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分裂斗争中的认同政治:价值与制度视角

2019-12-25 01:15李捷
统一战线学研究 2019年6期
关键词:势力价值观香港

摘  要:反分裂是新时代中国国家治理的重大课题。价值观本质上属于政治认同范畴,是认同政治的重要构成。在反分裂斗争中,价值观成为关键变量。价值认同关系合法性与政治认同,成为影响国家认同的关键因素。价值观对立构建是分裂主义的重要手段。价值观差异和对立不断制造着部分台湾民众、香港民众的国家认同危机。“台独”势力把民族认同和文化认同的内涵从国家认同剥离,并将对中国的国家认同窄化为大陆认同,制造美化的台湾认同与丑化的大陆认同之间的价值冲突和对立。“港独”势力沿袭殖民势力在价值层面去民族化的路径,煽动香港民众对内地制度及意识形态的排斥,企图颠覆对国家的政治认同。在分裂主义国际化层面,价值观因素成为西方势力干涉我国统一、分裂势力寻求外部所谓“同情”与“支持”的重要工具。反分裂斗争中整合及凝练价值观,要统领和协调差异性价值观,引领与应对自我实现价值观,凝练民族复兴与国家统一新价值观。在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进程中,国家统一价值观的整合及凝练必须加强制度认同建设。

关键词:国家统一;反分裂;政治认同;认同政治;价值观;分裂主义;“港独”;“台独”

中图分类号:D6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3378(2019)06-0066-09

一、问题提出:反分裂斗争中的认同政治

反分裂是新时代中国国家治理的重大课题,包含维护主权领土完整和实现国家统一两个核心内容。习近平总书记在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指出,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实现祖国完全统一,是全体中华儿女共同愿望,是中华民族根本利益所在[1]。反分裂事关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大业与中国和平发展战略的推进。反分裂是一场软硬实力综合斗争,既涉及“有形”的国家能力较量,也涉及“无形”的国家认同建构。随着全球化进程的推进,当代国家治理中认同政治的重要性凸显,增进国家认同的需求增加。分裂源自国家认同的疏离甚至拒绝认同国家,内含价值观差异与对立。价值观差异与对立成为我国反分裂斗争的深层障碍。近年来,台湾当局大肆渲染和制造两岸价值观对立,人为阻滞国家统一进程。价值观差异和分歧成为祖国统一特别是两岸同胞心灵契合的重大障碍。2019年6月以来,相关反动势力将法律议题高度政治化,并推动了以“反中”“港独”为主题的社会暴乱全面爆发。“港独”势力在意识形态及价值观层面对特区和中央政府发动了全面挑战。环视全球,经济、安全方面的共同利益并未扭转西方有关国家对中国意识形态及价值观层面持有偏见做法,它们加剧实施利用价值观对立分裂分化我国图谋。在分裂主义国际化层面,价值观因素成为西方势力干涉我国统一、分裂势力寻求外部所谓“同情”与“支持”的重要工具。

现有理论研究中,关于政治文化、价值观与国家认同的研究虽有不少成果,但国外学界往往侧重于一般性理论或定量分析,国内学界的研究重点在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边疆地区的树立等。学界主要在国家认同视角下阐释价值、观念、意识对国家建构的影响。林尚立指出,在人成为主体力量的现代社会,国家认同不是简单的国家观念或国家意识问题,而是国家建设本身的问题[2]。学界意识到,反分裂反极端反渗透斗争要高度重视价值层面的因素。笔者此前相关研究认为,暴力极端主义意识形态的宣传和叙事以认同政治为目标,在当前打击暴力极端主义的斗争中,应警惕其认同政治的巨大威胁和现实挑战[3]。曹伟认为,中国的分裂主义产生于国家认同弱化之际,并一直以族群民族主义为工具,以达到分裂中国的目的;反分裂的治本之策为通过强化中华民族认同达到强化国家认同[4]。然而,国家统一进程中如何实现政治价值观的整合与协调,尚未得到理论界充分讨论。在价值观的差异及转换研究方面,相关研究多涉及台湾、香港青年的价值观、认同等方面的困境,但缺乏对港台两地分裂主义构建及操弄价值观对立等深层矛盾的现实挖掘。

