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源流行语生成方式探源

张京涛 赵荣改

英源流行语在本文指原始来源包含部分或全部英文因素，直接或间接地受到英文因素影响的中国流行语，是中英语言接触的体现和产物。其生成点可以通过语言接触中语言演变的连续体模式来加以解释。中英文接触会产生语言变体，可象征性地大致组成中文、英化中文、洋泾浜、中式英文和英文的连续体。英源流行语大致可排在连续体上英化中文附近的位置，是中国人利用英文因素产生的语言变体。目前，英源流行语的研究主要涉及字母词及与其相关的语音、构词、语用等研究，网络流行语的英文外来词研究，以及中英语码混合型流行语的典型个案研究等。本文将聚焦和简析近二十年来英源流行语的主要生成方式。

这里的“英源”既涵盖英文外语词（英文原词或英文简缩词），也涵盖英文外来词（指源于英语国家，经过汉化改造的汉语词），还包括英文的语法结构和表达方式等。这里分析的是语言本身的生成来源方式，不深究其出处。

第一，源自英文字母词。这里的英文字母词指完全用英文字母表达或带英文字母的词，属于语言借用，是一种新形式的外来语（借词），主要有纯英文字母词和英汉结合字母词两类。纯英文字母词是直接借用英文的字母缩略词，如“MM”“GG”“PK”“VIP”“Orz”“skr”等。“终极PK”等字眼曾使“PK”在很短的时间内红遍全国，但在英语国家里却很少有人使用它，说明它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流行语。英汉结合字母词指的是由中文字和英文字母共同构成的词，如“大V”“做人不要太CNN”“G20峰会”“3G牌照发放”“C位出道”等。

第二，源自音译。这里的音译指依据英语词汇发音，将其汉化成音近的中文文字或数字，是一种便捷的外来词借用方式。这种生成方式体现出流行语的“省力原则”或“经济原则”，表现出构词的简化性。例如流行语“粉丝”音译自英文“fans”，是其中文原意的词义引申。网络流行语“沙发”的一种解析是音译自英文名词“sofa”，衍生出“抢沙发”等词;另一种解析是“沙发”是属于后现代的形容词，音译自英文“so fast”，以网络用语形式出现，常用于跟帖等语境。还有，“狗带”音译自“go die”，“燃烧我的卡路里”中的“卡路里”音译自“calorie”。

第三，源自直译和意译。这里的直译指按照原文逐字翻译，而意译指根据原文的大意来翻译，都属外来词借用方式。二者相互关联和补充、互相协调和渗透，既有单独使用，又有合用。“口红效应”直译白英文“Lipstick Effect”。“秒杀”直译自英文“seckill”。“亲”是“亲爱的”的简称，据称直译白英文的“dear”或“darling”。“正能量”的一种解析是直译白英文物理学名词“positive energy”，另一种解析是其流行源于英国心理学家理查德·怀斯曼的专著《Rip It Up》（中文译名《正能量》），属于意译。“气场”的流行源于美国心灵励志大师皮克·菲尔的专著《Charisma》（中文译名《气场》，可看作直译加一定程度的意译）。“新常态”直译白英文“new normal”。“供给侧”直译白经济学中的英文“supply-side”。

第四，源白音意兼译。这里的音意兼译指英源流行语既吸收英文因素的音，又采用其意，在音译英文因素的同时，还注重中文的表意功能，以增强英文因素的本土色彩。这一生成方式不仅体现中英文的语言接触，而且体现两种文字体系的语言融合。例如，“晒”（share）、“酷”（cool）、“秀”（show）等。“控”是间接地源白音意兼译方式的流行语。“某某控”的结构是从日语借来的，而日语中的这个“控”则源于英文“complex”（情结）。日语的“控”的读音与”complex”开头的音相近，用“控”对译“com-plex”，既有音的对应，又有意的结合。“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除了来自相关漫画的解析，还有一种解析是源白英文“friendship'（友谊）。“friendship'的后缀“ship'可译为“船”，而整个英文读起来像“翻的ship'，所以该流行语可被看作局部源白音意兼译。

第五，源白语法。这里的语法指利用被批判性吸收的英文的词法、句法，经消化改造汉化后形成的类词缀、词语模、语法化、实词虚化等。例如，“创客”译白英文“Maker”，是受英文语法影响在构词上词缀化了的流行语，其后缀“客”源白英文后缀“er”。在“创客”之前，就有英文借词“黑客”（hacker）等“某某客”的出现和流行。这种欧化语法现象以附加法（词缀法）的构词方式还产生了“晒客”等词，使“客”从一个音译语素演化变异为一个具有黏着性的后缀，有了能产性，成了语法因素。“某某客”和“某某style”等都属于语法上的类词缀结构。“超女”也是受了英文词法中前缀“超”（super-）的影响而词缀化产生的流行语。

第六，源白语码混合。这里的语码混合指由中英语码共同构成、各自表达各自意思且搭配相对固定的生成方式。例如，“I服了You”“你out啦”就是语码混合生成的英源流行语。后者的“out”在混合后被赋予了“落伍”的新意，在词组中承担形容词的功能，作为句子的谓语成分。“hold住”出白台湾综艺节目，和与之相似的“hold不住”都源白语码混合生成方式。类似还有涵盖“江南style”“航母style”等的“某某style”。“打call”和“你有freestyle吗”使该生成方式中的英文语码在意义和形式上出现了复杂化的趋势。语码混合的生成方式是语言融合的鲜活例证。网络、媒体等平台使此类英源流行语经常性地出现和大范围地传播，使其成了另类独特的社会交际工具。

以上英源流行语的生成方式各有特点，传播、扩散等影响效果也不尽相同。字母词方式比较稳定，不同群体都有使用;音译方式在逐渐式微，但其产生的个别旧词流行时间长，影响范围广;直译和意译方式由于语言接触的增多，在数量和质量上继续强化影响;音意兼译方式的影响局限在了少数词，但会通过语法等方式扩大影响效果;語法方式达到了深度语言融合，产生了持续性影响;语码混合方式出现频率高，但产生的英源流行语影响时间相对较短。通过最佳方式生成的英源流行语具有语言活力，具有较高“价值指数”和“和谐指数”，能从俗从众，通过显性或隐性语言规划的考验，符合语言传播扩散规律，符合社会交际需要等，可以得到大众、主流媒体、权威部门等的认可和使用，还会通过进入辞典、教材等继续扩大影响。

研究利用这些英源流行语的生成方式，可以使我们发现其发展变异轨迹，预测其演变趋势，合理进行语言规划和语言规范，为科学有益的语言接触与健康和谐的语言生活作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