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唐与突厥的几场战事探索漠北通往西域的交通路线

2019-12-15 01:12董学浩
西夏研究 2019年4期
关键词:双河西域金山

□董学浩

学界虽对唐代西北交通路线问题颇为重视,但相关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关中北经“河曲”通往漠北和关中西经河西通往西域两个方向,至于漠北地区西经金山(今阿尔泰山)通往西域的道路问题研究相对较少。《新唐书·地理志》虽记载宰相贾耽所考证的七条“四夷之路”,却未涉及漠北地区通往西域的交通路线。考诸《唐会要》、《通典》、《资治通鉴》等史书和《暾欲谷碑》等突厥碑铭,也未找到关于这条交通路线的明确记载。笔者拟通过唐朝与突厥的几场战事予以探讨经由今阿尔泰山脉连通漠北地区与西域的交通路线的走向与经由地,其大体可分为东、西两条交通路线。

就“西线”道路,任宝磊《多逻斯川、双河及金牙山——唐将苏定方西征路线考辨》[1]103-112探讨唐显庆二年(657)苏定方征讨西突厥阿史那贺鲁的进军路线、战役地点:由蒙古高原西越阿尔泰山脉,经额敏河流域、阿拉套山北麓至中亚楚河流域,多逻斯川、双河和金牙山都是沿线重要据点。此外,其他相关论著大多围绕“西线”个别城镇的地理位置展开考证,对深化研究具有一定意义。就“东线”道路,王北辰《古代居延道路》[2]107-122对汉代之前就已存在的“居延路”进行复原,可惜未对居延绿洲向西的道路进行探究。陈俊谋《试论回鹘路的开通及其对回鹘的影响》认为“回鹘路”分为南段和西段,其中的“西段自回鹘牙帐沿杭爱山北麓西北行,越过阿尔泰山后循准葛尔盆地东南而下,折而沿天山北麓西去到达北庭”[3]25-29,可惜该文所述道路走向与实际地形不符,也未对西段道路经由地点进行详细考证。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第二卷《河陇碛西区》第三节《北庭东北取特罗堡通回纥道》部分,对北庭至特罗堡间的交通道路作了简要论述,却没有复原由漠北经金山进入西域的交通路线全貌。

一、漠北经由阿尔泰山西段山区的交通路线

自漠北经金山(今阿尔泰山脉)通往西域的交通道路,可通过唐朝政府军与西突厥的两场战事的行军路线剖析,予以复原。

(一)唐朝平定阿史那贺鲁叛乱

永徽三年(652),西突厥叶护阿史那贺鲁反叛,向西吞并咄陆可汗旧地后建牙帐于双河与千泉,扰乱唐朝西北边陲。唐高宗在先后派遣梁建方、程知节二将征伐未果的情形下,于显庆二年(657)第三次派军征讨。此次军事行动分兵两路,一路是由苏定方率领的北路军,另一路是由阿史那弥射与阿史那步真统领的南路军。苏定方为此次征讨的主帅,任雅相、萧嗣业、回纥部首领婆润为副将。两路大军齐头并进,“大破贺鲁于阴山,再破于金牙山”[4]5197,平定阿史那贺鲁叛乱。在此基础上,唐朝在西突厥故地设置昆陵、濛池两个羁縻都护府,将伊州以西直至阿姆河流域的广阔地区纳入管治范围。

阿史那贺鲁本为西突厥咄陆可汗属下之叶护,咄陆令其“居于多逻斯川,在西州直北一千五百里,统处密、处月、姑苏、歌罗禄、弩失毕五姓之众”[4]5186。据《旧唐书·回纥传》载,贺鲁“居多罗斯水南,去西州马行十五日程”。不久,乙毗射匮可汗击败咄陆可汗,阿史那贺鲁遭到驱逐,“以执舍地、处见昆(处木昆)、婆鼻三姓兵众归朝”[5]11548。唐太宗将阿史那贺鲁安置于莫贺城,任命为瑶池都督(莫贺城为瑶池都督府治所)。瑶池都督府地处中亚平原、巴尔喀什湖一带。

