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伦时的音乐神话

2019-11-23 08:59/薛
音乐天地(音乐创作版) 2019年9期
关键词:伏羲黄帝凤凰

文 /薛 睿

神话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可能不足为信,但它们在远古时期却是重要的存在,是可以从中发现历史发展踪迹材料,这是今天被研究的重要原因之一。其中如音乐的起源,神话有许多说法。被认可的有模仿自然说、情感说、语言抑扬说、劳动说、巫术说等。但在中国古代文献许多音乐的记载中,大多数是以神话与传说的形式向大家呈现的。正是因为借助了神话与传说的方式,才给它的起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对于远古传说时期的音乐生活来说,神话赋予其特殊的意味。引用神话大师乔瑟夫•坎伯(JosephCampbell)的一句话,神话可把“心灵结构和今日人类客观的生存环境连结起来”,“神话里的意向都不是事实,而是隐喻,是对超越者的指涉”;神话“把生活的事实抽取出来,与心灵的事实连接起来。”①

伶伦时的音乐神话已有些学者做了研究。如刘正国的《伶伦作律“听凤凰之鸣”——中国上古乐史疑案破析》一文中,认为伶伦作律乃是可信的一段富有神话色彩的史实,而其主要的学术性观点是认为传说中的凤凰之鸣并不是所谓的鸟鸣,而是华夏文化中的古老“琴”声。并且在文中对之前学者对其持何种态度进行了整理,将其大致分为四类:一类是持否定态度的,有学者王光祈、田边尚雄以及王维堤,认为此事子虚乌有;第二类是对此事只字不提的,有学者李纯一、刘再生、廖辅叔、夏野、缪天瑞等;第三类是认为有此事存在的,有学者吴南熏、杨荫浏;第四类则是疑中存信的,有学者陈应时、胡企平。在黄敏学的《“凤凰之鸣”果为琴声乎——与刘正国先生商榷兼谈层累造成的上古乐史》的文章中,则认为刘正国推断凤凰之鸣乃琴声之说实出臆断,所给出的文证、物证都是尚存疑点的;李傲雪的《伶伦作律之真假辨析》与黄文琳的《由伶伦作律看音乐的起源》都是持否定观点的;而邓媛的《从〈吕氏春秋〉音乐史学价值看“伶伦作律”》一文则持肯定态度②;王国维在《古史新证》中也就上古之事说道:“上古之事,传说与史实混而不分。史实之中故不免有所缘饰,与传说无异;而传说之中,亦往往有史实为之素地。”③以此来向我们说明不能单就伶伦作律带有神话色彩就否定其是子虚乌有之事。上古之事本就多具神话色彩,不仅仅是因为其年代久远。以上学者的研究在对伶伦作律的研究上,均有不同的观点。在本文中,笔者将从前人研究伶伦作律的基础上,以伶伦作律的神话为切入点,引出伶伦时期所涉及和与之有关系的音乐神话故事。

一、伶伦制律之源

《三五历记》和《五运历年记》中记载: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

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理,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田亡④。

这里讲述的便是盘古,开天辟地,天地间具有神力的主宰者。从盘古开天地开始,到之后远古时期的三皇五帝,中国远古神话便已成为中国文学史上重要的一部分,它不仅代表了远古人类对宇宙生成原因的幻想,同时也反映了奇异幻想的神话背后真实的历史背景。伶伦造律吕便是在这些神话的背景下产生的。

大约在公元前2550年左右,当中国的先民已经由母系氏族社会向父系氏族社会逐步过度的时候,神州大地涌现出一批智勇非凡、特别富有创造力的人物,其杰出的代表就是传说中的轩辕氏黄帝。他不但以强大的武力统一了各个部落,被拥戴为联盟领袖,而且带领人们跨过文明时期的门槛。并责成“羲和占月,常仪占月,臾区占星气,伶伦造律吕,大挠作甲子,隶首作算数”等等⑤。 从中可以看出在那时天文学、占星术、音乐、历法、数学等都已经开始起步。传奇人物黄帝便从那时开始受到中华民族的尊崇,至今仍被称做“人文始祖”。这既是中国古代非常重要的一段神话传说,也正是本文所要讲述的伶伦制律的神话起源。

