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交通视域下的鄂尔多斯高原

2019-12-15 01:12保宏彪
西夏研究 2019年4期
关键词:河东陕西省道路

□保宏彪

鄂尔多斯高原地处内蒙古自治区南部,西、北、东三面皆被黄河所环绕,南面以长城与黄土高原相隔,分别与晋、陕、宁三省区毗邻,面积约13万平方千米。这一地域的整体地势为西北—东南向微倾,海拔在1100—1500 米之间,起伏较为和缓,是蒙古高原向黄土高原和关中盆地的地理过渡。由于地处中古时期北方草原游牧文化与中原农耕文化的交融地带,鄂尔多斯高原在民族关系融洽之时是各族和平共处、友好交往的理想场所,民族关系紧张时则成为对峙激战、兵戎相见的重要战场[1]。鄂尔多斯高原作为连接关中和漠北的重要通道,不但是中原王朝重点防守的北方门户,而且在沟通古代长城沿线交通、改善民族关系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受到历代王朝高度重视。

一、秦汉至唐代的鄂尔多斯高原交通概况

对于中国历史上的大一统封建王朝来说,便捷高效的交通运输网络是巩固中央集权、维护有效统治的必备条件。中国历代统治者出于政治方面的考虑,皆十分重视重要战略区域的交通建设。按照现代交通地理的观点,交通运输在巩固国防方面具有重要意义,是国家军事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交通运输路线的布局必须尽量适应和满足军事需要[2]133。因军事原因而开辟道路的事例举不胜举,在战略地位突出的鄂尔多斯高原,这种现象更为突出。

鄂尔多斯高原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周秦以来即为‘中外盛衰之枢,互为强弱之地’,定都关中的大一统王朝无不对这一地域给予高度重视。中原王朝占有此地,就可以此为依托进取整个河套地区和固守阴山防线;游牧民族入据这一地区,南可雄视关中,东可进占汾河谷地”[1]。因此,开辟和发展鄂尔多斯高原交通网络成为经营与防守这一战略要地的优先举措。秦始皇派大将蒙恬北逐匈奴后,兴修了连接首都咸阳和鄂尔多斯高原的纵贯南北的交通干线——“秦直道”,保证了大批秦军可在匈奴南侵之时迅速抵达长城沿线进行防御和反击。

两汉时期匈奴的巨大威胁依然存在,“秦直道”这条重要的交通线有力保障了关中盆地与鄂尔多斯高原之间的信息畅通与物资供应,维护了长城沿线广大地区的和平安宁与稳定发展。十六国时期,匈奴铁弗部首领赫连勃勃南下攻略关中时开辟的“圣人道”,成为大夏国占领关中盆地并维持十多年稳固统治的重要军事基础。该道“从蕃界末族界来,经(保安)军界一百五里,入敷政界”[3]719,有可能是唐代由甘泉县经栲栳城通往夏州的道路的一部分。此后,这条重要道路逐步取代“秦直道”成为沟通关中、陕北、漠北的交通大动脉,在北魏、西魏、北周时期分别发挥了重要作用。北魏时期,纵贯关中与鄂尔多斯高原的交通运输有力保障了六镇地区的物资供应和局势稳定,为有效防范柔然南侵提供了军事保证。西魏、北周时期,鄂尔多斯高原成为对抗柔然、突厥的前沿阵地。

除巨大的军事价值外,鄂尔多斯高原还是中原汉族与北方诸少数民族、西域各民族开展物质和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丝绸之路”作为一条国际大动脉,自西汉以来就一直是中国与亚、非、欧诸国进行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成为联系东西方世界的重要纽带。北方游牧民族阻断河西走廊后,丝绸之路不得不因特殊的政治、军事原因而开辟或变更线路。在这一背景下,经长安北上经鄂尔多斯高原向西通往西域的道路应运而生并曾为匈奴、突厥等游牧民族所频繁使用,这就是“草原丝绸之路”。贞观二十年“灵州盛会”后,形成了从长安直达漠北各游牧部落政治中心的道路。这条连接唐朝政治心脏长安与漠北汗廷的重要道路被冠以“参天可汗道”的美名,表达了北方诸少数民族对唐太宗开明民族政策的积极回应与高度赞赏,向往中原先进文明与仰慕唐朝繁荣文化的迫切心情溢于言表。安史之乱后,这条北通草原的大道因唐朝与回纥(回鹘)长期的“绢马贸易”而改名“回鹘道”(一称回纥路),成为丝绸之路东段北道的一条重要辅助路线,在维持和巩固唐朝与回纥(回鹘)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联系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总体来看,秦始皇耗费巨大人力、物力,“自九原抵甘泉,堑山堙谷”[4]2570,开辟“直道”,初衷和主要目的就是巩固边防①。西汉、东汉、隋、唐等封建王朝也都开展过类似工程,并在前朝基础上开辟一些新的道路。经济目的也同样是推动鄂尔多斯高原交通网络形成和发展的重要力量,以“参天可汗道”和“回鹘道”为代表的“草原丝绸之路”就是鲜明例证。进入唐代以后,军事目的和经济需求逐步成为鄂尔多斯高原交通发展的主要动力,共同促成了当地社会经济的发展与繁荣。

