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扶霄
赌徒老夏因为手气不佳,输光了家里的积蓄,心里又不甘,想返本重来,就向张员外借了一百两银子。
眼看借债到期,可银子却又赔了个精光,老夏实在没办法,便对张员外说,他有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名叫阿杏,人美心善,是当地的一枝花,現在他想说服阿杏,将她嫁给员外来做小妾,只是希望员外免了借他的一百两银子,另外再给他几百两做彩礼就行了。
张员外虽然年事已高,但在老夏的游说之下,不觉心动,也就答应了下来。
老夏回去将事情与阿杏说了,可阿杏死活都不答应,老夏只得将她关进房中,软禁起来,自己则跑到张府,与张员外商定了迎娶的日期。定妥后,老夏对员外说:“阿杏性子倔,不懂事,初来乍到,可能会得罪员外,希望员外能多包容她一点。”
员外笑道:“没事,你不用担心,日子久了自然就好了。”
老夏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老夏刚一出门,张员外的儿子张冲就进来了。张冲在门外听到了张员外与老夏所说之事,认为父亲此举十分不妥,就劝父亲道:“老夏还不出银子,你可以让他来府上打工抵债嘛,何必要同意他的馊主意呢。父亲已到花甲之年,阿杏还未满十八,这事要是做成,我们张家就算斯文扫地了。”
张员外道:“就老夏这种人,来我府上做事,我还怕他偷东西呢。再说你爹又不是娶妻,只不过纳一个小妾,这样的大户人家还少吗?你不用多嘴,专心考你的举人。”
张冲被父亲说了一通,心里仍是不服,几天来闷闷不乐,一直惦念此事。这一天,他听说儿时的玩伴大砖出狱了,便专门跑过去看他。酒过三巡,张冲对大砖说:“我想让你去做一件事。”大砖问是什么事?张冲说是偷东西。大砖惊道:“得了吧,我刚因为这事从牢里出来,你又想让我进去,你还真够哥们。喝了这杯酒,你就走吧,我大砖发誓要重新做人了,你这样的朋友我都得一个一个地断交。”
张冲笑了笑,平静地向大砖讲了他父亲与阿杏的事,说阿杏如今被老夏锁在家中,而他想救阿杏出来,就必须偷到房门的钥匙。
听张冲这么一说,大砖也笑了,他拍了拍张冲的肩膀,说:“今天喝高了,身手不灵便。明晚动手吧。”
张冲说:“明天你我先去僻静处租间房子,你一旦救出阿杏就将她带到那里,让阿杏有个起居的地方。”
大砖点头称是。
次日晚上,三更一过,大砖便翻墙进入老夏家。待听到老夏屋中鼾声大作,大砖便轻轻打开老夏的房门,从老夏身上偷得那串钥匙后,抽身来到软禁阿杏的房子前,将钥匙一一往锁孔里试,那锁果然被启开了。
黑暗中,阿杏正要惊呼,只听大砖说道:“别出声,我是来救你的。”阿杏这才平静下来。
救出阿杏后,大砖将房门原样锁好,又将钥匙还回老夏处,便携着阿杏匆匆赶到了指定的地点,与张冲碰了头。张冲问阿杏有何打算?阿杏回答说,反正不想回家,也不想嫁给张员外作小妾,其他随意。张冲安慰她说:“你先在这里住下,事情自然会不了了之的。”
阿杏忧郁道:“虽然我恨我爹,但还是担心他还不出银子。”
张冲笑道:“我早打听过了,你爹不仅好赌,而且还出了名的抠门,是个守财奴。你家祖上还算殷实,家中颇有些值钱的物件,如今他宁可卖你,也不卖这些东西,这样的爹,不值得你挂念,你安心住在这里便是。”
张冲说完,又对大砖交代道:“我反对过父亲纳妾的事,阿杏失踪,父亲必然怀疑我。之后的一个月,我不再来这儿,阿杏就烦你照顾了。”
张冲一面说,一面又掏出几锭银子,放在大砖手上,又朝阿杏点了点头,就出门回去了。
阿杏失踪的事,张员外果然怀疑到了张冲的身上,天天派人跟踪张冲的行踪。但张冲早有准备,因此从未露出一丝破绽。一段时间后,张员外也没了主意,便如张冲所料那样,不了了之了。
这事的风头一过去,张冲才开始去看望阿杏,没想到两人一来二去,竟渐渐产生了感情。张冲知道如想与阿杏长相厮守,这事早晚瞒不过父亲。思来想去一番,明知会被父亲责骂,还是决定要向父亲坦白。谁知张冲尚未开口,父亲却笑着对他说:“冲儿,今天父亲为你定了门好亲。由知府大人保媒,知县要将他的千金嫁给你做夫人了。从此我们张家就是本县的泰山了。”
张冲听了,顿觉五雷轰顶,连忙向父亲表示,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要娶也是娶她。张员外不悦道:“是哪家的女儿啊?”
