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博民 口述 李洪晓 记录整理
采访手记:我的家乡在胶东农村,从小听黄县吕剧团的 《双玉蝉》长大,对这出戏有着浓浓的乡情。感谢龙口市吕剧团王智全团长的大力引荐,在剧团建团60周年之际,能有机会采访 《双玉蝉》的作曲丁博民先生。对话83岁的老艺术家,内心既激动又有点忐忑,生怕露怯,为此特在采访前拜读了丁老的专著,并认真准备了采访提纲。但当真正见到真佛,听他畅谈近70年的吕剧人生,顿觉采访提纲苍白而又多余。
83岁的丁老思路清晰,记忆超群,情感丰富而细腻,堪称学者型作曲家。虽著作等身,却并不保守,从未停止过对吕剧音乐的改革与探索。说起戏来,丁老边说边唱,非常忘我和陶醉,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吕剧,俨然一位可爱、可亲又可敬的邻家老爷爷。对于我来说,用文字呈现出这段珍贵的采访,颇有难度。斗胆将这份并不完美的 “作业”分享于此,愿不辜负丁老的信任和所有人的厚望。
李洪晓:您好丁老,在龙口市吕剧团建团60周年之际,能有机会采访到您这位著名的吕剧作曲家、教育家,有些激动又有点忐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年您就从艺整整70年了。
丁博民:是的,洪晓。我今年83岁,1949年12月26号参加青岛文工团,那时我刚小学毕业,只有14岁。在青岛文工团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先后当过演员,演奏过乐器,还跳过舞蹈。
1952年的秋末,全省文工团队解散、重组,省里从各地文工团队里挑选了一批较有可塑性的人才到济南,其中就有我。1953年,我分到山东省歌剧团,也就是山东省吕剧团的前身,从此我与吕剧结缘一生。进团后我最初担任坠琴演奏员,那时剧团有个盲艺人名叫吕振忠,我就跟他学拉坠琴,还记谱整理了山东琴书 《梁祝下山》。我的坠琴底子是山东琴书,那时我痴迷于胶东扬琴,也就是东路琴书。
李洪晓:您还记得自己伴奏的第一出吕剧是什么吗?
丁博民:我分的第一个戏是 《王定保借当》,张斌同志拉板胡,李渔同志拉二胡,李渔后来坠琴拉得非常好,但当时他还不会拉坠琴。
1954年华东会演获奖后,山东吕剧在全国相当红。1955年9月,我们上北京准备参加国庆游行,住在报子街88号,那是政协的一套旧房子。当时 《刘海砍樵》、 《王定保借当》这几个戏都由我主奏。从北京回来不久,我随剧团去了东北巡演,从沈阳、本溪、丹东,又一直演到长春、哈尔滨,途中我们接到了赴朝鲜慰问演出的通知,1955年底1956年初又去的朝鲜,那时我还是拉坠琴。
李洪晓:坠琴是吕剧的主要伴奏乐器,不少吕剧作曲家都拉得一手好坠琴,相信这段经历对您以后的作曲生涯大有帮助,您是什么时候开始作曲的呢?