价值观属于政治认同范畴,是认同政治的重要构成。政治认同理论是当代政治学发展的最新成果[5],认同政治在21世纪的政治图景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5]224。认同政治事关政治认同的寻求和建构,是一种关于政治共同体寻求、维持与强化认同的政治,同时是各种认同之间相互博弈的政治形态[6]。本文聚焦反分裂斗争中的认同政治,对其中的价值观建构机制进行讨论;同时认为国家统一价值观的整合及凝练必须加强制度认同建设。

二、价值观:反分裂斗争的关键变量

价值观事关国家合法性与政治认同,在反分裂斗争中具有重要意义。后工业社会中青年一代的价值转型常常导致认同困境,而分裂势力以价值观差异为基础的认同政治成为国家统一的重大障碍。

(一)价值观与政治認同及合法性

政治价值观是政治行为学的主要内容之一,是人们对政治目标的取向。政治价值观是大众信仰体系的核心,并最终影响公民态度和行为。它源于政治文化的形塑。阿尔蒙德认为,国家政治系统的制度和行为模式与该国的政治文化紧密相连。阿尔蒙德将政治文化中体系文化的内涵界定为,对国家共同体、政权和权力的态度,包括国家认同感、对政权及其各种机构合法性的态度,以及对各种在位者政治角色合法性和有效性的态度[7]。价值观在政治文化中具有关键作用,涉及合法性和信任两个维度。合法性与信任两个维度反映了价值观对政治文化、政治共同体的不同层次影响。在合法性层面,层次较低的客体充溢着政权的价值取向;在认同层面,政治权力的行动及结果对更高等级的客体所产生的影响呈现出经验泛化的态势[8]。

第一,价值观影响合法性。合法性主要关心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统治、政府或政权怎样及能否在社会范围内,以价值观念或建立在价值观念基础上的规范所认可的方式有效运行;二是这种有效性的范围、基础和来源[9]。在规范主义合法性理论中,价值认同成为合法性的关键。哈贝马斯认为,“合法性意味着某种政治秩序能够被认可的价值”,“它是一种特征,这种特征不是来自于正式的法律和法令,而是来自于有关规范所判定的、‘下属据以(或多或少)给予积极支持的社会认可或认可的可能性和适当性”[10]。“政治合法性指的是一种政治统治或政治权力能够让被统治者认为是正当的、合乎道义的,从而愿意服从或认可的能力与属性。”[11]

第二,价值观影响政治认同。合法性与政治认同是一体两面的综合体。政治认同是对政治体系的认同,而政治体系分为政治共同体、政治秩序和政治权威。体系认同危机包括对国家和政府权威的认同危机,国家、民族的自豪感和政府的信用度下降[12]。价值认同危机是政治认同危机的深层内核。政治认同主体对政治体系主导的价值、原则的动摇、怀疑,在行动上多表现为不予合作、反对甚至直接对抗[13]。总体来看,政治认同危机本质上是价值认同危机。价值冲突引发的价值认同危机是社会混乱的思想之源。它弱化了人们对社会制度的认同、对共同体的认同,引发人们的思想混乱和行为冲突,进而消解政治认同。

(二)价值观转换与认同危机

在现代化和社会变革过程中,个体现代性与文化及价值转型密切相关。英格尔哈特研究了发达工业化民主国家在政治文化层面的变革。他认为,后物质主义价值观反映了人们的关注由物质满足、安全价值向归属感、自我表达、生活质量转变[14]。随着现代化由工业化向后工业化转变,个体现代性推动理性价值观向自我表达价值观转变,进而对政治秩序权力结构带来广泛影响。整体言之,强调安全、秩序、尊重权威和统一性的传统价值取向受到影响,强调个人主权、个人自由、自我实现、独立和解放的价值观受到重视。这种价值观的代际转换带来的直接结果包括:个体化,对个人自主、个人自由和自我的强调,政治往往成为问题政治;权威内化,在否定传统政治权威的同时导致代表性差异和社会不满,种族、身份及民族议题凸显。价值观的代际转换进一步扩大差异,影响国家统一与反分裂斗争的推进。

