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文理学院 龙德银
拟形是一种将虚泛、无形态的抽象事物当作可视可触的有形态之物来描写的修辞方式,常见于中国古典诗词中。原本无影无踪的思想情感等被当作有形态的实体来描绘,给人一种具体、生动、形象的感觉,从而达到简洁、新颖、独特的修辞效果。(姚大勇 2016)例如:
(1) 含歌揽涕恒抱恨,人生几时得为乐?
(鲍照,《拟行路难》)
(2)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李清照,《武陵春》)
情感“恨”和“愁”原本是难以言状的,但诗词作者把它们当作具有形态的实物来加以展现和量化,于是“恨”可以用手抱,“愁”多得无法用船载。这样一来,“恨”和“愁”就有形态了,变得触手可及、触目可见了。除中国古典诗词以外,拟形在现代汉语中也运用极广。例如:
(3) 忽然间,他们又用同一的音调,唱起雄壮的歌曲来了,他们的爽朗的笑声,落在水上,使得河水也似在笑。
(茅盾,《风景谈》)
(4) 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处呢?
(朱自清,《匆匆》)
“笑声”和“日子”本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抽象事物,但是经作者描述后,“笑声”便有了质量,能落在水面上,“日子”也成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实物,居然有人能偷窃它,还能把它藏起来。
通过以上例子可以看出,拟形在中国古典诗词和现代汉语中运用较为广泛,但拟形研究并没有引起学术界的高度重视,仅有学者从传统语言学视角探讨了拟形构成方式的历史演变(郭焰坤 1999),以及古典诗词中的拟形修辞(姚大勇 2016),对于拟形的生成机理很少有学者关注,拟形生成呈现出的拓扑性质一直被忽略。本文将含有拟形的语言表达式称为拟形话语,并从认知视角探究拟形话语生成呈现出的拓扑性质,揭示其生成机理,以期获得有关拟形话语研究的新发现。
拓扑学(topology)本是一个数学术语,它研究的是形态(shape),包括形态的性质、变形、形态之间的映射(mapping)以及由形态构成的位形(configuration)。在拓扑学里,距离和角度是不相关的,物体好像是由橡皮泥构成一样,可以被弯曲、旋转、拉伸、缩小,也可以由一种形态变成另一种形态,但不能被撕裂。(Adams & Franzosa 1999: 9)拓扑学的研究重点是拓扑性质,该性质源于拓扑学所说的几何图形在连续变换下保持不变这一性质,圆、三角形和方形在拓扑学中是全等或等价图形,因为它们的拓扑性质是相同的。(邹春玲、张维伟 2016)
认知视角下的拓扑性质研究可以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Lakoff & Johnson(1980/2003)提出的概念隐喻理论。该理论在某种程度上揭示了语言的拓扑性质,认为隐喻是由本体向喻体系统映射造成的,隐喻映射需保留意象图式的拓扑结构。Fauconnier & Turner (2002)提出的概念整合理论对于语言表达式的意义建构具有普遍性的指导意义,两个输入空间内部的拓扑结构和输入空间之间的拓扑关系先被压缩,然后被投射到复合空间中进行概念整合,概念整合要保留原空间的拓扑结构和空间之间的拓扑关系。我国心理学家陈霖(Chen 2005)提出的拓扑性质知觉理论(theory of topological perception)是针对心理学界耳熟能详的“特征整合理论”(feature-integration theory)而提出的全新理论。该理论是有关视知觉组织的拓扑结构和功能层级性的研究,其核心思想是,知觉组织应从变换和变换中的不变性这一知觉角度来理解,它强调形态知觉中的拓扑结构,也就是说,知觉组织的整体性质能够用拓扑不变性来加以描述;同时,该理论认为,整体拓扑性质知觉优于其他局部特征属性知觉,凸显了早期拓扑性质知觉的重要性,认为视知觉形态的基本表达(primitives)是各种不同结构稳定性水平的几何不变量。“拓扑性质是拓扑变换下(即一对一的连续变换下)的不变性质”(朱滢2005: 1033),它是人类认知世界的基础,认知拓扑能力是人类最基本的认知能力(文旭、赵耿林 2017)。
