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莫迪执政时期日印关系新动向

2019-12-22 22:07肖传国刘一思
日本研究 2019年1期
关键词:伙伴关系莫迪两国

肖传国 刘一思

2012 年12 月16 日,自民党赢得日本众议院大选,总裁安倍晋三再次就任日本内阁总理大臣。在2018 年9 月20 日进行的自民党总裁选举中,安倍以553 票对254 票战胜竞争对手石破茂,连续第3 次当选自民党总裁。2014 年5 月16 日,由印度人民党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在印度人民院即议会下院选举中取得压倒性胜利,该党总理候选人莫迪于当晚宣誓就任。两位民族主义色彩浓重的“政治强人”,有可能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继续执政。进入2014 年5 月莫迪上台开启安倍、莫迪执政时期后,两国进入了“热恋期”,领导人互访频繁,高层互访制度化,磋商机制固定化。

目前,学界对21 世纪以来日印两国关系尤其是政治关系和经贸关系进行研究的成果已经很多,对两国安全和军事领域交流与合作的具体举措和战略意图,笔者曾作过探讨和解析,[1]但对安倍、莫迪执政时期日印关系的新特征,特别是双边关系定义为“特殊战略和全球伙伴关系”而结成战略联盟后的新动向,尚未进行深入、系统的研究。在此,本文拟通过梳理、解读两国政府官方网站及主要媒体公布和报道的资料,对安倍、莫迪执政时期日印关系的新动向进行剖析和透视。

一、战略互动加强

安倍在第一任期时就曾试图大力推动日印关系发展,但如同其在《致新的国家》中所说:当时的日印交流是日本的“单相思”。[2]莫迪执政后,随着印度综合国力的增强,日印两国战略互补性日益明显,因此双方对发展双边关系都持更加积极态度,谋求战略互动的强化。具体而言,两国通过提升双边关系定位、谋求战略与政策对接、推进各层级交流实现战略互动的强化。

第一,双方提升了对双边关系的定位。2000年8 月,日本首相森喜朗访问印度,与印度总理瓦杰帕伊宣布建立日印“面向21 世纪的全球合作伙伴关系”;2006 年12 月,印度总理辛格访日,双方宣布将日印关系升级为“全球战略伙伴关系”;莫迪就任后,于2014 年9 月首次以总理身份访日,两国联合发表《日印特殊全球战略伙伴关系东京宣言》(下称《东京宣言》),标志着日印结成“特殊全球战略伙伴关系”。这是时隔8 年双边关系的再次升级。安倍在首脑会晤后的联合记者会上说:将与莫迪总理携手努力,加速推进两国在各个领域的合作,将两国关系提升到“特殊全球战略伙伴关系”。自此,双边各层级对话中,都反复强调该“特殊全球战略伙伴关系”。2015 年12 月,安倍访问印度,双方发表共同声明,表示将进一步深化、扩展“特殊全球战略伙伴关系”。[3]莫迪在2018 年10 月26 日访日前说,印度和日本的互补性使两国成为“胜利的组合”,并且指出:“我们有着特别的战略性全球伙伴关系。近年来,我们与日本的经济和战略关系发生了彻底改变。今天,它是一个具有重大实质和目的的伙伴关系。它有赖于印度‘东进政策’的强大支撑,以及我们对一个自由、开放和包容的印度洋—太平洋的共同愿景和承诺。”[4]