苏定方统率“北路军”征讨阿史那贺鲁的进军路线大体如下。首先,自回纥部驻牧地(今鄂尔浑河上游)西行,“出金山北,先击处木昆部”[6]4137,金山即今阿尔泰山山脉。苏定方击败阿史那贺鲁侧翼处木昆部,安抚前来归降的俟斤嬾独禄。显然,处木昆部游牧于阿尔泰山西南侧草原。其次,苏定方指挥降卒与回纥武装“进至曳咥河”[6]4137。曳咥河,即唐人对今额尔齐斯河上游河段的称谓。阿史那贺鲁率“十姓兵十万”与苏定方在曳咥河展开第一场大规模会战,唐军击败叛军,斩首数万,“明日,振兵复进,五弩失毕举众降,贺鲁独与处木昆屈律啜数百骑西走”[6]4138。最后,“(苏)定方令副将萧嗣业、回纥婆润率杂虏兵趋邪罗斯川(今额敏河)追北,定方与雅相领新附兵绝其后”[6]4138,在双河同弥射、步真的南路军会合。双河,距贺鲁牙帐所在地——金牙山百余里,唐军追至金牙山再次将之击败。贺鲁逃奔石国后,被弥射之子元爽擒获。

我们可通过史书提及的地名予以分析,从而推断出唐朝军队西进的大概线路。

苏定方为实现南北夹击的合围战略而亲率部自漠北地区向西南翻过金山,击溃阿史那贺鲁控制的处木昆部。西突厥十姓部落在地域分布上分为左厢五咄六部和右厢五弩失毕部,二厢以伊犁河为界。处木昆正是五咄六部之一,游牧在伊犁河以东。史籍虽未提及苏定方军的出发地以及与回纥兵的汇合地,但通过相关将领的官职可对此作出大致判断。“显庆二年,遣右屯卫将军苏定方、燕然都护任雅相、副都护萧嗣业、左骁卫大将军瀚海都督回纥婆闰等率师讨击。”[4]5187显庆二年(657),燕然都护府的治所位于碛南的古单于台(今内蒙古自治区乌拉特中旗西南部);龙朔三年(663),移治碛北的回纥部驻地。瀚海都督府则是唐朝于贞观二十年在回纥部地区设置的羁縻行政机构。因此,苏定方所率北路军应由今乌拉特中旗向西北行进,再与向南行进的回纥部族武装在今杭爱山以南地区汇合,然后向西面的阿尔泰山北麓挺进。

在击溃处木昆部后,苏定方率军南下曳咥河(今额尔齐斯河上游河段)。鉴于游牧民族的散居特点和军队行军作战必循水源行进的常识,推测处木昆部在今额尔齐斯河上游河道以北。额尔齐斯河发源于阿尔泰山南麓,东突厥、西突厥以阿尔泰山作为分界地标,据此推断处木昆部应游牧在阿尔泰山西段南麓。阿史那贺鲁率十姓兵自西向东迎击苏定方军,双方在曳咥河(今额尔齐斯河上游)会战。阿史那贺鲁战败西逃。唐军沿邪罗斯川追击,最后与南路军会师于双河。关于邪罗斯川的地望,岑仲勉认为:“古邪、耶字通,《切韵》读ia,余以为耶罗斯即yaris之对译也。……若求其地望,则《西域图志》一一云:‘雅尔在塔尔巴噶台西北二百里……土壤膏沃,水草滋丰’,《西域水道记》五言,阿拉克图古勒淖尔(今阿拉湖)四源,其东北源为额敏河,北源为雅尔河,南源为安吉里克河,此河当博罗塔拉河之北。又云:‘雅尔地在楚呼楚山西二百里……亦曰裕勒雅尔河’,雅尔即与yaris之yar相当。突厥军来自东北,由额敏流域至雅尔流域,正是自东而西,且与唐师之趋邪罗斯川后进抵双河取径相合,是知yaris之即今雅尔矣。”[7]873唐代邪罗斯川应为今额敏河,而非今雅尔河。额敏河发源于新疆和布克赛尔蒙古族自治县西部的塔尔巴哈台山脉,流向为西偏南,跨过中哈国界后注入哈萨克斯坦的阿拉湖,其流向符合阿史那贺鲁西逃、唐军跟踪追击的方向与路线。据此可知,邪罗斯川在哈萨克斯坦巴尔喀什湖以东,即今额敏河。

苏定方指挥北路军经由阿拉湖平原西进,与弥射、步真所率南路军在双河流域会合。因此,唐代“双河”并非学界普遍认为的博罗塔拉河流域。若按《中国历史地图集》所标注的双河位置,却与文献记载相矛盾。“双河之所在一定是一个便于从阿拉套山北麓南下的苏定方军与伊犁河北岸的弥射军会师的地方。……唐人所称的双河即《突厥语大词典》中的ikigüz(乙寄乌骨),也就是今日哈萨克斯坦的阿勒坦额墨尔。从额敏河流域沿阿拉套山北麓南下的苏定方军在此正可与由伊犁河谷而来的弥射、步真军会师,并渡过伊犁河向贺鲁牙帐金牙山挺进。”[1]103-112据此可知,“双河”相当于今哈萨克斯坦巴尔喀什湖南侧的列普西河,东南发源于阿拉套山区,西北向流注该湖。

