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金时期东北地区的佛教信仰和舍利崇拜

2019-12-14 22:34
地域文化研究 2019年5期
关键词:舍利佛教沈阳

王 佳

辽金佛教是中国佛教史研究中的一个相对薄弱的环节。以往学者主要关注佛教人物、寺庙及宗派思想研究,地域范围集中于今北京和山西一带,对于东北地区①本文中的“东北地区”是现代地理和区划概念,大致相当于今辽宁省、吉林省、黑龙江省及内蒙古自治区东部范围。辽金时期的佛教则少有论及。辽金佛教在中国佛教史上占据重要的地位,是北方佛教的代表,影响了后来元明清佛教的发展,而且佛教在文化和民族融合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就东北地区而言,佛教塔寺分布基本格局就是在辽金时期形成的。本文主要利用碑铭题记文献及石刻资料,从历史遗存的角度,在社会史和文化史层面努力还原辽金佛教在东北地区的特点和影响。

一、辽金皇室对佛教的支持

辽金时期是东北地区佛教发展史上的一大高峰时期。辽灭渤海,吸收中原文化,尤其崇佛,以致有“辽以释废”之论。金取辽地,在汉人、契丹人、渤海人、高句丽人的影响下,女真人也很快接受了佛教,承袭了辽代佛教文化,“奉佛尤谨”②(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卷3,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8年,第78页。,保护并新建了许多佛寺。

辽代很多帝后贵族笃信佛教,在东北地区建造了很多规模宏大的寺庙,“一寺千僧者比比皆是”①(宋)陆游:《家世旧闻》,北京:中华书局,1993年,第192页。。如宜州咸煕寺(今辽宁义县奉国寺),系辽圣宗为缅怀母后而建,寺内以母后并六大臣像②母后像居中,另外六大臣像东一萧图玉、东二萧挞凛、东三耶律隆运、西一耶律休哥、西二耶律斜珍、西三室耶律昉。这是根据自北魏以来“皇帝即佛”思想造出来的七尊佛像。金灭辽后,金太宗完颜晟下诏将契丹所用名讳一概易名,咸煕寺改为奉国寺,大雄宝殿七尊佛像改为过去七佛之名,并沿用至今。为七尊佛像供奉。锦州临海军八方镇餮浮图无垢净光舍利塔(今辽宁锦州广济寺舍利塔),系辽道宗为安放海山大师出使宋国所带回的舍利而敕建的。清宁十年(1064)佛诞日落成时,帝后皇室文武百官和僧俗十三万人参加庆典,当时即有五千人愿意出家并获得辽道宗允许。据不完全统计,从辽圣宗耶律隆绪开泰九年(1020)始自天祚帝天庆四年(1114)止,仅辽西地区就建造了90余座寺庙。③辽宁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辽宁省志·宗教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49页。现今存在于东北地区的佛塔,很多都是辽代所建,因此民间有“唐修庙,辽建塔”之说。其实,有塔必有寺,东北地区辽代盛行修庙建塔远超历代王朝。

金代东北地区佛教发展虽不及辽代,但仍非常盛行。如金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阿城)城内即有庆元寺、储庆寺、兴元寺、兴王寺、宝胜寺、光林寺、释迦院等多座僧尼佛寺。金世宗完颜雍之母李氏,尊谥为贞懿皇后,在皇统五年(1145)祝发出家为尼。据金正隆六年(1061)辽阳《通慧圆明大师塔铭》记载:“师名洪愿,世为辽阳大族观察使李侯之女,太祖皇帝第三子许王之室,崇进东京留守郑国公之母……王既捐馆,一日谓所亲曰:吾闻诸瞿昙氏天地之覆载,日月之照临。万物之生死皆幻也,富贵于我何有哉!乃削发为比丘尼,依佛觉大禅师受具戒。既闻于上,诏以通慧圆明为号,赐紫衣以褒。师乃建大道场于都城丹凤门之左。诏以大清安禅寺为额,从所请也。”④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9页。此即今之辽阳广佑寺。

辽金二代,东北地区佛教发展进入兴旺时期。如《辽史》记载,圣宗统和四年(986)七月“辛巳,以捷告天地……又以杀敌多,诏上京开龙寺建佛事一月,饭僧万人”⑤(元)脱脱:《辽史》卷11《圣宗纪上》,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足见僧众之多。在今辽宁辽阳、朝阳、锦州、赤峰等地,大寺林立,成为东北佛教的中心。这也奠定了后来整个东北佛教的基本格局。

二、宗派信仰特点

辽金佛教具有显密交融的特点,密教和华严信仰非常突出。这种联系,是由于“密教与华严有亲和性”“华严被尊为显教的最胜,规定起着显教与密教间的媒介作用”,而“与佛舍利信仰密切相关联的释迦信仰和以大日如来为顶点的密教信仰可能相融合,就是华严三身思想”。⑥大原嘉丰著,姚义田译:《朝阳北塔表现的辽代佛教的一个侧面——以华严信仰为中心》,载《辽金历史与考古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下册),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2012年,第433、439页。《华严经》中法身佛是毗卢遮那佛(即大日如来),报身佛是卢舍那佛,应身(化身)佛是释迦牟尼佛。

