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教政策改革及其特点
——2018 年版《文部科学白皮书》解读

2019-12-22 22:07吴呈苓许益菲
日本研究 2019年1期
关键词:文部日本文化

吴呈苓 许益菲

2018 年7 月13 日,日本文部科学省发布了2018 年版《文部科学白皮书》①日本文部科学省每年发布的《文部科学白皮书》是对上一年文教与科技工作的概括和总结,因此,最新公布的《白皮书》是针对2017 年度的文教与科技工作。。《文部科学白皮书》的前身是《教育白皮书》②《教育白皮书》 :1953-2001 年日本文部省发布的年度文教施策的综合性文件,通称为“教育白皮书”。1953-1988 年间仅发行七次,分别为《我国的教育现状》(1953 年度)、《我国的教育水准》(1959 年度)、《日本的成长与教育》(1962 年度)、《我国的教育水准》(1964 年度、1970 年度、1975 年度、1980 年度)。1989 年至2001 年发行的称为《我国的文教施策》(每年发行)。,旨在向日本国民介绍有关教育、科技、学术、体育和文化艺术领域的政策动向。2001 年,小泉内阁对中央政府机构进行改组、将原文部省和科学技术厅整合为文部科学省,其职能范围扩展至教育、科技、学术、体育和文化艺术等领域,其年度报告亦由此更名为《文部科学白皮书》(以下简称《白皮书》),《白皮书》内容详实丰富,涵盖领域广泛,为从整体把握日本文教与科技领域的政策动向提供了便利。

与以往年份相比,最新版《白皮书》保持了体例结构方面的一贯性。具体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为特集,提示了文部科学省的年度主题,包括“推行培育社会和经济价值的文化政策”和“学校工作方式改革”两专题以及“切实推进教育再生”一项目;第二部分为常设专栏,题为“文教与科学技术施策的动向和展开”,共13 章。本文旨在概述《白皮书》的年度主题、重点内容解读、主要特点分析,并在此基础上尝试分析日本在教育领域的未来政策走向。

一、2017 年版《白皮书》主题

时任日本文部科学大臣林芳正在刊行语中指出,作为《白皮书》的特集部分,选取了“推行培育社会和经济价值的文化政策”和“学校工作方式改革”两大主题。此外,又将“教育再生”作为一项长期的重要课题,加以推进实施。基于文化行政环境的变化、减轻教师业务负担的迫切需要和教育再生改革的推进,2018 年版《白皮书》的主题集中体现在文化政策、学校工作方式改革以及教育再生改革三大方面。

(一)推行培育社会和经济价值的文化政策

2017 年6 月,日本政府修改了《文化艺术振兴基本法》,在振兴文化艺术的基础上,将观光、城镇建设、国际交流、福祉、教育和产业等与文化艺术领域相关的政策均纳入其中。2018 年3 月,日本政府审议并通过了为期五年的《文化艺术推进计划——发挥文化艺术的“多样价值”,创造未来》,即《第1 期文化艺术推进计划(2018-2022)》。相较以往,《第1 期文化艺术推进计划(2018-2022)》更加注重发挥文化艺术在社会和经济方面的价值。例如,《白皮书》指出,2020 年东京奥运会“不仅是向全世界展示我国文化艺术价值的大好机会,也是通过文化艺术创造新价值的绝佳时机”。[1]由此,日本政府站在中长期发展的立场上,制定了“教育和文化艺术的创造、发展与继承”“创造性且有活力的社会”“内心丰富且多样性的社会”和“推进地区文化艺术的站点”四项政策目标,以及包括文化GDP 在内的36 项评价标准。与此同时,还通过实施“文化经济战略”,以期形成以文化艺术为起点的新价值链,塑造“国民文化力”,实现向“文化艺术立国”的飞跃。