第二,双方谋求重要战略与政策对接。2016年8 月,安倍提出了日本新的外交战略——“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①为避免刺激中国,日本后取消“战略”这一说法,但并不能掩盖战略实质,为便于研究,本文仍称其为“战略”。更加重视包括印度洋地区在内的整个印太地区。莫迪上任后,将印度原有的“东向政策”升级为“东进政策”,欲谋求对东亚事务的进一步参与。日本和印度分别是印度洋和东亚地区的域外国家,与直接参与相关地区事务相比,寻求域内国家支持与合作是较为理想、便捷的路径。而日印恰好是彼此新地缘战略中的关键节点。因此,两国试图通过强调对方在本国战略或政策中的重要地位,促成战略与政策的对接,从而落实本国战略或政策。2017 年版的日本外交蓝皮书中称,“为使该战略(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具体化,日本会加强与印度的战略合作。”[5]《东京宣言》中指出:莫迪就任后将首访地定为日本,体现出日本占据印度“东向政策”(当时“东向政策”尚未升级为“东进政策”)的中心位置。[6]2016 年11 月11 日日印举行首脑会谈时,安倍表示要对接“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与“东进政策”。[7]此后,双方在不同场合多次探讨战略与政策的对接问题。②2017 年3月8日举行的日印第四次副部长级2 +2 对话中,双方提到“对接‘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与‘东进政策’,为实现海洋的开放安定、地区的和平繁荣这一相同目标而共同奋斗”。2017 年9 月13 日至14 日,安倍访问印度。双方在会谈后的声明中表示:要通过促进两国战略家、专家之间的交流讨论,促进“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与“东进政策”的对接。

第三,双方积极推进各层级交流。官方层面,双方更加重视高级别会谈。《东京宣言》中,两国强调了原有对话机制对于推进两国战略伙伴关系的重要意义,决定在延续年度首脑会谈的基础上,利用地区和多边对话,尽可能频繁地进行首脑会晤。[8]根据外务省网站提供的外事记录,自2000年到莫迪上任前的14 年间,日印共进行了26 次首脑会谈,其中首脑互访占8 次;而莫迪上任后短短4 年内,双方首脑会谈多达12 次,其中首脑互访占4 次。[9]频繁地举行首脑会谈不仅有利于两国在战略层面达成共识,从而促进具体合作项目的推进,带来近些年日印合作项目数量和类别的增加,也有助于培育两国领导人非同一般的私人关系。2018 年10 月25-27 日安倍访华回国后,28 日即在位于山梨县鸣泽村的自家别墅热情招待他认为最“可靠”的朋友之一——莫迪,这是安倍首次在私人别墅接待国外元首,展开别墅外交。这种罕见的破例接待,意在彰显两人的亲密关系,凸显两国间的特殊关系。这种私人关系又成为两国关系的润滑剂,进一步深化双方沟通与合作:在安倍别墅举行的首脑会晤中,日印至少达成了26 项协议。

与此同时,为获取民众层面的理解与支持,两国积极活跃民间交流。2014 年7 月,日本外务省放宽对印签证限制,两国还将2017 年定为首个日印友好交流年,举办各种纪念活动。正因两国间丰富的交流机制,印度上议院议员塔伦·维吉伊2014 年访日时表示,日印关系是“全天候型关系”。[10]

二、区域合作扩展

安倍、莫迪执政时期,两国对日印关系怀有更高的预期,希望日印关系能对更广泛的地区甚至整个世界产生更大影响。这一“共同愿景”促使两国采取多种方式,积极扩展区域合作。

第一,两国扩大双边关系的影响范围。过去除首脑级别会谈外,双方很少在交往中涉及两国关系的影响范围这一话题,日印关系的影响范围至多是包括亚洲在内的整个亚太地区。例如,2006 年印度总理辛格访日,双方指出:两国应为促进亚洲乃至国际的和平稳定积极贡献力量。[11]进入21 世纪,世界经济重心开始从大西洋两岸向印太地区转移,美国开始日益重视该地区的重要价值。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Hillary Diane Rodham Clinton)曾指出,从印度次大陆一直延伸到美洲西海岸、横跨太平洋和印度洋两个大洋的亚太地区业已成为全球政治的一个关键驱动力,美国未来十年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从外交、经济、战略等各个方面进行充足的投入。[12]特朗普政府2017 年发布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也确认了“印太”地区对于美国的重要意义。[13]随着印太地区实际价值的上升和美国的推动,日印更加重视印太地区,并愿意为之投入更多的外交资源;通过日印合作将投入的资源有效利用,以期在“印太”这一地缘概念的建构过程中凸显自身价值,提高本国的国际地位与话语权。《东京宣言》中称:两国间更加紧密坚强的战略伙伴关系对两国未来、亚太甚至印度洋地区的和平稳定、繁荣发展极为重要,两国关系应该是影响本世纪本地区甚至整个世界特征的双边关系。[14]这意味着双方正式将印度洋地区纳入两国关系的影响范围。2014 年11 月举行的日印首脑会谈中,安倍表示:日印关系应为“印度太平洋”地区的安定发展作出贡献。莫迪对此表示赞同。[15]该表述将两国关系的影响范围明确为“印太”。2015 年1月日本外务大臣岸田文雄访印时,还发表了题为《印度太平洋时代的特别友好伙伴关系》的演讲;2017 年9 月14 日,两国发表了题为《面向自由、开放、繁荣的印度太平洋》的共同声明。两国在各级别会晤中多次就印太地区形势交换意见,强调两国关系对该地区的重要意义。①据笔者不完全统计,2014 年12 月至2018 年2 月期间,两国在历次首脑会谈、外务大臣对话、外务次官对话等各级别会谈、对话中,都曾就印度太平洋地区形势交换意见并强调两国关系在该地区的积极作用,共达13 次之多。

