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功钊
虽处山林,而斯园结构之精,不让城市。
——童寯
镜子使我所占据的地方既绝对真实,同围绕该地方的整个空间接触,同时又绝对不真实,因为为了使自己被感觉到,它必须通过这个虚拟的、在那边的空间点。
——(法)米歇尔·福柯
“具有生命力、创造力、看似无限的适应能力,展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园林,现在需要面对一个现实,即这个绝不会让形式封闭固定、使物体和事件静止的文明,正面临着瘫痪和死亡的危险。”闵福德(John Minford,1946—)在《中国园林:象征符号的死亡》中对喧闹拥挤的传统园林做出了如上诊断,他认为往昔的痕迹只剩下一些诗意的名字,感情上的意义已经丧失[1]。1952年,以苏州园林为代表的历史园林开始了修复工作[2]①。1959年,国家发文施行“大地园林化”等绿化方针。虽然传统园林借助围墙的边界保护了其独立的美学对象,但随着当下风景园林在城市化发展模式下的变革,原先停留在工匠群体之间的造园技术,似乎逐渐成为提供城市布景和市民生活休闲的工具[3]②。与西化的公共园林相对照,园林遗产不得不面对其所呈现的差异性。当这种传统标准和意识面对当下的日常生活环境时,边界便成为差异性体验发生的场所,它自然地引出关于体验者主体多种方位的认知和辨析,即法国哲学家福柯(Michel Foucault,1926—1984)提到的“异质”(heterogeneity),即我们并不是生活在一个均质而虚空的空间里,我们是生活在充满了种种“质”的空间中[4]。那么,体验者该如何触及那个虚拟的、在“彼处”的园林历史,并使其作为当代园林的反思?又如何与在场感知发生对话,进而获得新的意义呢?
一味放大传统文化意义的现代化园林是近代园林发展的一个面向,园林学者陈从周先生(1918—2000)以苏州拙政园东部的改造为例,认为其亭子结构的放大使得始自明代的园林意境发生了变化,同时也提到了当时所常用的“大园包小园”的手法,即化整为零、分中有合[5]4。童寯先生(1900—1983)对这种没有文化情境的游览戏称为:“人看人,人与人互为对景……要在名园上罩一个玻璃罩,让游客在罩外观看。”[5]32作为景点收费开放的园林模式已然成为一种面向大众进行消费导向的媒介——“旅游城市”的文化产业。古迹或遗产似乎是“文化”在保守意识形态上的再生产,在某些特定的时间与空间里被过度神圣化,成为权力和消费的空间。那么当我们回到作为体验者的角度来直面园林空间时,主体性又如何体现呢?
笔者认为,上述一些学者对于当下园林体验的悲愤,以及对作为园林景点现状的质疑,更多的是基于传统文化形态参照下的落差。这种过去精英阶层的内向空间正在被近代大众和公共领域所肢解,逐渐成为一种看似普遍的符号与形式。笔者希望从这里开始理清问题:传统园林审美面对当下的城市状况是否还能成立?曾经作为审美意识形态的空间属性能否解决以上的问题?这种知识只是作为一种过去的历史吗,它是否有助于我们对当下生活的内省和转变?冯纪忠先生(1915—2009)曾提及传统观念的转向,他希望借此能帮助当下的观者更好地参与其中。这里的“参与”便是对体验主体的暗示,在这个基础上,历史不是单一的真理,而是可以“理解”的想象,是意识形态或是意象化了的意识形态的经营。如果文化不被生产成得以致用的知识,将不再被认知和创新。
中国传统园林独特的文化背景、欣赏方式与当代社会空间和意识形态存在着断层,古迹保护需要针对性的讨论。反观传统园林自身的发展脉络,其空间形成和文化表征与其主体十分相关。主体记忆和具体情境共同参与下的建成环境形成了所谓园林场所(lieu)的定义,记忆是面对过去、当下和未来的现象,是与永恒的现在之间的真实联系。法国学者皮埃尔·诺拉(Pierre Nora,1931—)提出了“记忆之场”的概念,即我们面对的当下,被历史影响下的生活,已经不再是传统社会,它不认识记忆赖以根植的场域(loci)[6]。感知方式的转变将历史学家引向了曾经放弃过的传统对象,园林的形象比其历史事实更为长久,它获得并确认其典型性和独特性之外,也强调了这种身份在当下参与性中所具有的特殊价值。正如集体记忆所带来的,古迹的保护面临着全球化流动空间与历史固有地方空间之间的互相牵引,而两者的矛盾显得尤为紧张[7]76。该矛盾产生于与主体有关的直接经验,即传统园林及其所在城市环境之间的“边界”(boundary)状态。
