獐狂大哭三声,东西驰走”[10](P10)。因为“泥涂其面者,外浊内清;大哭三声、东西驰走者,觅其明主也;披发在市者,理和如斯也”[10](P9)。吴国佐臣骑马入市游行,看见伍子胥“异色奇才,身长八尺”[10](P10),于是此事便被贤臣告贵宰告之吴王,与吴王的梦象在形式和内容上形成了对应关系,故吴王让群臣解其善恶时,“百官一时舞道(蹈)呵呵,齐唱太平,俱称万岁:‘市中有八尺君子,雅和陛下之心,见在群臣,不胜喜贺!’”[10](P10)。又《前汉刘家太子传》中,张老儿子的梦象与太子经历如出一辙,是故张老曰:“刘家太子,逃逝多时,不知所在。汝乃莫令人知,往彼探看。”[10](P243)其中依父言,前往梦象中的地址探看,果然应验。

2)象征法。所谓象征发指的是把梦象转化成它象征的东西,然后根据这些东西进行释梦。如在《太子成道经》中,净饭大王因无子常常不乐,遂“[梦见]双陆频输者”[10](P435),《资治通鉴》载“双陆者,投琼以行十二棋,各行六棋,故谓之双陆”[3](P6587),《事物异名录》亦载“双陆乃出天竺,《涅槃经》名为波塞戏”[12](P62),在同为敦煌变文的《孔子项托相问书》也云“夫子曰:‘子车中有双陆局,共汝博戏之何如?’”[10](P232),由此可见,双陆是一种源自天竺的博弈游戏,且在唐五代的敦煌地区也是很流行的。而净饭大王梦见玩这种游戏频频输的人颇为不解,问于大臣,答曰:“陛下梦见双陆频输者,为宫中无太子,所以频输。”[10](P435)国不可无东宫,这里的玩双陆者,则象征净饭大王,频输之故则谓无太子。而在后来大臣对净饭大王夫人的梦象的解析中,这种象征方法尤为明显。

3)类比法。顾名思义,类比法指以比喻的方法来解释梦意,以类推的方式来说明人事。如《伍子胥变文》中,太子夫差继承王位以后,夜里连做五梦,遣宰彼与伍子胥解梦。宰彼根据夫差的梦象,认为“梦见殿上有神光者福(富)禄盛;梦见城头郁郁枪枪(苍苍)者如露如霜;梦见南壁下有匣,北壁下有匡(筐)[者]王寿长;梦见城头交兵斗战者王守备缠绵;梦见血流东南行者越军亡”[10](P16),而伍子胥则认为“梦见殿上有神光者有大人至;梦见城头郁郁枪枪(苍苍)者荆棘备(被);梦见三梦见南壁下有匣,北壁下有匡(筐)[者]失王位;梦见城头交兵斗战者越军至;梦见五梦见血流东南者尸遍野”[10](P16)。二人都是通过比喻、类推的方法并结合当时的国事现状对夫差的梦象进行解析,宰彼认为殿上有神光是指夫差受神灵的庇佑所以福禄盛;城头郁郁苍苍者指的是城头的森林植被,所以早晚有露有霜;梦见南壁下有匣,北壁下有(筐)则同距离的延伸和匣筐的体积的增加说明吴王寿命长;梦见城头交兵斗战者则从交兵双方的攻防角度比喻吴国防守严密;梦见血流东南则类推为跋涉而来攻打吴国的越军遭受失败。而伍子胥所释梦意则刚好相反,认为殿上有神光是指吴国将遭遇他国侵略;城头郁郁苍苍者指的是荆棘植被,寓意荆棘披(被)身;梦见南壁下有匣,北壁下有(筐),在古人的传统观念里,坐北朝南为尊,《论语·雍也》载:“子曰:“雍也可使南面。”[9](P54),意即冉雍可以做一个部门或一个地方的长官,为治国之才。古时南面的位置最为尊贵,无论是天子、诸侯、士大夫,当他们作为长官出现的时候,总是朝南而坐,所以这里南面比喻成国君之位,而通过南北方位的匣、筐体积的差别来推断夫差可能失去王位;梦见血流东南则寓意战争残酷,尸横遍野。二人皆以类比法释梦,只是个人人格和立场不同,故而所释梦意截然相反。