在东北地区,也流行华严和密教信仰。如辽兴宗朝的海山大师,俗名郎思孝,法名志全,辽西人,觉华岛(今辽宁兴城菊花岛)海云寺住持,兴宗帝师,被授“崇禄大夫守司空辅国大师”。海山大师精于华严,著有《大华严经玄谈钞逐难科》《大华严经修慈分疏》《略钞》等,并精习密教,撰《八大菩萨曼陀罗经疏》《一切佛菩萨名集》等,而且还是“业律沙门”。①阎凤梧主编:《全辽金文》,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731页。那时,很多僧人都兼习华严和密教。密教在民间颇为流行,建造经幢、诵持陀罗尼等非常普遍,七佛、八佛、五方佛、八大菩萨、曼陀罗等图像也常见于佛塔经幢。当时,东京辽阳府(今辽宁朝阳)延昌寺就是辽代密教的中心之一。考古发现,朝阳北塔地宫和天宫有大量辽代瑜伽密教遗物和密教陀罗尼,这都是属于延昌寺的。

及至金代,讲习华严经论仍非常兴盛。如黑龙江阿城出土的金大定二十八年(1188)《上京宝胜寺前管内都僧录宝严大师塔铭志》所载:

师本林潢府保和县人也,俗姓于氏,天庆年生……廿一岁父母许放出家。寻礼到本府兴圆寺讲律沙门觉宗为师,训名裕超……至皇统元年试经,受具大戒。常诵《法华经》,昼夕无替,孜孜香火,未尝有懈。后立方所亲高德者,听习《大华严经》,讲妙解深,极于宗趣矣。至天德三年,得居上京。伏蒙东宫太后请住兴王寺,开演《大华严经》讲,聚徒二百余人,皆精锐博学者慕之。至贞元二年,宝胜寺临坛宣戒大德智彦等坚请住本寺摄持。至正隆元年四月,□□□仕豪贵人等礼请,复开《大华严经》讲,徒满三百。其前声明已播京华,自后诸师举荐附于□□轮图。至正隆三年,□□诸师保□本京临坛受□□大德。至定三年,敕赐紫衣诠圆大德。至定四年,荣迁本京都僧录判官,受传妙大德。至大定七年,改受都僧录宝严大师。其于教度利生云雨之余,岂限数而北□哉。至大定十五年六月二十五午时,愿缘而逝,俗寿六十二,僧夏三十五。②王新英辑校:《全金石刻文辑校》,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12年,第310页。

与此同时,律、禅、净、唯识法相等在东北地区也有一定发展,修习者不乏其人。尽管在义理思想层面推重华严,但实际修行上华严与禅兼修、禅净兼修则非常普遍,且从重律、重教到重禅的转变十分明显。东北地区,保存了很多辽金时期禅师的塔铭、幢记等,说明禅宗的流行。

其中,临济宗和云门宗比较兴盛。据辽阳金明昌元年(1190)《胜严寺彦公禅师塔铭》记载:彦公禅师“东京辽阳县渤海人也,祖为重职,俗姓高氏,生不茹荤”,出家后礼临坛大德恒纯为师,后往京南黑山道院披寻《肇论》,一览便解”,“彦老为云门之杰出也,法席鼎炽”,“钻仰云门,宗风嗣有,请住胜严,为诸僧首”。③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11-212页。临济宗在金代得到了充分发展④李辉:《金朝临济宗源流考》,《世界宗教研究》,2011年第1期。,北宋杨歧派在东北地区也有传人。如《利州精严寺第一代盖公和尚行状铭》记载:“(四明)逵为今北京松林(寺)北迁第一祖”,系出于黄梅东山五祖寺法演禅师之下南华昺法脉,属杨歧派。四明逵传法于微公。微公传法于盖公。盖公和尚,“张其姓,讳图盖,永昌阜俗人。十九弃俗而僧,廿弃律而禅”,后以黄龙派心法开悟,在精严寺(位于今辽宁喀左县)广开法席,时谓“黄龙一句,诸方胆丧”“行峻而方,故学者遵其道而惮其律”。⑤(清)哈达清格:《塔子沟纪略》卷11,载金毓黻主编《辽海丛书》第三集,沈阳:辽沈书社,1985年,第919页。又,东京(今辽阳)惠安寺,天眷间“有佛日圆证和尚大振宗风”,佛日圆证系临济圆悟克勤法脉,属杨歧派,此派僧人曾长期担任惠安寺住持。而圆悟克勤,正是以华严说禅而著称的。

三、舍利崇拜

舍利,有真身舍利、影身舍利、法身舍利、感应舍利等。真身舍利,如佛舍利、高僧大德寂灭后所得舍利等;影身舍利,是用其他物品(如珍珠、玛瑙等)制作的代用品,在佛教中同样具有崇高地位;法身舍利,如佛经、佛像、佛的言教等;感应舍利,是因人心至诚,从空而得的舍利。供养舍利,犹如供养佛。《大智度论》云:“供养佛舍利,乃至如芥子许,其福报无边。”

辽金时期,东北地区因供奉舍利而修建的佛塔(舍利塔)非常多。主要如下:

1.朝阳锭光佛舍利塔 辽圣宗统和二年(984)建

据《锭光佛舍利铭记》:“大契丹国霸州居第东南上兴塔庙下置石宫,藏释迦佛舍利一尊、锭光佛舍利一十八粒。”①锭光佛,又作定光佛,亦名燃灯佛。此为2004年考古发掘。详见朝阳双塔区人民政府网站:http://www.lnst.gov.cn/News/Details/001009/8ea444a2-5fd3-4917-b418-24668336e967。此塔建于辽统和二年(984),是由一位北周降辽的官员姚汉英出资建造。

2.朝阳东塔 辽圣宗开泰六年(1017)再建

据《无垢净光大陀罗尼法舍利经记》:此塔由楚国长公主及州府官员施财,塔主为沙门悬镜,同办塔事为惠素阿阇梨,“开泰六年岁次丁巳七月丁酉十五日辛亥午时再建”②阎凤梧主编:《全辽金文》,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732页。。

3.朝阳柳城梁氏塔 辽圣宗太平九年(1029)建

《大辽兴中灵感寺释迦佛舍利塔碑铭并序》记载:“此塔自太平九年柳城人梁氏之所建也。氏兄弟二人,长曰守奇,夙植善根。次曰道隣,素弘愿力,自童子时,有聚沙之戏,果志于出家。既受具已,大通宗乘,先隐于龙岫之一兰若,后为城中人请居此土。一日,钵中忽出异光不散者久之,既而乃得舍利二粒,玉彩晶灿,不可正视。人争传戴之。由此,乃舍衣钵,兴塔像,复求化官长并贵戚暨豪族之家各助以金帛车服或诸珍玩,计获数百万钱,共为成办之……凡一十三级,通百有余尺,珠函之灵瑞,亦在乎其中……(舍利以)清净心置瑠璃器,藏此塔中,以福万世”③(清)哈达清格:《塔子沟纪略》卷11,载金毓黻主编《辽海丛书》第三集,沈阳:辽沈书社,1985年,第917-918页。。

4.朝阳北塔 辽兴宗重熙十三年(1044)重修

地宫经幢记载:此经幢系辽重熙十三年(1044)重修地宫,再葬舍利时放入的。“舍利两粒……大契丹国重熙十三年岁次甲申四月壬辰朔八日己亥午时,再葬讫。像法更有七年入末法。”④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01页。辽代,此塔属延昌寺。北塔天宫石函随葬物很丰富:后部正中置木胎银棺,棺内装舍利金塔,“七宝”装饰而成的宝盖罩在银棺四周,棺前供养经塔,前部近门处立1座鎏金银塔,银菩提树、香炉、玻璃瓶、瓷净瓶、盘、碟等均置于经塔和鎏金银塔两侧,分层重叠放置。这种以盛藏舍利的塔、棺和经塔、婆金银塔为南北中心线放置随葬物,当是按照一定的佛教仪轨进行的⑤朝阳北塔考古勘察队:《辽宁朝阳北塔天宫地宫清理简报》,《文物》1992年第7期。,并反映了当时的埋葬习俗。

5.朝阳释迦定光佛舍利塔 辽兴宗重熙十五年(1046)建

据《舍利塔遗碑》记载:“南塔之前,有铁塔一座,系契丹重熙十五年所铸,葬释迦、定光二佛舍利。”并附出土碑文二方。其一,刻有“维大契丹国兴中府重熙十五年丙戌岁十一月丁丑朔十六日壬辰起手铸,次年四月己巳朔八日壬子时葬释迦舍利记。办塔主觉化[花]岛海云寺业立[律]沙门志全”。①此据《释迦佛舍利塔记》,载阎凤梧主编:《全辽金文》,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737页。校正。其二,刻有“光福常住……展讨殿宇建置堂廊,每嗟佛陇[塔]闪于南隩,大众佥议,欲移中央,即有惠行大德潜资、义仓提点云敷共舍净资一千缗矣。其诸释俗,量力施钱,共四百千,用充功费。寻择良辰,亦得吉卦。拆至千檐,获定光佛舍利六百余颗,至地宫内,获释迦佛舍利一千三百余颗。再选定四月八日午时,依旧如法安葬……天庆二年壬辰四月八日丁亥朔八日午时葬”②(清)哈达清格:《塔子沟纪略》卷11,载金毓黻主编《辽海丛书》第三集,沈阳:辽沈书社,1985年,第925页。。

6.朝阳南塔 辽道宗大康二年(1076)建

《朝阳南塔定光佛舍利铭记》记载:“大契丹国霸州居第东南,上兴塔庙,下置石宫,藏释迦佛舍利一尊、定光佛舍利一十八粒……时统和二年,岁在甲申四月辛巳朔十一日辛卯丙时”③向南、张国庆、李宇峰辑注:《辽代石刻文续编》,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22页。。锭光佛,即定光佛,又名燃灯古佛,是过去佛。南塔地宫出土锭光佛舍利14 粒,以及彩绘舍利石函、鎏金银棺、鎏金银菩提树、银鎏金罗汉像、白瓷贴塑十六罗汉双耳圈足钵、琉璃瓶、影青净瓶、银盏、白玉小杯等珍宝。④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辽宁朝阳新华路辽代石宫发掘简报》,《文物》,2010年第11期。

7.朝阳凤凰山华严塔 辽道宗大康十年(1084)重修

塔基《重修古塔碑记》记载:“大辽兴中府和龙山花严寺、崇禄大夫、守司空悟玄,通圆大师、赐紫、沙门道弼等,奉为天佑皇帝万岁,后族于官父母师僧一切有重修古塔,载安舍利……大康十年八月二十六日敬记”。⑤碑文转录自《辽宁地区辽塔综述(4)》,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55bea13a0100pu0r.html.

