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语属格和方所格的源流

(1.玉溪师范学院 文学院，云南 玉溪 653100；2.常熟理工学院 人文学院，江苏 常熟 215500)

现代纳西语各方言土语使用不同语素来标记属格(genitives)和方所格(locatives)。本文通过比较27个土语点的材料(见表1)和6个土语点(见表2)的零星历史材料，尝试探讨纳西语属格和方所格语素的语法化路径和历史层次。

一、纳西语的旁格语素及其功能延伸

纳西语属于SOV的后附置词(postposition)语言，各类旁格(obliques)论元主要由后附置词表征。考虑到某些土语的个别旁格标志已经深度语法化为词缀，我们将这两类不同语法层次的标志统一称为旁格语素。本文主要考察的旁格语素有：

第一，属格类。纳西语的有标领属义短语语序是PosN，属格标志居中，如玉龙塔城话的g33,见例(1)。若领有者(Pos)对所属物N的领属性淡化，但两者仍密切相关时，则称为限制性属性义(associative(1)Lidz,Liberty A.A descriptive grammar of Yongning Na (Mosuo)[D].Austin: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2010:563ff.)，如拉市话中g33所表征的语义,见例(2)。Lidz沿用Noonan(1997:4)的非限制性属性义(non-relative attributive)来定义像大研镇话中g33的语义功能(2)Lidz,Liberty A.A descriptive grammar of Yongning Na (Mosuo)[D].Austin: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2010:562ff.,见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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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55g31pɛn33g33i33a55tʂh33g13ndu31n33lɛn31thiu31la55ne3133.我班同学正在那边打篮球。(V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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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方所格(locative)类。空间是人类最基本的认知范畴，也是众多隐喻的本体。不同语言对空间的范畴化模式是不同的。体现在形式上，很多语言采用一维方所格系统，即只编码处所。阿尔泰语系的很多语言都有丰富的二维方所格系统，即编码处所和相对方向。另外，极少数语言有三维方所格系统，如东北高加索(又称Daghestanian)语系的语言，在上述二维方所格系统基础上还区分距离远近(3)Denis Creissels.Spatial cases[M]//Malchukov,A.L.& Andrew Spencer (eds.).The Oxford handbook of case.Oxford,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9:609-625.。纳西语有些土语有二维方所格系统。本文在考虑历史源流问题时，我们主要考察“在……之内”(inessive)和“在……之上”(adessive)这两个次类，如玉龙塔城话的lo31和大东乡阿金华话的kvˌ55,见例(4)(5)。跨语言来看，在众多隐喻中，时间是最常见的喻体。纳西语也不例外，在很多土语中，方所格标志可以标记时间，如白沙话的khuɛ13,见例(6)。

(4)le55lo31tshe33kh55ze33.茶水中有盐了。(III)

茶 INE 盐 放 PF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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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ha13g31xu31khuɛ13se55d33xua13be33le13-x33i33.他们半夜全都走了。(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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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类旁格语素在许多土语点中还有功能的延伸，而在另一些土语点中这些跨土语关系密切的功能语素与属格语素和方所格语素却不尽相同。那么为了整体构拟属格语素和方所格语素来源的精确性，就很有必要厘清每个点的各相关功能语素来源及其与该点属格语素和方所格语素的关系。跨土语来看，主要延伸出的相关功能有：

第一，目标论元(goal)标志。在运动事件和给予类事件中，运动或给予行为的终点通常称为目标。石头话的ko55便能标记此类论元,如例(7)。

第二，接受者(recipient)标志。双及物结构中的非施事有生名词通常表征接受被给予物的人或拟人化实体(4)Malchukov,Andrej,Haspelmath,Martin,& Comrie,Bernard.Ditransitive constructions:a typological overview[M]//In Andrej Malchukov,Martin Haspelmath & Bernard Comrie (eds.).Studies in Ditransitive Constructions:A Comparative Handbook.Berlin:De Gruyter Mouton，2010:1-64.。跨语言来看，目标标志和接受者标志通常同形。石头话正是如此，像例(7)(8)中的ko55。

