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文嘉
(河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中国古代很早就有“与民同乐”一词,孟子就曾提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田猎也?此无他,与民同乐也。”(《孟子·梁惠王下》)孟子这一主张虽然提出比较早,但真正得以贯彻却是入宋以后。唐太宗虽鉴于隋二世而亡,体会到了广大农民的力量,进而发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荀子·王制》)的感叹,但也仅仅只是减轻了一些赋役而已,借此来缓解与农民阶级的矛盾。纵观宋代以前之史籍,鲜有记载统治阶层与民同乐之盛事,而在宋代史籍中却是屡见不鲜。从唐宋变革的角度来看,与民同乐理念的形成有着深刻的历史背景,同时对宋代及以后政治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学界关于宋代与民同乐理念的相关研究,成果甚少,有的也只是浅尝辄止。如王启玮曾注意到,“与民同乐”一词多次出现在庆历士大夫的笔端,但其仅仅只局限于庆历时期(1041—1048),观察视角是从士大夫的角度,未能从唐宋社会变革这一大的背景之下分析出现这一现象的原因;杨倩丽也曾写过成都地区官民游乐活动的盛景,但只局限于西南一隅;此外程民生先生新著《中华文明中的汴京元素》一书中充分的阐述了“与民同乐”理念对于宋代园林建设的重大意义,由于研究的对象不同,故也只是粗略的涉及,而并未全面的分析这一理念形成的背景①。因此,笔者不揣浅陋,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试图对宋代与民同乐理念的形成原因及其影响进行探究,一管之见,疏漏在所难免,祈请方家批评指正。
“与民同乐”一词早在战国时期就已提出,但一直以来只是作为儒家的一项政治主张,历朝历代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与民同乐”作为一种理念在宋代形成,究其原因是多方面的,笔者认为,这与唐末五代以来的历史背景有关。对于“与民同乐”理念形成的背景,笔者就其中最重要的三个影响因素分别加以阐释。
自魏晋以来而形成的士族门阀制度,影响了中国历史数百年之久。世家大族垄断官场,决定着国家的大政方针,且由此而形成的门第观念表现的尤为突出。隋唐实行科举取士,一些庶族地主乃至平民可以通过科举做官,打破了士家大族垄断官场的局面。清代史学家赵翼曾说:“六朝最重氏族,盖自魏以来,九品中正之法行选举,多用世族。下品无高门,上品无寒士。”[1]可见,九品中正之法是士族垄断官位的一项重要的制度。科举制的实行,使得庶族地主甚至平民都可以通过科举考试而做官,庶族的社会地位也会随之提高,这无疑会对士族门第观念产生一定的冲击。
另外,唐末、五代以降,藩镇割据、农民战争频繁。而世家大族往往是被打击的对象,世家大族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前有王仙芝、黄巢起义,后有朱温“白马驿之祸”,衣冠旧族遭祸者极多。因此,顾炎武评论道:“氏族之乱,莫甚于五代之时。”[2]在这种战乱的背景下,正如安重荣所说:“天子宁有种耶?兵强马壮者为之尔!”[3]天子尚且不能自保,更何况是士族。纵观五代君主大多都是靠行伍起家,并非出身豪族,有的甚至是平民出身。由世家大族主导的国家政治已成为历史,代之而起的是武人弄权,实为唐宋之际社会一大变革。入宋以后,士族门第观念就更加淡薄。对此,王善军先生曾有过精彩的描述:“在唐宋之际社会关系变革的冲击下,出现了宗法关系紊乱、宗族观念淡化的社会现象。门阀宗族制下那种‘士庶天隔’的门第等级观念在宋代基本消失,婚姻也基本上不问阀阅了。”[4]由此可见一斑。