8.沈阳崇寿寺舍利塔 辽天祚帝乾统七年(1107)建

地宫石函记载:“沈州南瞻部洲大辽国石匠作头勒士和,维乾统七年岁次丁亥四月小书丁巳朔十一日,丁卯火日选定辛时于州北三岐道侧寺前建释迦佛生天舍利塔”⑥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6页。。为邑众集资捐建。

9.沈阳无垢净光舍利塔 辽兴宗重熙十三年(1044)建

地宫石函记载:“维南瞻部洲大契丹国辽东沈州西北丰稔村东,重熙十三年岁次甲申四月大壬辰朔蓂生十五叶,葬□圣佛舍利一千五百四十六课[颗]”,系“业邑人李弘遂等百余人见武家庄东埚徒弟维爽,凯平坦如镜,以此众邑人请到前僧政沙门云秀为功德主,转请到僧法直为塔院主,共发愿造无垢净光舍利佛塔一所”,“奉为太后皇帝皇后万岁,诸王公主千秋,文武百僚恒居禄位,州尊太师福寿赿长,雨顺风调,国泰人安,万民乐业”⑦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8、30页。。

10.沈阳塔山无垢净光塔 辽兴宗崇熙十四年(1045)建

地宫石函记载:此塔葬有佛舍利,是邑众集资所建,于“南赡部州大契丹国辽东沈州南,卓望山上造无垢净光塔一所,奉为太后仁圣昭孝皇帝皇后亲王公主万岁千秋,文武百僚恒居禄位,维重熙十四年岁次乙酉癸丑朔丁时葬十月一日,佛舍利讫头陀僧去仙”⑧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4页。。

11.沈阳石佛寺七星山舍利塔 辽道宗咸雍十年(1074)建

地宫石碑记载:此塔为辽双州双城县时家寨净居院尊宿沙门智松以及塔主首座沙门等20 位僧人、230余位邑众捐资兴建的。①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4页。

12.葫芦岛兴城菊花岛海云寺舍利塔 辽道宗大安八年(1092)建

《兴城县觉花岛海云寺舍利塔碑志铭》记载:“觉花岛海云寺通山悟寂院创建舍利塔,于地宫内安置八角石藏,于上并镌诸杂陀罗尼、造塔功德经、九圣八明王八塔各名及偈、一百二十贤圣、五佛七佛名号。石藏中间,容空五尺,于内安置水晶塔一座。偕石匣内次铁匣、次铜匣、次银匣,于银匣内金瓶、银瓶各一支,于金瓶内杂色舍利数百粒,于银瓶内感应舍利一颗。其外石盛量似槟榔,并无孔窍,隔石睹之,随遥而动其形如荳。既无出入之处,是知灵异故尔。于水晶塔左右,有银菩提树两株、石像数尊,诸杂供具遍盈藏内于石匣下。有此塔记。大安八年岁次壬申九月辛巳朔二十九日已,辛酉□□分掩藏记。”②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6页。

13.葫芦岛南票安昌东讲院舍利塔 金天德四年(1152)扩建

《锦州安昌县永和村东讲院重修舍利塔碑铭》记载:“必有窣堵波,以耀人之观仰,是一切见闻兴发善心,普生归向,以是因缘故,建塔者或诸佛生处,或得到处,或转法轮,或般涅槃。”此地本有旧塔,因“从临庄崔金吾宅所奉佛牙,求得舍利九粒,如珠瑟瑟,灿然耀目。为此舍利,当栖重修塔中”,且“今舍利衔齿附骨出于佛牙中,是得佛之真体”,所以增修佛塔,“特剥旧基,而增修之,叠起七层,高逾六丈。”③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8-39页。

14.葫芦岛绥中妙峰寺双塔 辽天祚帝乾统年间建

塔身题铭:“辽天祚皇帝宣赐舍利塔”。

15.阜新白山院舍利塔 辽道宗清宁四年(1058)建

舍利石匣记载:“奉为太后皇帝皇后万岁,亲王公主千秋,文武百僚尊妃太师恒居禄位。雨顺风调,万民乐业。维清宁四年岁次戊戌年,显州北赵太保寨白山院,建千佛舍利杂宝藏经塔一所。六月庚子朔十五甲寅日启手,至七月已朔十五己未未时葬舍利讫。”并附有八菩萨名,即观自在、慈氏、虚空藏、普贤、金刚手、曼殊室利、除盖障、地藏菩萨。④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08-209页。

16.阜新会龙山舍利塔 辽道宗大安八年(1092)建

《大辽国懽州西会龙山碑铭》记载:“特建佛身感应舍利塔一所,伏愿天祐皇帝燕国大王二仪同坚于社稷,亲王公主皇侄皇孙百世永茂于宗枝然后,上至文武官员恒居禄位,下及庶类州司长添福德。见闻随喜,同获梵天之果。施主邑人早证涅盘之乐。更愿国泰丰稔,民安乐业,法界众生,咸登觉岸。时大安八年岁次壬申四月癸丑朔九日辛酉葬讫。因记之尔。丙时吉田谞。”⑤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7页。

