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社东
后来,我以优异的成绩在学军小学毕业,差一点就进了位于学院路的众人仰慕的杭州外国语学校。我在杭外面试时打了一个喷嚏并摔了一跤,气流冲击了老师,老师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问我刷不刷牙。我没想到问题会这么简单,结果,我不晓得怎么回答。学校里的老师都是专干这种恐怖活动的专家,他们让你备考如临大敌,可到关键时刻,问题却十分简单,他们就是要趁你不备突然袭击你,致你死命,让你收工。
人人都说我聪明,说我有坏的资本。我记住了前半句话,后半句我没听见。我聪明,所以我什么也不怕,也能逃脱很多惩罚。小学的那个擅长扔抹布的教导主任说我是不良少女,他惩罚了我,不过,我老爸对我说:“他放屁!我告诉你,作为不良少女,何吖卣的年龄还不够!”
我老妈比较冷静,她说情况有两种,要么评价的人有问题,要么我女儿有问题。
我老爸说:“你也放屁!我们家何吖卣永远没问题!”
我只佩服我老爸一个人。我老爸也很得意,因为在他人生失意的时候,有一个人崇拜他。
小时候,我老爸对我说,跟男伢儿玩,女伢儿就会聪明。于是,我就整天跟男伢儿玩。结果,我聪明了,男伢儿都倒霉了,回到家或回到班上总是挨批,成绩也烂得一塌糊涂。他们的家长到学校来告状,还勒令他们没用的儿子别跟我玩。而我偏偏一直成绩都很优秀。
我天生是一个邪恶领袖,男生一见到我就兴奋。
后来,我顺利地进了杭州市老城区最大的一所公立学校,我们称之为飞翔鸟中学。我爸为我跟小学老师发火,给我转学,我妈孟母三迁,为我在这个学区买了房,一切总算没有白费。
7月13日那天,我到学校报到。
班主任是一个男的,他说他姓张,接着,他在黑板上写下了三个字,我们都大笑起来。是我领头暴笑的,所有的人都跟着我,呵呵哈哈地笑。莫名其妙。他没骂我们,只是盯着我们,安静了一会,就收了我们的笑声。然后,他对我们说了一大堆话,说:“……我是一名优秀老师,你们敢说你们是优秀的学生吗?”
我们都齐声说:“敢!”
那老师说:“那你们再说一遍。”
我们齐声说:“我们是优秀学生!”
张老师说:“不响。”
我们都憋足了劲喊:“我们是——优秀——学生!”
他说:“还不响。”
后一次,我们把整幢教学楼都震动了。
我的同桌曾女同学回家去,高兴地对她的爸爸妈妈说,我们的新老师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小伙子。但开学以后,我们知道果果不是一个小伙子。果果老师,是我们后来对他的昵称。我这人从不关心别人的名字,永远也不记得老师的名字,如果他不叫张如果的话,我肯定不晓得他叫什么。他叫张如果,是我到初中后遇到的第一桩开心事。暑假里,我老爸带我去港澳七日游去了,那时张如果到我们每个人的家里来家访。我回来后,我老妈说我遇到了一个好老师。说他不叫张如果,叫张继人。
开学前,先是军训,在飞翔鸟中学分校的操场上进行,果果老师临时指定了几个部队子女当班干部。他自己和我们班男生睡在一个大教室,我们女生在隔壁教室开地铺。大家席地而睡,像蚕宝宝一样。
这可是有些人此生第一次和同班同学在外面睡觉,许多人哭起来,我看到他们的伤心样子就想笑,我拿尺子量他们的鼻涕和口水有多长,然后笑他们。这个张如果,他很严格,要我们吃苦,不准我们打电话,不准我们买东西吃,不准我们拖着步子走路。
晚上,我们在教室集中,他作总结说:“今天你们都看见了,11班的教官打了一个学生一巴掌,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说那个教官不好。是的,打人是不对的。……可是,你们不知道,连长知道后,打了那个教官三耳光,还不让他吃中饭。那教官又主动要求在饭堂里立正罚站,三餐不吃!你们知道吗?……我说这事,就是希望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是纪律!什么是军纪!”
大家都吓得不敢作声。我心里则说:“狗屁!只要对我们严,我们都不会说你好的!”
军训过程中,我们一听到哨子响,就要下去集合,吃饭也不让发出声音,不准有勺子响,洗澡要排队。我们都叫苦,我的声音最大。刚开始还有点好玩,可时时刻刻要这样,就烦死了。
任何时候都要排队,任何时候都不能说话。我在吃饭时被罚站过,六百多号人在安静地吃饭,都成了傻瓜,只有我站着,万绿丛中一点红。
最后,军训结束,也要排队,大家提着塑料桶和铺盖卷走出校园,却又规定,不许那些走到身边的家长接手。
我看到吕品的妈妈来了,要接吕品手上的行李,立即被张如果老师一喉咙给吼停了。大家都忍气吞声。家长也不敢心疼自己的宝贝孩子,想摸摸儿子的小屁屁都不敢。不过,在军训中,我们班获得了比武第一名。
之后,有人抱怨说,这下完了,我们以后可惨了!
有人说,我们的命好苦哇!
有人说,果果不到一年就会被两辆汽车轧成夹心汉堡包的。
正式开学了,选举班干部时,我们学军小学毕业的一派,文三街小学的一派,文一街小学的一派,行知小学的是“少数民族”,想一派也没得一派。最后,我们学军小学的大获全胜,我当上了副班长。
当我被推选为候选人时,我就知道我肯定会当选,因为我在小学是很有名的。我知道选举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我们中间突然来了一只猴子,我们这帮蛋族孩子肯定会选这猴子来当头的,大家要的是热闹,不是什么领导。我肯定不是猴子,因为我身上没毛。不过,都在学校混六年了,都是有经验的人,知道什么人会给大家带来乐趣。
我其实不想当班干。我到老师那里去推辞,说我不想干。张老师问为什么,我说干不了。他却不饶我。最后,我只好坦诚地说:“老师,你不了解情况,我在小学是乱出名的,我从没当过班干部!”老师说:“既然大家都推选你,你就当当看。”
我回家后说了这事,我老爸我老妈都笑我。
我在家里大骂,说:“我根本就不愿意做一个好人,当了班干部后要表现、要做好事,太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