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沈泊尘是民国洋画运动中具有代表性、影响较大的洋画家之一,他兼具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深沉的人情怀,是研究民国洋画运动乃至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不容忽视的一员。从沈泊尘短暂而超凡的艺术经历、漫画作品传达的“嫉世痛时之意”、爱国思想和现代仕女题材昭示的现实人文关怀三个纬度进行梳理分析,还原了沈泊尘的艺术素养、爱国思想和人文情怀。
关键词:西洋画家;沈泊尘;爱国思想;人文情怀
中图分类号:J2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7394(2019)03-0086-08
曾被叶浅予称为“上个世纪初的漫画大师”的沈泊尘,对中国现代漫画的贡献勿容置疑,“我国人之作漫画,当以沈泊尘为巨擎”。[1]但同时,作為当时新晋崛起、中西并陈的我国第一代漫画大师,沈泊尘也积极投身于洋画教育事业之中[2]55,他的时装仕女水彩画和黑白钢笔画为洋画运动前夜增添了洋画氛围。他的漫画,在民国初年尤其是“五四”运动时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可以说,沈泊尘是洋画运动中具有代表性、影响较大的洋画家之一,是研究民国洋画运动及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不容忽视的一员。
民国时期的洋画运动于中国近代美术史而言,其变革意义犹如中国社会近现代发展过程中的“五四”运动,也是美术从古典形态转向现代形态发展过程中的重要标志。然而,在运动前夜,从事洋画的画家寥寥无几,仅如我们熟知的张聿光、徐咏青、周湘等人。更是很少有研究提及沈泊尘,更别提对其作专门研究,其存世作品也难得一见。
目前,散见描述沈泊尘先生及其作品的有二篇短文:一篇为黄远林的《沈泊尘漫画创作初探》;另一篇为吴浩然的《漫画巨擘沈泊尘》。另有吴浩然编著的《老上海女子风情画:沈泊尘<新新百美图>》画册。其中黄远林对沈泊尘的评价较为中肯,他认为:“在漫画的社会功能问题上,他有自己的比较明确的主张;他的漫画有着较高的思想性,受到当时漫画界的推崇;他在漫画技法上能够灵活运用中西画法,丰富了我国漫画的表现形式;他创办的《上海泼克》开了我国专门的漫画刊物的先河,表明我国漫画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3]吴浩然的一书一文对沈泊尘的漫画进行了理论性探索。此外,《中国漫画史话》中虽对其略有介绍,但内容不够详尽。以上著作基本从漫画角度分析沈泊尘艺术风格、生平经历,对其思想性的挖掘略显单薄。本研究着重对沈泊尘先生作品的思想内涵进行探析。
一、风云时代的先锋洋画家:沈泊尘
沈泊尘(1889—1920),字伯诚,原名沈学明,亦署名泊忱或沈明。出生于浙江省嘉兴市桐乡乌镇士族世家。他自幼丧父,得叔父沈和甫资助。为了让沈泊尘掌握一定的生活技能,叔父曾送他入杭州钱肆做学徒,后至上海南京路上的一家绸布庄当执业。自幼爱好绘画的沈泊尘,常临摹吴友如的《点石斋画报》,逐渐练就了娴熟的线描技能。1909年后他弃商学画,先拜“海上画派”早期的代表人物钱慧安为师,学习传统中国人物画,后问业于潘雅声,擅长写意和工笔人物、仕女。还尝试钢笔画、水彩画、油画,并对雕塑、建筑富有兴趣。沈泊尘的水彩画“已经尝试一种洋画风趣的时装仕女画。画法呈现了脱俗的新趣,色调颇精致美丽,而且富于热情和高雅气品。” [4]787《繁华杂志》 [5]前三期的封面就都选用他的水彩画(见图1、图2、图3)。陈抱一回忆道:“清末时期,以至民国初年左右,上海有好些著名新闻,每天都附印一大张石印画报。……沈泊尘,也画过许多时装仕女画、京剧名伶写生等等(例如,当时的《大共和日报》画刊),……” [4]787沈泊尘一生刻苦,仕女画创作集有《新新百美图》《续新新百美图》《新新百美图外集》及《红楼梦图咏》,戏画集有《沈泊尘先生画宝》(好友孙雪泥整理,上海生生美术公司出版)。而其一生所作漫画更是在千幅以上,漫画上的卓越成就,使他成为“五四”时期漫画界最有影响的人物之一。沈泊尘的漫画风格新颖独特,内容具有强烈的讽刺意味。其中有些作品在发挥中国传统线描的长处的基础上,运用钢笔黑白画法,在当时实属罕见,应是受到民初日本引进的洋画的影响。 [2]56“上海报纸之有漫画,始于沈泊尘” [6],作为一位多产的漫画家,沈泊尘经常在当时的各大报纸画刊发表漫画、时事插图、时装仕女画等,《申报》《时事新报》《神州画报》《大共和日报》《民权画报》《晶报》等报刊常见有他的作品。