日本政府为推进以文化艺术资源为核心的地方创生等一系列新政策,决定将文化厅迁移至京都。2017 年4 月,文部科学省在京都设立了“地域文化创生本部”,下设“总括与政策研究”“生活的文化与艺术”和“广域文化观光与城市规划”三个职能部门。日本政府又以文化厅设立50 周年为契机,经过大规模改组,成立了新的文化厅,并计划于2021 年完全转移至京都。由此,未来将形成以文化厅为核心的文化行政实施体系,今后文化厅会在利用文化财产振兴旅游、发扬茶道和花道等生活文化以及文化创造、推动文化政策调查研究等方面扮演重要角色。

(二)旨在减轻教师业务负担的学校工作方式改革

据《白皮书》统计数据显示,在中小学每周工作时间超过60 小时的教师人数较多,[2]基本超过了导致“过劳死”的界限。但是,新一轮《学习指导要领》不仅增加了小学中高年级的学习时间,而且要求教师改善教学方式。“为维持‘日本型学校教育’的优点,切实实施新《学习指导要领》,使高质量的学校教育获得持续发展,减轻教师的业务负担成为一项紧要课题”,[3]旨在减轻教师业务负担的学校工作方式改革也由此提上日程。

2017 年6 月,中央教育审议会(以下简称“中教审”)①中央教育审议会:1952年6月设置,是日本文部科学大臣的顾问机关,在日本文部科学省所设置的众多审议会中,居于最高地位,负责处理最基本的重要事项。成员由教育、学术以及文化领域具有相当学识和经验的人担纲,人数在30 人以内。具体围绕“学校应承担的业务”“教职员以及专门人员应承担的业务与责任分配”及“能够让教师以更加专注的使命感指导学生的学校组织运营体制和工作方式”等三方面议题进行了审议,经多次讨论,最终于同年12 月发表了中期总结报告。报告的内容主要包括“将学校与教师所承担的业务明确化和适当化”“重新评价学校组织运营体制”“劳动时间观念改革和制度层面的探讨”以及“基于不同学校类型和学校设置者的工作方式改革”等。[4]基于此,文部科学省也于同年12 月发布了“学校工作方式改革紧急对策”,通过明确学校和教师等职责范围、管理工作时间,以及采用专职人员以减轻教师教学之外的业务负担等方式,改善教师工作时间长、负担重的现状,同时,还为教师提供进修机会以更好地实现对学生的综合指导。今后,文部科学省将继续与教育委员会、地方公共团体、学校等一道进一步落实改革学校工作方式的各项政策。

(三)“教育再生”旗号下的教育改革

“教育再生”和“经济再生”是2012 年12 月第二次安倍内阁成立以来所提出的两项重大课题。2013 年,日本成立了直属于首相的教育咨询会议即教育再生实行会议,在“教育再生”旗号下进行教育改革。截止目前,已有十次提案[5]涉及教育内容、教育行政等领域的改革方向。在此基础上,文部科学省基于《教育基本法》的理念,制定了《教育振兴基本计划》,推进“教育再生”事业的实施。

2017 年度处在日本学校课程改革的时间节点上,在培养“生存能力”的教育理念下,提出将“知识与技能”“思考力、判断力和表现力等”以及“向学力与人性等”学力三要素贯穿于教学目标之中,教育课程和学习指导方法等层面也都有大幅度地调整。新《学习指导要领》的幼儿园、小学和初中版于2017 年3 月公布,高中版于2018年2 月公布,接下来将进入教科书的编写与审定环节。与此同时,“高中大学接续改革”也在推进过程中,其内容主要涵盖了高中教育改革、大学教育改革和大学入学选拔改革三个层次。具体通过高中教育改革切实培养起“学力三要素”,由大学入学选拔改革对“学力三要素”进行综合评估,最终在大学教育改革下实现“学力三要素”的进一步延伸,培养符合时代需求、具备“生存能力”的新型人才。此外,文部科学省还于2018 年6 月发布了面向2018 至2022 年度的《第3 期教育振兴基本计划》,在延续以“自立、协作、创新”构建终生学习社会的理念基础上,面向“人生百年时代”和“超智能社会”,提出了五项教育政策方针。第一、培养拥有梦想与志向以及挑战可能性所必要的力量;第二、培养牵引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多种力量;第三、塑造终生学习且活跃的环境;第四、构建人人都成为社会承担者的学习安全网;第五、整备教育政策推进的基础。而且,围绕着基本方针,具体设置教育政策目标,制定测定指标与参考指标以把握政策目标的进展状况,以及整理出实现政策目标所必要的一系列施政策略,从而最大化地实现每个人的“可能性”与“机会”。