自安史之乱以来,唐中央政府对地方的控制能力不断下降。藩镇割据、宦官专权、朋党之争是中晚唐的三大时代特征,王仙芝、黄巢农民起义更是加速了唐帝国的灭亡。自古以来,朝代更替,无一不是兵连祸结,受苦的始终是百姓。如朱温渡淮时,其手下军士“掠民牛以千万计”以致百姓苦之。石敬瑭在伐蜀时,“人乘毙踣于山路者不可胜纪,百姓苦之。”[5]从开平元年(907年)朱温代唐建立后梁到显德七年(960年)后周灭亡,共历五十三年,十四帝,平均每四年更换一个皇帝。可想而知,天下何其之乱。宋太祖在称帝后也曾感慨:“天下自唐季以来数十年间,帝王凡易八姓,战争不息,生民涂地。”[6]49所以,百姓对统治阶级极为不满。同时,五代时期,佛教的传播有所发展。因受社会不均现象的刺激,主张平等、均贫富者亦不在少数,均贫富思潮兴起。北宋王小波,李顺起义,唱言“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即是受到了这一思潮的影响所致[7]。河阳节度判官张知白给宋真宗上书也曾提到:“是故将欲兴礼义,在舒民心,将欲舒民心,必先均贫富。”[6]1167正如张知白所说,在北宋初期,均贫富思潮已广泛传播,并且成为舒民心的关键。
唐宋时期的中国发生了重大变革,唐宋变革的主要力量是士大夫。宋代士大夫群体作为文化主体力量,主导了新时代儒学的兴起和发展[8]。唐代虽有韩愈发起的古文运动,但效果并不显著。从北宋初期开始,儒家学者为实现儒学的复兴,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其中以“孟子升格运动”至关重要。此时孟子较前代相比,受到普遍关注,地位急剧上升,其著作学说被注释与解读。其中,范仲淹、欧阳修、石介、孙复、胡瑗、王安石等人都起到了重要作用。升格运动之所以在宋代形成,其主要原因在于孟子扩前圣所未发,承道统、说仁义、辟异端、谈心性、辨义利,为宋代学人提供了思想依据[9]。正如张载所说:“攻乎异端,攻,难辟之义也,观孔子未尝攻异端也。道不同谓之异端。若孟子自有攻异端之事,故时人以为好辨。”[10]由此而知,传统的儒学已经无法满足当时的需要,而孟子学中的“辟异端”之说,为宋代儒家学者复兴儒学提供了方法论上的支持。孟子学的全面复兴,其政治学说也得以实践,从宋代士大夫的言行之中皆可窥见,其“与民同乐”之治国理念为宋代君主所接受,并在具体的政策中得以实施。实为中古社会思想史之一大变革。
对于宋代“与民同乐”理念形成的背景,限于篇幅,笔者仅就以上三个因素加以阐述。而实际的影响因素还有很多,诸如农民战争的频繁爆发,也使得统治者不得不对民生加以重视。总之,在这些背景之下,宋代统治者开始注重以民为本,将“与民同乐”作为治国理念。在这一理念的影响下,天子、士大夫与民共乐之盛况,实为前所未见,不绝于史。
在唐宋之际大变革之背景下,统治阶级的统治思想及治国理念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其中一个重要的表现就是“与民同乐”理念的形成,无论是天子,还是官员士大夫,都不约而同的将这一理念付诸实践。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宋代的社会活动,且这一盛况为其他各朝各代所未有。
入宋以后,随着平民化社会的到来,“与民同乐”的文化理念开始涉及到社会大众[11]。主要表现为市民文化的兴起,正如邓广铭先生所说:“宋代是我国封建社会发展的最高阶段,其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所达到的高度,在中国整个封建社会历史时期之内,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12]在这种精神文明高度发达的背景之下,“与民同乐”体现在宋代社会生活的多个层面。
宋代社会的众多文化景观之中,皇帝是“与民同乐”理念的重要践行者。宋真宗曾多次下诏,纵官民游乐,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四月“赐金明池善泅军士缗钱。先是,每岁为竞船之戏,纵民游观者一月”[6]1599。另外,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朝廷下诏,“将吏逮事太宗藩府者并赐物,赤县父老令本府宴犒,年九十者授摄官,赐粟帛终身,八十者爵一级。”并且“设帟张乐,许士民游观三日”[6]1658。宋代皇帝不仅纵民游乐,且亲自参与之同乐。如元宵节五岳观迎祥池观灯,三月一日开放金明池等。都是皇帝亲自参与,并许士庶观赏园林活动。客观上促进了皇帝、官僚士大夫与庶民的互动、融合[11]。宋仁宗在位期间,就多次上御楼与百姓一同观灯,连他自己也说道:“朕非好游观,盖与民同乐也”[13]上元灯节,是宋代皇帝与民同乐、共度佳节的重要时日,皇帝会亲上御楼与百姓一起观灯。久保田和男先生曾对此有过一段描述:“皇帝并非为了自己快乐而观灯,而是为了满足首都居民的期待心情。”与民同乐“是皇帝政治活动的环节之一。”[14]上元观灯作为一种政治活动,受到朝廷极度的重视。