1918年,沈泊尘从《申报》辞职后与沈学仁、沈学廉创办沈氏兄弟公司,公司最初以家庭式图画工作社运营。同年9月1日,公司创办了中国第一份漫画刊物《上海泼克》(又名《伯尘滑稽画报》,中英文对照,月刊),沈泊尘为图画主任兼会计主任。据当时的《申报》报道:“《上海泼克》诞生以后,社会上亦甚注意,其第一期在长江一代销行售出一万余册。其中,中英文著作皆出自一时名手,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实为近代中国月刊别开生面之杰作也。” [7]《上海泼克》上的作品大多数出自沈泊尘一人之手,仅少数为陈抱一等人所作。《上海泼克》的创立为以后的漫画刊物奠定了最初模式的基础。 [2]56
同时,沈泊尘也热心于洋画教育,曾担任图画美术院(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前身)教务,与张聿光、徐咏青、陈抱一同期受聘加入该校早期的师资队伍。在美专初期函授办学期间,沈泊尘的画风特色与张聿光、刘海粟等人并举。 [2]56在《美术》第一期刊出的《函授部特色之一》中,就明确地评价其画风:“画法佳妙与画法相同,一家有一家之神韵,一家有一家之手法,不容相溷,本院延聘教员均系著名西画专家,如张聿光之肖像动植物;刘海粟之静物风景写生;丁悚、沈泊尘之仕女人物。各擅所长,争先矜式,可谓罗致靡遗。” [8]值得注意的是,沈泊尘在美专早期洋画教学方法上,极为推崇写生法。陈抱一在“图画美术院”引进写生教学法以代替唯一的临摹法时曾遇到极大的挫折,而沈泊尘即是当时为数不多的支持他做法的教师。 [2]57据陈抱一回忆:“当时在那混沌的空气中,我的见解很受人误会,或甚至几乎引起反感。我记得当时能够理解‘写生之必要者,似乎只有乌始光和有过教授名义的沈泊尘两人。” [4]7881918年10月6日,沈泊尘还与王济远、丁悚等12人首批入选江苏省教育会美术研究会编辑组。
1920年3月7日,自幼身体孱弱的沈泊尘因身体多病,肺病复发,辞别离世。沈泊尘去世后,其弟沈学仁还在上海四川路上海基督教青年会举办“沈泊尘讽刺漫画展”,这是我国洋画展上最早的漫画展之一。
二、“嫉恶若仇讎”:沈伯尘的爱国情怀
诚如宗白华所言:“每一艺术品所表现,皆作者心中所见的境界,兹名为作者的意境。盖无论何种艺术品,即如写生画,写实派小说等,虽取客观态度,多少总有作家个性不知不觉的流露出来,断不会如照片等纯粹摄取客观的现象。” [9]沈泊尘就是通过他的作品来表达自己的“嫉世痛时之意”和爱国情怀,且语义隽妙,富含蓄韵。
关于沈泊尘性格特点,其弟沈学仁曾在《先兄泊尘事略》言:“先兄赋性骨鲠,守身如金玉,嫉恶若仇讎。” [3]114同时代的好友丁悚在《亡友泊尘》一文中也记述道:
“他的性情极孤僻,和这混浊的社会终感着不能使他溶和的,所以他和泛泛的朋友不肯多谈;不晓得他的真性的人,都道他是驕傲,然而他实在是把世情看的太透澈的缘故。”
同时评价他的讽刺画:
“我承认是我国一个空前的成功者,我平生所服膺的,也不过是他一人。不但他的思想有深刻的含蕴,而结构和线条之和美,实在使人沉醉和欣羡的。” [10]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性格,成就了沈泊尘强烈的爱国情怀、国际视野和社会责任感,我们可以从其创办《上海泼克》的目的窥知一二。该刊是在沈泊尘1917年到日本考察新闻事业现状、近代绘画及游览北京回沪后才开始筹办的。该刊问世之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已进入尾声,国内正处于军阀混战的局面,即“五四”运动的前夕。因此,《上海泼克》在当时是具有鲜明的反帝反封建思想和独特的表现形式的。创刊号上《本报之责任》一文中,针对国内和国际的形势,明确提出:
“今日我国,烽烟四起,枕骸遍野,南北之争未已,而国家已危如累卵。本报不幸而产生于燕巢危幕之时,其第一步之责任,即当警惕南北当局,使之同心协力,以建设一强固统一之政府。此外无奢望矣!
