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光大砌体文化，让装配式砌体结构的未来成为已来——访国家标准《砌体结构设计规范》主编高连玉教授

装配式砌体结构推广应用过程是砌体材料优胜劣汰的过程，更是助力墙材革新、构建产业链条、行业科学发展、推进绿色发展的过程，以集成发展砌体装配体系的理念，增强砌体文化自信，传承、光大砌体文化，让装配式砌体结构的未来成为已来……

▲本刊记者采访高连玉教授

高连玉（1947—），男，山东诸城人，中国工程建设标准化协会砌体结构委员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中国建筑东北设计研究院资深顾问副总工程师、国家科学技术奖评审专家、中国加气混凝土协会副会长兼应用技术部主任、沈阳建筑大学教授（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以新型结构体系为方向的新材料应用技术研究。

主编了国家标准《墙体材料应用统一技术规范》《砌体结构设计规范》，CECS标准《混凝土多孔砖建筑技术规范》《蒸压粉煤灰砖建筑技术规范》《蒸压加气混凝土砌块砌体结构技术规程》及辽宁省多部地方标准、东北地区建筑设计标准图集。

2019年11月9日至10日，由重庆市建筑科学研究院、重庆大学承办的中国工程标准化协会砌体结构专业委员会2019年新型墙体基本理论及工程应用大会在重庆召开。我刊专访了与会的中国工程建设标准化协会砌体结构委员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国家标准《砌体结构设计规范》主编高连玉教授。《砌体结构设计规范》是我国勘察设计领域的重要规范，具备非常完善的理论体系和先进的设计技术，是我国砌体结构设计所必须遵循的根本依据。据悉，下一版的修订工作即将启动，在高连玉教授的主持下，新修订的规范将会充实砌体结构领域最新的科研成果和应用经验，将在装配式砌体结构的设计技术中有所体现。

虽已年过古稀，高总仍然富于青年人的激情，在演讲致辞中，经常引经据典，热情洋溢，声音洪亮铿锵，很有感染力。采访当日，记者来到他下榻的酒店房间时，他面色红润，穿一件薄单衣，额露微汗，精气神十足，他说才刚完成了早间户外运动。近一个小时的访谈中，高总向我们介绍了砌体结构专业委员会的性质、宗旨以及委员构成，介绍了此次学术大会的主要议题和任务，并重点对目前我国砌体结构领域的发展状况和存在问题进行了深刻而坦诚的剖析。

“所谓砌体，乃墙也，包含块、浆、工、用，其中涵盖了材料、装备、工艺、设计、施工等，是涉及面很广的系统。”高总介绍说，简单而言，砌体是由块体材料和建筑砂浆构成，是我国传统的支柱行业，砌体结构的发展将直接影响我国的建材业、建筑业及房地产业。他认为，我国是砌体大国，举世闻名的万里长城就是两千多年前用“秦砖汉瓦”建造的世界上最伟大的砌体工程之一，几百年的砌体建筑分布在全国各地，有的已经成为当地旅游观瞻的重要景点，广大村镇建筑大多是砌体结构体系，我国已成为全球第一“砌体大国”，这是值得我们自豪和需要我们去继承的，而且需要通过我们的努力去发展、光大。将砌体文化传承、光大正是我们文化自信的重要体现。

在高总看来，“砌”字本身的造字法就是富于意蕴的，“砌”字是由“石”、“土”、“刀”三个偏旁构成的，他说，“石”字反映了固定的块体材料基本采用山石，“土”字则反映出当年的块材砌筑基本依靠泥巴，而“刀”字则反映出当年砌墙用的是瓦刀。但是现在，“石”字已为多种国家鼓励的新型块材，“土”字已由泥巴改为性能特理想的专用砂浆；“刀”表征当前已经开始用砌墙机具取代了当年砌筑用瓦刀。也就是说，在新的历史时期应赋“石”、“土”、“刀”以新的寓意。

“总体来说，我国砌体结构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并取得了显著的成绩。但是针对墙体材料良莠不分、施工劳动强度大、建造效率低、综合成本高等问题，砌体结构向装配式发展业已成为必然趋势。”

提到当前建筑行业在装配式、信息化和智能化等方面的发展时，高总显得更加语重心长。他告诉我们，目前四大结构中，钢结构、混凝土结构及木结构，都有了相应的装配化生产与应用，但砌体结构的装配化、信息化和智能化生产尚未规模化开展。就算有的企业想要向装配式靠拢，也只是单纯为了提高装配率，而导致的问题却是多而严重的。他说，大量劣质块材、“节能”一体化块材、只求多孔不讲延性的块材，甚至淘汰型板材被用于装配式建筑，不仅影响了使用寿命，还埋下了安全隐患；大量“三明治”复合外墙PC挂板被应用到装配式建筑，降低了装配效果以及建筑的耐久性和舒适度；甚至好多企业不针对本地市场本地需要，盲目跟风弃砖而上马PC构件生产线。他还特别提到，个别地震多发区在震后重建时还在生产与应用劣质砖，甚至出现了偷梁换柱的地方标准。

高总对砌体结构发展面临的许多问题表示了特别的忧虑。他说，产业发展缺少引领，在对利益的追逐下，在建材产品、建工应用“两层皮”的大环境下，砌体材料良莠不分，建筑质量问题层出不穷，严重影响了砌体结构的声誉，砌体产业危机重重。