二、2017 年版《白皮书》的重点内容解析

《白皮书》第二部分——“文教与科学技术施策的动向与展开”,是文部科学省关于教育、科技、学术、体育和文化艺术领域的年度总结,具体包括“行政改革与政策评价等”“东日本大震灾的复兴与创生”“终生学习社会”“初等中等教育”“高等教育”“私立学校”“科学技术与学术政策”“体育立国”“文化艺术立国”“国际交流与合作”“ICT 的利用”“安全与安心的高质量学校设施”及“防灾与减灾对策”十三个方面。笔者认为,这十三方面整体可以概括为“学校教育改革”“科学技术创新”“体育立国”和“国际交流与合作”四大重点内容。

(一)学校教育改革

在全球化日趋发展的当下,国际社会也正发生着前所未有的变化。随着新兴国家的崛起,日本在国际社会中的竞争力和存在感日渐式微。而且,少子化、老龄化等严峻的社会问题,使日本社会发展的活力日益低下。在此背景之下,日本政府意识到,在充分调动学校、家庭和社会教育积极性的同时,学校的教育改革已刻不容缓。以修订《学习指导要领》为契机,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的学校教育被纳入新一轮的改革之中。

在小学和中学教育领域,为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解决以往教育领域所存在的问题,《白皮书》提出加强学校与社会之间的交流与协作,重视“向社会开放的教育课程”。通过“主体的、对话的方式深入学习”,改善授课方式,进一步提高知识理解的质量,使学生具备扎实的学习能力。在教育内容方面,主要有四大改变:

第一,加强以英语为主的外语教育。小学英语教育由原先的五、六年级开始提前至三、四年级,并从高年级开始正式的英语课程,即小学英语教育早期化和教科化。进一步充实和改善初中和高中英语教育,以培养听、说、读、写综合能力为目标,注重用英语表达想法、进行交流的训练。通过强化小学、初中和高中阶段的英语教育,实现培养具备国际视野的全球化人才的目标。

第二,重视理数教育。小学、初中阶段在维持现有科目设置的基础上,加强观察、实验等科目,引导学生对理数的兴趣。高中阶段则在物理、化学、生物各科之外,新设“理数”科,包括“理数探究”和“理数探究基础”,以提高学生理数学习的欲望与探索能力。目前,无论是“国际学力调查”(PISA),还是“国际数学理科教育动向调查”(TIMSS),日本学生在数学和理科方面的学力水平都位居世界前列,且呈上升趋势。日本近十八年来几乎每年在物理学、医学和生理学等科学领域都会出现一位诺贝尔奖得主,与日本重视并不断扩大理数的基础性教育不无关系。

第三,道德教育再次学科化。2013 年,教育再生实行会议以防止校园欺凌问题为发端,加快了将道德教育再次纳入正式科目的进程。道德教育作为“特别教科”分别于2018 年和2019 年在小学和初中全面实施,并将采用文部科学省审定通过的道德教科书。从高中《学习指导要领》的最新规定来看,高中将形成由校长领导、以道德教育推进教师为中心、全体教师合作开展道德教育的模式。