我国虽已加入战局,而其在国际间之地位,则卑下犹昔。故本报第二步之责任,即当竭其能力为国家争光荣,务使欧美人民尽知道我中国人立国之精神未尝稍逊于彼。特以习俗不同,情形隔阂,致有彼此轻藐之见横梗胸臆。此次本报之所以兼用中英文,亦欲中西人士之互知其社会习尚国家实情而已。
光复以还中国旧道德几破坏无遗,而新道德又未亟亟讲求,故数稔以来社会风化之腐败,盖已达乎极点。夫新道德非尽可取,而旧道德亦尽可弃也。本报第三步之责任,即在调和新旧,针砭末俗。
区区此愿志与阅者共勉之。[11]
不难发现,创刊宗旨的“三步责任”,意在警惕南北当局消除争端、以建立和维护强固统一国家,沟通中外以改善和提高国家的国际形象,针砭末俗以培育和养成良好的社会道德。
《上海泼克》大多内容并不滑稽,多以暴露帝国主义丑态、讽刺当局权贵、针砭社会黑暗等内容为主。四期所刊漫画均有英文说明,开创了中国漫画双语期刊的先例。从第一期封面的《十年老女犹画娥眉》,漫画将讽刺矛头首先指对当时的大总统徐世昌等人,到其他诸如《总统之梦》《借债对内,此真所谓远交近攻》《南北之争》《新总统之裁兵大计划》《魑魅当途安知舆论》等,从不同角度对军阀进行鞭挞。《十年老女犹画娥眉》(见图4)中,沈泊尘淋漓尽致地将许世昌及其一班人就任总统时扭捏作态的模样和心态表现出来,凸显其入木三分的时局观察力和准确的人物心理判断力,以及精当的艺术表现力。《南北之争》(见图5)画面上,一南一北两个军阀互相厮杀,被他们踩在脚下的是帽子上写有“中华”二字、身上写有“人民”二字的惨遭蹂躏的中国百姓。军阀的争斗,带给百姓的是无止境的痛苦,如何消解或者除掉人民的“苦”?似乎沈泊尘未找到方法,但他的作品却直接揭露了南北军阀踏着“人民”身体进行混战及损害人民利益的罪行。其敢于反映百姓苦难,为人民奔走呼吁的精神尤为可贵。《借债对内,此真所谓远交近攻》,画面中军阀将“日币”变作子弹射向国内,揭露了军阀政府与日本帝国主义相勾结,“借债对内”镇压人民的罪恶目的。
另见刊登在《上海罢市实录》 [12]上的漫画作品《工商学打倒曹、陆、章》(见图6)。该作是沈泊尘重要的代表作之一,融思想性与艺术性于一体。画中描绘的三个巨大的拳头分别写着“劳动”“学”“商”字样,正击向卖国贼曹汝霖、陆宗舆和章宗祥,凸显了“五四”运动中广大群众巨大的爱国力量与卖国贼的可耻下场。
沈泊尘还在《上海泼克》上大声疾呼禁烟,揭露封建军阀口喊禁烟而暗中贩卖鸦片毒害人民的勾当。第三期为“土贩号”专刊,集中刊发了一组反映禁烟的作品,将矛头指向封建军阀。如封面画《土里罪人》,作品标榜“大民生主义”的军阀,正是用烟土毒害“四省人民”的罪人。《吞云吐雾》揭示北京军阀政府以“制药”之名为烟土贩打掩护。
除了《上海泼克》,沈泊尘亦借画笔在各大报刊反映国际问题。一是针对日本帝国主义,控诉其野蛮侵略给两国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这也将其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丁悚曾谈道:“在欧战将兴的时候,他(沈泊尘)在《申报》上作了一幅讽刺画,是讥讽联军的,几乎闹成国际的大交涉,吓得《申报》上从此不敢再刊登有使命有力量的插画,这都是他一画之力了!”[10]后沈泊尘因此事被迫辞去《申报》“自由谈”主笔之职。其弟沈学仁也曾提及此事:“时先兄有一惊心动魄之滑稽画刊印某报中,竟掀起绝大风波,攘攘半载始寝。”[3]126在他作品中,矛头指向日本帝国主义的如《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罢休》《山东·青岛》《日中则昃,腰满则裂》等。