就政治价值观及代际转换的现状而言,我国国家统一面临复杂的现实挑战。两岸间的制度差异成为台湾地区部分民众对统一心有抵触的重要因素。一般而言,国家认同涉及文化认同和政治认同。数十年来,台湾在政治制度和政治文化上孤立于祖国大陆而自行发展,在政治价值观方面形成了对西式民主制度的迷恋。多年来台湾当局“反共”“仇共”的意识形态灌输,使台湾民众对大陆的社会主义制度因无知而恐惧甚至反感。这已严重冲击台湾地区民众对中国的国家认同。同时,由于现代化进程中的代际更替因素,台湾地区的价值观转换问题尤为明显。在自我表达价值观的驱动下,台湾青年个体化和权威内化的趋势表现突出,极易受到鼓动而冲击国家统一进程。政治价值观的整合与协调成为推进国家统一的重要议程。同时,政治文化、价值观层面的外向联系,成为“台独”势力博取西方所谓“同情”與“支持”的重要工具。

(三)价值观差异与分裂主义的认同政治

在价值观差异、对立的基础上,对外群体的偏见、不宽容、威胁认定及敌意成为分裂势力发动认同政治构建的重要因素。分裂势力实施的认同政治首先是基于内群体偏向的考量。内群体偏向的发生机制常常涉及如下推动因素[15]。第一,集群归因错误。它是一种自利性质的内群体偏向,内群体成员通过排斥外群体的形式赋予自己一种质疑的权利。这种信念反过来决定并且维系其他形式的外群体歧视。相比外群体,内群体被认为拥有更多成果或者积极行为特征。第二,群际图式。它由两部分组成,一是基于图式的不信任。即人们有这样一个信念和预期,群际关系本身是竞争性的,因此外群体是不可信任的。这种先入为主的竞争性预期会让人产生自我实现预言。图式不信任类似于普遍性刻板印象。二是相对获益。群际关系意味着一种转变:从最大化行为结果的绝对价值转变为最大化跟其他群体比较而产生的相对价值。第三,积极的独特性与自尊性。积极独特性多半是为积极自尊这一基本需要服务的,这种积极自尊的表现形式是积极的社会身份。第四,群际差异所面临的威胁。对差异的渴望会让群际相似性威胁到内群体的统一感和协调性,人群的偏好和歧视就会致力于重建群际差异。

在以内群体偏向为基点的认同政治过程中,价值观的因素越来越成为分裂势力进行动员与操弄的工具。在集群归因错误层面,绝对自由主义的价值观成为他们的标签和暴力的免责牌。基于所谓“自由”“民主”“人权”等标签的自我宣示,分裂势力赋予自身非法及暴力行为合法性。在群际图示上,分裂势力对政府的价值观进行全面否定及污名化,冲击政治和社会秩序。在积极自尊和内群体威胁方面,分裂势力赋予自身所谓“民主”“自由”斗士标签,大肆进行破坏,同时对“他者”(特别是政府)进行挑衅,极力构建后者的暴力和专制形象。

简言之,分裂主义以价值观差异和对立实施的认同政治,必然指向对国家政治及文化认同的负面评价。如“台独”“港独”美化殖民主义以削弱中华民族反对殖民主义、实现民族解放的历史合法性;自视为西方自由民主制度的代理人而塑造“反共”意识;将台湾地区、香港地区等本土主义“国家化”,在历史文化中否定国家统一的价值;等等。这种“反共”(政治认同层面)、“反中”(政治及文化认同层面)否定式的认同政治,必将导致严重的合法性及政治认同危机,最终在价值层面动摇国家统一的基石。

三、价值观对立构建:分裂主义的重要手段

当前,港台两地尖锐的分裂与反分裂斗争,在深层次上是价值观冲突的表现。殖民主义的遗毒是港台分裂势力的时代基础,东西方政治文化的认同差异是其文化基础,西方自由主义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之间的意识形态竞争是其政治基础。此外,西方势力正极力利用港台两地的价值认同危机,将其作为地缘政治博弈及大国战略制衡的工具,导致认同危机加剧和国际化。

(一)价值观差异与对立的构建

1.“台独”势力的塑造

台湾的“统独”意识和认同问题在于,“台独”势力把民族认同和文化认同的内涵从国家认同剥离,并将对中国的国家认同窄化为大陆认同,制造美化的台湾认同与丑化的大陆认同之间的价值冲突和对立。与此同时,“台独”势力竭尽所能地使台湾意识异化、扭曲、转化成“台独”意识。大陆被妖魔化,大陆认同变成独裁、专制的负面认同,而台湾认同变成了民主、自由、人权的正面认同。“台独”势力把理想化的台湾制度模式、发展模式和丑化矮化的大陆制度模式、发展模式进行对比。这种对立和冲突的台湾认同和大陆认同二元划分,在很大程度上是“台独”势力建构出来的。台湾人的台湾观和大陆观都是不准确、不全面的,存在系统性偏差[16]。