针对这些问题，高总说，作为标准制定人，一定要反思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砌体材料品质差？缺少配套材料？生产装备低端？设计施工落后？市场不愿接受？应用标准匮乏？技术创新缺失？还是建材建工脱节？他认为，应该找出困境症结，重新调整发展思路，增强担当意识，担起历史使命，让传统的砌体结构无缝对接装配式建筑。同时，他希望借助此次会议，集合专家学者的力量，共同商讨如何加快砌体结构在这些前沿领域的研发进度，并尽早落实到实际生产应用中。

高总认为，应该把砌体结构科学地界定为一个“领域”，而不是一个“专业”。因为一个墙体，不只是砖和浆，还要考虑保温、抗震、耐久等。目前，我国实行许多学术团体都在推行“专业委员会”模式，但是高总认为，这一定程度上存在不科学的地方，他在自己的委员会里进行了一些改革尝试，目前砌体结构委员会的人员结构已变得多元化，除了大学科研、教学人员，科研院所带头人外，一些设备企业、材料生产企业的专家也都被吸收到委员会，试图通过整合多方智慧和资源，让砌体结构“领域”的工作开展得更完善，更科学地为国家建设、人民生活做贡献。

据高总介绍，目前，砌体结构专业委员会的中心工作是研发与推进装配式砌体结构。他认为，装配式砌体结构推广应用过程是砌体材料优胜劣汰的过程，更是助力墙材革新、构建产业链条、行业科学发展、推进绿色发展的过程，以集成发展砌体装配体系的理念，增强砌体文化自信。

对此，高总专门提到了近年来备受欢迎的蒸压加气混凝土砌块、固体废弃物块材等，这些都是被国家指定推广的绿色建材。蒸压加气混凝土砌块具有自重轻、保温隔热、抗震性能好、环保等一系列优点，为装配式砌体部品提供了最佳选择；固体废弃物块材一般由煤矸石、粉煤灰、煤渣、高炉渣、钢渣等具有建筑材料所需成分和性质的固体废物制作而成，固体废弃物块材的使用，可以变废为宝、节约成本、保护环境，实现有限资源的循环利用。谈到这里，高总很开心。他说，他十分欣赏和推崇习总书记“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治理理念，这为砌体结构的发展带来了一个重大课题，就是固体废弃物如何变建材，以节约资源、保护环境，造福子孙后代。

但同时，高总也提醒我们，在使用这些新型材料时一定要注意它们的材料性能、力学性能，保证安全与耐久。包括在出厂之前都要带有合格证，可以通过二维码追溯，做到一墙一图、一图一明细、一墙一编码。此举，可以方便施工，通过扫码来确定部品位置及若干质量信息。也就是说，通过一种建筑体系来保证信息化、智能化、到整个装配化。“发展是硬道理，但一定要科学发展。”

高总还特别提到，对于舶来品，我们也要持审慎态度。欧洲许多国家对砌体结构装配式建筑的材料选用、墙片预制、节能措施、居住舒适等相当重视，然而其结构不考虑房屋抗震，块材薄壁多孔，脆性突出，砌体竖缝无砂浆粘结，墙内无筋无柱，缺少墙肢运送的工地的质量检测，不符合我国国情。“所以一定不能够照抄照搬，要扬长避短，把好的拿过来，然后根据我国国情，予以改造性引进，使之中国化。”

作为德高望重的资深专家，高总对一些行业乱象是敢于直言的。一次关于绿色建材标准综合评价的会议上，受邀参会的他发现，与会人员大都是材料、节能方面的专业人士，几乎没有结构、安全等与之联系紧密的相关专业人员，高总觉得，会议名称里的“综合”二字是徒有其名的。他直言不讳地说，过度强调节能，而忽略了产品的安全性、耐久性，是不接地气的，没有相关专业的共同参与，有些标准的制定是不科学的。他认为，这是因为目前一些管理模式出了问题，一些部门各自为政，运行机制不合理，过度追求某一方面的创新，而忽略了整体大环境。所以他说，创新不是革新也不是更新，只有不同领域的碰撞才能出新。劲往一处使，才能有好的思路，创造出新的东西。这又回到了采访之初，他提出的“领域”概念，行业之间密切的联系性往往大于彼此割裂的“创新”。

随着装配式建筑的发展，对于很多人担忧的传统手工艺失传，难以“留住乡愁”的问题，高总表示不赞同。他认为现在的建筑方针都是适用、经济。随着科技的发展，装配式在建造上可以做得更好，效率更高，并不是所有的手工制作工艺都要一一保留，我们要传承和发扬的不一定是某一特定传统工艺，而是传承悠久的宝贵的工匠精神。

2019年10月，高总获得了2019年中标协授予的“标准科技创新奖”领军人才奖这一权威奖项，对此，他却很淡然，“我们这个年龄谁还在乎这些虚名！”据介绍，参评过程中，他一直在外，申报材料都由别人操办，他觉得这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作为标准人，担当、使命才是最重要的！”

访谈中，高总还多次表达了自己对年轻学者的期许。他认为“新时代要有新气象，新气象要看新作为”，年轻学者是未来建筑行业的希望，需要他们守住初心、牢记使命、继续拼搏、勇于创新，去解决一些掣肘砌体结构行业发展的顽疾，从而做到砌体结构的华丽转身。

其实，高总本人仍然干劲十足，他日行4万步的习惯已坚持多年，可谓壮心未已、志在千里。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相信砌体结构专业委员会一定可以取得更大的成绩，为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

▲本刊记者与高连玉教授(左四）及工作人员合影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