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培玉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四川 成都 610000)
在小说《大师与玛格丽特》中,文本形式上的断裂感十分突出。对其章节断裂感的分析,可以从形式的角度切开一隅,布尔加科夫从文学传统中吸取经验,开创新的文学传统的动机与方式,进而加深对作品内容上的理解。
对于初次阅读《大师与玛格丽特》的人来说,小说中跳脱断裂的章节关系定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小说整体分为上下两部,第一部主要讲述的是魔鬼造访莫斯科后出现的各种乱象;第二部的主体部分是关于玛格丽特与大师二人的爱情故事,在这两部之间还穿插着耶稣受难的故事。因此,小说中一共出现了三个交错的时空层次,人界、神界和魔界,章节里的内容常在这三界中穿梭往返。上下两部的故事虽有交织,又各有侧重。三界中上演的故事彼此交融,却又能各自独立成篇。上下两部两个主要故事难分伯仲。具体章节中,前后内容常常分割在不同故事的不同场景中,且二者之间没有任何的过渡和铺垫。这种天马行空、恣意驰骋的行文结构,带来的便是非常突出的断裂感。
布尔加科夫这般的大师,他的呕心沥血之作,从故事内容到呈现方式,处处都浇筑了作家的智慧与用心。小说在文本形式上如此彰明的断裂感,定然也蕴含着不同寻常的意趣和内涵。
那么小说带有断裂色彩的叙述,原因何在?这样的叙述会产生何种效果?章节之间的快速跳转引发的断裂又是缘何而起?这里是否含有作者更深的旨意?对这些问题的思索,也是一步一步靠近小说内核的可行之径。
本文所称的“断裂”是就小说章节关系而言的。章节前后叙述内容中断,相邻章节关系断裂,但是相隔的章节所讲述的故事仍旧是一个整体。因此,断裂不是破碎,而是把一个故事分成不同时空的几个部分间插着叙述。断裂分开的部分,并不是就各自为文,而是成为几条并行的叙事直线,在相互交叉中间隔地分布在小说里。
将尾声除外之后小说中出现的章节间的跳转断裂具体如下:
1.第1章与第2章。第1章是沃兰德在牧首湖畔与柏辽兹和伊万聊天,第2章切入耶舒阿的故事※。
2.第6章与第7章。第6章是伊万被送入精神病医院,第7章是利捷霍夫在第50号住宅被沃兰德捉弄,扔到雅尔塔。
3.第8章与第9章。第8章是教授与伊万的辩论,第9章是伊万诺维奇受贿被抓。
4.第10章与第11章。第10章是剧院的两位协理被魔鬼随从捉弄,第11章是伊万自我分裂的对话,以及大师出现的伏笔。
5.第11章与第12章。第11章内容见前,第12章是魔术上演。
6.第12章与第13章。第12章内容见前,第13章是大师出现,给伊万讲述他与玛格丽特的故事。
7.第13章与第14章。第13章内容见前,第14章是里姆斯基在办公室被魔鬼随从捉弄。
8.第14章与第15章。第14章见前,第15章是伊万诺维奇关于交赃款的梦以及伊万的梦的开始。
9.第15章与第16章。第15章见前,第16章是伊万梦到耶舒阿被处死※。
10.第16章与第17章。第16章见前,第17章是魔术之后莫斯科的混乱局面。
11.第17章与第18章。第17章见前,第18章是柏辽兹的姑父造访第50号住宅被捉弄。
12.第24章与第25章。第24章是玛格丽特参加了魔鬼晚会之后与大师一起回到了地下室,第25章是玛格丽特开始阅读大师手稿※。
13.第26章与第27章。第26章是玛格丽特阅读的手稿中的内容,第27章是沃兰德准备离开莫斯科之前交代几个之前的人物的后续※。
14.第28章与第29章。第28章是外币商店的闹剧,马太来到楼顶告诉撒旦,耶舒阿希望大师与玛格丽特获得安宁。
15.第29章与第30章。第29章见前,第30章是玛格丽特与大师二人被魔鬼救赎得到超脱。
末尾插入※的,为不完全断裂,表示这种断裂的上下文仍存在连续,有过渡的成分,但是前后章节分别在讲述存在于不同场景或者时空的故事。
当把阅读体验中的断裂感反映在横向的直线中时,可以发现布尔加科夫笔下的章节断裂感,并不是作家的神来之笔,恣意而为。横向的断裂节奏所反映的小说章节断裂,是有规律可循的。完全断裂指前后章节的时空、人物、事件都是不同的,前后没有任何衔接过渡或是隐性的铺垫交代。完全断裂几乎全部出现在第一部中,在本文所分析的“断裂感”中,完全断裂出现次数最多。比如上文提到的第1、第7、第9,都属于完全断裂的情况。小说的第一部共有19章,完全断裂的情况出现了8次,为什么完全断裂会集中出现在小说的第一部分?