传说黄帝早期就懂得把音乐的威力应用到战争中,黄帝用雷神夔(一种爬行的怪兽)的皮甲做成大鼓,用夔的骨头做成鼓槌,在与敌军作战时,鼓声威震五百里,极大的起到了鼓舞士气的作用。但由于这个时期的音乐主要是打击乐发出声响,虽然在作战、庆功时功用很大,但毕竟发声单调嘈杂。为了使乐器更加精美,乐曲和谐动听,黄帝便委派伶伦来完成这一艰巨的任务。

二、伶伦作律前后时期的音乐神话

伶伦作律前后时期的音乐神话记载于《吕氏春秋》的《古乐篇》中。《吕氏春秋》,又名《吕览》,吕不韦及其门客共同编撰,全书分十二纪、八览、六论,共计二十六卷,一百六十篇。保存古史旧闻较多。从《汉书·艺文志》起,就被视为杂家的代表作。它的思想体系以儒、道为主,兼收法、墨、名、阴阳诸家,开杂家之先河。其对先秦诸子关于音乐的争鸣起调和折衷的作用,是先秦诸子百家中优秀的文学作品。

该书作者为吕不韦及其手下的门客。吕不韦(?——前二三五年),据《战国策》记载为战国末淮阳人,据《史记》所载为阳翟人。原为巨商。秦庄襄王时任相国。秦王政幼年即位时继任相国,称“仲父”。门客三千,家童万人。秦王政亲政后被免职,又被迁往蜀郡,忧惧自尽。东汉高诱注《吕氏春秋》时,在序中开篇言道:“吕不韦者,濮阳人也。为阳理之富贾。”似为二史作之折衷。

《古乐篇》为《吕氏春秋·仲夏纪第五》中的一篇,是我国最早的一部音乐通史。在《吕氏春秋》中,有关音乐的史料极为珍贵,如《音初篇》保存了古乐舞、乐器制造及乐律等方面的材料;《大乐篇》和《侈乐篇》主要是对音乐美学思想的记载,对之后学者研究先秦时期的音乐美学思想,有着很高的史料价值;《古乐篇》则是以时间为顺序,记载了从远古朱襄氏到周公共计14位帝王及氏族首领的音乐活动。其中所载多为我国传说时代的音乐活动,这些传说对研究文字出现以前原始社会的音乐状况,有着重要的意义。由于本文主要研究与伶伦相关系的神话故事,因此笔者将以《吕氏春秋》及其《古乐篇》为线索进行梳理研究。

1、朱襄氏之乐

朱襄氏,炎帝之别号,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著名人物,在《汉书》《世本》《太平御览》等典籍中均有“炎帝神农氏”的记载。

《吕氏春秋》载:“昔古朱襄氏之治天下也,多风而阳气畜积,万物散解,果实不成,故士达作为五弦瑟,以来阴气,以定群生。⑥” 古时,相传朱襄氏治理天下时,天气无常,时常刮风,阳气过剩,使得万物散落解体,果实不能成熟,所以士达创造出五弦琴,用以引来阴气,以求稳固,安定众生。这段记载反映了农耕社会借助音乐活动的方式求雨的习俗。这就引来了后续的神农作琴瑟。

2、葛天氏之乐

《吕氏春秋》第五卷《仲夏纪·古乐》所记载的“葛天氏之乐”则是反映先民与农牧生产有关的歌舞。载曰: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阙:一曰:“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阙:一曰载民,二曰玄鸟,三曰遂草木,四曰奋五谷,五曰敬天常,六曰建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总禽兽之极”。第一阙,表明了葛天氏对当时人民的爱戴和爱护,使人民得到利益,从人民出发的思想;第二阙,便是崇奉鸟,以鸟为图腾,歌颂祖先的由来;第三阙,表达的是葛天氏部族祈求风调雨顺,草木茂盛生长的美好愿望;第四阙,体现了葛天氏发奋的去争取五谷的收成,祈求五谷丰登,以及对五谷收成的重视;第五阙,反应的是葛天氏对农业生长环境的重视,也说明了其对自身生活环境的危机他们意识;第六阙,是对祖先的祷告,表达了要齐力奋斗,获取祖先那样的成绩,不辜负祖先期望的决心;第七阙,表现了葛天氏部族对土地的敬仰和感激之情,颂扬了土地的功德;第八阙,表现了他们对生活的热忱,对大自然的爱护与尊敬。