张冲知道他与阿杏的事再也无法隐瞒,而他又不想连累大砖,便对父亲说阿杏是他偷了老夏的钥匙救出来的,救出来后,两人便有了感情,他要娶的人就是阿杏。张员外气得七窍生烟,骂道:“你这逆子,你是存心不让我活是不是?当初我要纳阿杏为小妾,你说什么张家斯文扫地了,现在你却要娶阿杏为妻,这算什么?双龙戏珠吗?以后我们父子的脸还往哪搁?”
张冲道:“这不一样,你纳阿杏是趁人之危,我娶阿杏是两情相悦。”
张员外被张冲说得结巴了,一时说不上话,气得在屋里疯狂绕了两圈,才接着道:“你别做梦了,你与知县千金的事已经定了,不可再改,否则就彻底得罪知府知县两位大人,我们张家还有活路吗?最近你哪儿都别去,老老实实呆在书房,婚礼大典由我来一手筹备,你什么都别管。”
就这样,张冲被张员外关进了书房。由于张员外派专人把守,张冲如笼中之鸟,完全失去了自由。大砖与阿杏见张冲多日不露面,心知大事不好,大砖也算是张员外看着长大的,便由他出面去张府打探消息。
张员外对大砖说:“张冲要全力准备科考,被我关进书房了,你最好别去打扰。”
大砖将身后的篮子拎到眼前,道:“我母亲知道张冲喜欢吃野莓,这是她花了一天功夫,亲手去山里采摘的。我来就是为了给张冲送野莓,没别的事。”
张员外道:“既然是你母亲的心意,我也不好不领情,你去去就来,别耽误他做功课。”
大砖的到来,对此时的张冲来说,如同天上派来的救兵。他赶紧将这几天的苦水向大砖倒了个痛快,又接着说:“我想来想去,办法只有一个。我们张家显然是没资格毁约的,唯一的希望就在知县大人的千金身上,如果她不同意,寻死觅活地闹,知县大人主动提出撤消婚约,那么我跟阿杏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大砖也觉得张冲言之有理,并问他打算怎么做?张冲却说这事还得靠大砖来做,由大砖秘密潜入知县千金的闺房,将张冲的信交予对方。
大砖问是什么信,张冲说:“我现在就写,把我跟阿杏的事跟她讲清楚,求她大发慈悲,放过我和阿杏,成全我和阿杏。”
信匆匆写完,大砖将它放进怀里,便告辞出来了。当天晚上,正是月圆之夜,大砖借着月光,翻入知县府中,找到小姐闺房,待佣人走光,便趁机开窗跃入。小姐大惊,大砖连忙跪倒在地,双手将信托出,道:“小姐莫慌,我是与你定亲的张冲派来的。这信是张冲写给你的,请过目。”说完,大砖把头低下,弯腰将身子整个都伏在地上,直到嘴巴贴着地面,小姐才完全放心,从他手上拿了信件来看。
看完信,小姐让大砖起身,并对他说:“你回去告诉张冲,他说的事我办不到。一是张冲这人有情有义,我为什么不嫁?二是我跟他的亲事,由知府大人保媒,我父亲亲自决断,我扳不动这两座大山。就这样了,你走吧。”
说完,小姐当着大砖的面,将信撕成了碎片。大砖心灰意冷,拜别小姐后,又连夜将结果告知了张冲,张冲除了仰天长叹,也别无他法。
很快到了成婚之日,就这一段日子,张冲消瘦了十几斤。虽说是大喜之日,但他这个新郎却显得没精打采,毫无神气。直到看见阿杏随着知县千金款款向他走来,他的脸上才重新焕发出生机来。
张冲惊呆了,趁人不备,他悄悄问阿杏是怎么回事?阿杏羞涩道:“昨天小姐来我住的地方,将我收做了贴身丫环,让我与她一起嫁到张府来,以后好做你的妾室。”
洞房花烛夜,张冲满怀敬意,挑去了小姐的盖头,先敬了她三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