若要探寻“断裂”形成的原因,首先要有一个连贯的“整体”作为立足点。从故事叙述的分量和重点可以发现,串联起整部小说的最关键线索,是魔鬼及其随从漫游莫斯科。小说中包含了四个故事:诗人伊万的自我反省,魔王大闹莫斯科,大师与玛格丽特的爱情和彼拉多处死耶舒阿。
沃兰德的造访打开了千年时空的跨越、人间魔界之交融,想象与现实的混同。亦正亦邪的沃兰德,带着自己嫉恶如仇、黑白分明的双眼和三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随从,完成游历莫斯科,制造混乱,解脱大师与玛格丽特的重要任务。作为贯穿小说全文的主要线索,这部分起到了勾连其他三个故事的作用,伊万因为与沃兰德的对话而开始思索真理,玛格丽特因为沃兰德获得了救赎大师的机会,莫斯科丑态百出的市民也因沃兰德制造的闹剧而暴露陋性。
沃兰德不仅是相对封闭的莫斯科难得一见的外国人,更是具有魔法力量的“幽灵”。陌生的主人公进入熟悉环境,由此引出一连串啼笑皆非的故事。许志强教授的研究中认为这种喜剧形制是对果戈理喜剧模式的呼应与对话。《死魂灵》中乞乞科夫在小说结构上的功能与沃兰德如出一辙,这一人物的存在,他与故事中的其他角色一律都体现为主客的间离关系,构成一种戏剧性的互动。他是情节的施动者,像幽灵一样游离于他人的生活之外,而每一次漫游、出击和行骗都引发一场笑剧[1]。
布尔加科夫对这一喜剧结构的发展和突破,才是使得这部小说思想容量得以扩充,成为经世不朽的经典的原因。许志强教授认为对连锁喜剧形制的突破是由大师与玛格丽特二人的故事完成的。大师作为潜伏了十二章才出现的主人公,以自己进退两难的困境和对真理的探索,弥补了仅由沃兰德的闹剧引发的笑剧难以表现的深层内涵,即对现实问题的思考与表达。通过对小说章节断裂特征的梳理,笔者认为使得小说在喜剧之外升华出更为深厚的思想内涵的动力,与沃兰德及其随从这几人的特质关系颇深,对连锁喜剧的突破及效果,在他们身上也有深刻体现。
布尔加科夫的突破之一,是提供视角的人物由一变多。《大师与玛格丽特》里的造访者变成了一个团体,魔鬼沃兰德及其四个随从。这五人性格相迥、举止各异,他们在莫斯科四处游窜,闹出一幕又一幕的黑色喜剧。提供情节碰撞的视角人物变多,能起到让不同的故事内容平行展开、产生共时性的作用。在大闹莫斯科的内容中,沃兰德的随从们分头行事,大黑猫和阿扎泽勒把滥用职权的斯乔帕瞬移丢到雅尔塔的防波堤上;老奸巨猾的房管会主任伊万诺维奇则被卡维罗夫举报,被送进了监狱。单个视角人物的游历,所形成的故事必然带有明显的线性时间特征,地点的转移,情节的转换都需要由这一人物提供契机。这样的叙事总体而言是稳定连贯的,故事人物与场景更容易保持上下呼应,前后连续,并且带给读者同样平稳的阅读体验。
沃兰德和他的随从们各自行动,随从们始终听从沃兰德的授意,但沃兰德并不干预随从们采用什么手段去完成自己的指令。这样一来,他们每个人都能通过各自的活动延展开一条支线,手里握着多条支线的布尔加科夫非常高明地将它们交叉编织,选择每条支线里戏剧张力最大的一段加以呈现,让这场闹剧变得精彩纷呈,高潮迭起。略去了对每一条支线细枝末节的完整交代,以集中轰炸的方式表现莫斯科市民的堕落,从故事与故事的交替,变成了场景与场景的变换,而这变换又是以章节为标识完成的,于是在每一章结束之后,快速进入另一条支线带来的断裂感便分外强烈。