二、唐代鄂尔多斯高原上的交通网络

唐代疆域“东极海,西至焉耆,南尽林州南境,北接薛延陀界;东西九千五百一十一里,南北一万六千九百一十八里”[5]960,在前代基础上形成了以首都长安为中心的遍及全国的水陆交通网。因为“凡万国之会,四夷之来,天下之道途毕出于邦畿之内”[6]310,所以严耕望认为“大抵唐代交通以长安、洛阳大道为枢轴,汴州(今开封)、岐州(今凤翔)为枢轴两端之伸延点。由此两轴端向四方辐射发展,而以全国诸大都市为区域发展之核心”[7]5。唐代“凡三十里一驿,天下凡一千六百三十有九所”[8]163,鄂尔多斯高原在驿道基础上构成了以延、灵、庆、盐、丰五州为中心的跨越南北、纵横东西的交通网络。这一交通网络南接唐朝政治中心关中盆地,北通雄踞漠北的突厥、回纥(回鹘)两大强邻,东出黄河重要关津可入河东、河北,西经灵州、凉州可达陇右、河西,在全国交通运输体系中占据重要地位,对当地政治、经济、军事、民族、环境等方面产生了重大影响[1]。

在唐代纵贯鄂尔多斯高原的交通线中,以长安至丰州、天德军与长安至胜州这两条国家驿道最为重要[1]。两条驿道自长安出发后均经坊州、鄜州通往延州,在延州一分为三后分为长安北至延州道、延州西北至丰州和天德军道、延州东北至胜州道,皆为唐代鄂尔多斯高原的交通主干道。此外,还有两条虽未置驿却颇为重要的交通线,从地势推断应由今大荔县北溯洛水河谷抵达黄陵:一条是鄜州至夏州之间的道路,由甘泉县西北溯洛水经唐代敷政县,再经栲栳城(治今陕西省志丹县)、唐代长泽县(治今陕西省靖边县城川乡)而至夏州[3]721;另一条在同州和坊州之间[9]36。较之前面的三条驿道,这两条驿道只是具有辅助作用的支线[1]。此外,鄂尔多斯高原还有四条东西向道路:庆州经鄜州、丹州至河东的道路,盐州东经延州至河东的道路,盐州经夏、银两州通往河东的道路,丰州经中受降城至胜州的道路。这些道路不仅沟通了鄂尔多斯高原各州、县级政区和交通枢纽,而且大多与河东与陇右相连,成为河套地区前往今山西、甘肃等地的重要通道。依据鄂尔多斯高原主要道路的基本走向,可将其分为南北向和东西向两类。

(一)鄂尔多斯高原的南北向道路

唐中宗时期,张仁愿在阴山南麓修筑了东、中、西三座受降城,皆有道路南达长安。“长安北通河上三驿道,分达灵(今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市南)、丰(今内蒙古自治区狼山、晏江间)、胜(今托克托西黄河南十二连城)三州,丰州驿使通传长安不过四日余,亦尽中古驿传快捷之能事。”[7]3延州作为长安北通鄂尔多斯地区的重要枢纽,鄂尔多斯高原南北向主要道路除延州西北至丰州、天德军道,延州东北至胜州道外,还有“参天可汗道”与“回鹘道”。

1.延州西北至丰州、天德军道

唐代在黄河沿岸设置了一系列城池镇守鄂尔多斯高原,丰州和天德军就是其中两个重要据点。丰州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五原县南,天德军城址在今内蒙古自治区乌拉特前旗境内乌梁素海的东北部,现已没入湖中[10]。从长安出发,取道坊、鄜、延、夏四州[7]230,“四日余便至京师”[9]107。