这八首歌曲中,在歌咏祖先的由来中,以“玄鸟”为传说。之下便是歌咏草木、五谷的生长。这首古乐总体来说是反映汉族劳动人民的生产劳动和原始宗教信仰,体现了部族人民最原始的生活状态和生命意识以及部族人民的勤劳和善良。

3、阴康氏之乐

“昔阴康氏之始,阴多滞伏而湛积。水道壅塞,不行其原,民气郁阏而滞著,筋于瑟缩不达,故作为舞以宣导之。”古时,阴康氏开始治理天下的时候,阴气过盛,沉积凝滞,阳气阻塞不通,水道壅塞,不能按正常规律运行,人民精神抑郁而不舒畅,筋骨蜷缩而不舒展,所以创作舞蹈来加以舒缓。在世界上比较古老的民族里,几乎都有关于人类与洪水的传说,人们为了生存,从洪水泛滥的那天起,就与之进行顽强的斗争,这一史实在原始音乐传说中也得到了直接的反映,显露了人们与自然作斗争时所体现出来的智慧与勇气,与朱襄氏的求神庇护相比,在某种程度上,有了一定得进步。由以上的古籍记载可见,音乐的实用性是早于娱乐性的。不论是朱襄氏的五弦瑟乐,还是葛天氏的八阅之舞,以及阴康氏的抗洪之舞,它们的作用都是实用,而并非用来娱乐。

4、颛顼作乐

“帝颛顼生自若水,实处空桑,乃登为帝。惟天之合,正风乃行,其音若熙熙凄凄锵锵。帝颛顼好其音,乃令飞龙作乐效八风之音,命之曰《承云》,以祭上帝。乃令鳝先为乐倡。鳝乃偃寝,以其尾鼓其腹,其音英英。”颛顼生在于若水,住在空桑,登上帝位后,德行正与天合,八方纯真之风按时运行,皆发出熙熙、凄凄、蹡蹡的声音。因颛顼喜好那些声音,于是就叫飞龙作乐,模仿八方的风声,以命名为《承云》,并用以祭祀上帝。记载中颛顼命鳝给乐队领奏。鳝便仰面躺下,用尾巴敲打自己的肚子,从而发出乐声。

《吕览》中所载,认为颛顼的乐舞为《承云》。《路史》记载,《承云》是黄帝乐舞《咸池》的又一别名。《左传•昭十七年》:“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承”字为献奉、承受之意。颛顼极可能继承了黄帝的这个乐舞,并加入其所喜好的“八风之音”。《汉书·礼乐志》:“颛顼作《六茎》。”《通典》:“颛顼作《六茎》。”《乐纬》:“颛顼曰《五茎》。”因不见古籍的记载,对其所指究竟为何乐舞,己无从得知。《承云》为帝颛顼用来祭祀的宗教性乐舞,其中有很多模拟自然的音响,并由鼓来伴奏。这段记载所述与飞龙令鲜鼓其腹以作乐,以笼皮蒙鼓。一定程度上既反映了原始社会人类驯服百兽的愿望,又反映了远古时期击乐器鼓的制造方向。

由此可以看出远古先民在巫术信仰、自然崇拜与祖先崇拜同时存在的历史情况下,其产生的音乐具有一定信仰性与想象性,音乐思想存在着一定得局限性,虽说古乐传说具有很大的神秘性,但追溯其根源,依旧是来源于先民自身的生活状况。

三、与之相关系的音乐神话

1、女娲制笙

最早的女娲传说出现于《山海经》《楚辞》《世本》《礼记》等典籍中。关于女娲制笙簧,《世本》一书记载,云:“女娲作笙簧,女娲作簧。”⑦西北师范大学左莹的论文《〈四库全书〉中的女娲史料考辨》中专对“女娲制笙簧”的相关资料进行了整理,指出:“汉郑玄注,唐孔颖达疏《礼记注疏》卷三十一、宋朱熹《仪礼经传通解》卷三十五、宋陈祥道《礼书》卷一百二十五、卷一百二十六、宋聂崇义《三礼图集注》卷五、宋杨简《慈湖诗传》卷十四、宋卫《礼记集说》卷八十、元吴澄《礼记纂言》卷九、元陈《礼记集说》卷六、明胡广等撰《礼记大全》卷十四、明冯复京《六家诗明物疏》卷十九、明王志长《周礼注属删翼》卷十五、(清)鄂尔泰等撰《日讲礼记解义》卷三十五、《钦定礼记义疏》卷四十四、卷八十一、清李光地《礼记述注》卷十四、清江永《礼书纲目》卷八十三、清秦蕙田《五礼通考》卷七十一、卷七十七、《钦定周官义疏》卷四十三卷、卷四十七等都认为女娲制作了笙簧。”并最后得出结论:成书于春秋晚期的《作篇》和成书于战国晚期的《明堂位》都对女娲制笙簧一事进行了记载。