丁博民:1955年,我和武韬同志合写了 《龙凤面》,1956年,我和李渔同志合写了一个现代戏,叫 《迎春曲》,这出戏借鉴了不少现代作曲技法,参加会演时,山东文化主管部门专门为我俩新设立了一个奖项叫音乐改革奖,鼓励大家不要守旧,要创新。
《迎春曲》就是李渔拉坠琴了,我干什么呢?有时候吹吹笛子,有时候拉拉大提琴……那两年我写了不少曲子,像 《龙凤面》 《借罗衣》 《安安送米》等都是这个时候写的。当时山东省吕剧团有六大作曲,除了我,还有张斌、李渔、苏智、韩英民、苏德等。
1957年春,中共中央在青岛召开夏季工作会议,省吕剧团奉命去给国家领导人演出,周总理还上台接见了我们。从青岛回来不久,剧团一部分人赴长春电影制片厂拍 《李二嫂改嫁》,我和学员队就留在家里。栾胜利、赵福朋同志现在都是吕剧界有名的作曲家和剧作家,当时他们都在学员队当演员,我记得栾胜利演了个小戏叫 《新推磨》,那时他还是十几岁的孩子。
李洪晓:当年山东省吕剧团汇聚了一批新文艺工作者,一群半路出家的热血青年创作出了现代戏经典 《李二嫂改嫁》,成就了吕剧这个剧种,不能不说是个奇迹。而您在20岁时就能创作出 《龙凤面》这部经典剧目,这在现在都很难想象。
丁博民:那几年我在艺术上和文化上都有了很快的提升。其实到济南以后,我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文化上的欠缺,开始利用业余时间不断充电,主要是学语文和历史,还阅读了大量的中外名著。当时十个人一个宿舍,晚上我就把衣服挡在灯上,经常12点还在秉灯夜读。在那间集体宿舍里,唯我有书柜、收音机、电唱机和大宗唱片。
但是好景不长,1957年冬,反右派斗争扩大化扩到我这里来了,从此我成了右派青年,那时候我还不满22周岁,是全省文化系统最小的右派。其实当年我并不在下放之列,但自己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主动要求下放。当时山东省吕剧团的一把手叫刘梅村,他爱才啊,叫我小才子,不同意我走,他说你是童子军,历史上没有污点,帽子很快就会摘掉。我说不行,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想做。1959年夏,我被下放到了广北农场,那里是山东省文化局的劳改基地。
广北农场条件虽然艰苦,但在那里我心情很舒畅。劳动之余,我写了不少作品,如 《三女抢板》、《断桥》等,还经常组织演出。为什么这么积极?第一我热爱戏曲,愿意做这个事情,第二每天可以发一个馒头。那时我降了六级,工资从59块钱降到29块钱,29块钱当年也是很好的, 《鲁迅全集》一套也不过20块钱,我的钱大都用来买书了。
李洪晓:丁老,您的艺术功底主要是在山东省吕剧团打下的,而艺术巅峰却是在黄县,也就是现在的龙口,您当年是怎么到龙口的?
丁博民:1961年春,我们这些下放的右派都被召回原单位,但我不愿待在济南了,希望回胶东。1962年初夏,我考察了烟台专区吕剧团和烟台市吕剧团,其中一个剧团当时已有两个作曲,而另一个剧团的演员阵容不行。当时省文化局的局长由履新是黄县人,黄县吕剧团的作曲赵光同志和黄县文化局李局长一起到烟台来接我,他们说听由局长说你要来烟台,我们县长非常欢迎你,你先去看看,看完以后觉得不行你再另选择。其实他们对我心里有数,因为在我之前省吕剧团下放了两个人到黄县,一个是 《双玉蝉》的改编者李家训,还有一个叫赵斌,唱花脸和老生的。
我到黄县的第一天,剧团正在乡下演出,我放下行李马上去看,急切地想看看这帮演员到底怎么样。还真不错,阵容年轻齐整,演员都有嗓子,我感觉他们很有潜力,于是就决定留下来。
虽然演员们个个好嗓子,但普遍没有文化。虽然我当时还是右派,但剧团的同志们都很尊敬我,叫我丁老师,请我为他们上课。我来的第三天,上第一堂课就告诉他们,回去每人买一本字典跟我学文化。我不光教他们文化,还现编教材,给他们讲乐理。尽管当时我的水平也不高,但比他们还是要高一截。
那时候没有现代化工具,唱腔都是口传心授,所以演员们的唱腔都带点我的味道在里面。我喜欢唱也会唱,在省吕剧团的时候,我们写完曲子首先要唱给导演和演员听,这是必须要过的一关,所以创作风格啊、人物性格啊都要通过唱来体现,张斌、李渔还有我,我们三位作曲都能唱。
李洪晓:一提到您,很多人最先想到的就是《双玉蝉》,它与 《李二嫂改嫁》、 《姊妹易嫁》可并称为吕剧音乐的三座高峰。您能不能谈谈 《双玉蝉》这出戏的创作始末?