从延州出发,溯延水西北行48里至延州下辖金明县(治今陕西省安塞县沿河湾北),溯延水西北行28里至延昌县(治今陕西省安塞县华子坪北),西北20里为塞门镇(位于今陕西省安塞县镰刀湾)[1]。从塞门镇西北行溯延水行18里至芦子关(位于今陕西省靖边县镇靖乡附近)[9]78。该关“去延州百八十里有土门山,两崖峙立如门,形若葫芦,故谓之芦子”[11]903。出芦子关北行66里至夏州下辖宁朔县(治今陕西省靖边县东),西北行约120 里至夏州治所朔方县(治今陕西省靖边县白城子)。《元和郡县志》记“(夏州)西北至丰州七百五十里”[9]100,阙载沿线所经地名。值得庆幸的是,同书“新宥州”条记载“自新宥州北至天德军,置新馆十一所”[9]107,提供了部分线路信息。唐代在夏州、丰州和天德军之间设立新宥州,位于今内蒙古鄂托克旗附近[12]。据此推测,这段驿道应由夏州西北行约320里至新宥州,再西北行约430里至丰州,出丰州后东北行160里至天德军[1]。

2.延州东北至胜州道

这条驿道由延州出发,循延水东行34里至丰林县(治今陕西省延安市李家渠)[1],县内设有苇子驿[13]。由丰林县东北行150里至延川县(治今陕西省延川县),由途经合岭关推测,当为今延安市与延川县之间的禅梯岭[1]。由延川县溯清涧河北行50里至唐代绥州治所龙泉县(治今陕西省绥德县),绥州据无定河与大理河汇合之处,西北溯无定河谷可至夏、盐两州,东出孟门津可进入河东地区,为陕北与河东两地之间的交通要冲。从绥州出发循无定河谷北行75 里进入银州下辖抚宁县(治今陕西省米脂县西),再西北行约80里至银州治所儒林县(治今陕西省米脂县党岔乡)[1]。从儒林县东北行100多里至真乡县(治今陕西省榆林市双山堡南),再东北行100里至开光县(治今陕西省佳县西北)[1]。由开光县东北行60里进入银州下辖银城县(治今陕西省神木县南),出银城县北行40里至麟州治所新秦县(治今陕西省神木县北杨家城)[1]。由新秦县北溯窟野河谷再行40里至连谷县(治今陕西省府谷县西),从连谷县继续北行约360里抵达唐代胜州治所榆林县(治今内蒙古自治区准格尔旗十二连城)[1]。

3.参天可汗道

贞观二十年(646),唐太宗消灭薛延陀后在灵州与北方各少数民族首领举行盛会,阐发了自己的平等民族观:“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14]6247唐太宗因这一政治表态而被北方各少数民族首领尊为“天可汗”,意为北方各族的“共主”。为加强漠北与长安之间的政治、经济联系,“于是回纥等请于回纥以南、突厥以北置邮驿,总六十六所,以通北荒,号为参天可汗道,俾通贡焉。以貂皮充赋税”[5]6116。这条纵贯北通大漠、南接关中平原的大道,就是著名的“参天可汗道”。“参天可汗道”大致沿“秦直道”北抵天德军,沿途设置驿站66处,成为北方草原诸部聘使朝贡的主要通道。《新唐书·地理志》记载了中受降城至唐境之外的走向:“中受降城正北如东八十里,有呼延谷,谷南口有呼延栅,谷北口有归唐栅,车道也,入回鹘使所经。又五百里鹈泉,又十里入碛,经麚鹿山、鹿耳山、错甲山、八百里至山燕子井。又西北经密粟山、达旦泊、野马泊、可汗泉、横岭、绵泉、镜泊,七百里至回鹘衙帐。”[5]1148“参天可汗道”在唐代交通史和民族关系史上意义重大,不但维护了北方边疆稳定,而且加强了中央与漠北地区之间的联系,促进了中原汉族与北方少数民族之间的经济文化交流,加速了民族融合,巩固了民族团结,对统一多民族国家和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具有一定积极作用。