17.阜新广玉泉舍利塔 辽道宗寿昌元年(1095)建

情况不详。

18.锦州临海军佛舍利塔(今锦州广济寺舍利塔) 辽道宗清宁三年(1057)建

辽道宗耶律洪基《清宁集》、耶律良《庆会集》、海山大师《祖庭参禅记》等记载:重熙二十二年(1053),辽兴宗派遣辽锦州临海军节度使耶律庶忠、辽沙门崇禄大夫守司空辅国大师海山法师(俗名郎思孝)出使北宋,贺明年正旦。宋仁宗赵祯慈圣光献皇后曹真定赠辽兴宗耶律宗真仁懿皇后萧挞里绿、白、赤三色佛舍利。耶律庶忠、海山法师回辽后,把佛舍利献上,兴宗和皇后大悦,命锦州临海军节度使耶律庶忠、辅国大师海山法师护送佛舍利,安放在锦州临海军隋代古刹普济寺即今锦州大广济寺大雄宝殿内,选择净土择其吉日,肇建佛舍利塔。塔的地宫供奉佛舍利、《辽藏》、毗婆尸佛鎏金佛像等佛教珍品。中宫供奉“七佛”,天宫供奉净瓶。①李树基:《耶律洪基在锦州肇建大广济寺塔考略》,《锦州师范学院学报》1998年第1期。

19.辽阳白塔 辽代建

辽阳白塔是一座佛舍利塔,原称广佑寺宝塔。明永乐二十年(1423)七月十五日塔顶铜牌记载:“盖塔自辽所建,金及元时皆重修。”②辽阳市民族事务委员会编:《辽阳市宗教志》,辽阳市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印行,2001年,第20页。

20.赤峰市巴林右旗释迦佛舍利塔(庆州白塔) 辽兴宗重熙十八年(1049)建

《庆州白塔螭首造像建塔碑》记载:“南阎浮提大契丹国章圣皇太后特建。释迦佛舍利塔自重熙十六年二月十五日启土开掘地宫,四月十七日下葬舍利,积功至十八年六月十五日及第七级,并随级内葬讫舍利。当年七月十五日于相肚中安置金法舍利,并四面安九十九本枨竿陀罗尼及诸供具,莫不依法,臻至严洁,安置供养。……重熙十八年岁次己丑七月壬辰朔十五日丙午记。”③盖之庸编著:《内蒙古辽代石刻文研究》,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390-391页。

上述所列举的20 座舍利塔,其中辽代新建16座、重建或增修3座,金代增修1座。近半数是在辽道宗时期修建的,达8座;圣宗时期修建3座;兴宗时期修建5座;天祚帝时期修建2座。从碑铭题记等资料看,这些舍利塔既有帝王敕建,也有寺庙或高僧发起修建,还有佛教邑社及乡民发起建造的,祈愿文多以希冀帝后百官和国家百姓得佛护佑为首,具有普世性关怀。从地理分布情况来看,朝阳地区是舍利塔非常集中的区域,这在全国来说都是相当罕见的,反映出当地浓厚的舍利崇拜特点以及当时佛教信仰之兴盛。而诸如兴城县觉花岛海云寺舍利塔、朝阳北塔舍利塔的舍利瘗埋方式,不仅充分反映出辽代舍利瘗埋特点,而且其佛教经幢造像也代表了东北地区密教坛城的特征。

四、陀罗尼信仰和建造经幢

辽金时期,建造经幢十分盛行,这被认为是和供养舍利、建寺造塔具有同样的功德。陀罗尼信仰也遍布于社会各个阶层,寺院、佛塔、经幢、墓塔、墓葬等都刻有陀罗尼经咒真言。这种建幢活动,是带有密教信仰特质的宗教实践,希冀以陀罗尼咒来实现佛力护佑。

东北地区辽金经幢,主要分布在今辽宁省。按其镌刻内容及功能来划分,主要有法宝经幢、纪念经幢、超度经幢或墓幢、功德幢等四种。

1.法宝经幢

法宝经幢,一般位于寺庙或佛塔地宫,上刻经咒,起到弘扬佛法的“法舍利”功能。例如:

朝阳辽重熙十三年(1044)北塔地宫石经幢,从下往上,八角形幢座依次刻飞天、伎乐、八菩萨坛、过去七佛、八塔七佛名、八国诸王分舍利等。幢身刻《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钵怛罗陀罗尼》《大随求陀罗尼》《梵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大悲心陀罗尼》《金刚大摧碎延寿陀罗尼》《唐梵佛顶尊胜陀罗尼》《唐梵对翻菩提场庄严陀罗尼》《大轮陀罗尼》。

朝阳辽开泰六年(1017)东塔经幢共八面,第一面刻《无垢净光大陀罗尼法舍利经记》,二至八面刻《无垢净光大陀罗尼经》中八咒。①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9页。

沈阳辽乾统年间石经幢,上书《佛说佛顶尊圣陀罗尼咒》《礼佛大忏悔文》佛名。

赤峰巴林左旗辽乾统十年(1110)佛说佛顶尊胜罗尼经幢,后附幢记“维乾统十年龙集庚寅三月已亥朔十七日己卯水巽时建。□□□提点前皇龙府录通法大师,赐紫沙门兴得山主见三学寺提点园慧大师、沙门悟性。寺主讲经沙门道景。平顶山云门寺宗伯讲经论律传法梵学沙门显瑛书”②盖之庸编著:《内蒙古辽代石刻文研究》,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20页。。