第二,两国积极创设多边机制。近年来美国实力相对衰弱,自奥巴马政权起不断进行战略收缩,而特朗普上台后高举“美国第一”旗帜,其“退群”、发起贸易战等一系列“反建制”的行为,使以日本和印度为代表的美国盟友或伙伴对美国的信赖程度下降,急于寻求新的合作伙伴,以求在维持现有地区秩序的基础上,稳固并增强自身影响力。加之,美国也乐见通过推动同盟体系从“轴辐”向“网络化”发展,以减少同盟体系维护成本,提高同盟运作效率,故美国自身也在积极促进盟友和伙伴之间的联系。因此,进入安倍、莫迪执政时期,双方不再满足于对既有地区组织的参与,而是把更多国家拉入日印两国预设的对话机制中,以谋求搭建日印双方掌握更大话语权的新的多边平台。《东京宣言》中称,要在合适的时机探索将两国间对话扩大至地区内其他国家的可能性。[16]随后,日印澳三国副外长对话机制于2015 年6 月建立,日印美三国外长对话机制于2015 年9 月建立,日印美澳四国对话于2017年11 月12 日重启,首届东盟与印度互联互通峰会2017 年12 月11 日在印度新德里开幕(印度邀请了日本作为唯一的域外国家参加此次峰会)。

第三,两国试图加强域外合作。安倍、莫迪执政时期,两国越来越重视在非洲的合作。双方在非洲找到了利益契合点:对日印两国来说,非洲不仅能为两国提供广阔市场和原材料,而且也是能够支持两国入常的重要票仓;同时在对非合作上,两国也有互补的可能性。一方面,在国际发展援助体系中,西方国家主导的“援助—受援”范式受到随南南合作复兴而来的平等、互信的新发展合作模式的挑战。而在南南发展合作伙伴中,印度对非发展合作尤其具有发展合作的典范意义。[17]除此之外,作为不结盟运动的发起者,印度至今在非洲国家中都有较高的声望。这些都是日本所欠缺的。另一方面,印度也期望在对非合作中得到日本的资金与技术。因此,日印双方都十分重视与非洲的协调与合作。2015 年12 月12 日,安倍访问印度时两国联合发布的“印度和日本愿景2025”共同声明中,强调加强日印以及与其他利益攸关方合作的重要性。莫迪首次访日时,双方表示将强化与非洲相关的合作。2016 年11 月莫迪访日期间,双方强调了促进与非洲相关的日印对话的重要性,并表明了促进亚洲、非洲产业走廊及产业网络开发的意愿,重申了两国将通过双边或与其他伙伴合作的重要性,共同致力于改善亚洲与非洲的互联互通,实现印太区域的自由与开放。[18]2017 年5 月,日印联合推出了“亚非增长走廊”(Asia Africa Growth Corridor,AAGC)计划,旨在宣扬国际规范,兜售高质量基础设施,促进与非洲的互联互通,提高两国在印太地区的存在感与话语权。2017 年8 月,日本贸易振兴会在东京召开“日印企业非洲商贸合作”企业交流会,两国参会企业多涉及能源和基础设施建设领域。2017 年9 月安倍访印期间,莫迪称印度愿同日本将在非洲地区的合作具体化;[19]会后发表的官方文件中,双方表示要通过各种优先政策,推动日印两国在非洲的合作。[20]2018 年10 月,莫迪访日期间,双方发表了题为《日印印太(包含非洲在内的)开发合作》的协议。