第四,日本文化与传统元素教育的充实。出于继承与发扬本国文化与传统、培养活跃于国际舞台型日本人的需要,日本在小学、初中和高中的新《学习指导要领》中将日本语言文化、传统节日、文化财产、音乐、武士道、和食、和服等内容融入到相关课程之中,例如在小学“家庭”和初中“技术与家庭”科目中加入了和服、和食的内容,还将武士道的“刺刀术”纳入到初中“保健体育”之中。此外,与之相关的还有加强国旗和国歌教育,2018 年4 月起实施的《幼儿园教育要领》中,就新加入了亲近国旗、国歌等规定,旨在从幼儿园至高中各阶段引导学生对国旗和国歌的理解与尊重。

2017 年度日本大学的教育改革主要集中于五个方面:第一,围绕高中与大学教育的衔接,大学方面主要基于“毕业认定和学位授予”“教育课程编程与实施”和“入学者接收”三大方针谋求教育的质变;第二,为实现“一亿总活跃社会”,对于有能力和有深造意愿的学生提供经济支持,通过完善奖学金制度等举措减轻教育费用的负担;第三,继“21 世纪COE 计划”“全球COE 计划”和“博士教育引领计划”后,日本从2018 年起开始全面实施“卓越大学院计划”。通过大学、研究机构、企业以及海外机构等多方合作,在日本优势学科领域以及未来前沿学科领域,培养出世界一流水平的博士人才,目前已有13 所大学的15个学科入选;第四,2016 年修改《国立大学法人法》,2017 年实施“指定国立大学法人”制度,包括东京大学、京都大学、东北大学、东京工业大学和名古屋大学,旨在重点分配政府拨款、建设世界最高水平的高等学府;第五,2017 年日本开始成立以培养专门职业者的新高等教育机构,即专门职业大学和专门职业短期大学,并从2018 年1 月起在部分大学中设置“专门职业学科”,预计将于2019 年4 月设立专门职业大学和短期大学。

(二)科学技术创新

科技创新在解决东日本大震灾的复兴、少子老龄化以及国际竞争力日渐低下等课题,促进日本经济社会的发展的进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由此,日本政府提出了把日本建设成“世界最适宜创新的国家”的方针。2016 年1 月,日本综合科学技术创新会议制定了未来五年的科学技术振兴综合计划——《第5 期科学技术基本计划(2016-2020)》,提出了四项重点课题。

第一,面向未来产业创造和社会变革,创造新价值,重点打造“超智能社会(社会5.0)”。“社会5.0”是指是继狩猎社会、农耕社会、工业社会和信息社会之后的新型经济社会,即“将必要的物品和服务在必要的时间、向需要的人、以需要的程度提供,能够极其细致地满足社会的各种要求,让所有人都能享受优质服务,是超越年龄、性别、地区、语言等各种差异,可以快乐舒适生活的社会”,[6]也就说,借助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实现网络世界与现实世界高度融合的“超智能社会”。其中人工智能是实现“社会5.0”的关键性技术,日本政府集各方力量加快科研开发,而纳米、材料、量子等相关基础技术领域也受到高度重视。

第二,应对经济和社会课题。在保持地区社会的可持续发展、确保国家与国民安全安心、实现丰富的高质量生活以及应对全球性课题的任务上,需要通过研发未来能源、节能、提高医疗水平等科技创新,解决能源短缺、健康安全、自然灾害等问题。此外,日本政府立足于长远发展的目标,加大在海洋和宇宙航空等国家战略性前沿领域的开发、利用和管理等一系列科学技术。

第三,强化基础实力。日本政府加大人力资源建设,为年轻研究者提供充分发挥才能的平台,构建国际交流网络,培养和确保科学技术创新所需要的多样化人才;夯实知识基础,立足于长远发展目标,一方面推进学术研究、基础性研究,另一方面要从战略高度强化研究开发所需要的通用基础技术、设备以及信息;加强政府研究资金改革,充分利用持续稳定支持大学等研究机构的基本经费和推进优秀科研成果转化的竞争性经费,同步推动国立大学改革与研究资金改革。