“边界”作为传统园林的重要特征,从其起源上来看,指的是与周围环境的区分[8]21。西晋时期,园林与城市的分离,个人的愉悦需要更为接近自然的环境;但是到了唐宋时期,立志要做隐士的人发现了一处比郊区更好的空间和环境,那就是城中的私家园林。但是这种城市地理空间的约束并不妨碍他们对山野自然的表达,如绘画和诗歌,它们甚至与实际情况完全相悖。从明代文徵明(1470—1559)所绘制的《拙政园三十一景图册》中可以看出,作为园林边界、物理存在的墙体在画面中基本无从寻迹,画中的边界随着每幅册页主题的变化,时而是云朵、时而是无尽的水面(图1),读者通过这些内容无法联想到这实际上是一座位于城市内部的传统园林。这种边界意识来自传统文人自觉的诗性,计成在《园冶》“借景”篇中不断强调这种“设计”方法—“因借无由,触情俱是”[9],即试图将自然物和建筑空间体验之间建立主体的地方认知。
1 《拙政园三十一景图册》之小飞虹Small Flying Rainbow of The Humble Administrator’s Garden 31 Views atlas
但不同于文人的个人立场,传统园林不得不面临所在的公共空间。园林的历史意义面临着感知考验,便是一种游离于历史再现和当下记忆之间的知觉判断。近代城市发展的空间状态,使得传统园林不得不处于两种社会价值的边界位置,园林的行动、活动、叙述和符号扰乱了原有城市经验的惯常,“将诸种事物、场所、动物或人民从共通使用中移除、并将它们转移到一个分隔的领域”[10]。但是边界一旦被瓦解或者没有边界,经历着分割和迭代后暴露在城市文化的园林又该如何被理解和再生产呢?
这些问题一直在挑战抽象理论的现场化,即传统园林如何面临并参与“当下”。笔者并不计划从历时性方式来讨论这种当下的利弊,虽然它们是一种较为客观的判断标准,也并非只针对私家园林这个类别,因为传统园林在面临城市化和规划标准下并没有被物理性的废弃,相反,甚至有些被过度地保护。进入边界,某种程度上甚至需要抗拒场地或是城市空间异化的推动,超越传统的进步意义,向不同体验的人群诉说,园林的艺术价值必须通过使用者的互动来实现[11]。
2 独秀山现状外景Present appearance of Duxiu Hill
3 后乐园外貌及站在山顶远眺独秀山Appearance of Houle Garden and overlook of Duxiu Hill on mountain top
4 中山公园规划图,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绘制Zhongshan Park layout, drawn in 1936
笔者将以2个具体的园林案例进行讨论,它们与将园林历史的简单复原并不相同;园林的文字和图像承载了阅读与回忆,在场的活动提供了感知的情境“书写”,它们一起表现了这2种时空在空间分析上的异质作用。
独秀山位于宁波市中山公园内,周长约20 m范围的庭园于明弘治十一年(1498年)由张姓受远监建造。按刘洪《独秀山记》中记载:“公谓州以山名,而城中皆平地,四时之景,无所于观,名与实弗称,乃相廨宇之西隙地之间,聚石以为之山”可知,园林的兴造来自对自然地理的“借”,即宁波(在明代称为明州)城外的四明山。在没有土山之地的城市地来模仿四明山,实则为了形成一种地方(place)的意识。这并非简单的符号,文中关于连续体验的过程的描写暗示了一种认知方式:“横六口,纵视横居半,高得五分,纵之三。周逥群峰错峙,俯者,仰者,向者,背者;若奔,若蹲,若倚,若斗。左右二小岭绕出其巅,构亭于中,以适意匾之。下有清凉洞,可坐八九人,盛夏阴风飒然。”③虽说独秀山的在场体验与园记所述并非一一对应(图2),但文字的修辞成为一种结构,作者主体空间记忆及其物理空间成为后世的体验者再写作与再创造的原点。