由此可见,非洲在日印合作中占据着重要地位。两国加强与非洲的合作,是印度的“东进战略”与日本的“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的契合,是两国打出的组合拳:既实现了两国在非洲的优势互补,避免了恶性竞争,又可提升两国在非洲大陆的影响力,制衡“一带一路”倡议。

三、军事合作深化

2006 年印度总理辛格访日时双方表示两国间的经济交流是日印伙伴关系的核心,进入安倍、莫迪执政时期,双边关系被定义为“特殊战略和全球伙伴关系”,出于地区安全的考虑,两国都迫切需要提升双方军事合作的力度。日印军事合作的深化具体表现为以下三点:

第一,两国在官方文件中提升了对军事合作的定位。2006 年12 月两国发表的《面向日印全球战略伙伴关系的共同声明》,标志着两国“全球战略伙伴关系”的正式开启。该声明对军事合作的定位是“合作”,对经济合作的定位是“伙伴关系”。进入安倍、莫迪执政时期后,双方签署的《东京宣言》标志着两国结成“特殊全球战略伙伴关系”。《东京宣言》中,双方对军事合作的定位变成了和经济合作相同的“伙伴关系”。毫无疑问,与“合作”相比,用“伙伴关系”描述某一领域的合作,暗示着双方在该领域的合作时间更为长远,范围更加宽广,且带有更加积极的感情色彩。随着两国军事合作从“合作”升格为“伙伴关系”,双方军事交流层级逐渐提升:2010年7 月6 日日印两国举行首次次官级外交、国防“2+2”对话;2011 年11 月,日本防卫相与印度国防部长就举办副部长级防卫政策对话、陆上自卫队与印度陆军交流、航空自卫队与印度空军交流等一揽子内容达成了共识;2014 年1 月,日本防卫相小野寺五典在印度确认海上自卫队与印度海军继续联合演习、强化防卫合作的方针;2018 年10 月,莫迪访印期间,两国就开展部长级外交、国防“2+2”对话进行了探讨。

第二,双方在军事领域的合作实现了更多涉及核心利益的突破。2015 年6 月美印签署《防务合作框架协议》后,两国军事合作中的“买卖关系”逐渐发展成为“联合研制关系”,开启了两国在高端军事技术领域的合作。[21]受此影响,2015年12 月安倍访印期间,双方共同签署了《关于防务装备和技术转让的协定》和《关于保护机密军事情报安全措施的协定》。前者旨在强化两国在防务装备共同生产、技术研发方面的合作,规定双方派代表组成联合委员会,负责防务装备与技术转让工作,并对被转移装备技术的管理作出要求。[22]后者则旨在保障双方机密军事情报交换的安全性,其中涉及两国政府在机密军事情报保护上的责任与义务、机密军事情报的传递及管理等内容。[23]这是两国第一次签署关于防务装备、技术转让与情报合作的协议,标志着两国军事合作进入新阶段。[24]同时,这还意味着双方特别是在技术和情报领域处于领先地位的日本,必须要作出包括出让技术在内的妥协和让步。即便如此,双方也以协议形式推进该合作,可见两国对军事合作的看重程度。目前,日本对印出售US-2 水上飞机一事已有实质性进展。除此之外,2018年10 月莫迪访日期间,双方就签订《相互提供物资与劳务协定》(Acquisitionand Cross-Servicing Agreement,ACSA)进行了磋商。该协议签订后,两国可相互提供军事后勤基地。