丁博民:《双玉蝉》是我来到黄县创作的第一个戏,严格来讲它属于移植,我们只不过根据吕剧的韵辙板式和曲牌对唱词进行了一些润色和部分改动。
当时有个期刊叫 《剧本》,每个月都会发行,我们在看 《剧本》时选中的这个戏,它原是闽剧、甬剧的本子。这个剧本相当好,曾经有人给我讲过,莎士比亚的十大悲剧都抵不过它,它的故事情节远比 《奥赛罗》要复杂得多,而且我很喜欢这个戏的唱词,在情节上我和它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特别 “逃难”那场有四句唱词: “漫天乌云盖头顶,怅望这一生苦重重,风啊雪啊你慢行,且把我这苦命的人儿等一等……”我从参加工作以来,前半生的身世就是这样,所以对这个戏有一种特殊的情结。
李洪晓:《双玉蝉》的音乐是这个戏最大的亮点,既立足于传统,又新颖别致,即便放到今天依然不过时,依然能打动人心,我听说当年您创作《双玉蝉》时,稿纸上满是泪痕。
丁博民:《双玉蝉》的板式、曲牌特别丰富,反调的 【快四平】、 正调的 【二六】、 反调的 【二六】 【小上坟】 【娃娃腔】……在这个戏里,我首次在吕剧音乐中使用了贯穿音调,并借鉴了西方歌剧的人声伴唱。有几段唱腔我是哭着写的,那时候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其实不光这一个戏,每当我对戏里的情节产生共鸣,那种感觉就像用针在扎我,我都会有些很不正常的表现,有时候自己走出去,蹲在一个地方好半天才站起来,有的时候一边写一边流泪。我常说我天生就是一颗情种,这不是自夸,我骄傲就骄傲在我是赞成人性的,不管什么样的戏,只要它写人性我都愿意看,我都愿意写。
《双玉蝉》创作得很顺利,10月份我就写得差不多了,11月投入排练,12月就排出来了。在青岛首演时那个盛况简直是翻江倒海啊。当时乐队只有8个半人,为什么说是8个半人呢?其中有一个人管灯光,同时还在乐队兼吹笛子,演出前他就提前把天幕、灯光弄好了,然后到乐队吹笛子,吹完后再回去搞灯光,就是这样简单的乐队震动了青岛。青岛当时有一个部队文工团,他们有四个同志专门去看了看,不相信我们的乐队只有这么几个人,因为在下边听着它不是这样。
吕剧 《双玉蝉》创排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直久演不衰。山东省吕剧院一直很少演县级剧团的戏,济南市吕剧团的戏他们都很少演,但前些年他们也排演 《双玉蝉》了,可以说凡是有吕剧团的地方都演过 《双玉蝉》。
李洪晓:从50年代初至今,省市县各级吕剧团创作了大量的剧目,但能经得住观众检验,得以保留下来的寥寥无几,您觉得 《双玉蝉》的成功之处在哪里?
丁博民:《双玉蝉》这个戏最拿人的地方就是老少皆宜,雅俗共赏。大学教授坐在底下能坐住,因为它不土。贫下中农在那里他也能坐住,因为他也能看懂,也会流泪。这个戏是刻画人性的,它能打动人。其实现代戏创作也是这样,即便是革命的现代戏,里头也要有伦理,要人性化,不写人性这个戏就站不住脚。
再举一个例子,吕剧 《苦菜花》原来有一句唱词,是 “咱不靠共产党……”,比较慷慨激昂,我不喜欢,我把这句改成 “咱不靠八路又靠谁”,曲调看似低沉了一些,但其实更有力度,更真实了。这两句唱词其实是一个意思,但还是有点差异啊,这点儿差异我就很满足,因为个性化、地方化、年龄化都有了,是写人性。我们不能只是 “高举红旗向前进,我们一定要打敌人”。这个要有,但总是这些是不可以的,人之初不只是性本善,善与恶是随着流年而不断变化最终形成的,文艺创作不能是空对空的。
有些剧团的曲子波涛汹涌,追求气魄,但我更偏爱小河流水,不太喜欢狂风骤雨,越剧受欢迎是因为什么?劝君仔细考虑考虑它的抒情。咱们同是“小调戏”,何需硬刮 “京剧风”?