视角人物的突破之二在于魔法力量的注入让他们化被动为主动。沃兰德和他的随从们各自肩负不同的功能,魔王是深沉、充满着哲学意味的撒旦形象,他的功能在于考验、观察。作为魔界的掌控者,他拥有无边的魔法力量,但在小说中却从不亲手参与任何闹剧,也鲜少直接命令随从去捉弄人。随从们则作为笑料制造者和打手,小说的喜剧性几乎完全由他们四人承包。
果戈理的喜剧叙事模式有三个基本特征:1.主人公本身不具有任何魔力,都是极其普通的人物;2.主人公进入“魔地”,会受利益驱使而主动作为,并有所收获;3.涌动着魔法力量的空间会主动呈现出来,并在妖魔鬼怪等怪诞形象显现之后,重新恢复原态[2]。
将《大师与玛格丽特》魔鬼造访的闹剧部分与之相比,布尔加科夫笔下呈现整个喜剧的视角人物不再是普通人。瞬移术、变身术、点石成金术,就连子弹在他们面前也没有任何杀伤力。超自然力量让他们的行踪更自由,完全不受现实条件的制约,可以自由穿梭于不同空间,又没有魔王的命令让人亦步亦趋,魔法与主观性叠加在这几人身上,使得空间的限制在他们面前已是无物,来去自由必然带来场景的快速转换,而作家又精心地在他们各自的时间线里来回切换,这便是章节断裂感的又一原因。
连锁喜剧部分完全断裂的章节,在短时间内集中揭露了官僚阶层的职权滥用和市民的贪婪愚昧。拼盘杂糅的呈现方式能最大容量地涵括莫斯科人的堕落与庸俗,相对独立的情节,始终集中的主题,让布尔加科夫笔下的断裂连锁喜剧,能集聚最强烈的戏剧效果,将魔鬼游戏人间的喜剧因子最大程度地释放。
同时,断裂章节间的穿插,容易产生混乱眩晕的效果。现实世界中信仰失落,空洞虚伪的莫斯科人民在高度集权的统治下,同样也充满着令人混沌、迷茫的压抑感和紧张感。断裂的章节关系所产生的阅读体验准确地贴合了现实世界的生活体验,以结构呼应内容,二者在浑然一体的高度完整性中,使文本产生出感官和意识层面共振的混乱颠倒的质感,以此表现出布尔加科夫心中充满堕落、罪恶、秩序颠倒的莫斯科。于是,看似凌乱的断裂形式却隐喻着现实,并协同内容一起建构了现实。
相对前后内容全然不相干的完全断裂章节,不完全断裂意味着前后章节之间保持有微弱的联系,这种联系也可以视为一种含蓄的过渡。在不完全断裂中,作家留下了较明显的线索,通过前后情节简单推理和关键线索的标记便能让上下文保持若隐若现的连贯性。
在第1章结束,沃兰德在牧首湖畔为了论证上帝存在时,说道:“‘并不需要任何证明,’教授回答说。接着他便小声念叨起来,而且一点外国口音都没有了:‘一切都很简单:他穿着白色披风’……”
第2章的开头是:“新春尼散月十四日凌晨,他,犹太总督本丢·彼拉多,身穿红色衬里的白色披风……”[3]通过“白色披风”,再联系前后行文逻辑,得知第2章的内容是沃兰德在向柏辽兹和无家汉讲述耶舒阿的故事。