2、神农作琴瑟

《世本·作篇》就有:“神农作琴,神农作瑟,”《淮南子》:“神农之初作琴也,”《说文解字》:“琴,禁也,神农所作。”《广雅·释乐》:“神农氏琴长三尺六寸六分,”关于古代制作琴瑟的记载,大都集中于汉人宋忠注本的古籍《世本》之中,《世本》原书己佚,目前所见的只是清人王漠等人所辑的八个本子,其中王漠、张澎稗、雷学淇、茹洋林所辑的四个本子认为瑟乃神农氏所作。

3、“伏羲作琴瑟”

伏羲作琴、古箫的传说主要的记载有如下几个:一、(汉)马融《长笛赋》所载:伏羲采梧桐树的木制成琴。曰:“昔庖牺作琴,神农作瑟,女娲制簧,暴辛为埙。”二、(唐)《三皇本纪》记载:伏羲“作三十五弦瑟。”三、(战国)《世本》:“瑟,庖牺作,五十弦”,并记载了伏羲乐曰《扶来》。四、东汉王逸注《楚辞·大招》伏羲作琴,造《驾辩》之曲。

伏羲自古便被视为中华民族的祖先,与其相关的神话传说甚多,流传甚广。相传一日,伏羲来到西山桐林,见一对美丽的大鸟栖于梧桐树上,其他鸟类都立于别的树上朝该大鸟齐鸣。于是便想到,这不就是传说中通天应地,鸣音犹如天籁的太平鸟凤凰,百鸟之王。相传该大鸟非竹子不吃,只喝干净的山泉,也只在梧桐树上栖息。伏羲便由此认为梧桐乃神圣的木材,能够制成乐器,奏出美妙的音乐。于是就命人将梧桐木砍下,选择中间一段木材制成琴,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原则制成了中国的五声音阶。并且创作了《驾辩》以来描绘自己看到百鸟朝凤时的盛世景象。

《楚辞·大招》中记载道:“伏羲氏作瑟,造‘驾辩’之曲”。说明了伏羲制造琴瑟,制作乐曲的说法。也足以见得伏羲不同于常人的敏锐的创造力。虽然传说中仍旧带有拟神化的形容,但却给予琴与音乐的来源一种美好的解释。

4、箫韶九成

箫韶九成是舜时期的宗教性乐舞。这部乐舞本以《韶》为名,《箫韶》《韶箫》,《箫韶》《大韶》《九韶》以及后来的《招》《大招》《九招》等,都是由《韶》衍生出来的。“箫”,据《说文》:“从竹,削声”;《说文·音部》:“从音,召声。⑧”“韶”音“召”,故《韶》即《招》。因为这部乐舞分为九个部分,故又称《九韶》《九招》《九歌》和《九辩》。“九辩”的“辩”即“变”,指乐舞有九次变化,歌也有九段,伴奏乐器主要为箫(相当于如今的排箫)。据说在其乐舞高潮时会有扮演凤凰的场面出现,其乐舞的舞蹈是一种原始的图腾模拟舞,表现了对鸟类的模拟与崇拜。

韦勒克和沃伦认为:“巫术是通过制造意象而影响艺术的。……一个意象可以被转换成一个隐喻一次,但如果它作为呈现与再现不断重复,那就变成了一个象征或者神话系统的一部分。⑨” 正是原始的巫术这种方式,激发了人的想象,使凤鸟的形象成为一个部族的象征,代表了吉祥顺利。言之“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尚书•益稷》)。