第三，受益者标志(benefactive)。和双及物结构中接受者论元密切相关的一个概念是受益者论元，语义上蕴含从给予类或其他事件中获益的人或拟人化实体(5)见：Malchukov,Andrej,Haspelmath,Martin, & Comrie,Bernard.Ditransitive constructions:a typological overview[M]//Andrej Malchukov,Martin Haspelmath & Bernard Comrie (eds.).Studies in Ditransitive Constructions:A Comparative Handbook.Berlin:De Gruyter Mouton，2010:1-64;Zúiga,Fernando & Seppo Kittilä.Benefactives and malefactives:Typological perspectives and case studies.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2010:1-28.。这种相关性通常体现为跨语言层次上普遍同标的现象，正如杨振洪提到“(永宁阿布瓦话的)与格标志ki55是由动词‘给’语法化而来的……但不局限于表达受益事件”(6)Yang Zhenhong,translated by Liberty A.Lidz.An Overiview of The Mosuo Language[J].Linguistics of the Tibeto-Burman Area，2009,32(2):37.，即既可标记受益者，又可标记接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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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h33ɑ33ki55th3333so13. ‘He teaches me to read books.’(他教我读书。)(7)Yang Zhenhong,translated by Liberty A. Lidz.An Overiview of The Mosuo Language[J]. Linguistics of the Tibeto-Burman Area，2009,3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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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th33n33th3333d33pɑ31ɑ33ki55ki55. ‘He gave me a book.’(他给了我一本书。)(8)Yang Zhenhong,translated by Liberty A. Lidz.An Overiview of The Mosuo Language[J]. Linguistics of the Tibeto-Burman Area，2009,3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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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工具格标志(instrumental)。永宁新温泉话的方所标志gu33还可以用来标记工具，如例(11)。

第五，来由格标志(ablative)。永宁落水话的方所标志kw33可以标记来源，如例(12)。

第六，共事标志(comitative)。Talmy五种宏事件类型之一的行为关联事件(action correlating)蕴含伴随施事高度参与事件(contributory accompaniment)和轻度参与事件(peripheral accompaniment)(9)Talmy,Leonard.Toward a cognitive semantics:typology and process in concept structuring[M].Cambridge / MA:The MIT Press，2000b.。大东乡片丁话就区分这两种事件次类，轻度参与事件编码中用目标标志k55来标记共事,如例(13)，而高度参与事件则用并列结构来表征，如例(14)。

第七，受事(patient)标志。纳西语核心论元标记系统共时格局和历时来源比较复杂，拟另文讨论。与本文有关的是，香格里拉次恩丁话的受事标志来源于“在……之上”lo33，如例(15)。

我 刀 INS 羊 杀

(12)yi31tʂ13kw33s31thi13g31-p13.从腰上拔出刀子来。(XVIII, Lidz 2010: 319, (328))

waist LOC knife above-take out

腰 里 刀子 Pre-拔

(13) th33d33i33be3333k55tɑ55phe21.她一直陪着我。(XXXVI)

她 一直 ADV 我 COM 仅 陪(汉借)

(14)th33ne13ɑ21ti55i33ly33kh55.她和我去看电影。(XXXVI)

她 和 我 电影(汉借) 看 去.PST

(15) /th33/ (他) /33/ (我) /lo35/ (受动助词) /1ɑ35/ (打)。我被他打。(XXX，徐继荣2011:36)

第八，名物化标志(nominalizer)。藏缅语有丰富的名物化标记系统(10)Genetti,Carol,Ellen Bartee,Alec Coupe,Kristine Hildebrandt & You-Jing Lin.Syntactic aspects of nominalization in five Tibeto-Burman languages of the Himalayan area[J].Linguistics of the Tibeto-Burman Area，2008,31(2):97-143.。如例(16)中太安话的名物化标志是kvˌ33，来源于“在……之上”。

第九，关系子句(relative clause)标志。纳西语各方言关系子句多为后置关系子句，被关系化位置留空(11)参见：黄成龙.羌语子句的关系化手段[J].民族语文,2008(4):19-31;黄成龙,余文生.羌语关系子句的类型[J].汉藏语学报,2007(1):1-17.。1958年前的大研镇话的属格标志ɡ33就可标记关系子句，如例(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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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ee leeq neiq gge xi chee ni gvl bbei milquf waq ye!