第四,构建人才、知识与资本的良性循环体系。集结产学官的资源与优势,发挥人才、知识与资本的聚集效应,形成推动创新的开放体制,大力发展敢于挑战新事业的中小企业和风险企业,同时构建起有利于地方创生的创新体系,解决青年人才外流、人口减少和地方经济不景气等地方发展困境。

从《白皮书》关于科技革新的动向来看,是对上述《第5 期科学技术基本计划》重点课题的推进,详细内容还可参照文部科学省每年发布的《科学技术白皮书》。[7]此外,值得关注的是,以ICT 为代表的科学技术也正深刻地影响着教育领域。新《学习指导要领》中提出,将信息利用能力与语言能力等一同作为“构成学习基础的资质与能力”,加强小学、初中和高中的编程教育。在教学活动中,进一步完善学校的相关硬件设施,提高教师的指导能力,全面利用ICT。此外,还通过综合型校务支援系统,实现校务信息化以及学习记录的电子化,提高工作效率,在实现针对性指导的同时达到减轻教师负担、改善学校运营的效果。

(三)体育立国

“体育立国”是“教育立国”和“科学技术创新立国”之外,日本重要的国家战略方针。2011年颁布的《体育基本法》明确表示,体育在青少年的健康成长、地区社会的再生、保持并增进身心健康、创造社会与经济活力以及提高日本国际地位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为此,日本政府从提高国际竞技能力、增强全民体育运动意识、完善地区体育运动设施、振兴残障人士运动、充实学校教育等领域全面推进体育事业的发展。在日本政府的“人生百年时代”规划中,社会体育运动在增进健康、延长寿命方面的重要性愈发彰显。

2017 年3 月,日本文部科学省基于《体育基本法》的基本精神以及新时代的需求,制定了《第2 期体育基本计划(2017-2021)》。该计划明确指出了今后五年的体育政策方向:第一,为增加“参与、观看、支持”体育运动的人数,充分培养人才并提供场所;第二,通过体育构建起充满活力的社会;第三,为提高国际竞技能力,培养强有力的后备人才,整顿环境,提高体育竞技水平;第四,推行公正、安全的体育,提高体育价值。2020 年东京奥运会将为日本国民提供一个切身感受体育盛会魅力的平台,从而促使更多的人参与到体育运动中,推动全民运动的发展,实现所谓“一亿总运动社会”。

除国家体育预算外,日本政府还通过体育彩票、体育振兴基金等不断扩充财源,发展体育产业,为全体国民随时随地享受运动的环境提供物质保障。截止到2017 年7 月,已建成和筹备中的“综合型地区体育俱乐部”的市区町比例达到80.9%,[8]而此类俱乐部将成为2020 年奥运会之后推动地区体育运动发展的引擎。此外,日本政府也积极为残障人士参与体育运动提供更多设施与场所。在小学和初中教育领域,新《学习指导要领》提出“让学生享受运动的乐趣、提高体力”,通过系统化的体育教育以及运动部的活动等,培养学生走近体育的意识和参与体育的能力,进而拥有健康的体魄与积极向上的心态。

(四)国际交流与合作

在全球化时代,日本文部科学省所负责的教育、科技、体育和文化等领域的事业不仅面向国内,同时也延伸至国际范围。在国际交流与合作领域,日本推动留学生双向交流、官民共同推广日本型教育以及实施科学技术外交的政策动向值得关注。

为推动大学等教育机构的国际化、获取更多优秀人力资源,日本政府于2008 年制定了“留学生30 万人”计划。通过加强宣传力度、改进留学考试制度、完善赴日留学渠道等措施,截止到2017 年5 月1 日,在日本大学留学的人数已达到267,042 人,[9]并逐年呈现上升趋势。日本还于2016 年通过了“日本再兴战略改定2016”,将外国留学生在日就业比例由现在的三成提高到五成,以解决日本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与此同时,文部科学省也积极推动日本学生留学海外,根据“日本再兴战略——JAPAN is BACK”,至2020 年日本海外留学人数计划将由6 万人倍增至12 万人。2017 年,日本政府又推出“海外留学支援制度(学士学位取得型)”,完善奖学金制度,通过官民合作等形式,提供资金支持,推动更多日本学生前往海外留学深造。