5、百兽率舞

夔是神话世界中的雷神、音乐神,在上古黄帝、尧帝的历史上也留下过与之有关的传说,在《山海经》中它是鳄鱼类爬行动物的化身,是声音如雷的神兽。他可以用尾巴敲打自己的腹部发出声响奏出音乐,黄帝得知后,把它的皮制成鼓,用他的骨头来敲击,击时声震五百里,至此天下太平。

与凤凰和女娲伏羲之间的原型关系相比,夔与凤鸟之间的意义关联相对隐含。《淮南子·傣族训》:“夔之初作乐也,皆合六律而调五音,以通八风。⑩” 由此可见,夔为乐神是在凤凰、女娲和伏羲之后。凤凰与夔主要是因为音乐而发生联系,因为凤鸣为“音乐之本”。夔为乐官时,与凤凰为百鸟之王一样,夔为百兽之主,以乐“舞百兽”。夔为乐正时,不仅把凤凰为百鸟之主的地位让给了夔,而且凤凰来仪还成为夔所作音乐效果的体现者。其为乐正时,“能以乐尽治理之情”。(《孔丛子·论书》)让音乐的政治功能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发挥。在舜时被任命为乐正,具有神人相兼的身份。关于其最为原始的记载为《山海经·大荒东经》:“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这则夔牛神话透露出夔与黄帝之间的密切关系,这一关系也是音乐与政治的关系。黄帝以夔牛皮做鼓战败了蚩尤和炎帝,统一了天下。《绎史》卷五引《黄帝内传》:“黄帝伐蚩尤,玄女为帝制夔牛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连震三千八百里。”

足以可见,鼓所发出的浑厚、深沉而悠远的声音在维系社会政治秩序、彰显政治统治力量等所起到的作用之大。正因为鼓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具有重要作用,舜时便以夔为乐正,掌管天下声乐,以图达到神人以和的局面。此后,以夔牛之鼓和凤凰之鸣为代表的音乐便成为国家政治、伦理、宗教和个体生活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为礼乐制度的形成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6、候人兮猗

舜时期,水灾泛滥,舜便命禹为治水大臣。禹勘察水势走向时路过涂山,与涂山氏女子女娇一见钟情,遂结为夫妻。因治水之事不能有所耽搁延误,新婚三日后禹便与其妻分别,继续开展治水工程,至此之后一去无音讯。而涂山氏女娇天天盼望着自己的丈夫归来,在自己家中望不到,便跑到涂山的山坡上去守候,女子望穿秋水终究还是未能等到自己的丈夫。感慨之于咏出:“候人兮猗”。

这个神话的来历被记载于《吕氏春秋·音初篇》中。相传是中国的第一首女声独唱,也是第一首南方民歌。《音初》记载,夏朝始创“候人兮,猗”,被周公、召公取风,以为《周南》《召南》,说明了南音的传承,在《诗经》中保留下来。足以可见,在其后的发展过程中,以“候人兮,猗”为代表的南方民歌发生了巨大变化,随着其音乐形式的日趋成熟,日渐完美,对南音后来的发展起到了很大的影响,对我国古代歌曲的艺术形式来说也是一个很好地转折点。

四、伶伦作律

相传黄帝时期,命伶伦制作音律。伶伦在嶰谿的山谷中寻到竹子,把竹子两面截断,去除中间的三寸九分长度,吹出黄钟的音色,并将此音命名为“舍少”。又用十二支高低不一的竹子制成了十二萧,在昆仑山下,用凤凰的鸣叫声来确定十二律的声音,声音极为和谐纯正。

《吕氏春秋·古乐》记载:“黄帝令伶伦作为律。伶伦自大夏之西,乃之阮隃之阴,取竹於嶰谿之谷,以生空窍厚均者,断两节间,其长三寸九分,而吹之以黄钟之宫,吹曰舍少。次制以十二筒,以之阮隃之下,听凤皇之鸣,以别十二律,其雄鸣为六,雌鸣亦六,以比黄钟之宫适合。”记载中伶伦根据凤凰的声音来区别十二律这种说法,带有极大的神话色彩。听凤凰之鸣来定音律的说法不足以取信,但自然界鸟类的鸣音存在三度或四度音程的情况,依其鸟的鸣叫声来讲是可以成立的。