如政和元年(1111年)正月“上以郭大长公主薨,不御楼观灯。何执中、刘正夫言:‘长主于属虽尊,于服已疏圣主,与民同乐不宜以此事而辍。’乃所在出榜晓谕民间,再放灯五夜。”[15]与民同乐乃关乎国家社稷之大事,并不因皇帝家事而以私废公。可见“与民同乐”理念已深入皇帝与士大夫思想意识之中,并且支配着他们的言行。这一文化理念并未因战火的洗礼而受到影响,“与民同乐”理念同样影响着南宋诸帝。如乾道四年二月宋孝宗“出御制春赋以示大臣言:‘农事方兴,要使无失其时,盖与七月之诗,相为表里,今观赐臣钧等苑中即事诗,感念春和有与民同乐之句’。”[16]可见两宋统治阶层都很重视与民共乐,营造一种四海升平的氛围。
总之,“与民同乐”是宋代统治阶层治国安邦的重要理念,定期举行各种文化活动,在宋代十分普遍。这种天子与庶民同乐的盛况,被看成是国泰民安的象征,这也是宋代所特有的文化景观。一幅《清明上河图》,即可看出宋代市民生活的丰富多彩,经济、文化的极度繁荣,这一盛景,虽汉唐盛世亦不及也。
由于皇帝的示范作用,地方官员与民同乐的宴游活动就显得更加频繁和普遍。如《岁华丽纪谱》记载的宋代成都游宴活动,从正月元日到冬至,共记载了22次太守带领的节庆遨游,地点涉及成都各地[17]。据此可见,成都地方官员士大夫领导、士民参与的游宴活动十分频繁。宋代官府举办的宴会名目众多,如赏月宴,即每年八月十五日在西楼赏月宴饮。又如遨头宴,是成都官府组织的大型游宴活动,上至太守僚属,下至庶民百姓都一起参加。粟品孝先生也认为,宋代是成都地区的游宴活动的鼎盛时期。[18]不仅在成都地区,全国范围内都掀起了一场官民同乐的风潮。
欧阳修在任滁州太守期间,就曾带领官民环游滁州。《醉翁亭记》与《丰乐亭记》即是在他与民众游乐的情况下所作,“伛偻提携,往来而不绝者,滁人游也”[19],足见其事。与欧阳修同时代的范仲淹,亦是在“与民同乐”的理念的影响下,将这一理念阐释到新的高度。范仲淹在知邓州任上“孜孜民事,政平讼理。公余营花圃,为台榭之胜,许郡民游乐”[20],和欧阳修在滁州与民游乐遥相呼应。并且在庆历六年(1046年),应滕子京之邀赴岳阳楼,并写下了千古名篇《岳阳楼记》。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21]的无私精神,成为后世士大夫学习的榜样。范仲淹之所以能有如此崇高的责任感,与其早年经历有关,但更多的应是对“与民同乐”的深刻认识。唯有民乐,天下才能太平。其“先忧后乐”的济世情怀,是对孟子所认为“贤人”的最好的阐释。除欧范二公之外,梅尧臣亦在宣城筑亭,使州民游乐。苏轼于密州任上,太守出猎,百姓从之者众,“为报倾城随太守,…西北望,射天狼”[22],场面何其之壮观。
宋代的官民同乐,除了官员士大夫的主动性以外,“与民同乐”在宋代亦成为官员考核和百姓评判官员优劣的依据。司马光之父司马池,因在郫县县尉任上,“纵民游乐,民心遂安”[23],遂被提拔为光山知县。《全宋文》卷1757《记蜀守》中也有记载:“成都人称近时镇蜀之善者,田元钧、文潞公,语不善者,必曰蒋堂、程戡。”[24]问其所不乐者,皆与禁民游乐有关。因此,宋真宗以后的皇帝,在选任成都知府时,都比较注重官员的行政风格,如张咏、田况、薛奎、文彦博、赵抃等都积极倡导宴游,与民同乐[25]。有宋一代,自王小波、李顺之后,蜀中再无动乱。
宋代皇帝大都宣扬德治,且以“与民同乐”这一理念为治国理念。为了实现这一治国理念,一系列的惠民政策相继出台。皇帝要与民同乐、与民共享,因此,大开苑圃,纵民游乐。这一政治理念,深刻的影响了宋代政治以及宋人生活,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宋代社会的内部稳定。
宋代朝廷对园林景区的建设极度重视,并且对园林建设及维护有固定的投入。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皇家园林,金明池、琼林苑、玉津园、宜春园等,而皇家园林逐渐平民化,定期向平民开放,这也成为宋朝的一项德政。宋代朝廷为什么要大力发展开封园林绿化和开放官方园林?程民生先生认为:“原因固然很多,但其思想基础即理念最为重要,即‘与民同乐’与‘从民欲’。”[26]除了首都开封,地方上也不乏市民休闲娱乐之场所。欧阳修筑丰乐亭,滕子京重修岳阳楼,各地也都筑景自娱,以供官民游赏。如北宋名臣韩琦曾描述道:“天下郡县无远迩小大,位置之外,必有园池台榭观游之所,以通四时之乐。”[27]随着城市公共娱乐场所的修建,宋代城市的市容也大为改观,生态环境得以改善。金明池“岸之侧多菖蒲,蒲之下多乳鱼,乳鱼可以馔菖蒲,可以菹羡”,《梦梁录》中也曾多次记载大规模疏浚西湖[28]169。维护了西湖的良好生态,美化了景观。“与民同乐”理念对宋代城市市容面貌起到了一定的改善作用,给百姓提供了良好的生活娱乐环境,广大城市居民的生活空间变得宽阔和自由,城市空间格局也由封闭转向开放。