拓扑性质之所以能够用作语言研究,是因为语言表达式的生成与表征呈现出拓扑性质。(徐盛桓2014)认知拓扑语言学是认知语言学的新趋势,认知拓扑观是认知语言学研究的新路径,它是“继体验观、注意观和凸显观之后的一种新的思维和方式”(文旭、赵耿林 2017: 3),并反映了人们体验世界的过程和认知世界的方式。认知拓扑观的主要观点包括:认知拓扑等价观、认知拓扑连通观和认知拓扑连续观。认知的拓扑性质在语言运用中表现为语言的拓扑性质,语言的拓扑性质主要包括语言的拓扑等价性、拓扑连通性和拓扑连续性(赵耿林2016),拟形话语生成呈现出的拓扑性质具体表现为拓扑等价性、拓扑连通性和拓扑连续性。
拟形话语将虚泛、无形态的抽象事物当作可视可触的有形态的事物来描写,其实质是在描述知觉客体的同时,凸显自己的心理感受,并在主体的意识中存在知觉客体“像什么”的经验内容。拟形话语不同于其他修辞表达,有自己的特点。其主要特点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拟形话语所描写的事物的性质是虚拟的,在现实中不可能存在或发生。在例(1)和例(2)中,“恨”和“愁”都是抽象的事物,人无法搬移它们,但是经作者描写后,它们的形态似乎就发生了变化,结果“恨”可以用手抱,“愁”可由船来装载,这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做到的。
第二,拟形话语从字面上看像是矛盾的,在词语组合方面给人一种“非常规搭配”的感觉(姚大勇2016),正如在前面的例子中出现的“抱恨”“载不动许多愁”“笑声落在水上”“偷藏日子”等即是如此。
作为一类特殊的语言表达式,拟形话语的构成方式主要包括主谓式、动宾式、动宾补式、偏正式等。
主谓式结构的拟形话语是将所描写的无形态事物当作主语,后面接谓语动词来说明其性状,使得主语和谓语动词之间形成非常规组合,谓语动词所指向的动作和无形态的主语形成鲜明对比。例如:
(5) 凄恻,恨堆积。
(周邦彦,《兰陵王·柳》)
(6)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王建,《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
例(5)中的“恨”是名词,做主语,本指一种情感,“恨堆积”是主谓式结构,指人心中的恨就像有形的实物一样堆积在一起,填满人的胸臆;例(6)中的“秋思”是名词,诗人把“秋思”当作实体之物来描写,“秋思落谁家”是主谓式结构,不知道那茫茫的秋思会落在谁的一边,凸显了秋思的深重。
动宾式拟形话语是最常见的构成方式,即用具有实际意义的动词来连接原本不能与其搭配的抽象事物,构成动宾结构,以此来凸显情意的真挚与深切,前面所列举的“抱恨”“载不动许多愁”等例子即是如此。
动宾补式拟形话语是动宾式拟形话语的延伸,宾词后面接补语,补充说明动作的结果或状态。例如:
(7) 午梦初回,卷帘尽放春愁去。
(周晋, 《点绛唇》)
(8)冷露滴梦破,峭风梳骨寒。
(孟郊, 《秋怀》)
“尽放春愁去”将春愁描写得有形有质、惟妙惟肖,而且还点明了动作“放”的结果是“去”;“冷露滴梦破”表明“梦”可以被“冷露”滴,滴的结果是“梦破”,也就是梦醒的意思。
偏正式拟形话语是在被描写的无形事物前添加修饰语,形成偏正结构。例如:
(9) 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
(吴文英,《风入松》)
(10)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秦观,《八六子》)