其中《山东·青岛》(见图7)淋漓尽致地把日本帝国主义描绘成标有“太阳”记号的恶魔骷髅,它口中衔着“山东”“青岛”(四字),并试图往下吞咽,而三位中国国民正用绳索奋力往外拽拉“山东”“青岛”,阻止日本的行径。作品不仅表达作者以及广大中国人民“夺回山东、青岛”的坚定决心,也蕴含了创作者铮铮的爱国情怀。二是针对德国帝国主义,如《老虎钳中之德皇》《德皇之穷兵黩武陷入深渊》等。沈泊尘讽刺“德皇”,显然与中国作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参战国”的身份有关。
此外,发表在《上海泼克》第一期上的《虽不中亦不远》(图8),也是展现沈泊尘国际视野和鲜明革命理念的作品。他把“民主”比作握在工人阶级手中的一把利剑,利剑不仅穿透了俄皇的胸膛,还差一点刺到德皇。这件作品肯定和歌颂了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暗喻德皇会步俄皇一样的下场。作品发表于1918年9月,距十月革命爆发还不到一年,“当时还未见我国的国画、油画或者其他绘画品种的创作中有反映俄国十月革命内容的作品”[3]125。足见沈泊尘的政治敏锐眼光,对世界格局的清醒认识及胸怀天下的精神。
沈泊尘笔下反映国际政治问题的作品让我们了解到,他是从自己国家和民族利益的立场来观察国际问题并表达自己的看法的。换言之,这些作品反映了他作为一个中国国民在对待国际问题上所表现出来的爱国主义思想和立场,为当时萎靡不振的艺术界树立起了一面不屈的旗帜。同时,他的创作为后人了解这段革命历史提供了珍贵的史料。
三、“另创新路”:沈泊尘的现实人文关怀
如果说,沈泊尘的漫画注重可读性和趣味性,如《上海泼克》登载的描写上海城市生活的作品(《土老儿喜听来啥来啥之声》《姨太太及小姐们喜看梅兰芳》)中对话用的都是上海方言。另外,他创作的现代仕女画则更是对现实生活的写照。沈泊尘凭借洞悉生活的观察能力和出色表达能力,从流行中提取出时代所特有的仪态、目光和举止,从过程之中抽出永恒。因此,将洋画家沈泊尘称之为现代生活画家,似之不为过。
起初,现代仕女画这类题材大都发表在《大共和画报》和《大共和星期画报》上,后将《大共和星期画报》上的百幅作品集结,分为上下两册出版《新新百美图》(1913年,国学书室石印初版)。郑逸梅曾评价《新新百美图》:“不拘囿于晓楼、玉壶,另创新路”。[13]不久又出版《新新百美图外集》和《续新新百美图》。这类题材采用西画表现技法,全以钢笔勾线,线条疏密得当,亦注重透视关系,与速写相似,在当时的中国是前所未有的。从这类作品中,我们看到了女子装束的不断变化,她们所从事活动愈加的新鲜多彩,更让我们看到了女性群体的与时俱进,这不仅是女性经济地位起步的表现,还是女性从闺阁走向社会的表征。究其特征,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沈泊尘笔下的的女子不再是包裹在层层装饰之下的柔弱甚至病态的美人,而是更加独立、健康、自信的新女性。如各类对镜理妆图,画面中多为单独一女子对镜自赏化妆,试穿大衣,衣服较为修身,凸显女性身体曲线。《新新百美图》中,绘有一女子临行前对镜试长袍,沈泊尘认为“对镜商肥瘦,强似檀奴一例夸”(伯尘题跋),画中女子虽半披着长袍,但身材依旧玲珑有致(见图9)。