钱穆先生曾指出:平民化社会虽然起于秦汉,而到宋代以降,始是纯粹的平民化社会。邓小南先生也有过类似的描述,她认为:“平民化是从唐到宋社会变迁的一个重要趋势。”②可见宋代社会确有其独特之处,而平民百姓的生活较前代更加丰富多彩,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据《类说》卷十九记载:“太宗游金明池,令村田老妇数十辈,升殿布席而坐,因问民间疾苦。”[29]宋真宗大中祥符五年(1012年)亦曾下诏:“金明池、琼林苑先许士庶行乐,或小有纷竞,不至殴伤者,官司勿得擒捕。”[6]1760众多皇家园林的开放以及公共场所的修建,极大的丰富了宋人的生活。杭州西湖是百姓游乐绝佳之地,以致当地百姓“解质借兑,带妻挟子,竟日嘻游,不醉不归”[28]17。田况《浣花亭记》中亦有记述:“瞻夜老幼相扶,栌醉以归,其乐不可胜言也。”[28]417足见市民生活之丰富多彩。当然,这一政治理念的深入贯彻,使得帝国政治不断向更底层渗透,从而不自觉的达到了对底层贫民百姓的教化的目的,对此,美国学者艾媞捷(T J Hinrichs)也持相同观点[30]。这一理念改变了宋人的生活,以致两宋三百余年从未爆发过全国性的农民战争,有的仅是局部动乱而已。
在唐宋之际社会大变革的关键时期,宋代在经过了巨大的动乱与变革之后,催生了一些新的思想、理念和行为方式。“与民同乐”理念即是其中的一种。经过皇帝的倡导,官员士大夫的实践,对当时的社会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客观上推动了历史的进程。
正如上文所述,宋代“与民同乐”理念形成所设定的对象是皇帝及官僚士大夫等统治阶层,当然官员士大夫也同属于皇帝的子民,他们有些是主动的开展一些亲民活动,也有些是在当时的新形势下做出的一些形象工程,但不管怎么说,这些活动都是受了“与民同乐”这一理念的影响,确是无疑。唐末、五代的历史,足以使通过政变而夺得政权的赵宋皇室引起重视。而王小波、李顺起义则又及时的给宋代统治者敲了一次警钟,使得朝廷在涉及民生问题的解决方式上不得不谨慎处理。总的来说,“与民同乐”理念的形成,对宋人的社会生活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方式,由此而形成了灿烂多姿的市民文化。有学者认为宋元是中古社会迈向近代的大变革时期,[31]是有一定道理的。除了对宋人生活的影响以外,还有很多。如对宋代生态环境、宋代旅游业、宋代的建筑业等方面的影响,笔者限于能力与精力,在此不作过多的阐述,有待今后作进一步考究。
注释:
① 参见王启玮:《论北宋庆历士大夫诗文中的“众乐”书写》,《文学遗产》,2017年第3期,第:68-80页;王氏论述了与民同乐一词多次出现在庆历士大夫的笔端。杨倩丽:《政治与文化的互动:唐宋时期的成都游宴活动探微》,《宋史研究论丛》,2015年第2期,第1-19页;杨氏主要论述了成都官民游宴活动,体现出了宋代的官民互动,与本文所提出的士大夫主导“与民同乐”理念不谋而合。程民生先生著:《中华文明中的汴京元素》,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337页;程师新作独辟蹊径,提出了“汴京元素”这一概念,涉及到宋人生活的多个方面,其中关于开封的园林建设,与民同乐理念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此外还有:毛华松,伍夏:《宋代城市公园的形成分析》,《西部人居环境学刊》,2013年第5期,第11-16页。以上论著都不同程度的涉及到“与民同乐”理念在宋代的影响。
② 钱穆著.中国文化史导论 修订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3.05.钱穆先生提到平民化社会始于秦汉,而到宋代最为纯粹。对此张邦炜先生也曾提到。参见张邦炜.宋代“平民社会”论刍议——研习钱穆论著的一个读书报告[J].历史教学(下半月刊),2017(08):11-16.文中也提到了邓小南先生对平民化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