光绪年间,薛福成(1838—1894)从边界开始,重新拾起关于这座园林的描写,“知造物者之理不可穷”(引自薛氏《后乐园记》)[12]108,前朝遗园独秀山的体验直接关照到其西侧的宁绍台巡道李可琼所建云石山房的改建中,并命名为“后乐园”。两处历史遗园的迭代从园记中可见——“偶一徘徊,如适山野,……坞东构亭,隔池与螺髻亭相对,为暑日观荷之所,曰送香亭。其西积土为露台,以恣登眺四迤。植桂十余株,谓之小山丛桂。……余登露台四望天童太白诸山,遥矗数十里外,隐隐如屏障”[12]108——以亭对亭,以露台对土山,城市园林与自然之边界相互关照,空间结构在互文中延续。两处园林游观的差异性体验,不断地比较其自身的状态和身份,相似与不同(图3)。
1929年,因社会活动和功能的需要,旧道署、独秀山、后乐园一起纳入现在的中山公园范围内。不同于其他重新进行规划的中山公园,开放的城市尺度与进出方式直接将市民活动与两处明清传统园林并置对话(图4)。除了其自身的历史身份,关于传统园林的活动仍然在继续,居民和游客会游走于假山之上,会讨论假山背后的故事,甚至重新进行定义。一位阿姨一直将“后乐园”解释为“后面的花园”,一字之差,一方面指向了作为开放空间的近代说法;另一方面,“后”的方位特征也体现出了园林的异质特征。
王之祥先生曾于1938年7月拍摄位于中山公园门前金鸡山(亦称金鸡石,图5)。鄞县(今宁波)政府意在金鸡山前立抗战阵亡将士纪念碑,照片中正在埋入土中的是纪念碑基石,所用的是一块完整的太湖石(今已不存)。传统园林的意趣之物直接成为城市政治活动的标志。
在传统园林发展进程中也出现过公共化的问题吗?宇文所安(Stephen Owen,1946—)认为,园林这个“私人领域”是既存在于公共世界又不受公共领域干扰的“壶中天地”[13]。其学生杨晓山从唐宋园林和文学的角度来探讨“私人领域”与社会政治等因素的互动。除了作为展现个人的雅趣之地,传统园林也是党派或是军队的活动场所,它们时不时成为公众政治力量的一部分。
与将园林作为文化遗产的观念不同,20世纪前后的园林景观还是一种习俗性的场所。许亦农教授从19世纪描绘苏州游园活动的文字中得出结论,园林的价值在于感性愉悦,并不考虑其突出的文化意义,甚至园主会进行相对应的展示以吸引游客[14]3284。笔者认为,这种多重感知参与的场所感是其公共领域转变的象征,园林的意义并没有丧失在场所与客体交互作用的过程中,对象没变,讨论的范围变了。所以,公共领域化并不只是近代的问题,它是传统园林活动中的特殊状态,它有别于熟知的“私家园林”范畴,其出现必然带来某种修正。这类“修正”或是“修复”的问题模糊了园林变迁的复杂图景[14]340。园林的身份仍存在着多重立场的解释途径。
5 金鸡山前埋入纪念碑基石Burying the cornerstone as monument at the front of Jinji Mount
6 勾山樵舍历史及现状照片Photos of past and present Goushan Woodshed
正如薛福成对独秀山和云石山房的区域空间营造,作为有别于城市的异质空间,历史成为园林体验者的镜像,它们所产生的反身性(reflexivity)④让市民认识自身,并建构主体性[7]14。台湾学者夏铸九先生以台湾“板桥林园”为例,认为这种反身性使得园林修复的公共性直接面对公共领域的政治。异质空间的视觉和身体感知也使得其自身内部产生变革。该观点可以关联到米切尔(Mitchell)对风景所具有权力效力的判断,“作为一个形象、形式或者叙述行为出现的背景,风景发挥了环境、场景或视野的被动作用”[15],这种判断用于中国传统的园林文化固然有些偏颇,但是20世纪50年代,公共转型使得园林再次被纳入政治话语中。随之出现的战争及结社等活动——前者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可用的空间,后者则更在意某种宣传的效能——使得园林及其图像的公开化,其原有的文化意义也随之发生转变。