赤峰巴林左旗哈达英格乡哈巴气村辽代《上京弘福寺经幢记》,前为经咒,后为幢记“□□□有五年岁次丙戌孟夏之月萁生八叶建。□□□京弘福寺业上生经沙门德显,进士田渥书。”③阎凤梧主编:《全辽金文》,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821页。

2.纪念经幢

纪念经幢,主要为高僧大德而建,多镌刻其生平事迹,由门人弟子建立,祈祝其成就佛果,并表达追思怀念。例如:

赤峰巴林左旗辽代《上京开龙寺经幢》,以残文推测为纪念演法大师而建,刻有“贺维咸雍……师兄前寺主沙门法圆为……师翁上京右街僧录演法大师赐紫处衍师……沙门令悠,见在弘教大师门人开龙寺……”④盖之庸编著:《内蒙古辽代石刻文研究》,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37页。。咸雍是辽道宗的年号,开龙寺在辽代是京师一座大寺。演法大师,即释琼煦,也曾任燕京左街僧录,以治俱舍学著称,校赵州开州开元寺常真所撰《俱舍论颂疏钞》八卷。他亦重华严,今南京图书馆存有一卷重熙四年(1035)演法大师泥金所写《大方广佛华严经》,今河北唐山市丰润区也发现辽重熙十一年(1043)记有“契丹国燕国长公主”、“燕京左街僧人琼煦雕造”的《大方广佛花严经》。

铁岭汎河金大定七年(1167)石经幢,上刻《沈州双城县北苑家庄西山道院宗主禅师塔铭》,末尾有“准提娑婆诃”“南谟僧伽咤法门”“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尽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⑤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03-204页。

凌源金皇统七年(1147)《大金中都天宫院法师幢记》,幢身七面刻即缘法师生平,第八面刻贤劫七佛名。

义县金大定二十年(1180)《大金国义州圆果寺前寺主讲经沙门圆智幢》,圆智法师“初习大教,数十余春,后入禅理”,每日诵念阿弥陀佛、药师佛、观音菩萨圣号。幢身第七、八面刻《大宝广博楼阁善住秘密陀罗尼》及阿弥陀佛、药师佛、观音菩萨名。①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7页。

朝阳金泰和三年(1203)梵幢,上刻《西方净土弥陀佛神咒》(往生咒),系本府都僧录三学律主赐紫沙门净慧大师、三学经□赐紫寂照大师等佛门僧俗为纪念“观音菩萨如意抡神师,俗姓刘氏,柳城人也”而建立的。

3.超度经幢或墓幢

超度经幢和墓幢都用于亡者,两者区别在于墓幢安放在墓地,而超度幢则异于墓地。有的经幢还刻有亡者生平。例如:

赤峰宁城辽咸雍元年(1065)《运琼等为本师建幢记》,载“广严寺门徒为本师摄持大师特于坟所建石幢子一座三级记”②向南、张国庆、李宇峰辑注:《辽代石刻文续编》,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122页。,并附有沙门运琼等53位弟子名录。

义县辽乾统七年(1107)《大辽国宜州广胜寺前尚座沙门可炬幢记》,刻修造佛塔陀罗尼等真言。

义县辽天庆十年(1120)“佛说佛顶尊圣陀罗尼”经幢,系“长男松寿今为亡父特建”③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5页。。

沈阳柳条湖辽清宁二年(1056)石墓幢,上刻《佛顶尊胜陀罗尼》,系张文质为其亡父前随驾马步君都孔目官张宁下葬时所立。

赤峰克什克腾旗辽大安六年(1090)幢,系原饶州安民县县令李信为亡孟父所建,上刻有“大安六年八月六日为孟父特建□□□,天德军小底,前饶州更标军都指挥使、银青崇禄大夫、兼监察御史、武骑校□□、授文林郎、试大字西字饶州安民县令李信……”④盖之庸编著:《内蒙古辽代石刻文研究》,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15页。。

赤峰巴林右旗辽大安七年(1091)石幢,刻有升天真言陀罗尼咒,以及残文“维大安七年闰八月十日,故前都……梭线……饶州安民县主簿兼□(领)县尉大……太区时建到石幢子□□□”⑤盖之庸编著:《内蒙古辽代石刻文研究》,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16页。。

赤峰巴林左旗辽代庞延则造幢记,系庞延则为亡兄所建,刻有“丁亥朔六日壬辰时俗……前针……御史、武骑尉庞延则,敬为亡兄延……念慈寿年六十有二,正月二十九日因疾……以为记尔……”⑥盖之庸编著:《内蒙古辽代石刻文研究》,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39页。。

朝阳喀左顾营子村金大定二十五年(1185)石墓幢,上刻《破无间地狱真言》《金刚顶三界真言》等。第一面至第四面《故人铭记》记载:“大金国北京管界利州永昌阜俗县,在州东北。西居人牛孛德,今我之母。生年五十三岁。至大定二十四年二月十四日历故。命到名师,择定良时开穴,依位酬恩。请匠镌碧玉建立石幢一座,唯□之母早生天界,永为远记。大定二十五年二月十八日。建幢人:长男吉□、妻阿朗,次男下□……小女弄儿,长孙英喜”⑦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04页。。