“一寸柔情”将“柔情”拟形化了,意指一点柔情;“一帘幽梦”和“十里柔情”将“幽梦”和“柔情”具体拟形化了。词作者分别用“一帘”来修饰“幽梦”、用“一寸”和“十里”来修饰“柔情”,展示了梦的境界和情的范围。
拟形话语将虚泛、无形态的抽象事物当作可视可触的有形态之物来描写,这体现了认知的拓扑性质,拟形话语生成呈现出拓扑性质,该性质是识别事物和情景的基础,并且可以从拓扑等价性、拓扑连通性和拓扑连续性3个方面加以探讨。知觉是人的大脑对事物整体属性的反映,知觉客体(perceptual object)是选择性注意的对象,拟形话语的知觉客体就是无形的抽象事物,也是主体想要凸显的对象。
拓扑等价性是一种与大小、体积、形态无关的性质,它跟知觉客体的本质及结构密切相关。拟形话语生成要经历从感觉到感受的格式塔转换,感觉转换成感受要经由物化(reification)、多面稳定性(multistability)、突现(emergence)和不变性(invariance)这4种基本现象达成(Coates 2008: 21),其中物化和多面稳定性反映了格式塔转换所经历的方式,突现呈现出了格式塔转换的结果,是以多种动力学的相互作用所形成的一种整体效应(徐盛桓2017),不变性体现了格式塔转换对感觉和感受基本特征的影响(徐盛桓2014)。格式塔转换其实就是拓扑变换,它体现出了拓扑等价性。在格式塔转换前后,知觉客体的本质及结构保持不变。感觉转换成感受的意识过程体现在语言表达式上就是从事件到用例事件的过程(徐盛桓2012),事件中包含了主体想要凸显的知觉客体,体现了主体对知觉客体的物理属性的感知,它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态事物,但它对主体的心智产生了非同寻常的影响,事件构成了主体想要陈述的内容。为了凸显知觉客体,主体决定对它重新进行塑形,通过对比联想,将无形态的知觉客体塑造成有形态的实物,还能跟某些词语搭配,事件经过格式塔转换后就突现出用例事件,用例事件首先以意象的形式存在于主体的脑海中,这时的意象最明显的特点好像是不符合常规的,再将这样的意象用语码固化以后,就成了拟形话语。例如:
(11)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李煜,《相见欢》)
一个深秋的夜晚,词作者独自默默无语地登上西楼,只有一弯如钩的月亮相伴,梧桐树寂寞地孤立院中,幽深的庭院被笼罩在凄凉的秋色中。这是在例(11)中词作者所感知到的一系列事件。主体觉得如果就这样平铺直叙这一系列事件,这充其量是普通的语言表达而已。为了使语言表达达到简洁、新颖、独特的效果,词作者决定对后面这一事件重新进行塑形,通过对比联想将“深秋”塑造成有形的事物,还能够被幽深的庭院锁住,于是事件通过格式塔转换后就突现出了用例事件,这时在主体的意识中存在非常规的意象,再用语码加以固化后就成了拟形话语“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拟形话语生成所依赖的事件通常是某个(些)自然事件或物理事件,而拟形话语则属于用例事件,事件之所以能够经过格式塔转换突现为用例事件,是因为它们之间具有同一性(identity)(Crane 2001: 53),同一性是格式塔转换的基础。根据德国近代数学家、哲学家莱布尼兹提出的“不可分辨物的同一性原理”(The Principle of Identity of Indiscernibles):若任意个体x和y被看成是不可分辨的,那么就可以把它们看成是同一的、等价的、可替换的。(Leibiniz 1969: 309)也就是说,具有同一性的二物是不可分辨的,并在一定的情境下可以相互替换。拟形话语将无形态的知觉客体描写成有形态的知觉客体,在描写前后知觉客体的形态似乎有所变化,但在结构、本质等方面是没有任何变化的,它们的结构是同胚(homomorphic)的,其本质是同一的、等价的,同一性解释了拟形话语的拓扑等价性。例如:
(12)一江离恨恰平分
(陆游,《浪淘沙·丹阳浮王亭作》)
在该例中,词作者跟友人离别时满怀离愁,感觉满腹的离愁就像眼前的这一汪江水一样多,这是词作者所感觉到的事件。为了凸显满腹的离愁,词作者通过对比联想,把满腹的离愁塑造成跟江水一样有形,而且还可以平分,于是事件通过格式塔转换后就突现出用例事件,再用语码加以固化后就成了拟形话语“一江离恨恰平分”,在词作者的心智中满腹的“离恨”和一江可以平分的“离恨”是同一的、等价的。从字面上看,拟形话语“一江离恨恰平分”是非常规的搭配,像是矛盾的,因为“离恨”不可以被“平分”,但实际上拟形话语蕴含了丰富的感受意。感受意与感受质密切相关,感受质是指知觉客体本身所具有的某种“质”的现象,具体反映为主体在感受过程中主观感觉到它“像什么”的问题,而不是知觉客体自在的性质。(龙德银2014, 2016a)同样,在语言表达中也存在类似于感受质的东西,徐盛桓、陈香兰(2010)将其称为“感受意”。感受质是连接拟形话语及其感受意的媒介,拟形话语将无形态的抽象事物当作有形态的实物来描写,实则蕴含十分丰富的感受意,其感受意正是主体所感知到的某个(些)自然事件或物理事件,拟形话语凸显了主体的思想情感。
连通性主要包括形态关系和逻辑关系(徐盛桓2014),拟形话语生成主要呈现出拓扑形态连通性。“人们对事物的认识,是发生在对类层级结构(type-hierarchy structure)的把握之中”(徐盛桓2008: 4),类层级结构可以通过相邻-相似关系建立起来。“无形态的知觉客体”和“有形态的知觉客体”可以被看作是“知觉客体形态数量”范畴下的两个处于同一层次的次范畴,它们在形态上是连通的,在空间上呈反向相邻关系。根据格式塔心理学的完型趋向理论,人们倾向于把具有相邻或相似关系的事物感知为一个整体。在拟形话语的生成过程中,主体通过对比联想将无形态的知觉客体想象成有形态的知觉客体,化虚为实,由无影无踪变得有具体形态。
拓扑连通性是指心智连贯性,主要体现为心理空间内部的元素之间以及心理空间与心理空间之间的连接。(赵耿林2017)语言空间可以被描述为心理空间,心理空间及其各元素是按照一定的认知模式组织起来的,其中的任何一个元素都有可能激活其他元素,心理空间与心理空间之间可以相互映射和投射,从而形成连接,拓扑连通性揭示了拟形话语的生成机理。主体在运用拟形话语时,为了凸显知觉客体,往往将虚幻、无形态的抽象事物当作可视可触的有形态之物来加以描写。从表面上看,在描写前后知觉客体的形态似乎发生了变化,但实际上,当一个事物的形态发生改变时,新的事物并没有产生,事物的本质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知觉客体在描写前后是一个连通的整体,这就体现了语言的拓扑连通性,语言的这种性质使得语言表征呈现出多样性的特点。例如:
(13)只要我活着,朋友的死耗一定将陆续地压住我沉闷的呼吸。
(丁玲,《风雨中忆萧红》)
(14)流年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
(陈小奇, 《涛声依旧》歌词)
知觉客体“死耗”是指“死亡的坏消息”,本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抽象事物,但经过作者描述后,“死耗”就成了有形态的事物,并且还有质量,能像重物一样压住“我沉闷的呼吸”;“无眠”本是无形的事物,无法被钟声“敲打”,但在《涛声依旧》这首歌的歌词中,“钟声”能够敲打“无眠”。无形态的知觉客体“死耗” “钟声”等被描写成有形态的知觉客体是心理空间映射和投射的结果,知觉客体的形态似乎发生了变化,但知觉客体在描写前后作为一个连通的整体这种性质却是保持不变的,拓扑连通性是拓扑性质的一种具体表现。