教育是支撑日本战后经济高速发展的重要力量,以智、德、体全面发展为目标的初中等教育以及以一贯制和实践技术性为特征的高等专门学校制度等“日本型教育”,受到各新兴国家的关注。为此,日本文部科学省自2016 年起,与外务省、经济产业省、国际协作机构、日本贸易振兴机构、民间教育产业等部门机构合作,开展“日本型教育海外开展推进事业”(EDU-Port Japan),积极推动“日本型教育”走向世界。

此外,环境、能源、防灾、传染病等全球课题日益凸显,亟需世界各国通力合作。在此背景下,通过促进科学技术进步解决各类问题、创造新知识价值,有助于提升日本在国际社会中的存在感和地位。为此,日本积极推行科技外交,与47 个国家和机构签署了科技合作协议,并针对不同国家、机构以及各领域的特点开展多样化的国际合作,打造连接发达国家和发展国家的多重国际网络。其中,日本尤其加强了与印度等亚洲国家在科技层面的战略合作,建立起合作国与日本之间紧密的“科学技术共同体”。

三、从2018 年版《白皮书》看日本文教发展的特点

作为文部科学省面向日本国民的年度报告,《白皮书》既突出了本年度的重点课题,又涵盖了教育、科技、体育、文化艺术领域的各项政策动向,以助力日本国家整体发展目标的实现,而教育再生、科技创新和体育文化振兴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上述对《白皮书》内容较为详细地解读,笔者将《白皮书》呈现的主要特点概括如下。

第一,政策的计划性和连续性。日本政府制定了一系列中长期发展计划,大致以五年为周期,明确计划年限内的基本方向和具体措施,并在此基础上结合时代发展要求继续推出下一期计划,反映了政策制定与实施的计划性与连续性。2017 年度《白皮书》中所涉及的最新制定或实施中的计划主要有《第1 期文化艺术推进计划(2018-2022)》《第3 期教育振兴基本计划(2018-2022)》《第5 期科学技术基本计划(2016-2020)》和《第2 期体育基本计划(2017-2021)》等。以《第3 期教育振兴基本计划(2018-2022)》为例,日本政府基于2006 年新版《教育基本法》,曾先后制定了《第1 期教育振兴基本计划(2008-2012)》和《第2 期教育振兴基本计划(2013-2017)》,新制定的第3 期计划则是在前两期的基础上修订而成,延续了“教育立国”的理念以及第2期“自立、协作、创新”的方向。又从完善政策评价指标、确保教育投资、构建可持续的社会教育系统等方面深化了“教育立国”的理念。

第二,文教、科技政策与社会动态的联动性。日本文部科学省刊行《白皮书》的目的在于让国民了解相关政策动向,理解并支持文部科学省所开展的各项工作,而各项政策的制定与推行又与社会的动态息息相关。例如,2019 年10 月起日本消费税将由现行的8%上调至10%,围绕这一问题,日本政府将在教育领域减轻家庭费用和负担,提出于2020 年4 月全面实现3 至5 岁儿童免费入园、入托,通过减免学费和建立给付型奖学金,免除低收入家庭学生接受高等教育的费用。针对年收入不满590 万日元家庭的学生,减免私立高中学费,将阶段性地实现幼儿教育和高等教育的无偿化。这样,政府就通过增大教育支持力度,消除由家庭收入差距带来的教育差距,从而以取得国民对消费税上涨的理解。此外,新文化厅的组建、针对2020 年东京奥运会的各项文化与体育项目、人工智能研发、ICT 的推广与应用等,既是适应社会发展需要的体现,同时又推动了各项措施的具体落实。