从相关章节的内容来看,总览小说中出现不完全断裂的地方,一共有四处,第1章与第2章,第15章与第16章,第24章与第25章,第26章与第27章,这4处均是在现实时空进入耶舒阿故事的神话时空出现的。神话故事分别由三个人来依次叙述。首先是沃兰德对柏辽兹和伊万所讲述的关于耶舒阿受审的内容,再是伊万梦中出现的耶舒阿被处死的情节,然后是在大师的手稿中出现耶舒阿被掩埋的情节。
通览全文,神话故事反而是小说中最真实的部分。比如耶舒阿受刑的片段“鲜血顺着他的胸腹部往下流,他的下巴哆嗦了几下,头耷拉下来”,后人眼里的神也只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一直苦苦挣扎试图营救耶舒阿的马太,最终也没能成功。这里没有奇迹,没有魔法,平实真切,让这个故事全然褪去了神话色彩。这样的安排,是作家在刻意地强调莫斯科流行起无神论是多么荒谬。
为了突出神话故事的真实,任何魔幻的色彩都不能参与到这部分的叙事中。断裂的章节是魔界深入人界的结果,两个世界的次元壁完全被打破,魔法力量的作用下,沃兰德一行在莫斯科来去自由,现实里的人们亦能被魔法作用。而由不完全断裂连接的部分因为拒绝了魔幻,也便失去了章节自由切换的可能。上述三处由人界进入福音书故事分别采用了口述神话、梦境、手稿的方式,神力魔力在这里起不了作用,神通广大的沃兰德也只是用讲述的方式,试图让人相信他亲眼看到了神的存在。对于伊万、大师等凡人来说,进入神界的方式只有通过想象。神界故事为了保护自身的可靠性,不能像连锁喜剧一样肆无忌惮地展开断裂的叙事,必须要有一个现实可行的契机引出耶舒阿的故事,因此也便不可能出现完全断裂的章节关系。
此外,神界故事也不能过分平白地被进入,不完全断裂仍有其断裂的一面。尽管留下了有迹可循的线索契机连接前后章节,但这些线索始终是较为隐蔽、微弱的。神界故事是小说中最独立的时空,魔界、人界都未能参与到耶舒阿的故事之中。它虽然以真实性极强的叙事让人获得了无比贴近的感受,但又以不完全断裂的方式保存了福音故事本身的特质:遥远梦幻,肃穆庄严。不完全断裂是文本形式上的若即若离,象征人类与真理之间关系必然要采用的策略。神界故事是如此遥远又真实的存在,意欲探索它的人就像跋涉万里去寻找一个传说,对于凡人而言只有伊万和大师这般能够自我审视并执着真理的人才能在缥缈的想象力无限地接近它,直到最终坚定不移地笃信它的存在。
通过不完全的断裂,作家将现实世界的闹剧和魔鬼世界的怪诞置之于外,营造出真实庄重的神话世界。将神话故事悬置于人界与魔界之上,让不被其他力量干预的神话叙事,成为悬垂于整部小说顶层的宗教框架。虽然小说中出现了三个时空,但魔界与人界的交融最终显现出的是清晰的二元结构。宗教神话与被魔化的人界相互对照,宗教成为被现实遗忘抛却的古老神话,但沦陷在无神论的现实世界,被魔王揭开声色犬马的遮羞布之后满是虚伪丑恶。在小说中,由不完全断裂连缀起的人世与神界,喻示着耶舒阿般善良真挚人类美好的心灵力量已经是古老神话里才会出现的遥远存在。断裂的喜剧章节中魔界渗入人间的狂欢是现实中的莫斯科人与邪恶共舞的隐喻,那么不完全断裂却仅凭微弱的想象存在的神界,便是莫斯科人忘却宗教,信仰失落的真实写照。