其二,女性的琴棋书画才艺,尤其是音乐和绘画,在沈泊尘笔下多展现为演奏西洋乐器(钢琴、小提琴、大鼓)和绘制西洋画(或在室外写生、或在画室临摹石膏像,或在画架前画自画像等)。例“敲鼓”一图,沈泊尘描绘了戴着眼镜,身穿礼服的女子在敲鼓,配上题跋“谁道军中鼓不扬,当时红玉逞红妆。健儿快马何须恨,助汝渊渊出战场。”(丹斧题)似赞叹军中女子的飒爽英姿,俨然现代花木兰(见图10)。又如《新新百美图》中,一女子背对着观者,左手拿调色板和油画笔,右手正在创作一幅江南的云林图,画面远近,树木的透视和明暗关系把握的恰到好处(见图11),正如张丹斧题跋所示之意境,“晴树烟枝一往深,江南重见女云林。一从妙擅欧夷画,便有阴阳向背心。”
其三,更为丰富的娱乐运动休闲方式。例如:各类球类运动(台球、羽毛球、网球、保龄球、乒乓球等)、溜冰、游泳、骑马、骑自行车、竞走、体操、打弹子、听留声机、跳舞和下棋等。例“骑车”一图,沈泊尘刻画了一位全神贯注、正跃跃欲试骑车的女子(见图12)。配上题跋,“豆蔻青枝二月生,自由车子试郊睛。虽然谢尽闲蜂蝶,尚有飞尘逐我行”,颇具文人画的雅致。可见,清末民国初年“兴女学、废缠足”运动很大程度上解放了女性的身体与思想,使以往足不出户的女性,走出闺阁,扩大了活动范围、丰富了精神世界。
其四,展现多面向的女性社会身份,“于女子职业尤力提倡”。沈泊尘笔下的现代女性不仅能延续传统对女人的要求,完成家庭后方工作,还能兼顾新时代对女性新要求,从事各类社会工作。如护士、银行计佣、裁缝、舵手、送报员、打字员等,凸显新时代女性走出家庭承担社会责任的风采。其作品实质彰显的是把妇女作为生产力从闺房里释放出来,走向社会,使妇女自食其力的重要问题,也是对女性群体与时俱进的诠释。早在19世纪70年代,《申报》就女子教育及就业问题展开讨论。妇女学成后,可以靠学得的“一技一艺,堪为糊口之赀,家贫亲老或藉女子以沾升斗”[14]。
沈泊尘敏锐地捕捉到这些具有时代特征的新事物,为我们了解当时女性生活百态及上海城市变迁提供了线索。同时,他的创作也体现了对当时女性生存状况与发展的关怀、对女性的尊严与地位的肯定,以及对女性解放与追求自由的支持。因此,沈泊尘的现代仕女画可以说是民国社会文明进步的缩影,是国人自觉意识提高的反映。更是沈泊尘人文情怀的体现。
“绘画当跟时代而变迁,时代有这东西,尽可取为画材。我们瞧了宋元人的画,没有不以为古雅绝俗,岂知宋元人当时作画,也不过画些眼前景罢了。那么,现在既有新事物和我们接触,为什么要拒绝它呢!”[15]如吴友如所言,沈泊尘的绘画思想和趣味影响着他的创作。这一绘画趣味恰好投合了当时城市文化发展的需求,包括市民阅读的需求和印刷业迅速发展的势头,然而更为难得的是沈泊尘不仅是洋画家、洋画教育者,更是美术革命者,他用手中的画笔勾勒讽刺北洋军阀与帝国主义内外勾结行径和丑恶嘴脸,站在国家和民族利益的立场与封建势力作不屈不挠的殊死抵抗。纵观沈泊尘短暂的一生,是胸怀天下,满怀爱国热忱,兼具社会责任感和人文关怀的。在民国初年尤其是“五四”运动时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有美术史论家称其为“五四运动具有代表性的、影响最大的漫画家”。对中国漫画的发展产生了不可低估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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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赵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