依据苏定方的行军路线,大致复原出自回纥部驻地(今鄂尔浑河上游)穿越金山(阿尔泰山脉)西段山区至伊丽河(今伊犁河)河谷的交通道路:自回纥部驻地西南行至今阿尔泰山脉西段山区,向南经过今额尔齐斯河上游河段,向西南循今额敏河谷而下,穿过今阿拉湖平原,再向西经过今哈萨克斯坦列普西河中游,向南抵达今伊犁河谷地区。这条路线构成了一条起于回纥部驻地(今鄂尔浑河上游),途经今阿尔泰山、额尔齐斯河上游地区,抵达伊犁河谷的交通道路。

(二)后突厥默啜可汗吞灭娑葛

关于后突厥默啜可汗西灭娑葛一事,史书记载十分简略:“景龙三年,娑葛弟遮弩恨所分部落少于其兄,遂叛入突厥,请为向导,以讨娑葛。默啜乃留遮弩,遣兵二万人与其左右讨娑葛,擒之。”[4]5191这一事件在古突厥碑文中叙述得更为详尽:“敌人明白地说:‘让我们集合在雅里斯平原上。’我听到这些话后,便将消息通报可汗。从可汗那里来了回音:‘待在原地,适当地安排先锋部队和巡哨,不要让敌人偷袭你们。’”[8]282“我们翻过毫无通道的金山,跨过毫无渡口的曳咥河。我们在夜间派出一支突袭部队,黎明时分抵达博勒济。”[8]282“我们也进发了,跟随在他们(十箭军队)之后。渡过珍珠河,翻过称之为‘天子’的圣阿克套,我们远抵铁门。在此,我们下令部队班师。”[8]283透过碑文可以看出,翻越阿尔泰山、渡过额尔齐斯河上游的道路崎岖难行,默啜的军队从可汗牙庭向西南到达额尔齐斯河上游段道路(可称作东段)却少有史料可证。后突厥牙庭,“即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哈尔和林西北、鄂尔浑河西侧”[9]105-112。由今鄂尔浑河上游区域向西到达阿尔泰山北麓地区,首先要向西南翻越今杭爱山脉,继续循今扎布汗河河谷西行,途经葛逻禄左右厢、拔悉密部所在今哈腊乌斯湖平原,溯今科布多河而上,翻过阿尔泰山脉西段山区,推进至曳咥河(今额尔齐斯河上游)地区。

葛逻禄左厢,即唐高宗时期所置浑河州之地;葛逻禄右厢,即同期设置的狼山州属地。永徽元年(650)九月,“庚子,高侃执车鼻可汗至京师,释之,拜左武卫将军,处其余众于郁督军山,置狼山都督府以统之。以高侃为卫将军”[10]6271-6272。同年十月二十日,“以新移葛逻禄在乌都鞬山者,左厢部落置狼山州,右厢部落置浑河州,并隶燕然都护府”[11]1558。据此,默啜的军队大体沿金山北麓河谷平原地带行进。此处,葛逻禄地区指其原居地,即“葛逻禄本突厥诸族,在北庭西北、金山之西,跨仆固振水,包多怛岭,与车鼻部接”[6]6143。

关于阿尔泰山北麓道路,唐代后期回纥部族西迁事件也与之相关。史载:“俄而渠长句录莫贺与黠戛斯合骑十万攻回鹘城,杀可汗,诛掘罗勿,焚其牙,诸部溃。其相馺职与厖特勒十五部奔葛逻禄,残众入吐蕃、安西。”[6]6130-6131学界主流观点认为,回纥西迁共有三支:一支迁向河西走廊,一支迁向吐鲁番地区,一支迁向中亚草原地区。不难看出,西迁的三支回纥人口分别到达吐蕃、安西、葛逻禄等地。据此可知,西迁葛逻禄的回纥难民必须翻过阿尔泰山脉,才能抵达“金山之西”地区。因此,回纥人口西迁路线应与阿尔泰山脉西段山区通道大体吻合。

二、漠北经由阿尔泰山东段山区的交通路线

唐代金山(今阿尔泰山)东段山区的道路在连接回纥牙庭与西域间交通上也发挥着重要作用。在此通道上存在两个重要节点,分别是居延海(今额济纳旗驻地东北)地区与蒲类海(今巴里坤湖)地区。我们仍然通过唐朝与西突厥的战事予以分析。