第三,终身学习理念的贯彻性。自1990 年颁布《终身学习振兴政策实施体制整备法》以来,日本“终身学习社会”的发展程度在不断提高,终身学习被纳入到学校、社会和家庭的国民教育体系之中。为此,文部科学省等相关机构从提供可供终身学习的环境、多样化的学习机会和学习成果的恰当评价等方面不断推进终身学习社会的构建。近年来,除在对残障人士提供学习援助、增加社会人士继续进修的机会、发展专修学校以及开展人权教育、主权者教育、消费者教育、环境教育、读书活动等之外,还将终身学习与调动地区活力紧密结合,以公民馆、图书馆等社会教育设施为据点,构建起地区学习与交流的场所,以适应地区居民的学习需求,并根据地区实情提供相应的学习机会。针对少子化、地区人口减少等社会课题,日本则通过不断推动地方振兴与创生,尤其是对博物馆等设施,在原有功能的基础上发挥其作为旅游资源的潜力,从而探讨地方社会经济发展的更多可能性。在日本政府构想“人生百年时代”到来之际,终身学习也将继续作为日本全社会的理念,为个人人生的丰富、少子超高龄背景下地方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提供持久动力。

第四,日本教育与文化走出去的主动性。日本型教育的优势吸引了世界各国对日本教育的关注,基于此,日本政府自2016 年起官民携手开展“日本型教育的海外开展推进事业”。该事业主要通过政府开发援助等措施向发展中国家提供教育协助,由此推动日本型教育向海外的输出。此外,2018 年版《白皮书》在诸多领域均涉及向海外传播日本文化的课题,继续拓展电影、动漫、音乐、品牌等产业的海外市场外,在日语教育以及茶道、花道、和服、和食等传统文化领域,提高日本文化在海外的传播力,并在此过程中构建起对自身文化的认同与自信。此外,还借助2020 年东京奥运会的良机,蓄势待发地向世界展示日本文化的风采。不可否认的是,日本教育在高水平的学力培养、高质量的理数教育、养成有规律的生活习惯、防灾教育以及职业教育等领域具有很强的借鉴意义。但是,任何一种形式的教育体制并非能放之四海而皆准,日本教育自身仍面临校园欺凌现象、学力下降、教育差距等众多的问题。而且,将日本教育作为一种模式向其他国家输出美其名曰为协助,但从其主要面向的对象——亚洲、中东、非洲等来看,不能完全排除文化渗透的嫌疑。

四、日本教育发展的未来走向

如前所述,《白皮书》较为细致地介绍了每年度的重点课题以及文教与科技各领域的政策动向,其中教育改革占据着相当大的比重。日本以“教育再生”为旗号的教育改革旨在构建面向21 世纪的教育制度以实现教育的再生。结合2006 年《教育基本法》修改以来,日本政府的一系列政策举措来看,“教育再生”并不单纯是建立具有发展活力、实现教育效能最大化的教育体系,还受日本国家整体改革主导思想与基本路线的影响,再生的教育最终又将重回国家主导的轨迹。

首先,教育行政集权化。具有民主性和专业性特色的中教审是制定教育政策的重要参与者,但现实是其职能逐渐被直属于首相官邸的教育再生实行会议所替代,“教育政策由行政主导转向政治主导”。[10]与此同时,安倍政府于2014 年通过《地方教育行政法改正案》,全面改革自战后民主改革以来保障教育中立性的教育委员会制度,设立作为教育行政的第一负责人新“教育长”,由地方长官任命,教育委员会也从独立于地方长官负责的教育行政体系,转而与地方长官组成综合教育会议,共同决定学校事务、教育预算、教职员工的人事安排等,由此加强了地方长官对教育行政的领导权限,教育委员会则作为教育行政的执行机构而存在,教育行政的决定权最终掌握在地方长官与政府之手。安倍内阁以《教育基本法》的修改为起点,从教育政策的制定到执行,“逐步以‘国家教育权’为基本立场,试图在教育的各个领域实现中央集权化和国家统治”,[11]从而建立起由首相主导的、中央集权型的教育体系。