牛 耕 着 REL 人 这 两 个 都 妇女 是 呀

二、属格语素和方所格语素的历史层次

同形多义多功能语素是研究语法化或语义演变的重要对象。通过梳理，我们得到27个土语的主要同形多义多功能语素若干(见表1)。现代各土语的方所格语素基本可对应PYB*k(l)o1(13)David Bradley.Nahsi and Proto-Burmese-Lolo[J].Linguistics of the Tibeto-Burman Area,1975,2(1):130.，但在各个点内的分化情况错综复杂，甚至可能和其他来源的语素在语音上难以分化，部分语素语音对应不严整。属格语素只能构拟到方言片层次，PNA *bV和PNX *gVM(14)Michaud指出：属格有些词汇里面是用升调来表达的(见:Michaud,Alexis.Tonal reassociation and rising tonal contours in Naxi[J].Linguistics of the Tibeto-Burman Area，2006,29(1):61-94)。有一个假设：根据升调的情况，属格用升调，应该说明有一个属格语素被省略。而且它的升调应该是高调的，因为只有高调的语素才产生升调。如果是这样，说明不太远的过去，纳西语有过一个别的属格语素。所以本文所说的PNA *bV和PNX *gVM相对于这一磨损了的属格语素来说，历史层次明显更近。。为了更好地厘清*k(l)o1在各现代土语中的分化情况，我们尝试运用量化工具来分析它们功能分布的异同。

语言学领域已有不少借用分子发生学(phylogenetics)量化分析工具的研究成果，国内最早的此类成果有邓晓华等(15)见:邓晓华,王士元.藏缅语族语言的数理分类及其分析[J].民族语文,2003(4):8-18.。邓文采用Neighbor-net模型对十几种藏缅语的Swadesh 100词进行计算，制成有根谱系树。为了更全面地考量东亚及东南亚语言的历史渊源问题，把语言接触导致的系统趋同(convergence)也纳入考量范围;Lama采用Splits-decomposition模型计算彝语支语言的300基本词，进行谱系分析(16)Lama,Ziwo Qiu-Fuyuan.Subgrouping of Nisoic (Yi) laguages:a study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shared innovation and phylogenetic estimation[D].The University of Texas at Arlington，2012:204-210.。我们则将这种分析工具应用到对语言系统的一组重要语法结构参项(即本文的纳西语属格和方所格语素)的源流分析之中。同样考虑到语言接触可能造成的语法参项趋同，为了厘清遗传和变异的关系，我们也采用Splits-decomposition模型。其实质是一种基于多参项(character)的聚类分析(clustering analysis)。功能相似的单元(taxa)在分裂树上所处的分枝会靠得更近，形成一束大分枝，而功能相异的单元所处的分枝则彼此分离，无法形成一束大分枝。

表1纳西语同形多义旁格语素一览

续表1

表2历史材料中的INE组和ADE组词项

鉴于PNA *bV的独立分化清晰，我们将其余各项编码后输入SplitsTree4，得到聚类图(图1)。考虑传统历史比较语言学中的语音和语义功能的对应，这一步编码时，我们还设置了语音参项(17)三次编码中语法功能参项和语音参项比重为：16∶4(图1)、12∶2(图2)、12∶0(图3)。。图1中，[1]*gVM和[2]*k(l)o1明显分为两类。可以证实我们的经验性判断：*gVM独立成类，来源不清，不排除彝缅语之外的来源可能。可能和Noonan构拟的原始Bodic语的属格语素*ki同源(18)Noonan,Michael.Patterns of development,patterns of syncretism of relational morphology in the Bodic languages[M]//Bar·dal,J.& Chelliah,S.L.(eds.).The role of semantic,pragmatic,and discourse factors in the development of case.John Benjamins Press，2009:261-82.。从这点来看，就不难理解纳西语的历史地位一直存在分歧，孙宏开认为纳西语是羌语支和彝缅语支之间的联系语言或分界线上的语言(Link language)(19)孙宏开.纳西语在藏缅语族语言中的历史地位 [J].语言研究,2001(1):90-99.。