这则神话可透露出如下几点:其一,黄帝令伶伦作律,说明人们对音乐的制作开始从自发阶段发展到自觉阶段;其二,伶伦“听凤凰之鸣,以别十二律”说明人们对音乐的有意识地总结和制作是从对自然声音的模仿开始的,自然的和谐之音引起了人类的浓厚兴趣,其典型代表是“凤凰之鸣”。因此,黄帝令伶伦模仿凤鸣作律,其原因是认为凤凰之鸣与人们安定和谐的生活有着密切相关的关系。

笔者在文中按照远古时期的时间顺序进行梳理叙述,以与伶伦有关的神话故事为线索,去引出伶伦造律吕。可以看出,在上述的神话故事中不得不提的便是凤凰,如,伏羲作琴瑟,见一大鸟立于梧桐树上,其它鸟类均朝大鸟齐鸣,可见,大鸟正是传说中的凤凰;箫韶九成,在乐舞高潮时会有扮演凤凰的场面出现,体现的是东方舜部族对鸟的模拟与崇拜。伶伦造律吕自然也不例外,由此也可看出,在远古时期人类对音乐所产生的寄托与崇敬之情。

总体来说,由于地理位置的不确定亦或是史料的不完整,在音乐文献的记载中,关于音乐的起源总是众说纷纭,先人们也总是以神话的方式去展示给后人。究其根本,都是人类在初期面对自然界时的无能为力和对客观世界以及人类本身的无知所造成的。当人们对客观世界还不具有能够理性分析的能力时,就不得不给音乐的起源蒙上一层神秘面纱,音乐的产生也就具有了神话的色彩。也正是在这种认知下,才有了我们现在对音乐的一种无上的崇敬之情。

结 语

音乐是伴随着人类的形成而逐步发展起来的,在这种发展过程中,也逐渐成为了神话表现的重要内容。人们对音乐的关注和欣赏,最初始于对自然之音的关注和欣赏。对自然声音的仿制,是音乐产生的重要来源之一。正如文中所说,伏羲作琴瑟,见一对美丽的大鸟栖于梧桐树上,此大鸟便是凤凰,遂认为梧桐乃神圣的木材,故而制成乐器;伶伦造律吕,是在昆仑山下,用凤凰的鸣叫声来确定十二律的声音;凤凰与夔的关系在于,凤鸣为“音乐之本”,夔为乐官时,音乐的内在指向发生了根本性转变。与凤凰为百鸟之王一样,夔为百兽之主,它以乐“舞百兽”等等。从这些神话故事中我们不难看出都是与自然界的生物相关联的。其原因与原始先祖所处的生存环境亦是不可分割的。人类在险恶的自然条件下生存,必然需要一种力量给予他们支持。所以无论是太平鸟凤凰、夔还是无所不能的伏羲、女娲等都是这种重要力量的体现。也足以看出,在原始时期,人类最美好的东西就是音乐,把音乐归于神的赐予是对音乐最理想的诠释。

从本文对有关伶伦神话的研究中来看,笔者认为,神话故事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可能还存在着疑虑,但就神话故事本身来看,依旧是广大学者研究远古音乐文化丰富的研究素材。它不仅反映了远古时期人类真实的生活状态,也代表着自音乐产生开始人类对音乐的重视态度。这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研究的重要性,笔者希望,可以在未来史料不断完整的基础上将此项工作进行下去,这对音乐起源的研究必然会起到一定得作用。

备 注

① [美]菲尔·柯西诺(Phil Cousineau)。英雄的旅程[M](The Hero’s Journey Joseph Campbell on his lifeand work),台北县新店市.立绪文化,2001:79.

② 饶曦.中国音乐史学习中的学术性思考——以伶伦作律听凤凰之鸣为例[J]。艺术百家,2013(8):135.

③ 王国维.王国维文集·第四卷[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7.

④ 张冬梅.中国远古神话:根植于现实的幻想[J].长春工程学院学报,2003(4):1.

⑤(汉)宋衷注.世本[M].北京:中华书局,1985.

⑥ 许维逾.吕氏春秋集释[M].中华书局,2009.

⑦ 宋衷,茆泮林.世本[M]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第3700册.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112.

⑧《箫韶》九成,凤凰来仪:《韶》乐舞考论.[M].于文哲,广西大学学报,第33卷,第四期.

⑨ 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M].刘象愚,等译.上海:三联书店,1984:204.

⑩ 刘安.淮南子[M].高诱注本,见《诸子集成》第七册,中华书局,2006: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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