台湾认同和大陆认同这种二元对立、冲突价值观的形成,台湾人大陆观的建构,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最重要的因素在于“台独”势力的煽动与操弄。20世纪80年代台湾当局宣布“解严”以来,伴随着台湾的民主化、本土化与自由化进程,“台独”势力刻意塑造分离意识来误导民众。政治人物对族群意识、省籍矛盾与“统独”议题进行炒作和操弄,通过恶意丑化、攻击大陆来塑造“恐共、反中、惧统”的社会氛围,刻意制造“中国优先”与“台湾优先”、“爱台湾”与“卖台湾”的价值对立。李登辉、陈水扁当局以培育“台湾主体意识”为目的的政治社会化和政治活动,都是台湾民众“中国认同”危机出现并持续发酵的重要原因[17]。

2.殖民主义的遗毒

香港社会与祖国内地之间的价值隔阂首先源于殖民主义对香港原有价值的消解和重构。通过价值层面的去民族化,殖民势力人为构建香港人与母国之间的疏离及隔阂。港英当局最典型的做法在于,淡化香港人的民族记忆,削弱香港人对中国的观感,推行“无历史”的公民教育。最终,港英当局在香港创造了一群自觉应用西方价值体系的精英群体。这个群体主要分布在香港中产阶级、专业界人士中。他们依附于殖民系统的教育体系,对英国产生较强的归属感。港英政府的政治体制在香港得以延续,正是依靠这些香港精英对西方价值体系的自觉实践所提供的养分[18]。

受殖民主义遗毒的影响,香港本土意识在排斥母国的路径中重复殖民者的逻辑。香港回归后,“反23条立法”“反国民教育”“占中”“反修例”等对抗中央全面管治权的非法事件相继登场。在对抗中央全面管治权的非法事件中,香港本土意识被重新演绎,解殖的话语为分离的主张所代替,香港与内地之间形成了“自我”和“他者”的对立。殖民遗产由需要批判反思的对象,吊诡地回潮成为香港激进势力要捍卫的政治及文化基本结构[19]。香港激进势力人为建构和阐释“自我”和“他者”的结果是:在政治问题上与内地不断产生摩擦[20]。香港本土意识从自治意识、文化意识向“独立意识”、政治意识过渡。“民主独立”“香港民族”等极端分离主义概念出现在本土意识中,香港本土意识逐步沦为“港独”思潮的外壳[21]。“港独”势力通过沿袭殖民势力丑化和攻击共产党的方式,煽动民众对内地制度及意识形态的排斥,企图颠覆对国家的政治认同。

(二)价值观矛盾、国家认同危机与分裂躁动

以香港激進本土主义为基底的“港独”,其价值观建立在三对矛盾的基础之上:去殖民化与“恋殖”情结的矛盾,西方自由民主制度代理人与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制度之间的矛盾,香港居民与内地居民(语言、文字)的矛盾。这种对立性价值观的构建及由此煽动的“反共”“反中”意识及相关非法事件,逐步导致国家认同危机并引发分裂主义躁动。自1997年回归以来,香港激进势力在反23条立法(国安条例)、确定普选时间表和反国民教育问题上连续出击,更是在近年的“占中”和“反修例”事件中表现出极强的“反中”性和对抗性。在数波非法事件的浪潮中,“港独”得以酝酿并催生。香港激进势力对特区政府及中央的“不信任推定”是其逻辑前提,而“逢中必反”则是各类反动势力的价值共识。国家认同危机造就了香港政治及社会心理的动荡与失衡。

从理论上来说,国家认同包括文化认同与政治认同两个层面,文化与政治认同的缺失或危机均可能导致分裂主义。“港独”在国家认同方面的问题出在政治认同上,核心是缺乏制度认同。具体而言,“港独”势力对内地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政权及社会主义制度持否定态度,这从根本上影响了部分香港人对香港定位与归属的立场。例如,香港立法会中建制派和泛民派的二元对立不仅是香港社会价值对立的深刻写照,也是造成香港政治困局的结构性因素。现代政治体系中政治阵营的分野虽是普遍现象,但通常为“议题主导型”,鲜见以对政权和政治体制的根本态度来划分界限。特别是在现代议会制度下,更少见主要反对党派以推翻现行体制、拒绝承认政权为政纲。然而,香港对于建制派和泛民派区分的基本依据却是对国家政治秩序及根本政治制度的态度。这表明,香港特区的立法机构中长期存在反政权、反秩序的力量,这在现代政治中是不可思议的。这种政党派别价值对立、政治恶斗的结果,不仅导致对本地治理议题的忽视,而且导致争论的高度政治化和意识形态化,最终冲击和弱化了中央政治权威和国家认同。

