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蒙释》合刊及其著者高攀龙与徐必达研究

2019-12-16 06:33:11邱忠堂
唐都学刊 2019年2期
关键词:天启刊刻东林

邱忠堂

(内蒙古师范大学 法政学院,呼和浩特 010022)

《正蒙释》是明代儒家学者高攀龙和徐必达著作的合集。为了更好地展开对《正蒙释》哲学思想的研究,笔者首先遵循“知人论世”的方法,对高攀龙和徐必达的其人、其学和其书加以考察,进而探寻高徐二人在《正蒙》研究上的交集,推断出《正蒙集注》和《正蒙发明》的著作时间及合集刊印情况。

一、对高攀龙及其《正蒙集注》的考察

高攀龙,初字云从,改字存之,别号景逸,谥忠宪,嘉靖四十一年(1562)生于南直隶无锡(今属江苏),天启六年(1626)于无锡家中投湖自尽。祖父高材,读书入仕,官至黄岩县令。生父高梦龙,曾于嘉靖四十三年(1564)入太学,后归家治生。嗣父高校,是高材的弟弟,因无子而过继高梦龙次子高希良,并改希良名为攀龙[1]卷10:家族谱传。高攀龙生母邵氏,嗣母朱氏。高攀龙有子三人:高世儒、高世学、高世宁,女四人[2]。高攀龙“少有异禀,言动不苟”,五六岁时即知礼敬嗣母,稍长发蒙于汝澄泉和许静余二先生。

高攀龙万历十年(1582)中举人,万历十七年(1589)中进士,任行人司行人、广东揭阳县典史,万历三十三年(1595)归家,天启元年(1621)后历任光禄寺丞、太常少卿、大理少卿、太仆卿、刑部右侍郎、左都御史。天启四年(1624),高攀龙弹劾御史崔呈秀贪污受贿。后来,崔呈秀投靠阉党,继而报复高攀龙。高攀龙先被削籍为民,天启六年又被诬陷贪污。锦衣卫去高家逮捕他,高攀龙因思“臣虽削籍,旧系大臣,大臣受辱则辱国”,故而效法屈原在被逮捕前于家中投水自尽[3]。

万历十五年(1587),高攀龙因听李元冲、罗止庵和顾宪成讲学,“始志于学”。高攀龙中进士时的主考官是赵南星,同科有薛以身、王中嵩、欧阳若谷、冯从吾、叶茂才等人,高攀龙常与他们砥砺学问、辩论性理。高攀龙在行人司深研薛瑄之学,赴广东途中得知陈白沙之学,于揭阳任上与萧自麓论学,于漳州与李见罗论学。自万历二十三年(1595)归家,至天启元年二十六年间,高攀龙在无锡建“可楼”以修身、著书,恢复“东林书院”以讲学论道。好友叶茂才认为,高攀龙之学“以程朱为的,以复性为主,以知本为宗,以居敬穷理相须并进为终身之定业”[3]。张载关学较之程朱理学自有特色[4],然而从儒学道统角度出发,宋代以后的儒家学者多将周敦颐、张载、二程、朱熹五子视为儒学正脉。高攀龙将宋明道学归为五派,明确称“横渠、伊川、朱子”是“曾子一脉”[1]卷5,自觉地继承张载的哲学思想。万历十七年归家守父丧的三年间,高攀龙集中精力研读周程张朱的著作,促成了他注解《正蒙》[5][1]卷3,故叶向高《正蒙释·序》说:“又幸儒教衰微之日,有云从讲学里中,日与二三君子左袒宋儒”[6]。

高攀龙著作有《周易易简说》《周易孔义》《春秋孔义》《春秋集注》《毛诗集注》《古本大学》《四子要书》《正蒙集注》《二程节录》《朱子节要》《东林讲义札记就正录》《同善会录》《邵文庄公年谱》《高氏家谱》《疏稿揭议》《水居诗稿》《困学记》《三时记》《武林游记》等二十多种,其中尤以《周易孔义》《朱子节要》和《正蒙集注》为代表[3]。

二、对徐必达及其《正蒙发明》的考察

徐必达,字德夫,号玄丈,室名南州书舍,浙江秀水(今浙江嘉兴)人,生于嘉靖四十一年(1562),卒于崇祯四年(1631)。徐必达之父徐学周,任嘉定知州时有政绩,终雷州同知[7]。长子徐世淳为崇祯举人,任随州知州,为张献忠起义军破城后所杀[8]。次子徐世湜,字中粹,著有《易参》一书[9]。

徐必达万历二十年(1592)中进士,授太湖知县,补溧水县,有政绩,得民众爱戴,后又任吏部主事、考功中郎。万历三十四年(1606),徐必达任南京光禄寺丞、光禄寺少卿。为父守丧后,徐必达任太仆少卿、应天府尹。天启元年,任右佥都御史,因在平定四川奢崇明叛军和山东白莲教中立功,升南京兵部侍郎。天启三年(1623),朝廷考核时,徐必达被怀疑在徐州为打击白莲教而招募三千兵卒之事是不轨行为,遂被罢免还乡[7]。徐必达归里后,读书以终老,去世后朝廷赠兵部尚书,谕祭葬[10],赐谥烈愍[11]。徐必达之所以能免于东林党祸,皆因其任光禄寺少卿时曾弹劾东林党领袖御史孙居相,当时他与东林党人据理相争,而得“与东林异,遂介然中立”之名[7]。

