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磊
当代学术界与民间围绕嘉兴南湖这一主题展开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领域:南湖及烟雨楼历史沿革,南湖及烟雨楼揽胜游记类,作为农业物产的南湖菱,南湖在中共建党中的政治意蕴。南湖与烟雨楼并世而闻名,二者在散文随笔、回忆录、诗歌等文学作品中大多是作为共生物而存在的,学术研究中也难分彼此。
虽然,当代学者对嘉兴南湖所作的四个方面的研究已较为丰富,但从历史学的视角来看,学界对民国时期嘉兴南湖的研究还很薄弱,特别是对于史料的发掘还很欠缺,对南湖这一文化空间之中民众微观生活的研究很少,这就为进一步研究提供了较大的空间。本研究涉及的时段虽然界定在民国,但目前有关嘉兴南湖的报刊资料多数集中在1927至1949年这一时间段内,1912至1927年之间的报刊资料相对较少,这些报道主要以图片和文字的形式向我们展示了南湖的风光与人情。民国报刊向我们展现了嘉兴南湖以“烟雨楼—船娘—诗歌”为主体的形象,同时其也是文人雅集和平民娱乐的江南典型的公共文化空间。下面笔者将通过图像中的南湖、南湖与烟雨楼、南湖船娘、诗歌中的南湖以及作为江南文化空间的南湖这五个方面来阐述南湖形象。
民国报刊中有关嘉兴南湖的报道给人印象最为直接和生动的是那些老照片和绘画,这些图像从不同视角取景,较为全面地反映了南湖的景致、风物与人情,当时与南湖有关的图像多以南湖景致为背景刻画船娘、烟雨楼、南湖菱等形象。图像作为记忆媒介是比文本更优先的载体,德国“文化记忆”理论的奠基人阿斯曼曾对照片的记忆功能作过如下描述,照片“成了回忆最重要的媒介,因为它们被看作是一个已经不存在了的过去的最可靠的证据,被看作是一个过去的瞬间继续存在的印象”[1]。文本是将图像翻译回生动的回忆的途径,图像依赖语言进行阐释和描述。
反映南湖自然风光的照片数量最多,照片取景大多为了突显小桥流水的江南韵致。湖汊、树木、莲叶、湖水、堤岸、田野皆成为摄影者的取景对象,数艘乌篷船或石桥点缀其间,或远望或近观,南湖景致的最佳视角几乎都被摄影者呈现出来。有关南湖人文景观的摄影主要围绕湖心岛上的烟雨楼而展开,照片或局部展现烟雨楼飞檐的气势,或整体远眺湖心岛全貌,烟雨楼前游人如织,颇能反映其游览胜地的景象。南湖之上生活的人们成为摄影者关注的另一重点,反映船娘生活的照片别具一番风情。船娘们的衣着以白色短袖褂、黑色裤子为主,也有穿着纯黑或纯白色衣裤的,还有穿素布旗袍的。她们或在乌篷船头撑篙,或在船上与岸上游客搭话,还有船上生活的日常种种,黑白色照片依然能够看到船娘们胳膊和脸颊皮肤的黝黑,反映出她们在户外生活艰辛的一面。作为南湖特产的南湖菱和采菱人也成为摄影师关注的对象,照片中包括的图画极少,其中有两幅有关烟雨楼的画作,一幅是清代绘画,另一幅是版画,以别样的手法诠释了烟雨楼的景致意蕴。南湖作为江南旅游胜地,也是嘉兴本地人雅集、聚会的最佳场所,所以摄影作品中不乏记录各界人士聚会、游赏的场景,形象地体现了嘉兴南湖作为江南文化空间的特征。