(二)卦占

王静安先生曾言:“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13](P1)德国文艺理论家、美学家姚斯也说:“一部文学并不是一个自身独立、向每个时代的每个读者均提供同样的观点的客体。”[14](P26)相较于敦煌变文的其他篇什,《伍子胥变文》因其紧凑的情节,丰满的人物形象等受学人赞誉,但也因为其中的占卜相关的内容而受到诟病。这与当时社会生产力紧密相关,为时代产物,是故讨论该文时不应脱离当时的历史语境。

敦煌变文中关于卦占的内容并不多,其中《伍子胥变文》描写得较为详细:

作了此语,遂即南行。行得二十余里,遂乃眼瞤[耳热。遂即]画地而卜,占见外甥来趁。用水头上攘(禳)之,将竹插于腰下;又用木剧到(屐倒)着,并画地户天门。遂即卧于芦中,咒而言曰:“捉我者殃,趁我者亡,急急如律令!”子胥有两个外甥——子安、子永,[至家有一人食处,知是胥舅,不顾母之孔怀,遂生恶意奔逐:“我若见楚帝取赏,必得高迁。逆贼今既至门,何因不捉?”行可十里,遂即息于道傍。子永]少解阴阳,遂即画地而卜:“占阿舅头上有水,定落和傍;腰间有竹,冢墓(城)成荒;木剧(屐)到(倒)着,不进彷徨。若着此卦,必定身亡。不假寻觅,废我还乡。”子胥屈节看文,乃见外甥不趁,遂即奔走,星夜不停。[10](P5)

从这段描写中,至少可以窥见两条信息。一是俗文学对史传文学传统的继承。在古代,一般懂得占卜之术都是学识闳富,上察天文、下知地理的人,就算到了后期,也是懂得相关学识的人,如在文中伍子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情,文经武纬,一切鬼神,悉皆通变”[10](P16),而其外甥子永也“少解阴阳”。所以当伍子胥感到眼皮跳动耳朵发烫时便卦占以问吉凶,并预测到自己的外甥欲捉拿自己,遂即做好应对之策,是故子永画地而卜时得到“若着此卦,必定身亡。不假寻觅,废我还乡”的结果,子胥得以逃脱。同样的例子还有《前汉刘家太子传》中对刘家太子捉而不得而占卜的描写:

太子遂潜身走出城外。逢见耕夫。遂咨耕夫,说其根本:“刘家太子被人篡位、追捉之事,诸州颁下,出其兵马,并乃擒捉。”其耕夫遂耕垄土下埋地。口中衔七粒粳米,日食一粒,以济残命。兼衔竹筒,出于土外,与出气息。其时捉获不得,遂遣太史占之……奏曰:“刘家太子今乃身死,在三尺土地,口中蛆出,眼中竹生。’因此诸州,却收兵马。”[10](P244)

两篇变文中占卜者都是学识宏富之人,但文中对具体的占卜过程并未翔实描写,仅是点到为止,接着直接预示出预测结果。同样,在《韩鹏赋》里,韩朋妻宋国寻夫,“初至宋国,九千余里,光照宫中。宋王怪之,即召群臣,并及太史。开书卜问,怪其所以”[10](P236)的描写。这种描写显然带有迷信色彩,也是变文叙事的需要。二是占卜之术借助俗文学为载体走向由上层转移至民间的传播路径。唐代儒、释、道三教并存,相互影响,唐代盛行占卜,且卜资昂贵,故有学者说“术数在唐代得到了充分的发展,以清高和神秘的面孔出现在民间”[15](P465)。所以三教想要在民间拥有群众基础,占卜则不失为连接三教与民间信仰的纽带。《伍子胥变文》中渗透着儒释道三家思想,是唐代三教合一的体现。而其中伍子胥外甥子永也“少解阴阳”不失为占卜文化在民间盛行的一条例证,而在《太子成道变文》中,有着“寻百部经书,占吉凶之善恶”[10](P491)的描写,直接体现了占卜为佛教与民间信仰相结合的纽带。类似的描写还有《父母恩重经讲经文(一)》中“男女得病阿娘忧,未教终须血泪流。茶饭不曾着次第,罢施红粉懒梳头。寻医卜问无时歇,拜鬼求神更不休”[10](P977)。

三、敦煌变文占卜叙事模式

敦煌变文中关于占卜现象的描写的篇什中,较为细致的主要有《伍子胥变文》《前汉刘家太子传》《太子成道经》与《韩朋赋》等诸篇变文。通过对这些篇什的分析,敦煌变文中的占卜模式中梦占与卦占各有其式,梦占的叙事模式为“梦象——梦后解说”;卦占的叙事模式为“征兆—占卦—吉凶”和“问题—占卦——结果”。在其中可以窥见敦煌变文中的占卜模式大概,亦可探知唐代民间的占卜模式之风俗。