义县金大定二十六年(1186)庞公兴特建墓幢,上刻《除障碍菩萨灭罪陀罗尼》《破地狱真言》《不空羂索毗卢遮那佛大灌顶光真言》《六字大明真言》等。第一面至第五面刻《大金国锦州永乐县中厚乡□□寨庞公兴特建铭幢并序》,系庞公兴为其亡父母所造,以此“消除无切之罪障,可报父母身恩”。①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05页。

朝阳金明昌三年(1192)兴中府杨宗彦墓幢,上刻《兴中府故杨公梵幢记》。杨宗彦曾出家具戒,任兴中府通法寺主讲,后遵父命还俗治家,不负所托。其死后32年改葬时立此幢,因其妻子赵氏告众子女“尽其孝道,欲明其思念,存其孝敬,不若建以梵幢”,于是众子孙制“石为之梵幢,书陀罗于其上,置之墓……是不忘念祖之道也。”②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06-20页。

4.功德经幢

功德经幢,主要是为出资建幢者祈福,并附有详细的出资人名录。例如:

赤峰辽大安二年(1086)《觉相等建经幢记》载:“大天庆寺东贤圣洞主、讲经律护胜大德、沙门觉相、门资善赏、门资善规、门资善存、门资善信、门资善恤、门资善思、圆觉奴、三贤奴、七佛奴。大安二年岁次丙寅十月乙酉朔十六日庚子建。”③向南、张国庆、李宇峰辑注:《辽代石刻文续编》,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183页。

赤峰巴林左旗辽乾统九年(1109)《上京开化寺经幢记》,刻有“特建石幢子一座,僧蕴崇、李阿留、男□□、男郭郎、法花女、清汉、兴圣、晶连。乾统九年己丑午时十月三日,上京开化寺僧书普□”④盖之庸编著:《内蒙古辽代石刻文研究》,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19页。,以及四种陀罗尼真言,前书经咒,后书幢记。

以上所列举的22座经幢,从时间上看,辽代15 座、金代7座。其中,作为法宝的经幢主要是辽代所成,而作为纪念经幢的则多是金代所成。从数量上看,作为超度经幢或墓幢的数量是最多的,接近一半。这反映出辽金民间对佛教和孝道思想的融合及实践。辽金经幢相比于唐代来说,最大的特点就是墓幢极其流行。陀罗尼经幢之所以如此流行,很大的一个原因载于能和中国传统的儒家孝道结合在一起。⑤罗绍:《辽金经幢研究序》,载张明悟《辽金经幢研究》,北京: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序言第15页。而镌刻《佛顶尊胜陀罗尼》《破地狱真言》等陀罗尼,则被认为是可使先人获得超拔得生净土。以往学者认为,经幢在辽代比较普遍,“到了金代已很难见发现陀罗尼经幢”⑥赖永海主编:《中国佛教通史》,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368页。。尽管存世经幢有限,但从以上列举的经幢数量可以推知,金代东北民间应不乏建造经幢之举。

五、佛教邑社组织

辽金时期,民间盛行佛教邑社组织。这种邑社,是以地缘关系为主的佛教信徒为了协助寺院或僧人举办各种佛事活动或兴建工程而自愿结成的,一般由有德望的僧尼担任领导,被称为“邑长”“邑主”“邑头”“邑头尼”等,也有由俗人信徒担任领导的现象。邑社多隶属于寺庙,在邑长之下,设都维那、维那以及邑证、邑录等职,参加者称为“邑人”或“邑户”。东北地区的邑社,邑人以汉姓人氏占绝大多数,也有少数契丹姓名者。

辽代,东北地区也有很多这样的邑社组织,如前述很多舍利塔的建造,就是由邑社捐资的。例如:

辽崇熙十四年(1045)沈阳塔山无垢净光塔,邑人集资建造。地宫石函记载了此塔之维郍①维郍,即维那。乡贡进士郑懿文、维郍前知律勒式、都维郍霍匡密、维证侍郎试太子正字守沈州渔阳主簿兼知县尉飞骑尉王运机、邑人银青崇禄大夫兼监察御史武骑尉王弘远、邑人王延进、邑人王文等近百位邑众名录。②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3-34页。

辽咸雍十年(1074)沈阳石佛寺七星山舍利塔,邑社出资。除了邑首之外,还设有建塔邑首。地宫石碑记载:时加寨净居院建塔邑首宣议郎试秘书省校书郎守双州双城县令边昌裔、副邑齐方、维郍前通引官时行、维郍前高酒都兼时□、维郍齐文谏、维郍李经行、维郍前通引官刘彻、维郍同知衙都孔目官刘臻、维郍王维贤、维郍高立维、维郍齐谅、维郍前孙永孝杜加义、维郍刘桂通、维郍齐王道等邑众共230余人名录。③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4-35页。

辽乾统七年(1107)沈阳崇寿寺舍利塔,邑众参与捐资兴建。而且,还组织邑众专为崇寿寺钟楼、升天塔等捐款。地宫石函记载:钟楼邑众邑长李孝存、邑众王公成等,共24人;升天塔邑长李孝松、邑众王公才等,共29人。④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6页。