(一)据唐太宗时期阿史那社尔的几次军事行动分析

蒲类海(今巴里坤湖)地区曾为沙陀突厥游牧之地,“沙陀,西突厥别部处月种也……西突厥浸强,内相攻,其大酋乙毘咄陆可汗建廷镞曷山之西,号北庭,而处月等又隶属之。处月居金娑山之阳、蒲类之东,有大碛,名沙陀,故号沙陀突厥云”[6]6153。金娑山,即金岭,为今新疆天山东支博格达山。蒲类,指蒲类海,即今巴里坤湖。两地均为漠北地区经金山东段山区趋向西域的必由之地。唐初,藩将阿史那社尔的几次军事行动都与这条道路有关。

史载阿史那社尔“年十一,以智勇闻。拜拓设,建牙碛北,与颉利子欲谷设分统铁勒、回纥、仆骨、同罗诸部。”[6]4114贞观元年(627),铁勒回纥、薛延陀等部族反叛,击败欲谷设。阿史那社尔率军援助欲谷设失利,贞观二年(638)“将余众西保可汗浮图城”[6]4114。可汗浮图城,即庭州城(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吉木萨尔县护堡子古城)前身。阿史那社尔从漠北游牧地区向西南到达可汗浮图城,必然要向南翻过今杭爱山脉,然后向西南行穿过今阿尔泰山东段山区、巴里坤湖一带。在占据可汗浮图城后,阿史那社尔趁西突厥内乱之机夺取西突厥近一半的土地,自号“都布可汗”。阿史那社尔为报复薛延陀部落,不顾诸部酋长的劝阻对漠北的薛延陀发动长达百余日的战争。由于“士苦其久,稍溃去”[6]4115,加上薛延陀的武装反攻,大败后的阿史那社尔“乃走保高昌”[6]4115。高昌国位于今新疆吐鲁番地区,在可汗浮图城南偏东,属于后来唐朝设立的西州地区。由此可见,阿史那社尔率部由漠北逃往可汗浮图城、反攻薛延陀汗国溃败后退居“高昌国”的行军路线必定经由蒲类海、金山东段山区等地。

此外,后突厥同俄特勤等于开元二年(714)围攻北庭城、拔悉密部族武装于开元九年(721)进攻后突厥牙帐等事件,也利用过这条交通路线。“开元二年,(默啜)遣其子移涅可汗及同俄特勤、妹婿火拔(部)颉利发石阿失毕率精骑围逼北庭。”[4]5172开元八年(720),御史大夫王晙奏请,征发西北的拔悉密部落(在庭州城附近)与东北的奚、契丹,于第二年秋天共同进攻后突厥牙帐。开元九年秋,“拔悉密果临突厥衙帐,而王晙兵及两蕃不至”[4]5174。在此情形下,拔悉密部族武装不得不原路返回,在接近北庭二百里之地被后突厥武装击败。

这两个历史事件皆以西域的北庭都护府城和漠北的后突厥牙帐(今蒙古国哈尔和林以北、鄂尔浑河上游西侧)作为交通活动的东、西两个端点,所涉及的行军路线与前文描述的道路相一致。由此可见,这条道路在唐代发挥的重要作用。安史之乱后,此道曾一度成为安西、北庭与京城长安的唯一交通枢纽。《新唐书》载:“至德、宝应间,中国多故,北庭、西州闭不通。朝奏使皆道出回纥,而虏多渔撷,尤苦之,虽沙陀之倚北庭者,亦困其暴敛。”[6]6154由于吐蕃对河西走廊的控制,安西四镇、北庭与京都两地间的联系只能取道于漠北回纥地区。唐后期,漠北的回纥部族政权同西域的北庭城的交通联系也依循经由金山(今阿尔泰山脉)东段山区的道路。

唐代蒲类海(今巴里坤湖)地区相关的政区建制与道路在文献中也有提及,可资佐证。《元和郡县图志》载:“蒲类县,贞观十四年置,因蒲类海为名。先天二年为默啜所陷,开元十四年复置。”[12]1034据此可知,蒲类县必在今巴里坤湖一带。显然,《中国历史地图集》标注的蒲类县与其实际位置有较大偏差。关于此处道路的经行地,严耕望也有相关论证[13]628-633,不过,在论证“北庭都护府东北取特罗堡通回纥道”的交通路线时,将特罗堡子的位置定于今北塔山之南、“唐代庭伊两州北疆所至”[13]630,似有不妥。“特罗堡子,在蒲类县东北二百余里,四面有碛,置堡子处周回约二十里,有好水草,即往回纥之东路。”[12]1034因此,特罗堡故址应在今巴里坤的东北方向。严耕望认为特罗堡故址在今巴里坤湖地区西北,而非东北,这与文献记载不符。依据特罗堡故址位于今蒲类县东北二百余里、有良好的水草资源的记载,推定其位置在今巴里坤湖东北、伊吾县北部的淖毛湖戈壁地区。因此,淖毛湖戈壁就成为唐代漠北地区经由金山(今阿尔泰山脉)东段山区沟通西域的道路必经地。