图1 *k(l)o1和*gVM聚类(20)我们调查收集的现代纳西语各土语中的舌尖流音声母“内部”义语素与PYB *k(l)o1“内部”有本文所有图中的代码对应语素如下：I.01lo=lo31;II.02ge=g33,02ko=ko55,02kho=kho33,02ke=k33;III.03ge=g33,03kho=kho55,03kv=kvˌ33,03lo=lo31;IV.04ge=g33,04ko=ko55,04lo=lo31;V.05ge=g33,05ko=ko55,05lo=lo31;VI.06ge=g33,06kho=kh33,06ko=k55,06kv=kvˌ33,06lo=l31;VII.07ge=g33,07ko=ko55,07lo=lo31;VIII.08ge=g33,08ko=k55;IX.09ge=g33,09khe=khuɛ13,09kho=khu33,09lo=l31;X.10ge=g33,10ko=k55;XI.11ge=g33,11ko=ko55,11lo=lo31;XII.12ge=g33,12kua=kua55,12kv=kvˌ55,12lo=lo31;XIII.13ge=g33,13ke=k33;XIV.14lo=lo33;XV.15lo=lo33;XVI.16ga=ga33,16gu=gu33,16gv=gvˌ33,16ke=ke33,16ko=ko31;XVII.17ngm=g33,17ko=ko33,17km=k33;XVIII.18ga=Gɑ33,18kwo=kw33,18ki=ki33;XIX.19ko=ko33,19ci=ci55,19lo=lo33;XXII.22ge=ɡ33,22lo=lo31;XXIV.24qo=qo,24ki=ki;XXX.30ge=ɡ33,30kv=k33,30lo=lo11;XXXI.31nge=ɡ33,31ko=k11,31lo=l11;XXXIII.33ge=ɡ33,33ko=ko55,33lo=lo21;XXXV.35ge=ɡ33,35ko=ko33,35lo=lo21;XXXVI.36ge=ɡ33,36ko=ko21,36kv=kvˌ33,36ke=k55,36lo=lo21;XXXVII.37ge=ɡ33,37qa=qɑ33。所有参项值均设置为二进制码，1代表“有”，0代表“无”。本文的量化分析均使用SplitsTree4(Huson et al.2006)。

从Bradley构拟的PYB *k(l)o1(21)David Bradley.Nahsi and Proto-Burmese-Lolo[J].Linguistics of the Tibeto-Burman Area,1975,2(1):130.可以看出后代彝缅语“内部”义语素分化出*lo和*ko两类。严格的l-k(l)对应，可构拟为PNI *lo。比较困难的是*ko类，现代各土语中有很多形式都可与之对应，但也不排除异源可能。为了作进一步分化，我们仍用语义功能分布的量化分析。由于语音分化作用已不太明显(22)只有送气/不送气的对立，不送气声母只有硬腭化/小舌化/原始舌根音的对立。，在这一步编码时，我们只保留了两个语音参项。图2中，*ko类分裂树大致形成[1]q/k/cV和[2]q/k/khV两束大分枝。

图2 *ko类分裂树

图3 q/k/cV和q/k/khV分裂树

但这样的分化仍旧不能让人满意。进一步编码中，我们只考虑语义功能参项。图3分裂树比较明显地分出5个较大分枝(23)因为它们之间的距离比较大，代表各聚类间距的各聚类最初分叉点间的投影边长大致都接近单位刻度0.1。但图2中的两聚类的部分成员{03kho,17ko,09kho}和{11ko,05ko,06ko,16ke,12kua}的间距反而小于与各自聚类内部成员的间距，说明有功能趋同。。综合图2的聚类结果，最终得到6类，它们各自内部的语义功能聚合得比较集中，大致对应的语义功能(组)如下：[1-2]ADE、[1-3]R=G=ADE、[1-4]BEN=R=G、[1-5]R、[2-1]INE=LOC、[2-5]LOC=G(24)编号[]中横杠前是图2中的类别号，横杆后是图3中的类别号。。这些聚类只说明了可能的历史层次和部分层次的来源，下面我们将通过有向语义图来进一步分析PNI *lo组之外的方所格的来源问题。

三、原始纳语*ko与原始西部纳西语*ku的功能竞争

语言类型学研究中经常用语义图范式来研究多功能同形语素背后蕴藏的认知概念空间(25)参见:van der Auwera,Johan & Plungian,Vladimir A.Modality’s semantic map[J].Linguistic Typology，1998,2(1):79-124;Haspelmath,M.The geometry of grammatical meaning:Semantic maps and crosslinguistic comparison[J].The new psychology of language,2003(2):211-242;郭锐.概念空间和语义地图：语言变异和演变的限制和路径[J].对外汉语研究,2012(8):96-130.。在纳西语各土语中，排除单次偶发同形，各功能节点可连成方所格及相关功能语义图(图4)。