南湖与烟雨楼可谓是互相增辉,闻名于世,南湖船娘的别样风情更为嘉兴南湖平添许多独特韵味。南湖物产丰富,以南湖菱最为知名,在南湖的诸种风物中,采菱人的背影尤给人以深刻印象,江南粼粼的湖水与楼台、篷船、菱秧相映成趣,而正是游人才使南湖作为文化空间的形象丰富起来,我们所见到的反映南湖人物与风光的照片几乎都是摄影爱好者所拍摄的,南湖不仅是旅游、聚会的胜地,更是摄影者的天堂,今天,我们能够通过照片直观地观赏和回味民国时期的南湖形象,正是得益于民国时期的摄影者。
南湖与南湖之上的烟雨楼是融为一体的,它们互相辉映着对方的声名。关于南湖名称的来历,民国时期的学人多有叙述,陆费鍙在《南湖采风录》一文中记载:“嘉兴南湖又名鸳鸯湖,一说南湖有东西两湖形状像鸳鸯,一说湖中产鸳鸯。……鸳鸯两字是多么美丽,而又多么动人的字面,有这样的美名更兼有相当的美景,自然邀得历代文人在这里留恋吟咏了。”[2]从时人的记载来看,古时鸳鸯湖的命名应该有上述两种说法,而南湖这一名称是作为与嘉兴城池的相对方位而言的。
南湖成名于烟雨,烟波浩渺与烟雨迷离相伴而形成独具特色的江南景致。烟雨楼始建于五代,后世屡经兴废,至1918年重建,由时任嘉兴县知事张昌庆负责。抗战爆发之前,烟雨楼也经过了数次修葺和整理,正是因为烟雨楼屡次得到地方当局的修整,才使得烟雨楼历经磨难而能够留存于世。
时人常常将嘉兴南湖与杭州的西湖作以比较,嘉兴南湖同样具有独特的吸引力。概括起来,可分为天时、地利、人和三个因素。首先,天时是指观赏南湖的最佳时间在清明前后,最能体现烟雨楼之特色。陈剑雄称:“南湖之能号召京沪杭一带的名人雅士游览,其出名在于烟雨,游览南湖,最妙是细雨濛濛的天气,满湖如烟似雾,若登楼凭栏远眺的确饶人奇趣!”[3]在烟雨楼观赏江南烟雨之空濛,别具一番韵味。《烟雨楼远眺》一诗中描述:“前村雨霁晚烟收,好向青帘认酒楼。最是多情堤畔柳,送人行过小桥头。”[4]清帝乾隆在最后一次《题烟雨楼》诗中写道:“春秋三阅喜重来,雨意烟情镜里开。”[5]可见,上至帝王,下至文人雅客,无不称颂并陶醉于南湖的烟雨楼台和景致。其次,地利是指嘉兴的地理位置。民国时期,嘉兴地处沪杭铁路的中心位置,抗战前苏嘉公路的建成使嘉兴与上海、苏州构成一个三角地带,嘉兴的地理位置极为优越。从旅游角度而言,交通便利是先决条件,诚如摄影师沈新三所称:“考嘉兴乃沪杭路要邑,夙具风景古迹,足资探奇选胜者也!且交通便利,一日可以往返。”[6]处于杭嘉湖平原的嘉兴南湖,其岸边虽然没有山川叠翠,但也颇得物产丰盈之利。最后,人和,正是嘉兴南湖吸引各方来客的重要原因——南湖船娘。《闲话南湖船娘》中记载:“南湖本身,虽不能算是怎么一个大好去处,那里没有西湖的秀丽,也没有太湖的雄伟,……可是南湖有的是,惹人怜爱的船娘。”[7]雪荷在《船娘颂》中也提出:“嘉兴的南湖,不及船娘的闻名,去游嘉兴的人们,总要领略一下船娘的风采。”[8]嘉兴南湖的船娘不仅为南湖景致平添了特色,更成为游人心中一种别样的情调。
南湖船娘在民国报刊中的记述与描写较为丰富,形象也非常具有江南特色。根据报刊中的报道和时人的记述,我们可以感受到年轻船娘们的青春活力、乡村韵味、质朴勤劳的主要面向,她们成为南湖游客笔下富于浪漫和清新气息的美好回忆。