那些只停留在将历史自圆其说的修复并没有面对当下的城市问题,甚至是避而不谈。因为体验和感知的主体直接来自城市,“从隔墙之外的模仿”到“公园门口湖石边的结社”,它们是一种自发的空间行动。在中国传统园林语境中,园林的墙等边界的设定必然须考虑到其政治性的身份认同:入仕、归隐、逃离。作为体验者,借助山水画、地图等图像与诗词、方志等语言性书写实践能够帮助他们来进行有别于政治环境的主体性辨析和猜想。独乐园从边界外获得了与历史的对话,中山公园则试图从边界改变历史;从物理空间上来看,两者都是在原基础上的扩建,但是不能忽略其中所强调的非“内向”主体,它们借助园林边界的状态,完成了公共和私人领域间的转换。
回到当下环境,异质状态在空间的感知或实践中激活了这个地方,使之变成想象力渲染的对象。位于杭州柳浪闻莺东侧的“勾山樵舍”代表这种异质的边界。清代著名学者陈兆仑(字星斋,号勾山,1700—1771)筑宅第于此。据历史信息记载,这里曾是被石砌高墙屏蔽的院落,此处的土山亦称勾山。
从近代图像资料来看,勾山附近的民居仍有残余的院墙(图6),处于城市及西湖这个迭代形成的偌大园林的交接位置。它是过去杭州城西面边界清波门所在地,今城门与城墙都无留存。经历过几次修整,于2016年开放的勾山区域,除了移除了院墙外,其土、石、池、树的空间状态基本没有发生变化。景区周边的商业规划使得庭园不再是个人的居所财产,过往的行人更多将其作为“柳浪闻莺”的景点标志物,很少进入其中。
勾山樵舍的开放边界是依附于西湖遗产的身份,来自一种自上而下的行政手段(景观规划),使得其自身的历史属性更多地成为景区信息的一部分,所以不同于宁波中山公园的异质状态,勾山樵舍的异质并非一种内向的转换,或者说这种来自传统园林的“内向”话语仍然不能被城市公共状态所情感倾听与理解。此时,参与者主体内在经验变得极为重要,正如下文将引述的笔者体验,主体的参与试图将勾山樵舍的“内向”获得解放。
笔者沿着石板登上假山,略显怪异的行为立刻被行人注视,甚至会被认为是不被允许的。行走过程中高度和位置的变化使得园林内部的视线与城市空间发生不同的关系:从舒展漫步的城市道路立刻转向只能容下一人的山石空间,会立刻察觉自己“是”(être)⑤在这处园林中,和道路间的高低位置、和周围房子的远近距离、稍做变化便处于树荫中的光线;自成形态的树枝,其变化的高度迫使人低头,只能扶着身边的湖石侧身而过,背对着道路,小心翼翼回头望去街道的环境,行人纷纷议论,像是担心笔者的危险,但是他们需要继续快步向前走,只能用短暂的余光瞥视无声的表演,然而前一刻是观众的一部分。不断重复相似的动作,来确认自己的位置和朝向,这显然是徒劳的,直到走出园林。没有办法记起完整的路线,地理坐标法在这里几乎失效,反复几次,脑中只有关于树石和身体体验上的微差,以及与行人的无言问答。
与苏州园林景点化的体验相比,前半段的体验并无相异,但是当“游园”行为与城市漫步者发生关系时,处于边界两侧的人都在揣测园林空间的存在状态:是静止的图像还是感知活动的互动游戏?相比于作为城市纪念活动的金鸡山,勾山樵舍显得愉悦得多。行为、感知的发生使得传统园林更像是城市空间的镜子⑥,以反身性的效果认识到自己,以及主体记忆场域的存在。
7 主体的异质体验关系图解Diagram of the heterogeneous experience relationship of the subjects
回到本文最早的问题,即如何体验。冯纪忠先生精确地分析了传统园林与公园所带来感受上的不同变化,即在进行感知分析之时将园林中的体验对照于古人的诗句之中,它超越了文化知识的界限直接影响着感知的方式[16]。所以笔者引述的2个案例不是对“真实客观”的精确描述,而是要借助异质空间所展开的、相关历史记忆和在场体验的关系整体:虽然说传统园林在近代城市发展中不得不暴露其边界状态,但是其固有的主体性空间特质,可以在体验者的主体性记忆帮助下建立起了一种知识。体验构成记忆的信息,通过因时而变的多重效果理解去进入[17],历史空间得以与当下进行对话。这些关系使得与空间相关的要素呈现为彼此并置、对立和隐含的样子(图7)。