图4 方所格及相关功能语义图

更有学者借语义图范式来研究语法化路径，即有向语义图。含方所格和接受者节点的有向关联有：G=>R、LOC=>R(26)Haspelmath,M.The geometry of grammatical meaning:Semantic maps and crosslinguistic comparison[J].The new psychology of language,2003(2):211-242.Figure 16.、G=>R、LOC-->R、G-->LOC(27)Narrog,H.A diachronic dimension in maps of case functions[J].Linguistic Discovery，2010,8(1):233-254.Figure 9.(28)实箭头=>表示确定方向的路径，而虚箭头-->表示有倾向性的路径。。考虑到Narrog的严格制图标准(29)Narrog,H. A diachronic dimension in maps of case functions[J].Linguistic Discovery，2010,8(1):233-254.，G=> R是可以确定的，LOC-->R未在纳西语方言语料中证得，而G-->LOC的不确定性值得讨论。Heine等人指出：指称空间的名词语法化为方所格是一条常见的语法化路径(30)Heine,Bernd & Kuteva,Tania.World lexicon of grammaticalization[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2:44-5.。据上节末所得结论，PYB *k(l)o1分化为PNI *lo和PNI *ko，分别进一步语法化为LOC。而*ko组语素的进一步语法化路径有两种可能：a.同源，图1中[2]均是同源语素，则语法化继续推进；b.异源，更可能的是PNI有另一与ADE关联的实义语素分化为图3中[2][3]，甚至[4]和[5]，与*ko的子代在G节点相遇，争夺功能分布。这样就有两种可能的有向语义图(图5)。

图5 可能的方所格及相关功能有向语义图

我们收集的另6个方言点(见表2)的历史材料各功能参项值缺失程度不同，无法进行量化分析，但可以用于历图6方所格语素的来源及历史层次史比较。考虑到很多语言中都有“头”=>“在……之上”的语法化路径(31)Heine,Bernd & Kuteva,Tania.World lexicon of grammaticalization[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2:169-170.。我们收集了6个点中“内”“内部”“上”“上面”“头”等相关义项，发现to55对应Bradley构拟的PYB *takhs(32)David Bradley.Nahsi and Proto-Burmese-Lolo[J].Linguistics of the Tibeto-Burman Area,1975,2(1):130.“上部”“在……之上”(upper,above)，与本文无关，将另文讨论。此外大致可看出图3[1-2]ADE组有两个来源：PNI *gVL“上”和PNX *ku“头”，而且舌根声母送气化仅发生在图3[2-1]INE组内。再考虑现代各方言图3[1-2]的音值，PNX *ku“头”就是我们前面假设的那个可能的异源源头，所以纳西语方所格及相关功能有向语义图应该是图5左侧的“异源”图，LOC-->G和Narrog(33)Narrog,H.A diachronic dimension in maps of case functions[J].Linguistic Discovery，2010,8(1):233-254.Figure 9.的G-->LOC相反，这也说明跨语言来看，G-LOC关联的方向性不明显。

图6 可能的方所格及相关功能有向语义图

综上所述，除了东部方言个别土语点的部分方所格语素(见表1对应备注)暂难判断之外。其余各土语点的方所格语素的来源及历史层次如图6所示。

四、结 语

在传统语音比较基础上，通过对语义功能分布的量化分析，我们找到了纳西语属格语素和方所格语素的可能来源。属格语素来源清晰，东西部方言来源各异，东部方言来源于PNA *bV GEN；西部方言来源于PNX *gVMGEN。方所格分化行为复杂，一部分来源于PYB *k(l)o1“内部”分化出的PNI *lo“里”，这部分语音对应严整；而PYB *k(l)o1分化出的PNI *ko“里”跟PNX *ku“头”的子代在现代纳西语西部方言各土语中产生功能分布竞争，竞争焦点是G，PNI *ko的子代功能分布广。如果把表2中3～8列看成一个语音分化的双向连续统的话，越靠近左端[1]的语素越可能来源于PNI *ko，而越靠近右端[2]的语素越可能来源于PNX *ku，它们的重合点是[3]和[4]。前者通常发生送气化，通常表现为子代语素对应音节的声母为送气舌根塞音。后者通常表现为子代语素对应音节的声母仍为不送气的舌根塞音。这一语音分化连续统对应的是图5左侧的“异源”语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