语言拓扑连续观把语言单位看作是心理拓扑空间,心理拓扑空间之间的中间地带就形成了一个个的连续统。(赵耿林2016)连续统本是一个源于数学的概念,又称“连续体”或“连绵体”,在语言学研究中广泛应用,是指相邻或相似的个体之间存在的一种连绵渐进、渐次重叠的关系。(屈承熹 2005: 9)Talmy(2000: 50)认为,如果某一数量体被认为是无界的,那么它就可以被看作是持续性或连续性的;但如果某一数量体被认为是有界的,那么它就可以被看作是离散的个体。拟形话语将无形态的知觉客体描写成有形态的知觉客体,其形态是虚拟的,在现实中不可能存在或发生,体现出了拓扑连续性,是“心”对“物”随附的结果。金在权(Kim 1984)将随附分为强随附、弱随附和全总随附(global supervenience)3种类型,其中强随附和弱随附是可以还原的,其典型语境是多世界论域,而全总随附是不可以还原的,其典型语境是单世界论域。(陈晓平2010)拟形话语的拓扑连续性主要关注的是主体在认知某一知觉客体时会经历哪些认知阶段,不涉及多世界论域,只涉及单世界论域,拟形话语全总随附于某个(些)事件,是主体基于该事件在可能世界中经过格式塔转换而形成的语言表达式。
心物随附性是事物间诸多随附关系中的一种,主要研究的是“高层次的意识现象与低层次的物理事实之间的关系”(范冬萍2010: 103),具体来说,是指人的心理状态与外界事物之间的关系,这种随附关系也是一种因果关系,但它有别于一般的物理因果关系,因为“心”对“物”既依赖又独立,也就是说,人有自由意志。(陈晓平2010)拟形话语体现了高层次的心理事件全总随附于低层次的物理事件这一关系,拟形话语刻画的是主体的意识感受,它表征的是某个(些)心理事件,心理事件形成的基础是主体所感觉到的外界的某个(些)物理事件并由该物理事件所决定。例如:
(15)我走进了你、挨上了你吗?一种模模糊糊的幸运飘过心头。
(张炜,《融入野地》)
“幸运”做名词时意为“好的运气;出乎意料的好机会”(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 2012: 1460),本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事物。但为了凸显“幸运”这一知觉客体,作者通过对比联想将无形态的“幸运”塑造成有形态的知觉客体,并且还能够飘动,于是事件“心里感到一种模模糊糊的幸运”经过格式塔转换后,就突现出了用例事件,再用语码加以固化后就形成了拟形话语“一种模模糊糊的幸运飘过心头”。“幸运”的物理属性决定了其心理属性,拟形话语“一种模模糊糊的幸运飘过心头”表征的心理事件全总随附于“心里感到一种模模糊糊的幸运”这一物理事件。
主体的意识对物的随附是有具体指向的,“随附性”从这个意义上讲就是“指向性”(direc-tedness)(徐盛桓2015),意识对物的指向性是主体意向性的具体体现。意向性具有派生性(deri-vativeness)(Feser 2006: 172),主体可以将其意向性派生给具体语言表达式。意向性包括意向内容和意向态度这两个维度(廖巧云、徐盛桓 2012;龙德银2016b),意向内容就是主体想要表达的内容,拟形话语的意向内容是主体想要表述的某个(些)特殊事件;意向态度是指主体对语言表达所持有的态度,拟形话语的意向态度就是使语言表达变得更加生动、形象,主体在运用拟形话语时已做了相应的心理估量,认为跟普通话语相比较,拟形话语更能凸显其意向态度,进而以生动、形象的心理取向对知觉客体加以描述。
拟形话语生成受到主体意向性的制约,心物随附性阐释了拟形话语的拓扑连续性:知觉客体的物理属性决定了其心理属性,拟形话语所表征的心理事件随附于某物理事件,物理事件和心理事件一起构成了一个连续统。
拟形是汉语中的一种常见修辞方式,拟形话语在中国古诗词中使用较普遍,在现代汉语里也可以随处觅见其踪迹。本文从认知视角探讨了拟形话语生成呈现出的拓扑性质,阐释了拟形话语的拓扑等价性、拓扑连通性和拓扑连续性,揭示了拟形话语背后隐藏的生成机理。语言拓扑性质的发现一定会给今后的语言研究带来许多新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