李洪晓:尽管有那么多剧团演过 《双玉蝉》,但都唱不出老黄县吕剧团的味道。我听说您调离剧团后,龙口每次复排 《双玉蝉》都会请您来指导,如今龙口市吕剧团的 《双玉蝉》已经传承到了第四代,您觉得这帮年轻人演得怎么样?
丁博民:《双玉蝉》这出戏我辅导过烟台、潍坊、青岛、东营等几个剧团,但受时间限制,大多是蜻蜓点水,哪个剧团都没有我在龙口倾注的心血多。2009年,龙口第四代 “芳儿”扮演者颜萍曾去烟台专门找我学习了两天,去年我又来剧团辅导了几天,这次演出就比去年明显进步了。不知你发现了没有,今天的演出其实比昨天也有进步,可能是因建团60年演唱会上老演员们的演唱对青年人有刺激所致,音乐真是很微妙的,到今天我自己也没搞清楚它 “妙”在哪里?
我看有些孩子的戏非常好,比如沈梦霞这个角色,张守一就比之前的几代有突破,有提高,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他的身段在向越剧靠近,向越剧小生学习,一举一动给人感觉那般潇洒,那样美,这些孩子还是肯于学习的,他们的表演依然能够打动我,使我激动,让我流泪。
李洪晓:近二三十年来,吕剧界的新剧目层出不穷,其中一些还屡获国家级大奖,但是能让人记住的曲子少之又少,您觉得问题出在哪里呢?
丁博民: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观点,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艺术。我在一次中国戏曲年会上曾做过一个发言,吕剧不改革就没有发展,我属于改革派。没有继承就不可能发展,继承是根,发展是干、叶和花,没有继承就是无源之水,但总是抱着树根不放也不行。
你刚才提出的这个问题,原因就在于作曲对吕剧传统的东西把握得不稳、不准,我们继承什么?四平、二板,还有其他的曲牌,这是吕剧的四梁八柱,是根基,是不能动摇的,在这个之外要善取众长,广纳博收。但你上半句走远了,下半句就一定要拉回来。
音乐是一个剧种的灵魂。吕剧音乐搞不好,吕剧就不会繁荣。除了继承好,我们还要多向其他剧种学习,学习京剧、梆子、越剧等等,我们曾吸收过河北梆子的 【尖板】、 【滚板】, 越剧的 【嚣板】、【清板】,评剧的 【二六】、豫剧的 【二八】以及京剧的 【散板】和 【摇板】。那么学兄弟剧种,包括其他艺术门类我们学什么,怎么学?我不动骨骼我学板式,我学你的处理方法。吕剧音乐的四梁八柱不能抽掉,动了就要 “地动山摇”。
李洪晓:继承与发展的关系说起来容易,但真正实践起来太难了,能把握好这个尺度和分寸的音乐工作者也很少,这需要敏锐的艺术洞察力和艺术判断力。
丁博民:是的,前段时间烟台艺校要给我建一个工作室——丁博民大师工作室。我说我不是大师, “大师傅”倒是可以。哪来那么多大师?吕剧界真正的大师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张斌,一个是李渔,这是有案可查的。我们现在还有他们的胆略吗?没了,因为我们多走一步过了,少走一步保守了,多难啊这个音乐!张斌他的胆子有多大呢,大到什么程度?他能大到把河南梆子、山西梆子全盘搬到《蓝桥会》上去,用在 《井台会》这一折上,这哪是吕剧啊?当年苏联红旗歌舞团来济南的时候,我们就拿这个节目招待他们。
1954年,我们到杭州去看越剧 《庵堂认母》,“元宰儿今日到庵堂,口口声声想认娘”,张斌同志他回来就进行了移植,一开始越剧味儿多了些,省文化局艺术处赵剑秋处长说 “张斌你搞的什么啊,怎么唱越剧了?”,张斌肯下工夫,走越剧的方法,不用它的旋律,写出来就成吕剧了!
