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画里的人生之谜

董悠悠

在这幅法国画家古斯塔夫·莫罗早期的代表作《俄狄浦斯和斯芬克斯》的油画里：乌云笼罩下的悬崖峭壁间，一派荒凉，只见岩石之上站着一位拥有金色披肩长发的男子，身材健美，手握紅色长枪，自如而高贵地站着。

此时，他正与一位绝美的女子四目相对，却如此镇定又冷酷，甚至目露凶光。

不难发现，这位绝色女子有些异常：她只有脸和上半身为女子的模样，她是拥有狮子的躯体以及飞鸟翅膀的生物，名叫斯芬克斯。她被宙斯的妻子赫拉派来蹲守在底比斯城入口处的高山上，占据主要道路，问过往的行人一个谜语，如果行人可以解答出来，便放行;如果答不上来，她便吃了那人或把那人扔进大海。

而斯芬克斯对面这个镇定的少年名叫俄狄浦斯。他的亲生父亲——忒拜国王拉伊俄斯得到神谕，说他的儿子将杀父娶母，为了防止预言成真，俄狄浦斯一出生，双脚就被刺穿，丢弃在山林里，后被科林斯的国王波吕波斯收养。俄狄浦斯长大成人后，也听说了那个神谕，为了防止预言成真，不知自己身世的他离开了他的养父母。当俄狄浦斯到达底比斯时，遇到了斯芬克斯。

这幅画便是斯芬克斯与俄狄浦斯对决的一幕。画面中被鲜血染成红色的岩石、想要努力抓住一线生机的手、身体不知在哪里的脚，隐约的白骨，似乎暗示着有不少人已葬身于此。斯芬克斯向俄狄浦斯提出那个著名的谜语：“什么生物，早上用四只脚走路，中午用两只脚走路，晚上用三只脚走路？”俄狄浦斯从容地给出了答案：“人。”因为人在婴儿时期是爬行的，相当于一生中的早晨;当人慢慢长大，便用两条腿走路;当人老了后，走路则需要拐杖的帮助，那时就是用三条腿走路。斯芬克斯羞愧恼怒之下，从高处的石头上冲下来自杀了。

俄狄浦斯手中长枪的箭头向下，提醒人们他靠的不是武力而是智慧取得了这场对战的胜利。然而，在命运的战场上，他似乎输了：在打败斯芬克斯之前，俄狄浦斯无意中杀了个人，他不知道那个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拉伊俄斯。打败斯芬克斯之后，他被忒拜人当成英雄，娶了刚死了丈夫的王后，他亦不知道那正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还是没有摆脱自己的宿命。

这幅画里的斯芬克斯轻盈、灵动，停留在俄狄浦斯身上，把尖锐的爪子轻轻地放到俄狄浦斯的胸部和大腿上，蓝色的眸子清澈又深邃，拥有纯净无邪的美。但是，如果这时她的对手被迷惑而想要亲吻她或者有一刻犹豫，她便迅速将爪子刺入其身体。她强势又不轻浮，四肢大方地伏在俄狄浦斯的衣服上，却与其没有任何真正的肉体接触。她好奇又深情地打量这位与自己宿命纠缠的男子，似乎为之着迷，似乎又只为将其迷惑。

英雄俄狄浦斯，一辈子都在与自己的命运搏斗，然而，他终究没能逃脱命运，还落得自残双目的结局，叫人唏嘘不已。他聪明，却不智慧;目光坚定，却目标空虚。有人说，那是他没有认清自己的缘故。

（秋水长天摘自《被误诊的艺术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