据此,经由金山(今阿尔泰山脉)东段山区的路线走向与经行地大体如下:自回纥牙庭(今蒙古国鄂尔浑河上游西侧)向南越过今杭爱山脉后继续西南行,经今蒙古国南部的拜达里格河下游尾闾湖,过今戈壁阿尔泰山向南,再经今阿尔泰山东南端西南行,越过今中蒙国界,经过今淖毛湖戈壁地带,至今中国新疆巴里坤湖地区,从巴里坤湖畔西行至庭州(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吉木萨尔县北部),再向西沿今天山北麓行进,抵达伊犁河谷地带,再连通西域其他地区。

(二)透过唐高宗时期东突厥叛乱事件分析

调露元年(679)十月,单于都护府所辖东突厥诸部叛乱,阴山山脉南北局势动荡不安,位于漠北的安北都护府与京师间的交通联系受到严重影响。垂拱四年(688),安北都护府由回纥部牧地向南迁至同城镇。“同城故址,位于今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额济纳旗驻地以南。”[9]105-112在甘州(今甘肃张掖市)北偏东1018里。依据史料可知,唐朝于天宝二年(743)在此设置宁寇军,“军东北有居延海”[6]4925,“在居延水两汊中”[12]1022。安北都护府的治所迁至位于居延绿洲的同城镇,其迁徙路线自然与居延古道密不可分。

“居延”是古匈奴语“天池”的音译,表明居延古道也是一条伴随河川湖泽的道路。居延绿洲既是居延古道的必经地,也是弱水的终点。弱水,在今甘肃省境内称黑河,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境内则称额济纳河。居延绿洲在历史上既是连通河西走廊与漠北草原道路的节点,也是由东向西通往西域的道路必经地。宋朝使者王延德就曾循居延古道前往西域,“次历拽利王子族,有合罗川,唐回鹘公主所居之地,城基尚在,有汤泉池。次历阿墩族,经马鬃山望乡岭,岭上石龛有李陵题字处。次历格啰美源,西方百川所会,极望无际,鸥鹭凫雁之类甚众”[14]14111。唐朝时期,北庭、安西两大都护府的官员一般都通过河西走廊进入中原。当河西走廊道路阻塞后,经由居延古道穿过漠北草原前往长安的路径就成为主要交通线。由居延绿洲往北的通道经由阿尔泰山东段山区与自北庭而来的道路会合,再向东北可达回纥部牙庭所在地。

三、结语

由漠北地区穿过金山(今阿尔泰山山脉)通往西域的西线道路:东北起自漠北的安北府驻地(回纥部居地),向西南越过郁督军山(今杭爱山脉),然后循金山(今阿尔泰山脉)北麓西行,经过葛逻禄左厢、右厢,穿过阿尔泰山脉西段山区南下,至多逻斯水(今额尔齐斯河)上游地区,经过多条河川后进入西域。从漠北地区穿过金山(今阿尔泰山山脉)通往西域的东线道路:自回纥牙庭向西南,经由金山(今阿尔泰山)东段山区,向南到达居延海绿洲(今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驻地)后折向西去,过蒲类海(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巴里坤湖),经天山北麓西行,进入伊犁河流域。

漠北至西域的道路在战争期间发挥了军事交通作用。无论是苏定方征讨西突厥阿史那贺鲁,还是后突厥默啜可汗攻打突骑施,或是回纥部族政权交通西域地区,皆曾利用此条道路。安史之乱后,吐蕃控制河西走廊,切断了安西四镇、北庭通过河西走廊进入中原的道路。此时,经由阿尔泰山东段山区的道路起到替代作用,这无疑有利于唐朝延续对西北边陲地区的控制与经营。

漠北至西域的道路在和平时期是重要的商贸路线。唐代后期,由于河西走廊被吐蕃占据,唐与藩属回纥间的绢马贸易和各类商品大多通过“金山”西段山区进入西域地区。此外,自漠北穿越金山(今阿尔泰山脉)通向西域的道路也是草原丝绸之路的重要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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