有一折戏叫 《闯宫》, 《秦香莲》里头的,就两句唱 “张伯伯带路把宫进,皇宫内面见夫君”,吕剧四平两句不成曲,它得四句才行,二板速度太快,情绪也不对,怎么办?张斌就借鉴了京剧的散板和摇板,非常成功。李渔就更不用说了,我们中国老一代漫画家方成、钟灵,他们的漫画入骨三分,毛主席都表扬过的。我看李渔先生就是吕剧音乐界的方成、钟灵,你看他写的 《姊妹易嫁》、“马大保喝醉了酒”多好啊,家喻户晓。所以说要想把吕剧音乐继承和发展好了,就得很好地向他们学习。现在这两位都作古了,那怎么学习呢?学习他们的作品,从作品当中寻求他们的方法,把这个继承下来,最后加以发展。你还没等着学习,你还没继承,怎么去发展?现在好多作曲家都是唱唱而已,你要去研究,你要去琢磨。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最美还是家乡水。剧作者和作曲家必须按照老百姓的听觉习惯来创作。我不是王婆卖瓜,我写的曲子胶东人还是买账的,原因在于音乐创作不仅要人物化,还要地方化。一出戏总要有几个核心的唱段,起码一出大戏有五至七段就能站住脚,你不能段段都是核心唱段,但是没有绝对不行,不然这个戏演出时观众听什么,以后要流传下去观众唱什么?
李洪晓:丁老,今年是龙口市吕剧团建团60周年,可以说没有您就没有剧团的今天。龙口这片土地在您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您对龙口有着怎样的感情?
丁博民:我是1962年从省吕剧团来到这里的,时年27岁,虽不是青春年少也算是风华正茂之时。1979年随着我们国家的拨乱反正,我调入烟台艺校,从此我离开了这片难以忘怀,难以舍割的土地。我在昔日的黄县度过了17个春秋,是黄县的人民养育了我,如果说我这棵小树还能成长起来,是这里的父老乡亲给我的日光、空气和水。龙口是我这一生中最值得回忆,无法忘记的地方。
27岁到45岁,我把最好的艺术青春都给了黄县吕剧团,我现在每年至少要来两次,这也算是一种情结吧。在黄县吕剧团我如鱼得水,创作了 《双玉蝉》 《江姐》 《蝶恋花》 《雪山泪》等一批深受观众喜爱的作品,几十年过去了,每当一想起当年创作的情景、演出的情景、排练的情景,真是记忆犹新啊。
李洪晓:梅花香自苦寒来,人生的坎坷成就了您的艺术高峰,如果没有那段逆境,或许现在就听不到 《双玉蝉》这些脍炙人口的作品了。最后我想请教您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您怎么看待吕剧的现状?
丁博民:我经常问自己吕剧到底怎么了?你看青岛吕剧团多么好的剧团,领导一签字砍掉了,培养一个剧团多难啊,作为领导,你不能轻易开这样的口啊!文革后,青岛吕剧团最早复排 《双玉蝉》,去东北演出连演50场,80年代初,我为青岛的《张王李赵》谱曲,那个时候剧团多红火啊!
想想当年,我们多少戏校有吕剧科,现在还有几所学校有吕剧科?吕剧科里还有几个正儿八经的老师?戏校是培养后备力量的摇篮,现在人才断层太厉害了。上帝再给我六年时间我快90岁了,这六年一跺脚就过去了,我们下边的接班人是谁呢?原山东省吕剧院院长栾胜利同志跟我说,当年省吕剧团你们是六大作曲,现在剩我自己了!剧种的改革,关键是音乐的改革,我们再不培养作曲,我们的剧种怎么存在?
不要怨天怨地,是我们自己不争气!当年的演员下了多少工夫啊。现在很多剧团上午上班,下午基本都休息,还会甩发、椅子功、跑圆场、小快枪、卧鱼吗?大都不会了。所以说我提出问题大家考虑,我们吕剧怎么了这是,犯什么病了?可怕呀!自大的夜郎,还我虚怀若谷的初心吧!
最后我想补充一点,吕剧从业者不能离开群众,不能闭门造车,要经受住观众的检验,老百姓这杆秤是最公平的,他们承不承认你,你只要给他们演一场,马上就能得到回声。我们活着为什么?有一首歌,是我童年学的:
一粒种子会发芽,
一棵小草会开花,
人生一世为什么耕种,
结出果实为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