第三,双方正谋求落实海陆空全域军事合作。此前两国经常围绕海上安全展开军事合作,主要活动有日本海保厅和印度海岸警卫队的联演联训、日本海上自卫队与印度海军间的联演联训、日印联合军演和日本参加由美印主导的“马拉巴尔”海上联合军演。与有联演联训作支撑的海上军事合作相比,日印陆上与空中的军事合作仍停留在高层互访阶段,缺乏实质性进展。安倍、莫迪执政时期,双方在以海上军事合作为中心的同时,不断推进陆上与空中军事合作的落实。一方面,2014 年以来,双方各层级对话都强调海上军事合作的重要性,①2015 年3 月举行的日印防相会谈中,日本防卫大臣中谷元表示:要强化以海洋安全保障为首的防卫合作。在延续或深化原有海上军事合作机制的同时,增加新的合作机制。2015 年,印度海军参加了日本自卫队海上阅兵式。同年,日本正式成为“马拉巴尔”海上联合军演固定成员国。2016 年2 月,日本海上幕僚长携“松雪”护卫舰参加了印度海军在维沙卡帕特南举办的国际海上阅兵式。

另一方面,两国更加重视并切实推进空中、陆上军事合作落实。2016 年2 月,两国首次召开航空自卫队与印空军幕僚会议。2016 年7 月,日本防卫大臣中谷元与印度国防大臣举行会谈,双方表明了谋求本国航空器在对方基地中途停留的意图。[25]2016 年11 月两国举行首脑会谈,双方表示应通过航空自卫队和印空军工作人员对话,推进连接两国海、陆、空三军种的更广范围对话机制。[26]2017 年4 月,日本陆上自卫队幕僚长访问印度,与印度陆军参谋长就两国实施联合演练达成协议。[27]2017 年9 月安倍访印期间,双方再次表达了扩大包括陆上、航空等领域联合演练的意愿。[28]2018 年5 月30 日,日媒发布消息称日印两国正在就年内开展首次陆上自卫队与印度陆军联合反恐训练进行协调。[29]据报道,日本陆上自卫队与印度陆军2018 年11 月1 日在印度东北部米佐拉姆邦(Mizoram)开始了为期两周的联合训练,进行了包括城市巷战反恐训练等科目的训练。[30]

此外,两国军事合作还有向太空等新兴领域拓展的趋势。2018 年10 月莫迪访日期间,双方决定开展年度太空对话,并对共同推进探月技术合作表示欢迎。[31]

四、对华指向性显著

正如日本学者堀本武功所言:今后的日印关系将围绕应对中国展开。[32]近年来中国综合实力的增长,引起了日印内心的不平衡乃至恐慌,导致安倍、莫迪执政时期日印关系对华指向性显著。

第一,两国在东海和中印边境等涉华领土、领海纠纷上,对中国交替施压。所谓交替施压是指双方涉华领土、领海纠纷发酵时间不同。虽然日印涉华纠纷分别发酵,但施压的主体始终是日印双方,甚至是包含日印在内的多方。例如,在东海问题上,日印两国就选择联手美国对华炫耀武力。“马拉巴尔”本是美印间联合军演,近年来日本也积极参与其中。该军演通常在印度洋举行,但2014 年移师日本四国南部至冲绳以东海域,演习内容包括反潜作战。2016 年6 月,日、美、印三国在佐世保至冲绳以东海域进行了为期一周的“马拉巴尔”海上联合军演,针对东海问题的意味浓厚。

在中印领土争端问题上,日本通过政府开发援助等实际行动间接支持印度与中国对峙。近年来,日本越来越重视对印度东北部地区的开发建设。虽然两国声称在该地区的合作是印度“东进政策”与日本“自由开放的印度洋太平洋”对接的具体象征,[33]强调该地区在经济发展上的意义,但并无法掩盖日本试图通过加强该地区基础设施建设从而间接支持印度与中国对峙的祸心。该地区不仅是印度“东进政策”的起点,更紧邻中印领土争端东段地区,是中印之间的敏感地带。日方曾向该地区米佐拉姆邦派遣青年海外合作队队员,为该地区道路网互联互通性改善提供政府开发援助。其中为援建印度东北部51 号和54 号国道,提供671.7 亿日元贷款,利率为1.4%,偿还期限为30 年;[34]为改良40 号国道和54 号国道,提供386.66 亿日元贷款,利率为1.2%,偿还期限为30 年。[35]2017 年10 月30 日,临近中印领土争议地区东段的曼尼普尔邦(Manipur)和那加兰邦(Nāgāland)的代表团访问日本外务省。对此,外务大臣政务官表示,日本将为印度东北地区的发展提供合作。[36]毫无疑问,日本援建该地区基础设施将有利于印度对中印边境的兵力和物资输送,为印度在领土问题上与中国抗衡提供条件。目前,日本对印度东北地区事务的参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2018 年11 月1 日,日印在印度东北部米佐拉姆邦举行了首次陆上联合训练。米佐拉姆邦既是中印间的敏感区域,又是临近中国的战略要冲。该训练将为日印两国在中印边境联合作战积累实战经验,无疑是对我国的威慑和挑衅。连日媒自己都承认:本次训练意在牵制中国。[37]