神界故事的四个片段按次序镶嵌在现代莫斯科传奇链上,就像四颗古代的钻石镶嵌在现代的银链上[4]。完成镶嵌任务的三个人:沃兰德、大师、伊万,他们因对同一个神界故事的执着,联系在一起,成为小说中人类探索真理的精神历程的反映。
作为众人眼中年轻有为、前程锦绣的诗人,伊万的成功是肤浅媚俗的,他随波逐流于时代风气,人云亦云地侈谈无神论,对现实缺乏真实的思考。开始的他和柏辽兹一样,是当时普遍的知识分子的代表,当他亲眼见证了柏辽兹被预言击中死于非命,现实与思想之间的激烈碰撞,让他产生质疑精神。在精神病院与大师的相遇中,再一次接近那个秘不可言的神话故事。随着他对神界的想象越发深入,他也将这想象的真实贴近了心灵的真实。在小说的最后,伊万不写诗了,他成了一名研究员,至于有没有皈依宗教,这并不重要,踏实谨慎地追求学问意味着他拥有了独立思考的意识。伊万的自觉之路带有普世性,他的学识不如大师渊博,他也没有玛格丽特般的恋人用赤诚热爱为他搭建黑暗寒夜中的避风港。当他看到身边上演的诸种乱象之后,能快速地展开带有批判性的思考并对自己进行了彻底地反省,这样的自我救赎之路对于绝大多数知识分子、社会中坚而言都是能够且应该做到的。
大师与伊万不同,他从未与黑暗同流合污,但他却在压抑的社会环境中备受恐惧折磨。他对铺天盖地的反面力量吓倒了、退缩了,所以在遭受评论界狂风暴雨般的愤怒批评之后,他烧掉了手稿,蜷缩在精神病院里寂寥。大师是真正的俄罗斯良心所在,也是极尽真实的独立知识分子的写照。人是有弱点的,与令人窒息的反常现实进行毫无惧色的正面对抗,是耶舒阿那样的圣人才能做到的。凡人必有缺陷,而怯懦是最大的一个。孤军奋战在黑暗的年代是行不通的,打压的力量和精神的孤独双重降临在凡人身上时,矢志不渝的坚持是一种难以企及的神话。要想获得藐视权威的勇气,真诚的理解和支持是必不可少的。布尔加科夫通过大师与玛格丽特的故事揭示了怯懦是人类普遍存在的最大缺陷,但爱是安放动荡灵魂的永恒圣殿,炽热广博的爱可以让人性达到至臻至善的境界[5]。
《大师与玛格丽特》精妙复杂的结构,迂回丰富的内涵,让人深深叹服,这也是小说在近百年间仍然保持旺盛的生命力的根源。布尔加科夫将多条线索,多个时空用断裂的方式打破杂糅,从开始的不完全断裂,让时空在千年里穿梭,作为小说开始时空旅行的前奏,逐渐增强到每章都在断裂跳跃的连锁喜剧,使小说成为诙谐讽刺的浮世绘。而在真正想象恢弘的撒旦狂欢部分里,布尔加科夫完全停下了断裂的笔触,将所有的注意力倾尽在这一场在死亡中永恒的交响曲中,从玄幻浪漫的舞会归来,作家又一次通过节奏较慢的断裂方式缓缓地进入到尾声,让这股席卷莫斯科的魔法风暴在扫荡了人性的丑陋之后渐渐恢复平静,更让那些上下千年不约而同地进行着自我拷问和坚持真理的灵魂得到救赎,获得安宁[6]。
在哲学意蕴浓厚的俄国作家中,对现实的思考,对生命的探索一直是最为重要的文学传统,布尔加科夫也深受影响并在自己的作品中继续挖掘这一传统。在这部小说中,布尔加科夫以充满断裂感的叙述将多种风格杂糅并置,巧妙地穿插多重时空,展现了古典主义凝重庄严的同时亦创造了立体式的多声部文体结构,思想内涵在层次丰富的叙述格局里,撞击出更加激烈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