晚清民国时期嘉兴南湖船娘也曾带有风尘味道,船娘作为一种职业,也包含诸多辛酸,但在20世纪30年代中期之后,船娘的整体形象有较大的改观。自30年代中期起,南湖船娘已被逐步纳入了较为规范的管理之中。当时,女儿船隶属于嘉兴南湖游船业同业公会管理,船娘们也有工会组织,也有理事长等头衔,更接受评定的“标准”船资(每次或每小时多少)[9]。加入南湖游船业同业公会的船娘,略分两帮:一种是普通的,划船的都是老媪和丫头,即所谓的老弱残兵;还有一种是特级的,便是姑娘船,都是年轻轻的小姑娘[10]。从民国报刊中可见的最早对船娘进行规范管理的文件始于1935年,嘉兴县公安局曾经颁布管理船娘的五项规定:一是南湖船娘一律编定号码;二是指定地点;三是沿路不准叫喊拉客,更不得入菜馆酒楼茶肆兜揽;四是规定船价;五是规定标识不得艳装云[11]。由此可见对船娘管理的严格,也颇能反映出当时国民政府新生活运动开展的态度,当时公安局规定船娘的统一服饰为白色上衣和黑色长裤,地方当局还为她们举办过适应新生活的训练班。从当时报刊刊登的船娘受训照片来看,她们统一着棉质布袍,留及耳短发,表明当局努力规范她们的职业行为和道德操守。可见,船娘们的形象在30年代中后期为之一新,大多游客在游览南湖之后,能够对船娘保持一种美好清新的感觉。
嘉兴南湖既是人文风光,又是自然风光,人文主要体现在烟雨楼及其周边的建筑群,自然是指这里的花草树木与物产,而船娘出生于这种氛围之中,自然不同于沪杭等大城市中的那些烟花女子,她们具有一种独特的乡村和自然韵味。朱霖秋在《春游南湖—船娘—记》中描述道:“上海的女子,好比是牡丹花,她有着妖媚娇艳美丽的一切。可是嘉兴的船娘吗。我说他们是莲花,淡淡装成,薄施脂粉,大都来自田间,所以多少还保留着一点儿自然风韵,乡村风味。在久居了都市的上海人看来,船娘的确是另有一格而能引人入胜的。”[12]这也是“新生活运动”之后,当地公安局规定统一着装之后的朴素之美。南湖船娘常常也以黝黑的肤色和健壮的身躯出现在报刊的描写和摄影之中,表达作者们对劳动者的一种怜爱之情。周明绿在《南湖之歌》中描述道:“她们虽则饱经南湖的风浪,却还带着几许天真的情调。……不过她们都是健壮的青春少女,用一支自小学会的乡歌,在沙哑的声音里,来诉说她们底心弦。”[13]
根据时人的大多数记述来看,30年代中期之后船娘代表了一种积极、清新且勤劳质朴的形象。正如《禾游印象记:烟雨楼》中所描述的:“司棹的船娘,大都是轻装淡抹,风姿约绰,这也可以说是吸引游客的唯一标的”[14]。这可以算作对南湖船娘价值至高的褒奖。
嘉兴籍的清代著名词人朱彝尊著有《鸳鸯湖棹歌》一书,内中虽有107首诗歌,虽然未提及烟雨楼,但棹歌体却风行后世。民国时期,报刊中所刊载的有关南湖的诗歌较多,绝大部分是古体诗词,现代白话诗极少,古体诗中包括绝句、律诗、赋,诗歌或者抒情,或者叙事,或者咏物,咏物又以烟雨楼为多,这些诗歌对南湖四季的景致皆有所描绘。
陆天锡在《过南湖诗》中以饱满的情感和生动的笔调刻画道:“吴姬荡桨入城去,细雨小寒生绿纱。”[15]细雨和着春风,满城绿色,弦歌不绝,好一派江南春景。人心在《嘉兴烟雨楼二绝》中首先描写了南湖夏季的景致:“橹声款乃扁舟稳,烟锁垂杨入画图;十里荷风香不断,此身只合老烟波。”[16]邵潭秋的《嘉兴南湖烟雨楼》一诗以残秋起兴,“菰蒋敛残秋,远烟迓庭户。堤柳徕湖光,乱洲明复吐”,作者赞美嘉兴物产丰盈,确为富庶之乡。“醉即船舫眠,春宵几箫鼓。我诗耽寂寒,苦茗浇胸腑。”[17]诗人可以纵情舫舟,诗酒入眠,抚平心中寂寒。范诵尧所作的这首《十九年冬游嘉兴南湖登烟雨楼放歌》在冬季的南湖边直抒胸臆:“生平浩气贯长虹,磅礴青天牛斗冲;烟雨楼台一回首,潇潇风雨满江东!”[18]词作中以《虞美人·登烟雨楼》为最佳,其下阙写道:“飞楼四面愁重凭,早减登临兴,天涯晴望总销魂,何况满湖烟雨近黄昏。”