(一)占梦叙事模式

敦煌变文中的梦占叙事模式为“梦象——梦后解说”模式。在《伍子胥变文》中,吴王“梦见贤人入境,遂乃身轻体健,踊跃不胜”[10](P10)。所以让百官解其善恶,而百官根据吴国佐臣所见“披发遂入市中,泥涂面上[而行],獐狂大哭三声,东西驰走”[10](P10)且身高八尺的伍子胥形象,认为此梦为吴王将获子胥作为辅国贤臣。又吴王病疫,夫差任新吴王,连做五梦,夫差分别遣宰彼和伍子胥解梦,二人分别从现实和自身角度对梦进行解析,宰彼解梦为:“梦见殿上有神光者福(富)禄盛;梦见城头郁郁枪枪(苍苍)者如露如霜;梦见南壁下有匣,北壁下有匡(筐)[者]王寿长;梦见城头交兵斗战者王守备缠绵;梦见血流东南行者越军亡”[10](P16),伍子胥则为“梦见殿上有神光者有大人至;梦见城头郁郁枪枪(苍苍)者荆棘备(被);梦见三梦见南壁下有匣,北壁下有匡(筐)[者]失王位;梦见城头交兵斗战者越军至;梦见五梦见血流东南者尸遍野”[10](P16)。在《前汉刘家太子传》中,张老的儿子“梦见城北十里磻陀石上,有一童子,颜容瑞正,诸相具足”[10](P243),其父根据汉帝饮疾临崩,太子遭难逃离的现实对梦进行解释,认为梦象中的人是刘家太子,让其子不要告诉别人,独自前往察看。在《太子成道经》中,净饭大王“梦见双陆频输者”,让大臣解梦,大臣根据净饭大王宫中无太子的现实,释梦为“陛下梦见双陆频输者,为宫中无太子,所以频输”[10](P435)。

(二)占卦叙事模式

一是“征兆-占卦-吉凶”模式。在《伍子胥变文》中,伍子胥辞别姐姐后向南奔逃二十余里后,出现了眼皮跳动耳朵发热的征兆,于是画地而卜,预测到子安、子永两外甥欲捉拿自己,为大凶之兆,子胥于是作了“用水头上攘(禳)之,将竹插于腰下;又用木剧到(屐倒)着,并画地户天门”[10](P5)的应对之策。子安与子永回到家后发现“有一人食处,知是胥舅”[10](P5),遂生恶意,不听母亲劝阻欲前去捉拿,并画地而卜,并“占阿舅头上有水,定落和傍;腰间有竹,冢墓(城)成荒;木剧(屐)到(倒)着,不进彷徨。若着此卦,必定身亡。不假寻觅,废我还乡”[10](P5)。之结果,伍子胥才得以转凶为吉,化险为夷。又《韩朋赋》中,韩朋妻千里寻夫,刚至宋国时,便出现了“九千余里,光照宫中”[10](P213)的异象,宋王感到深以为怪,“即召群臣,并及太史。开书问卜”[10](P213),以测吉凶。通过卦占,测得“今日甲子,明日乙丑。诸臣聚集,王得好妇”[10](P213),对宋王而言,可谓喜事。

二是“问题-占卦-结果”模式。在敦煌变文的卦占叙事模式中除了“征兆-占卦-吉凶”的叙事模式外,还有另一种“问题-卦占-结果”的叙事模式。如《前汉刘家太子传》中,王莽手下应为多次捉拿太子而不得的情况下,遂遣太史卦占,占得“刘家太子今乃身死,在三尺土地,口中蛆出,眼中竹生”[10](P244),“因此诸州,却收兵马。”[10](P244)

综上,敦煌变文中,主要关涉占卜中最为常见的梦占与卦占两类。其中对占梦现象着墨较多,对梦象,解梦过程都作细致刻画;而占卦描写得较少,对具体占卦过程则没有叙述。其中占梦与占卦都有固定的占卜叙事模式。在占梦中,唐人认为万物皆有灵魂,梦亦缘于现实,梦象是神灵与梦象的沟通,告之人类凶吉,故需要占事知来以作应对。在解梦的过程中,根据现实中相关的事情进行解释。而占卦则没有具体叙述爻辞,只言结果,则是出于叙事之需要。并且占卦与占梦都一一应验,究其缘由,一是古人的迷信观念,二是出于叙事的需要。从其中可窥见,有唐一代在占卜文化上多承前代,且在民间较为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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