徐必达善诗文,邃于理学,《卦气》《正蒙》《皇极经世》诸书无不精通。著有《正蒙发明》四卷、《南州诗说》八卷、《南州集》《南京都察院志》四十卷、《光禄寺志》二十卷,编订《豫章全书》一百一十四卷、《元经订注》五卷等。刊印《周子全书》七卷、《二程全书》二十五卷、邵雍《邵子全书》二十四卷、《张子全书》十五卷[12]。

徐必达称其少时即读《正蒙》,“不觉目眩心骇,汪洋兴叹也”[13],后来一直究心研读,并将自己的所思所想记录下来,是为《正蒙发明》,即叶向高所称“笃好此书,尝条其所见谓之《发明》”[6]。

三、关于《正蒙集注》与《正蒙发明》的关系

高攀龙、徐必达同岁,一为江苏无锡人,一为浙江嘉兴人,同属江浙士林。徐必达一生多在南京为官,与东林名士高攀龙应多有交际,只是今存史籍中少有记载,二人是否谋面也不可知。高攀龙与徐必达的交集,值得重视的有两次:高攀龙天启元年起任光禄寺丞、光禄寺少卿,在《圣明亟垂轸恤疏》中,他称赞徐必达万历四十年(1612)上疏“请恤穷民”之举[1]卷7:圣明亟垂轸恤疏,即上文所述徐必达任光禄寺少卿时弹劾孙居相一事。孙居相是山西沁水人,是东林党人,但不属东林学派[14]。严格意义上说,高攀龙只属东林学派,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东林学派》的“前言”中对此问题有明确辨析。其实,在天启元年之前,高攀龙与徐必达就已经有了交集,主题是关于《正蒙释》。

自万历二十四年(1596),徐必达开始在无锡近邻南京做官。受《正蒙集注》启发,徐必达将《正蒙发明》与《正蒙集注》权衡比较,“以质云从之说,同者去之,异者存之,异而此失彼得者去之,短长互见者存之”[6]。徐必达决定将《正蒙集注》与《正蒙发明》编成《正蒙释》一书。合编完成以后,徐必达便请时任南京吏部右侍郎的同僚叶向高作《正蒙释·序》,由高攀龙请革职居家的挚友顾允成作《题正蒙释后》。可见,《正蒙释》是徐必达编订,并且经由高攀龙审定和同意后才刊刻的,而四库馆臣称《正蒙释》“为必达所自定,非攀龙之本”则有待商榷[15]。徐必达编订《正蒙释》所用《正蒙集注》,当是稿本《正蒙集注》,而《正蒙集注》和《正蒙发明》都未曾单独刊刻过。现存《正蒙释》由《正蒙集注》和《正蒙发明》组成,高攀龙、徐必达是《正蒙释》的共同作者。

据高攀龙之子高世宁编定的《高忠宪公年谱》记载,《正蒙集注》完成于万历三十一年(1603),即“三十一年癸卯,四十二岁。读书水居,注张子《正蒙》完”[16]。高攀龙万历二十三年归家,开始了平静的读书生活,并为了读书和静坐,于万历二十六年(1598)在洲边建房名“水居”[1]卷3:困学记。据此可知,《正蒙集注》当作于万历二十三年至万历三十一年间。为万历本《正蒙释》作序的顾允成,卒于万历三十五年(1607)。据此推断,万历本《正蒙释》当刊刻于万历三十一年至三十五年间。万历三十四年,徐必达于南京刊刻《周张两先生全书》,《正蒙释》或亦刊刻于此时。总之,《正蒙释》刊刻于万历三十一年至三十五年间,或确为万历三十四年。万历本《正蒙释》是《正蒙集注》和《正蒙发明》最早的合刻本。

《正蒙》历代注中,晚出的注本往往需要面对已出的注本,元代以后的注本尤其如此。《正蒙》明代注中便出现了较多采集众家精粹的《正蒙》注,它们多题名为“集释”“集解”“集注”。高攀龙《正蒙集注》即属此类。据统计,高攀龙《正蒙集注》大量引证前人《正蒙》注,包括程颐、朱熹、张栻、真德秀、熊禾、吴澄、吴讷、刘玑、卢翰、叶氏、刘氏、方氏等十二家注解,其中尤以对朱熹、刘玑和吴讷三家注解的引证为多,并且此类引证多属暗引。徐必达《正蒙发明》基于高攀龙《正蒙集注》而作修改,除偶有引证庐陵龙氏、胡炳文、朱振、蔡节斋和郑正夫之语外,未再采集前人注语。

《正蒙释》合二注为一书,在《正蒙》注解史上别具一格。《正蒙释》并非由高攀龙《正蒙集注》与徐必达《正蒙发明》简单相加而成。徐必达编订《正蒙释》时,以“同者去之,异者存之,异而此失彼得者去之,短长互见者存之”为标准[6],主要把《正蒙发明》中与《正蒙集注》相同的注解删去,独有的注解保存下;把《正蒙发明》与《正蒙集注》中不同的但相比较不准确的注解删除,能够互补的注解保存下来。经徐必达编订后,《正蒙释》中的《正蒙集注》基本保持原貌,《正蒙发明》则更加严整精练,且与《正蒙集注》的思想得以高度一致。故而,二书才能合而为一书,高攀龙才同意将《正蒙释》刊行,后世学者才能将由《正蒙集注》和《正蒙发明》构成的《正蒙释》作为整体加以研究。黄宗羲于《宋元学案·横渠学案》的《正蒙》部分引用《正蒙集注》七十五章,是对高攀龙《正蒙集注》的赞赏,也是对徐必达成功编订《正蒙释》的肯定。今天我们开展张载关学思想研究尤其是《正蒙》研究,《正蒙释》是不容忽视的重要参考资料。

[责任编辑贾马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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