宁波中山公园所要传达的是,传统园林应不只是那个停留在历史彼处的“他者”;勾山樵舍的开放边界不能简单地划入某种模式或手段,它代表了传统园林边界面临近代城市化后获得开放性解释的可能。通过本文的论述,笔者希望形成一种与传统园林景点模式不同的“批判性继承”,这需要在对园林各个历史层面的剖析和梳理基础上保留这些“痕迹”,也需要在“痕迹”中加入当下生活体验的反思,打开物质(physical)和抽象(abstract)异质性所带来的理解上的延续。园林边界所具有的渗透性、弹性和不确定性[8]21,使得它存在于当下可被理解的诸多形式:文字、图像、艺术表现以及真实的空间营造。在面对传统园林特殊性身份以及如何解读其与当下城市发展环境的并置状态时,这个来自“边界”的体验提出了一种普适性的方法。
一切“异质”的陈述并不存在绝对的对错、好坏判断,而是在通过这种“修补”中产生新的当代意义,所以在提出新的当下体验的意义之前,必须面对古迹本身(古建筑、传统园林等)。当地方社会的结构与动力透过主体试图“营造”一个生活空间时,它必然涉及记忆与场所有关的故事,反过来,这些故事又有助于建立与场所的种种联系,正如法国学者米歇尔·德塞托(Michel de Certeau)所说,某一空间的各种边界既是空间形式的,也是叙事形式的[18]。“城市—园林”指向一种对异化空间的接受,虽然这种异化一直是饱受争议的,正如文章开头所引童寯先生的话,城市需要接受传统园林的考验。
注释(Notes):
① 1953年,时任江苏省委书记的柯庆施参观完苏州园林后,认为应当把苏州的园林恢复起来,以吸引游客。苏州市委随即决定加强古城保护,对苏州古城的文物古迹进行大规模修复,参见文献[2]。
②“公园”概念的出现更多的是受到了西方文化的影响,其中包括外国殖民者在城市内建造的开放场所,比如广州沙面租界公园(1861年),以及之后国人自建的公园形式,如无锡锡金公园(1906年),最为明显的地方就是园林边界的退化。参见文献[3]。
③ 《独秀山记》引自百度百科词条“独秀山”:https://baike.baidu.com/item/%E7%8B%AC%E7%A7%80%E5%B1%B1。
④ 反身性理论(reflexivity)由社会活动家乔治·索罗斯(George Soros)提出,表示体验者的思想因为所获得知识的局限性和认识上的偏见都不具有独立性,二者之间相互作用,且相互决定。文中指的是园林实体空间和历史的抽象空间在体验者的认知过程中构成反身性效果,从而进一步明确了体验者主体在其中的作用。
⑤关于法语单词être(译为“是”或“此有”)的引用,笔者想要借用的是法国哲学家梅洛·庞蒂(Maurice Merleau-Ponty,1908—1961)从现象学的角度来对这个词语进行的说明,它与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1889—1976,现象学存在主义者,他是将存在主义与现象学结合起来的第一人)所讨论的德语单词“Dasein”(译为存在、存有或此在)有关。在庞蒂的概念里,“此有”并不只是“在世存有”,而更加是“献身于世界而存有”(être au monde),带有强烈的“身体”知觉观念于其中,即“自我”如何来“对待世界”(traiter le monde)。文本借此概念所希望强调的是,体验者如何回到“主体”意识来参与到(园林)空间的认知中去。
⑥福柯在其“异质”概念里强调了镜子的异位功能,即镜子使得我与我占据的空间真实,因为它关联着周围的整个空间,参见文献[4]。在勾山樵舍,园林空间使得城市空间得以反射,主体必须通过在那个地方(园林)的虚拟点来感知。
图片来源(Sources of Figures):
图1引自苏州园林博物馆编《拙政园三十一景册》;图2、3、6由笔者拍摄;图4、5引自“蒹蔬之洲”的新浪博客文章“城市记忆·宁波中山公园”(http://blog.sina.com.cn/s/blog_562f32a2010168rn.html);图7由笔者绘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