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连两宋的张元干》

俞杰

张元干，字仲宗，自号芦川居士，福建永泰人。宋元祐六年（1091年）生。张元干早年丧母，从小聪明好学，永泰的寒光阁、水月亭是他幼年读书处。十四五岁时随父亲到河北，常与父亲的客人唱和，每逢宾客酬唱，必专心倾听，有时随口应和，辞藻可观，满座惊叹。大观四年（1110年），张元干到南昌向东湖先生徐师川请教诗词句法，参加江西诗派洪刍、洪炎、苏坚等人的诗社活动，广泛的社交活动，使青年时代的张元干崭露头角;22岁时又跟父亲到汴京（今开封）入太学上舍生（最高学府待遇上等的学生），学业和诗词创作均大有进长，作有《菩萨蛮》《风流子》等词，以清新婉丽的韵致，显示出早年词作格调，获得人们的称赞。宣和元年（1119年）和宣和六年春，张元干曾先后两次回福建家乡，第二次回乡返京途中，拜访了他素所景仰的在福州闲居的爱国将领李纲。李纲非常赏识张元干，对张元干给予很高评价：“听其言，鲠亮而可喜;诵其文，清新而不群。”宣和七年夏，李纲被召回朝，任太常少卿（太常寺副长官）。同年冬，金兵大举进攻。次年正月，金兵渡过黄河，围攻汴京，徽宗禅位，钦宗即位，改年号靖康，任李纲为亲征行营使，负责京都防务。李纲征召张元干为行营属官。当时徽宗仓惶出逃，钦宗也准备逃走，危急时刻，李纲挺身而出，坚决抗金，力谏死守;张元干抗金激情澎湃，立即上《却敌书》，投入李纲指挥的京都保卫战，随李纲冒矢石亲临城上指挥杀敌，打退金兵多次进攻。战斗异常激烈，金兵遭重大损失后，知李纲守城有备，于同年二月退兵，京都得解围。但钦宗竟同意割让中山、太原、河间3镇与金人议和，并为讨好金人，以“专主战议，丧师费财”的罪名，罢免李纲官职，张元干也被贬流落淮上。是年冬，金兵又攻打京都，京都沦陷，徽、钦二帝被俘，北宋王朝灭亡。张元干闻京都失守，作《感事四首》诗，表达了极度哀痛与悲愤之情，同时热切希望投入抗敌复国。于是沿淮水，经建业（今南京），过镇江，于靖康二年春到达临安（今杭州），寓居西湖之滨。同年，宋康王赵构在南京（今河南商丘）即位，改年号建炎，建立南宋王朝，是为高宗。开始，宋高宗起用李纲为宰相，张元干为朝议大夫（荣誉称号、文散官）、将作少监（掌土木工匠之政）、充抚谕使（抚谕官，掌采访民间之事，并慰安存问）。李纲为相后，积极改革弊政，充实国库，整军备战，主张北伐，反对迁都江南，坚决抵抗金兵的侵扰。张元干亦积极配合李纲。但高宗信任的仍是主和派，执意与金议和以求偏安一隅。结果李纲仅任75天宰相就被罢免。建炎三年秋，金兵又南下攻宋，张元干目睹国势日削，义愤填膺，赋《石州慢·己酉秋吴兴舟中作》词，抒发了他收复中原的豪迈气概和壮志难酬的悲愤心情，并表达对李纲抗金斗爭的支持。张元干面对朝廷腐败、自己主战反而获罪的现实，愤慨难平，于绍兴元年（1131年）二月辞官回故里。

绍兴八年冬，奸臣秦桧、孙近等筹划与金议和，向金营纳贡。李纲在洪州（今南昌）上书宋高宗，坚决反对宋金议和。张元干闻之，作《贺新郎·寄李伯纪丞相》一词，对李纲反对议和、坚决主战的行为表示敬仰和支持，希望李纲东山再起，收复失地，重整朝纲，劝诫统治者要吸取前朝遗恨。词写得慷慨悲凉，感人至深，传为千古名篇。绍兴十年一月十五日，李纲在福州逝世，张元干怀着悲痛的心情写了《挽少师相国李公五首》和《追荐李丞相设斋疏》等，高度赞扬李纲坚定的抗金精神，寄托深切的哀思。绍兴十二年九月，宰相秦桧等诬陷朝廷官员胡铨（因胡铨曾上疏朝廷请斩秦桧），并将胡铨贬往新州（今广东新兴县）。胡铨途经福州时，张元干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作《贺新郎·送胡邦衡待制谪新州》一词为胡铨送行。此词写得悲壮豪迈，传之甚广。绍兴二十一年，此事被人告发，秦桧将张元干逮捕入狱，削除名籍。

绍兴二十一年秦桧死后，张元干才出狱，后在吴越一带漫游，曾写下《水调歌头·癸酉虎丘中秋》，流露出游子的思乡心境。约在绍兴二十六年前后，他再游临安、嘉兴、吴江等地，在近80岁高龄时客死异乡。

张元干博览群书，能诗、能词、能文，其一生主要成就在文学，尤其是词的创作方面，其著作有《芦川归来集》10卷，《芦川词》2卷，计180余首。张元干在政和、宣和年间（1111～1125年），已“能乐府声”。他少年时慷慨议政，视文章为“小技”，并未专意写作，直到屡遭挫折，报国无门之后，才将满腔悲愤寄托于诗词之中。其词作有怒斥昏庸误国奸臣的，有写坚决抵抗金兵侵扰的，洋溢着爱国激情，深受时人的赞扬，其作品中的二首《贺新郎》最为著名，被称为压卷之作。张元干把重大社会问题纳入词的主题，因此，他的词真实地再现沦陷地区“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的灾难景象;用“整顿乾坤，廓清宇宙，男儿此志会须伸”等词句来表达杀敌报国的强烈愿望;以“梦中原，挥老泪，遍南州”来抒发自己对北方沦陷区人民的怀念之情;而“百二山河空壮，底事中原尘涨，丧乱几时休？”则表达了对统治集团昏聩误国的极端不满。张元干的词作，开拓了词的境界，赋予词以新的生命，《四库全书总目》说“其词慷慨悲凉，数百年后，尚想其抑塞磊落之气。”他的词风随着时代的变化而改变，早年词作风格清丽妩秀，南渡以后豪放、悲壮，风节凛然。从词的发展史看，张元干生活于两宋之间，他继承了苏轼开创的豪放派的词风，又经过自己的创作实践，使词的内容更紧密地与社会现实联系在一起，开启了南宋词人的创作道路，对后来的辛弃疾词派产生了重要影响，不愧为一位两宋时期承前启后的爱国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