在香港问题产生与发展过程中,国家认同的缺失特别是政治认同的不足是问题的核心。回归后,香港没有在价值层面有效开展去殖民化努力,更没有把去殖民化与国族意识回归作为推进“一国两制”在香港实践的重要部分加以重视。由于长期殖民统治的影响,香港与内地之间政治共同体构建起点低,起步也晚。从国家认同的角度来看,香港激进势力过度强调“两制”而回避香港居民中国家认同的不足。这种对制度属性差异的人为放大,弱化了部分香港居民的国家认同。在近年来香港社会非法事件中,“拒共”与“抗中”往往是并行的。香港激进势力坚决反对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央政府对香港的全面管治权。普选、政改方案等香港政治民主化进程中具体问题的激化,从根本上说是部分香港民众对国家制度认同危机的产物。政治化约主义和民主至上主义是它最重要的表现。在“占中”“反修例”等一系列非法事件中,香港内部的社会矛盾及其定位被简单化约为民主化,中央政府成为“占中”“反修例”等非法事件的抗拒对象。

(三)价值观转换与政治极端主义

台湾青年生活在台湾民主化成长阶段,经历了台湾政治社会急剧转型变革期的一系列变迁。在政治价值观信仰上,台湾部分青年理所当然地对台湾民主和自由有高度的自信和认同,产生对台湾民主过分的优越感;反观之,由于“人们一般很少接触那些和他们相信的东西不一致的信息”[22],他们对大陆的“人权自由”有高度疑虑,不能接受当前大陆的政治体制[23]。当然,台湾青年在成长过程所经历的岛内政治民主化进程是急速乃至无序的,充斥着政党及媒体刻板化及绝对化的“民主、自由、公平”等政治口号,在行为上默认“为反对而反对”的合理性,实质上缺乏真正民主价值的内化。

在价值观的激进式转换中,“台湾主体意识”使许多台湾青年对大陆充满排斥和偏见。台湾在民主化过程中同时强调本土化,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高度膨胀、自我封闭、与大陆对抗的“台湾主体意识”。台湾青年一代在“臺湾主体性”塑造的过程中成长,虽然不像他们的长辈有深刻的“仇共”心理,但对大陆充满了新的偏见和敌视[24]。特别是在对大陆迅速崛起不安心理的作用下,“中国”反而被“台独”舆论和政客塑造为冲击台湾岛内产业、加剧青年失业、陆资入台与青年争饭碗等负面形象。他们错误担忧台湾经济对大陆过度依赖,担心两岸服务贸易协议对他们造成冲击,增加了经济相对衰落中的“恐中意识”与“惧中意识”。由此,结构性利益分配失衡和分配不合理、不公平忧虑演化为抵触与反对大陆[23]。

在香港社会,价值观转换过程中国家统一与极端本土性的价值冲突,导致了严重的社会分化乃至对立。一方面,追求国家统一、民族和睦的价值原则内嵌于香港整体的精神秩序里,那些分裂国家的文化诉求,总会受到一股爱港本土力量的牵制。另一方面,香港激进势力又想象出一个另类的国族镜像,充满否定、抗拒、排斥的攻击心理。此外,香港的政治与社会处于长期分离状态。两者的分离使香港社会依靠自身机制和强韧性解决内在问题。可是在香港部分青年政治价值转换乃至激进化的过程中,其暴力行为在指向特区政府等政治目标的同时,也在大肆破坏公物、扰乱公众秩序,图谋中断香港政治与社会之间的相对独立性而使香港社会全面政治化。

总而言之,台湾、香港两地出现的以“反共”“反中”为底色的非法事件,在很大程度上与价值观转换过程中部分青年的政治极端主义相关。这种在价值层面反权威、反秩序和反统一的社会思潮及行动,实质上是一种本土民粹主义。尽管相关非法事件常常起因于住房、就业、收入等各类民生议题,但在长期的认同政治构建中,国家(大陆、特区政府、中资企业、大陆/内地民众等)往往成为这些非法事件认定的反对目标。