4.回鹘道

贞观二十年(646),唐太宗命向唐请婚的薛延陀夷男可汗将作为聘礼的十万只牛羊送往灵州,开辟了蒙古高原通往河套腹地的道路,拓展了鄂尔多斯高原的南北交通线。安史之乱后,在唐朝与回纥(回鹘)“绢马贸易”背景下,“回鹘道”应运而生。“唐与回纥邦交常睦,有丰州高阙(今狼山口或石兰计口)、甘州居延海、庭州特罗堡子(今北塔山南)三道相通。此三道今虽不能详,但大要途程可晓。且回纥入唐先取鹈泉入高阙至丰州,南下灵、夏(今白城子),后避吐蕃之逼,使臣商旅乃由高阙东行绕经天德、振武(今呼和浩特市),取太原入长安,迂回千余里,是亦非研究者所能想象”[7]4。此外,还有从灵州北上直达漠北的道路:“由灵州北至碛南弥娥川水一千里。殆出贺兰山隘道向北行,亦谓通塞北诸部之孔道也。代宗时代,见有弥娥城,盖即在此道中。此道之出发点亦在怀远县。”[7]218

5.灵州通往鄂尔多斯高原的道路

灵州与北部的丰州、西受降城、天德军皆有道路相通。“灵州北达丰州、西受降城、天德军道及西城出高阙至回纥、黠戛斯道。由灵州向北微东循黄河而下至天德军为一道,取西受降城路及取丰州路皆约一千一百里。”[7]209

(二)鄂尔多斯高原的东西向道路

1.庆州经鄜州、丹州至河东的道路

这条道路起自庆州(治今甘肃省庆阳市),由北向东行50里至合水县,循今葫芦河谷东微南行240里至鄜州下辖直罗县(治今陕西省富县直罗镇),再东行100里至鄜州治所洛交县,鄜州东至丹州约180里[1]。从地形来看,这段道路应先溯牛武川,后循西川河东行抵达丹州治所义川县(治今陕西省宜川县)。从义川县东行80 里抵达黄河,岸边为陕北进入河东的重要关隘——乌仁关[5]971(位于今陕西省宜川县东南虾蟆滩),黄河对岸为河东道慈州(治今山西省吉县)。

2.盐州东经延州至河东的道路

由盐州(治今陕西省定边县)东行180 里至夏州下辖长泽县,元和十五年(820)为宥州治所[5]975。从长泽县出发东南行穿过芦子关,经延昌、金明两县抵达延州,这段道路为延、夏二州之间的驿道。从延州肤施县出发东北行180里至延川县(治今陕西省今延川县),再东行40里至黄河,对岸为唐代著名关津永和关(位于今山西省永和县西北)[5]1002,渡河后进入河东道隰州(治今山西省隰县)境内。

3.盐州经夏、银至河东的道路

这条道路是横穿鄂尔多斯高原诸道中最为便捷的路线,唐代使用颇为频繁。从盐州出发东行180里至长泽县,折向东北行约120里至夏州朔方县,然后循无定河谷行180里至银州下辖儒林县,在此分为两道[1]。一道从银州循延州、胜州之间的驿道至麟州治所新秦县,新秦县东距黄河120里,对岸为合河关(位于今山西省兴县裴家川口)[9]108。合河关位列唐代十三座中关[8]195-196,由此可进入河东道岚州境内。唐代时期,河东军队常由合河关进入关内道[5]3052。另一道由银州循无定河谷东南行抵达绥州龙泉县,再东行130余里至黄河,东岸有著名关隘孟门关[5]1006,西岸为河东道石州(治今山西省离石市)。孟门关位于今山西省离石市孟门镇,是唐代十三座中关之一[15]4739,目前关城已为黄河侵蚀殆尽。

4.丰州经中受降城至胜州的道路

此道延伸于鄂尔多斯高原外缘,连接丰州和胜州两个战略要地。这条道路由丰州循黄河东行约350里至中受降城(治今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昆都仑沟口附近),又东行300里至胜州[16]。由胜州东南渡过黄河著名渡口君子津(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准格尔旗窑沟附近),可进入河东朔州(治今山西省朔县)境内。