辽大安八年(1092)阜新会龙山舍利塔,邑人参与兴建,碑铭特书“见闻随喜,同获梵天之福,邑人早证涅盘之乐”⑤王晶辰主编:《辽宁碑志》,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7页。以回向邑众。

辽兴宗重熙十三年(1044)重修朝阳北塔,邑人参与捐资。北塔天宫石函门板外面《塔下[子]勾当邑人僧人》题记:“塔下[子]勾当邑人等,邑长刘正言施钱五百贯文,邑政刘俭施钱二百贯文,邑录曹克和施钱五百贯文,别贮曹克方施钱五百贯文,别贮王万感施钱二百贯文,邑人韩廷峭施钱五百贯文……”,共记载邑社众人17 人,以及勾当人、施金人、同勾当僧人等共79 人。另外,有《故都维那》题记砖:“故都维那韩均,本司刘允正,陈得元,郑用元,瓦匠赵楼遂,刘全正,锻匠二人,赵维新,刘希演,砖五十六万二千四百七十三口。”⑥向南、张国庆、李宇峰辑注:《辽代石刻文续编》,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80-83页。

此外,诸如修建寺庙、供养僧侣、护持佛教,也是邑社经常进行的活动。如朝阳辽干统八年《大辽兴中府安德州创建灵岩寺碑铭并序》记载,“安德州灵岩寺者,太平五年复有邑里[首]赵延贞、王承遂、张莹、焦庆等三十有三人状,施烽台山四面隙地以广布金之净域,远模灵鹫之丰……重和初元,有郡人雄武军节度使太原王公育与邑人尹节、高耸等礼请悟开上人住持……重和二十二年,有寺僧潜奥与悟开上人鸠集净财,缔结信士,与邑人尹节、李敬、张士禹、高耸等购经一藏,用广流通。”⑦(清)哈达清格:《塔子沟纪略》卷11,载金毓黻主编《辽海丛书》第三集,沈阳:辽沈书社,1985年,第921页。

金代,东北地区也有“千人邑”的组织。所谓“千人”,并非确数。“千人邑”这种结社组织在辽代以前的佛教史上没有出现过,但是在辽代各地方寺庙的碑铭中有大量的记载,可以肯定“千人邑”在辽代是相当普遍的现象,①魏道儒:《中华佛教史·宋元明清佛教史卷》,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13年,第175页。并延及金代。如朝阳金大定七年(1167)《兴中府尹银青改建三学寺其[及]供给道粮千人邑碑铭并序》记载:“大尹银青,辽阳人……治政之余,修三学寺,糺千人邑,不拘内外,咸乐助办,信谓有服人之德”,他组织千人邑为三学寺提供道粮,“不问僧尼道流男女老幼,每岁十月一日,纳钱二百、米一斗,永给道粮……合郡官民,争为敬从,延及临境之人,愿来预邑,取父作子述之义,尽天长地久之期。邑无累月,几就千人”,并将邑人姓名具书碑阴。②(清)哈达清格:《塔子沟纪略》卷11,载金毓黻主编《辽海丛书》第三集,沈阳:辽沈书社,1985年,第918-919页。

由于邑社的广泛流行,深入民间,佛教信仰对辽金社会及生活习俗产生了深远影响。反映在丧葬仪式上,辽代中晚期出现了大量的火葬墓,就是受到了佛教的影响。如辽宁北镇鲍家乡桃园村刺槐沟墓群、大屯冯屯村墓葬、廖屯乡大亮甲墓等计二十余座平民墓,就很有代表性。而诸如用”观音”“文殊”“菩萨奴”“药师奴”“和尚保”等佛教化的名字作为人名或小字,在辽金时期也是非常普遍的,碑铭、经幢、墓志中随处可见,遍及皇室贵族到平民百姓各个阶层。

尽管辽金佛教在义理层面不及隋唐辉煌,但就其对民间社会的影响而言却是相当深入的。从东北地区辽金时期的佛教碑铭题记等遗留史料来看,佛教已很大程度上融入了民间的社会生活。

结 语

通过以上史料,可至少简要概括出东北地区佛教在辽金时期具有以下特点和社会文化功能:第一,佛教为朝野共信,帝王大臣、后妃崇信佛教,民间邑社也依佛教信仰理念开展活动,这说明佛教能够满足不同社会阶层不同层次的需求。第二,密教与华严信仰非常兴盛,这说明佛教作为高级宗教,一方面提升了契丹族与女真族本有的萨满信仰层次,另一方面萨满信仰隐于密教和华严背后——作为契丹族与女真族接受佛教的中介,由此将其引向对佛教本身义理的了解和追求。第三,生活中的福报追求与死后的超越性追求成为战乱中的辽金时期最紧迫的宗教需求,如大量邑社的结立、众多的舍利塔、经幢就等。这既是辽金社会佛教救济功能的体现,也表达了信仰和超越性愿望。第四,在蒙古族政权未强盛之前,朝阳及辽西地区实为中原以农耕为主的汉族与东北以游牧狩猎为主的契丹族与女真族之间,彼此交换或取得农牧产品与手工业产品及其生产技术的主要通道,而中原佛教(包括山西)也借此通道向东北继续深入传播。第五,辽金佛教奠定了其后东北佛教的基本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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