四、价值观整合及凝练:反分裂斗争的认同建设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研究了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大命题,明确了自觉尊崇制度、严格执行制度、坚决维护制度的时代要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是我国核心价值观的制度化载体和体现。国家统一价值观的整合及凝练必须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为基石,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进程中推进。

(一)统领和协调差异性价值观

不同价值观的整合与协调是实现国家统一的重大问题,其重点在于以包容及和谐的价值观来增进一个中国的国家认同。如何从创造共同利益发展为凝练共同认知,进而塑造共有认同,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如何从“主体下行”反推“共识上行”,凝练国家统一价值共识,也是值得深思的重要问题。香港回归后的立法、司法、行政机构仍是殖民化的机构架设,在价值体系方面不会自动向国家核心价值观靠拢。要在“一国”即社会主义制度内对其进行统领,在此基础上凝练价值共识。无论是香港还是台湾,在维护和实现国家统一进程中,多元价值的协调必须以承认“一国”、尊重国家主体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前提。缺乏核心价值观这一统领前提,国家统一范畴内的多元价值协调将难以为继。“一国”的权威及国家核心利益具有全面的统领性,它是多元价值协调的基础和前提。“台独”“港独”以认同政治鼓动“两国论”或“两制”对立,实质在于以价值差异制造国家认同危机。

值得注意的是,要避免将价值认同简单等同于利益认同的做法。利益共同性并不必然保证产生意义共同性。社会成员有可能对系统的利益赋予不同甚至相反的意义。即使一个社会成员在实际中有着较高程度的利益共同性,但如果他们不善于将这种外在的、客观的共同性转化为内在的、主观的共同性,那么断言这个社会具有意义共同性还缺乏充足的理由[25]。以两岸关系为例,作为顶层设计的政治原则和制度安排与中观层次的公共政策体系分别作用在两岸关系的不同层面,以平等、普惠和融合为特点的“涉台公共政策体系”在社会与经济层次能够立竿见影。但在有限的历史时段内,共同市场、利益和文化的耦合不必然外溢出共同的国族认同与政治认知。由此,要以更持续的发展叙事和更包容的价值论述来触动人心和赢取认同。

(二)引领与应对自我实现价值观

反分裂斗争中如何应对青年一代的认同问题,确是一个急需破解的重大问题。这是全球化背景下现代国家构建中价值系统的凝聚和创新问题。台湾青年是新时代对台工作的重点群体。如何规制和引导台湾青年的自我实现价值观,将影响国家统一的具体进程。对台湾地区来说,随着世代交替更迭,人口的本土化已成定局。伴随由移民社会向本土社会的转型,其价值认同逐步沉淀,由精神开放走向精神封闭,由自由精神走向法治精神,由四海意识变成本土意识。对一些所谓“天然独”世代台湾青年而言,他们对中华传统文化的认识大部分依赖家庭教育载体,而对中国革命及社会主义制度则持排斥的态度。在自由主义的熏陶下,他们对传统政治权威的服从更是不断下降。对于香港而言,青年一代价值观西化与教育、法治层面的问题直接相关。作为价值观形塑的关键领域,香港必须在学校教育层面通过教材、教师队伍建设进行全面整顿和重建。同时,香港在法治层面必须对各类“反中”“仇共”的价值理念及行为进行规制及惩戒。要通过教育和法治刚柔相济,对香港青年一代自我实现价值观进行引领,抑制其负面倾向。对此问题,《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明确指出:“加强对香港、澳门社会特别是公职人员和青少年的宪法和基本法教育、国情教育、中国历史和中华文化教育,增强香港、澳门同胞国家意识和爱国精神。”[26]同时,在当下的信息社会中,网络、即时通讯等新媒体与青年一代去中心化、碎片化、个体化的自我实现价值观的诉求更加契合,进一步加剧了社会撕裂。国家统一价值观的引领和宣传工作重心需要进一步下移,在防治政治极端主义倾向的同时,重视塑造维护国家秩序、社会正义等方面的公共理性。