其次,教育内容的政治导向。从新一轮课程改革修订的内容来看,强化领土主权教育和道德教育明显是受近年来安倍政府右倾化政治导向的影响。围绕与中国、韩国、俄罗斯的主权与领土问题,日本的小学和初中的社会科以及高中的地理、历史科中,都明确表示钓鱼岛、独岛(韩国称竹岛)、北方四岛是日本固有的领土,不存在需要解决的领土所有权问题,彻底贯彻了安倍政府在领土问题上的政治主张。此外,从2013 年2月教育再生实行会议提出加强道德教育应对校园欺凌问题以来,道德教育的学科化被迅速提上日程,以2017 年中小学《学习指导要领》的颁布为标志,道德作为“特别学科”成立,小学和初中分别于2018 年和2019 年正式使用经由文部科学省审定通过的教科书,至此道德教育再次正式出现在学校教育课程之中,为安倍政府向学生灌输国家主义的价值标准打开了大门。而2017 年3 月21 日安倍内阁通过决议,允许在不违反《日本国宪法》和《教育基本法》的形式下将《教育敕语》作为教材使用。虽然《教育敕语》暂时不会明确成为道德教材,但将会继续存在要求复活《教育敕语》以及通过道德教育强化对国民人格和思想控制的动向。

最后,国际竞争下的“教育绑架”。在20 世纪70 年代以后,为纠正灌输型教育的弊端,日本学校采取“宽松教育”的理念,减少授课时数和教育内容,让学生在较为宽松的环境下实现个性的发展与思考能力的培养,伴随而来的却是日本学生学习能力的下降。加之泡沫经济崩溃后日本经济陷入长期的不景气,诸如“失去的二十年”等说法不绝于耳,对“宽松教育”的批判跃然纸上,提高学力与增加教育内容的要求再次卷土重来。为此,日本提出了平衡知识与能力并行的培养模式以及提高“生存能力”的理念。面对少子老龄化趋势下劳动力短缺、经济社会发展后劲不足、灾后振兴等国内困境,以及中国等发展中国家的强势崛起,日本国际地位和影响力削弱等外部课题,培养具有预见性、创造性和领导力的人才显得尤为重要。而财界对教育政策与预算的介入也愈发深入,教育的量化评估、竞争机制、扩大多样性等被均纳入教育体系之中。以日本大学教育改革为例,近年来,关于在国立大学逐渐取消文科、向理工科和新兴学科领域倾斜的呼声日益高涨。完善立足于社会需求、更加注重实践的职业教育,培养适应产业竞争和就业市场需要的国际化人才被放大到首要位置,“教育发展的目标被确定为培养‘才’而非‘人’,这也成为日本教育近年来始终无法摆脱困境的重要原因”,[12]教育被捆绑并服务于政治、经济的发展目标,而关于教育育人的本义却被放置于次要位置,日本这种教育体制在短时间内可以培养出具有较高技能的人力资源、在国际竞争中占据一席之地,但从长远来看,思想与人格的培养亦非朝夕之功,人文素养的缺位将会动摇民族精神的根基。

综上所述,文部科学省为实现“人才与教育大国”和“科学技术创新立国”的目标,从各方面进行改革,助力于“一亿总活跃社会”的构建。2018 年度《白皮书》所展现的教育、科技、体育、文化等诸项政策动向的背后,与日本整体的国家发展战略密切相关,安倍政府政治的右倾化倾向,以及全球化潮流下机遇与挑战的危机感左右着文教与科技的发展趋势。无论是教育改革还是科学技术创新,都将是一项长期的、连续性工程,“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目前建立在政治主导、经济导向之下的日本文教与科技体制,能否积蓄起足以创造如同以往发展奇迹的持续力量,仍需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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