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是要求社会变革的号角?

2019-12-16 02:20迪娜·卡佩耶娃(DinaKhapaeva)
南风窗 2019年25期
关键词:菲利普斯小丑暴力

迪娜·卡佩耶娃(Dina Khapaeva)

新电影《小丑》(Joker)讲述了亚瑟·弗莱克的故事。弗莱克是一位孤独的精神病患者和派对小丑,他试图成为单口相声演员,但被拒绝和羞辱。后来他通过成为一位杀人犯和煽动“反富”暴动,报复社会。

《小丑》在今年的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赢得了最佳影片金狮奖,但对它的评价毁誉参半。许多影评人赞扬它,说片中的暴力主角领导了一场对残酷的不公平秩序的暴动。他们说,小丑是一位被践踏的英雄,他的暴力是勇敢的自我表达行为。

也有人对主角持否定态度,指出他疯狂、残忍、充满恶意。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中矛盾的杀人犯拉斯克利尼科夫不同,小丑是一位复仇的疯子,冷血地犯下罪行而不会感到任何责任,更不用说悔恨了。

《小丑》的导演托德·菲利普斯,对他的影片所遇到的“双重标准”感到不知所措。“我刚刚看了《急速备战》。主角是一位白人男性,他杀了300人,所有人都在大笑大喊大叫,”菲利普斯说,“为什么这部片子的待遇如此不同?我完全无法理解。”

更大的问题是,一位杀人犯精神病人,是否可以成為批判现有社会秩序的影片的主角?

大卫·西姆斯在《大西洋》杂志上指出:“《小丑》绝非历史上第一部关注令人不安的反英雄的电影。”许多描写食脑僵尸、吸血鬼和连环杀手的影片,都被赞扬为对资本主义掠夺、美帝国主义、性别压迫、人种歧视等的批判。

这种对极端暴力的作奸犯科者的“同情”式痴迷,植根于对人性看法的意识形态变迁。这一变迁,反映了对人文主义的彻底批判以及对人类中心论的拒绝的影响。通过将本来被认为是低级娱乐的东西合理化,美化暴力和理想化反人性恶魔角色的故事,迅速成为人们趋之若鹜的商品。

流行文化中的这一骚乱常态化,有什么社会和政治影响?史蒂芬妮·扎查雷克在为《时代》杂志所写的文章中,将《小丑》称为“美化的虚无主义”的操练,其中的主角“向往混乱和无序”。影片必定会激发对虚构和现实生活中的暴力的关系的新争论。

在《小丑》上映前,2012年科罗拉多州奥罗拉剧院枪击事件的受害者家庭,发表了一封信,表达他们对于影片所描绘的暴行的担忧。奥罗拉枪击案,发生在另一部华纳兄弟公司影片(《黑暗骑士》)放映期间。因此,这封信迫使片方回应这些家庭的反对。

华纳兄弟公司的声明,大言不惭地建议公众不要混淆虚构与现实。而主角的扮演者华金·菲尼克斯的回应,总结了最近几十年来流行文化的变化:“我认为教观众道德或者对与错的区别,不是制片人的责任。”

但是,如果说《小丑》是要求社会变革的号角,那么这部影片归根到底便是关于区分对错的—包括从道德角度和从社会公正的角度。

《时代》的扎查雷克看到了小丑形象中的巨大矛盾。“他是一个恶棍,还是被践踏者的代言人?”她发问,“影片希望他两者皆是。这一故弄玄虚不太诚实。”在《大西洋》杂志中,西姆斯也同意这一点,认为导演菲利普斯“将小丑定位为反英雄,虽然是一个恶人,但仍成为影片中私法正义的化身”。

但两位批评者都没有解释不诚实的性质。小丑是一个疯子,其无故的暴力行为作为一种娱乐被理解和表演,而不是作为对社会变革的呼唤。影片并不会激发观众反对社会不公,而是在贩卖商品化的反人道主义,彻底否定人命的价值。

扎查雷克说“电影不导致暴力”当然是正确的,但电影会影响我们对于可以允许什么的观念。毕竟,反人类的银幕暴力,如何不影响对人命和人道尊严的价值的感受?

本文由Project Syndicate授权《南风窗》独家刊发中文版。迪娜·卡佩耶娃著有《当代文化中的死亡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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