[19]南湖烟雨令人流连忘返,原因正在于其自然平和之美,置身其中令人有脱离凡尘之感。刘鸿照在《烟雨楼》中称:“嘉禾名胜说南湖,镇日登楼忘仕途。”[20]冰梅在《游鸳湖烟雨楼》中表达出游烟雨楼之后的闲适和自如之感,他说:“一棹烟波入画楼,悠然把盏忘闲愁。”[21]整体而言,南湖诗中叙事诗平实,咏物诗厚重,抒情诗激越。最终,抒情诗中的怀古之作将南湖诗推向了一个高峰。怀古诗中有的以越女、吴娃入诗,有的对朱彝尊表达怀念之情,有的叙述着烟雨楼的兴与衰,正是南湖见证着古往今来的人物与事迹,正所谓“鸳鸯湖水年年涨,艳事流传直到今”[22]。
民国报刊中有关南湖的现代诗歌极少,而下面的这首《南湖忆旧》可以作为现代诗的代表,其中追忆了作者少年时对于南湖的欢快记忆。
青的垂杨,绿的湖光,碧蓝的天空只有浮云不定的飘荡。
石的拱桥,木的栏杆,黑黑的倒影绊着红菱潋滟的荡漾。
记得当年欢笑满溢湖边,忘却时光随着流水消损,鸟声碎细,牧歌摇曳,归途争数家家户户的炊烟。
…………
年年垂杨和湖光依旧,但是,白云少不得变成苍狗!日日拱桥与栏杆相依,但是,红菱从来是被人采撷!
莫提起南湖旧游事,提起了“存者如此,逝者如斯!”回忆到同游都冷落,说不尽“富贵如云,人生如寄!”[23]
垂杨、湖光、拱桥、红菱、炊烟,作者关于南湖的旧忆是充满欢笑的,虽然白云苍狗、斯人已去,湖光却还依旧,作者虽历经人世沧桑,对于南湖旧游事依然清晰如昨。从清代朱彝尊的棹歌体,到现代新诗,报刊中所登载的南湖诗只是吉光片羽,但这些诗歌的确提升了南湖形象的文化品位,正如《游嘉兴烟雨楼》一诗中所称颂的:“此地胜如天上坐,宜春宜夏又秋冬。”[24]
通过民国时期的报刊,我们可以看到时人常常将嘉兴放置在沪杭线上进行审视,又常常将嘉兴南湖与江南的城市和景致进行比较。在沪杭线上,观看到的嘉兴风光,完全是一派乡村田园景象,这与沪杭线两端的上海与杭州相比,嘉兴更多了乡村的气息。处于嘉兴城之外的南湖,本属于乡村,南湖盛产菱角、鱼蟹等特产,又有由渔家姑娘演化而来的船娘,这是南湖作为自然风光的一面。以烟雨楼为核心的湖心岛,从其社会与文化功能而言,这里又具备了城市公共空间(市井)的特征,这种两重性正是我们理解南湖形象的关键所在。民国时期的南湖所表现出来的介于乡村和城市之间的二重性,这正是处于由传统向现代过渡之中的城市公共空间所具有的特征。我们从民国报刊的记载中可以看到,嘉兴南湖作为文化空间具有雅和俗的双重性,身处其中的游客群体也是较为多样的。
整体而言,来南湖游玩的群体可以分为本地居民与外地游客。从群体上划分,本地居民包括地方官绅、文人雅士、参加南湖节日庆祝及日常游湖的民众,以及举办地方游泳比赛等赛事。外地游客包括旅行团体、摄影师、举办会议(各种会务和夏令营等)、各类散客(如文人雅集等)。时人在报刊中记载了南湖当地的一些节庆活动,王简在《六月廿四的南湖》一文里介绍了在一年一度的南湖香会——雷祖诞辰,人们拜神祈福游玩烟雨楼的情况[25]。孙筹成记载了农历八月二十三日游南湖时正赶上乞巧节:“禾中曲社,特邀江浙两省曲友,在楼下会唱昆曲,计到八十余人之多。”[26]叶同和较为详细地记载了六月廿三日南湖香会的盛况:“好游者多买船往焉,或设晏赋诗,或征歌侑酒。维时商贾凫驱,货物云集,士女往来,络绎不绝。”[27]可见,每当南湖举行迎神赛会之时,不仅本地居民自备船只前来,外地商贾、游客也同时汇聚一堂,场面极为热闹。