无论是中日领海还是中印领土纠纷,双方的相互参与已经不单纯是通过使对方涉华矛盾升级,缓解己方涉华矛盾,而是在切实从东西两个方向同时构筑对华施压的包围圈,以制约我国发展。

第二,日印两国在国际外交舞台上联手与中国角逐,以对冲我国在国际社会上的影响力。首先,两国作为南海域外国家,在多个场合针对南海问题频繁表达自身利益关切,相互唱和,利用国际法对中国施压。2015 年12 月安倍访印期间,双方表示注意南海局势变化,呼吁各国避免采取导致地区局势紧张的单方面行动。[38]在2016 年4月的日印首脑会晤中,安倍表示:“(中国)正在尝试改变东海和南海的现状,其单方面的行动加剧了紧张局势,令人担忧”,莫迪表示支持日本的想法。[39]2016 年7 月12 日海牙国际仲裁法庭对南海仲裁案作出所谓的“最终裁决”。两天后举行的日印年度防相会谈中,双方表示关注该裁决结果,并强烈要求所有缔约国最大限度地尊重联合国海洋法公约。[40]其次,近年来我国对非援助和“一带一路”倡议都取得了一定成就,但我国在国际舞台上的积极作用却引发日印两国担忧。为对冲我国在国际舞台上的影响力,两国反复就在非洲合作问题展开讨论。除此之外,2017 年5 月,印度直接拒绝参加在北京举行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成为媒体口中“全球各大经济体唯一缺席这次论坛的国家。”[41]然而,莫迪却在一周后举办的第52 届非洲发展银行年会上提到,日印两国将联手打造“亚非增长走廊”,并拿出了一份与日本智库共同起草的愿景文件。该提议无疑具有浓厚的抗衡“一带一路”倡议和与华在非竞争的色彩。

五、结语

综上所述,安倍、莫迪执政时期,日印关系发展迅速,呈现出以下新动向:第一,两国战略互动性有所加强。为此,两国不断升级关系定位,提高交流层级,深化交流内容,业已形成准同盟关系。第二,两国区域合作得以扩展。双方通过创设多边机制、加强域外合作等措施,将两国关系的影响范围拓宽至整个印太地区。第三,两国军事合作不断深化。双方逐渐提高对军事合作的定位,不仅新增涉及核心利益的军事合作,同时还谋求海陆空全域合作。第四,两国合作对华指向性显著,牵制中国意图明显。两国在涉华领土、领海纠纷以及国际外交舞台上不断联手,有时通过唱“双簧”来与中国抗衡。

同时,我们也应看到,日印加强合作对我国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日益密切的日印关系会同时给我国带来东西双向的战略压力,增加我国南海维权的难度,阻碍我国在国际舞台上发挥应有作用。对此,我国应密切关注,积极应对。要做好军事斗争准备,以求威慑日印、防患于未然。另一方面,也应该看到,两国关系的快速发展,是日印对近年来美国霸权衰落、联盟体系转变所做出的回应,亦是在当今国际社会权力转移大背景下所作出的战略抉择,而并非一味针对中国。这也就意味着,同受特朗普单边主义之害的中、日、印三国有一定的共同语言。面对日益接近的日印,我国应努力消解两国对中国崛起的疑虑、增进互信;充分分享发展红利,增加三边共同利益,为参与到日趋紧密的日印关系中打开窗口,为探索构建中日印新型三角合作关系提供必要前提,从而建设真正属于亚洲人的亚洲、构建符合亚洲人民利益的地区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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