(三)凝练民族复兴与国家统一新价值观

政治认同建构必须以价值共识的凝练为基础。对于个体而言,对国家政治价值的态度可以简单分为排斥、冷漠、遵从和内化等递进类型。对政治价值的认同,则以价值内化为最终目标。价值内化即主体认同政治体系及活动所蕴含的基本价值,并自觉地将自己与政治体系的价值观和规范统一起来,产生对政治体系的归属情感,从而履行自己的承诺和责任[27]。一般而言,价值共识在生成过程中大致经过四个步骤:第一步,认知共识;第二步,评价共识;第三步,思想共识;第四步,信念共识。在维护和实现国家统一进程中,对于国家这一政治、文化、民族共同体本身的认同是价值共识凝练的前提。以此为前提,要在“一国”的前提下,在“一国两制”框架中,协调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等多元价值观的关系。在树立“统一、法治、互鉴、互利”等价值共识核心原则基础上,魅力、法理和绩效等都可以成为价值共识凝练的参考因素。当然,民族复兴与国家统一新价值的凝练需要基本的公共理性。如果相关势力肆意侵犯他人自由及人权,践踏道德及法治底线,那么新价值是无从谈起的。如果相关势力将外部势力的支持和默许视作自身合法性的来源,甘愿成为外部势力遏制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国家统一的棋子,那么他们不可能成为统一战线的争取对象。

參考文献:

[1]  习近平.在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的讲话(2018年3月20日)[N].人民日报,2019-11-06(1).

[2]  林尚立.现代国家认同建构的政治逻辑[J].中国社会科学,2013(8):22-46+204-205.

[3]  李捷.极端主义组织与认同政治的建构[J].世界经济与政治,2017(4):83-105+158-159.

[4]  曹伟.反分裂视角下的“中华民族认同”建设[J].原道,2015(2):60-72.

[5]  阎小骏.当代政治学十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10.

[6]  周平,白利友.多民族国家的政治认同及认同政治[J].思想战线,2012(4):26-32.

[7]  Almond,G.The Study of Political Culture[C]//G.A.Almond.A discipline Divided.Newbury Park:Sage Publications,1990:153.

[8]  Easton,D.A Re-assessment of the Concept of Political Support[J].British Journal of Political Science,1975(4):435-457.

[9]  戴维·米韦勒,农波格丹诺.布莱克维尔政治学百科全书[M].邓正来,译.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1992:410.

[10]  尤尔根·哈贝马斯.交往与社会进化[M].张博树,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89:184.

[11]  杰克·普拉诺.政治学分析辞典[M].胡杰,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183.

[12]  赵海立.政治合法性理论及其分析架构[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5):42-48.

[13]  方旭光.政治认同的基础理论研究[D].上海:复旦大学,2006:204-205.

[14]  Inglehart,R.and Abramson,P.Measuring Postmaterialism[J].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1999(3):665-677.

[15]  玛丽莲·布鲁尔.我们、你们、他们:群际关系心理学揭秘[M].李卫华,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6:66-92.

[16]  张磊.解析台湾民众的台湾认同与大陆认同[J].中国评论,2015(3):25.

[17]  刘凌斌.两岸大交流背景下台湾青年的“国家认同”研究[J].台湾研究,2014(5):10-18.

[18]  冯庆想,徐海波.后殖民文化语境中香港地区国家认同的困扰[J].理论月刊,2019(4):154-160.

[19]  周思中.本土的矩阵——后殖民时期香港的躁动与寂静[J].思想香港,2014(3):14-21.

[20]  杨晗旭.香港本土意识中的后殖民主义——滞碍香港人国家认同建构的文化内因探析[J].港澳研究,2014(3):79-85.

[21]  祝捷,章小杉.“香港本土意识”的历史性梳理与还原——兼论“港独”思潮的形成与演化[J].港澳研究,2016(1):12-22.

[22]  J.L.弗里德曼,D.O.西尔斯,J.M.卡尔史密斯.社会心理学[M].高地,译.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4:406.

[23]  李彬.世代政治视角下台湾青年国家认同问题[J].当代青年研究,2015(4):35-42.

[24]  吴宜.近年来台湾青年参与社会运动深层原因探析[J].台湾研究,2015(2):78-85.

[25]  郑杭生.走向更有共识的社会——社会认同的挑战及其应对[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9:3-4.

[26]  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2019年10月31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九届中央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通过)[N].人民日报,2019-11-06(1).

[27]  戴均.当代中国转型社会的政治认同研究——基于价值分析的视角[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2010:36.

责任编辑:林华山

猜你喜欢
势力价值观香港
我的价值观
UP!00后新势力
价值观(二)
价值观(一)
三十六计之顺手牵羊
香港ifc商场
知名企业的价值观
楚汉争霸
冬日“水润”新势力
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