三、鄂尔多斯高原是唐代北方重要的战略枢纽

唐朝在消灭突厥、薛延陀这两个政权后虽然设置了瀚海、燕然两大都护府,但北方的防御重心仍在鄂尔多斯高原。当地的行政建制因巩固边防的需要而持续增加,开元二十九年形成了丰、胜、银、夏、盐、宥、麟、绥、延、丹、坊、鄜、邠十三州,五十一县的规模[6]970-976。新设郡县置于原有道路附近,大多数早有发展而后设置的郡县只能以道路就近郡县,《元和郡县志》中各属县至治所的记载正是这种情况的反映[1]。位于黄河北岸的丰、胜二州,三受降城和朔方、振武、鄜坊、夏绥四镇,以河外五城为枢纽,以灵、夏为根本,以银、麟、绥、鄜等军事防御型军镇为依托[16],共同构成了一个伞状交通网[5]229。具体来看,鄂尔多斯高原重要的战略枢纽有夏州、延州、银州、麟州、盐州、胜州、丰州、天德军、灵州九处。

夏州为十六国时期大夏国王赫连勃勃所建之统万城,西通盐、灵,东接银、麟,是唐代鄂尔多斯高原南缘的军政中心和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延州自秦汉以来即为鄂尔多斯高原南缘政治、军事要地,唐代通往塞北的两大驿道在此分途,使之成为整个鄂尔多斯地区的交通中枢。银州踞榆林河与无定河的汇合处,为唐代控扼无定河谷的军事要地。麟州地扼窟野河谷,西接夏、盐,东通岚州,是唐代关内道进入河东道的重要通道。盐州为唐代鄂尔多斯高原重要的交通枢纽和军事重镇之一,“地当冲要,远介朔陲,东达银夏,西接灵武,密迩延庆”[17]8436,从关内道北部至陇右的多条交通干道途经此地。唐代中后期,唐朝曾与吐蕃在盐州进行过激烈争夺,多次重筑城池。唐代将鄂尔多斯高原西北的丰州、东北的胜州作为战略防御支撑,据河而守。从胜州东北渡河可至单于都护府(治今内蒙古自治区托克托县北),东南渡过君子津可入河东道朔州,是沟通河套内外与河东地区的交通枢纽。天德军地处草原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不但为漠北各族使者南下夏州和灵州提供了便利,而且与西受降城、天德军、定远军构成河套防御体系的右翼。灵州作为朔方节度使的治所,既为历代兵家必争之战略要冲,又是商旅往来的枢纽之地,在控御西北边疆、联系北方诸族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些军事设施通过与之相应的交通道路体系相配合,几条东西向的道路分别连接丰、胜、天德军等军城镇戍,形成了三道南北排列的防线。由都城长安通往主要防御方向丰州和胜州的两大驿道纵贯上述三道防线,构成了一个既可东西呼应,又能南北支援,完整严密、相互协作的立体式防御体系。鄂尔多斯高原的交通格局与唐代对该地的防御意图基本一致,生动体现了军事因素对交通的巨大影响。

鄂尔多斯高原南接唐都长安,北连突厥、薛延陀、回纥(回鹘)等少数民族,是唐代政治中心与漠北少数民族汗廷之间的重要通道。如夏州至丰州、天德军之间的驿道曾一度废弃,元和九年的恢复就与政治原因密切相关。“顷年每有回鹘消息,常须经太原驿路至阙下,及奏报时,已失事宜……自新宥州北至天德,置新馆十一所。”[9]107在唐代宰相贾耽所记载的唐境边州通往四夷的道路中[6]1146-1155,塞外南通大同云中道之夏州至大同城一段可能就是夏州通往天德的驿道。这一道路的出现,很大程度上与唐代中央政府加强与北方少数民族交往的政治需要有关。

鄂尔多斯高原作为连接蒙古草原和关中盆地的重要地理单元,自秦汉以来就因其巨大的政治、经济、军事价值而受到中原王朝高度重视,成为古代东西方交通的重要枢纽。在唐代,鄂尔多斯高原进一步发展为交通网络四通八达、军镇要塞星罗棋布、民族交往持续频繁的战略要地,不仅关乎当时的边疆稳定与长治久安,而且对加强民族交流互通、促进文化互学互鉴方面意义重大,有力巩固了民族团结、和睦友好的大好局面,更为边疆开发与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发挥了积极作用。

注释:

①参见史念海:《秦始皇直道遗迹的探索》,《文物》1975年第10期。

②参见李辅斌:《唐代陕北和鄂尔多斯高原地区的交通》,《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0年第1期;李德辉:《唐京西北地区交通与唐后期边塞行旅诗》,《内蒙古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97年第4期;李德辉:《长安至京西北诸州交通与唐边塞行旅诗的形成》,《湘潭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3年第5期;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第一卷《京都关内区》,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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