这正是典型的中国传统乡村生活的写照,有学者总结道:“中国传统的乡村生活及其休闲娱乐活动,是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进行的。……就其形式而言,是建基于普遍匮乏的小农生活及其习俗之上的喝茶、聊天、宴客,或迎神、观戏等。”[28]南湖作为江南名胜和旅游景区,其文化空间的功能自然实现了对乡村公共空间的超越。作为旅游胜地,嘉兴南湖吸引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旅行团体,当时的中产阶级大都以在南湖边的野炊作为一种时尚的休闲方式。另外,南湖每年大约也会举办游泳比赛和各类水上表演,同样可以体现民众参与公共活动的盛况。
嘉兴南湖作为典型的江南文化空间,其雅的一面主要指文人墨客、上流精英的雅集。据叶红对嘉兴历史的回顾,南湖的引人入胜之处在于:“在封建时代,嘉兴与扬州同是很有名望的城市,从浙西到江苏,定必要打从嘉兴走过,在这么一个水陆交通的中心地域,自缺少不来可以使人留恋忘返的点缀,以供‘走马王孙’‘巨商富贾’以及当时的所谓‘名士’‘才子’的消遣,于是,船娘就应着这种需要而出现了。”[29]古代如此繁盛,民国时期自然延续了这种传统,如朱萍在《南湖》中所描述的:“一般骚人墨客,风流才子们,便联袂来游,飘荡于碧波缥缈的湖中。书画笙歌,茶酒美人,无所不有。”[30]其俗的一面,大约是指生活中比较市井的一面。俗也仅是人们的一种感受,曾毅曾描述道:“楼中设酒肆,以饷游客。虽云点缀,然呼庐喝雉,伧俗不堪,实有辱此胜地也。”[31]其实,所谓的雅与俗也没有严格的界限。嘉兴南湖作为江南典型的文化空间,具有传统向现代过渡的双重特征和独特的文化魅力,南湖景区具备了酒楼、餐馆、茶馆、戏馆等供人消遣娱乐的公共空间的综合性特征,正如学者李长莉所指出的,商人和士绅们在这里社交应酬、请客聚会,“或论诗文,或谈交易”,“畅叙幽情”[32]。南湖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具备了现代城市公共空间的较多特征,这也是南湖在社会整体变迁中的一种必然发展趋势。
与民国时期文人的文集、民众的口碑、官方的志书相比,民国报刊所展现的南湖形象不仅有图像的生动,也有烟雨楼的缥缈和南湖船娘的风情独具,更有文人诗歌的雅致和灵动。民国报刊向我们展现了嘉兴南湖以“烟雨楼—船娘—诗歌”为主体的形象,同时其也是文人雅集和平民娱乐的江南典型的公共文化空间。南湖集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为一体的双重特征以及清新质朴的船娘形象,吸引着各方的游客,使嘉兴南湖烟雨楼成为江南文化胜地,正如牧人在《烟雨楼游记》中所总结的:“一只一只的游艇,都装修得十分艳雅夺目,明窗静几,映着湖上的芙蕖底粉红的宝气,荷盖底翠滴的青光;更伴着那佳丽的船娘,娇滴滴地珠喉,发着柔荡的清歌,款摆着柳腰,摇着画桨,舷橹相击着的声中,画着轻舟,冲着明碎的微波前进,使湖上的风光,一时平添了万种幽媚的温柔的点缀,系住了多少骚人逸士的留恋。”[33]嘉兴南湖因为民国报刊的记述,其形象跃然纸上,更加清晰而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