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与孩童

编译 思羽

怪物睡觉的时候，孩童藏在床下。怪物饶有节奏的鼾声填满了整个房间。怪物的身体转向一侧，硕大的床铺——尺寸是特大号床的两倍——在它的体重下发出吱嘎声。孩童等待着，等待动手的时机。怪物仅仅睡着一会儿。孩童需要等怪物进入沉睡状态后，才能完成任务。

孩童的代号叫亚当，始终纹丝不动地等候着。他是个身材矮小的人类男孩，能轻易地躲藏在怪物的硕大床铺底下。亚当从出生后就接受训练，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不会被随机出现的身体麻痛、打喷嚏或其他身体机能弄得分心。每摧毁一只怪物，就是朝向保卫人类的未来前进了一步。这取决于他和像他那样的其他小孩——因为对于尚未到青春期的小孩，怪物无法察觉到任何威胁。

亚当等待着。他从床底下能看见墙壁的底部，那儿涂成了紫色，装饰着面板，上面绘制了各种玩耍姿势的怪物宝宝。它们全都是不同的生物，但大多数是毛茸茸的，有大大的牙齿，轻轻松松便能撕咬下人类的皮肉，而它们的角能像利刃一样切开人类的肚子。甚至连怪物宝宝都是危险的。亚当在培训视频里看见过。眼前这只怪物比怪物宝宝大不了多少。但你必须在它们年幼时干掉它们。抢在它们变得过于危险、杀害人类之前。

最终，怪物的鼾声变成轻柔的节奏。它的身体不再动来动去，呼吸变得缓慢平稳。亚当轻轻地从床底下爬出来。这感觉像是漫长的距离。他从腰带上挂着的工具盒里拿出一支注射器，慢慢靠近怪物。

怪物侧身睡着。亚当弯下腰，伸出手臂，精确地瞄准，将注射器推入怪物毛茸茸的后脖颈。针头又粗又大，是为这个用途专门设计出来的，毫无阻碍地进入怪物体内。

怪物的身体抽动了一会儿；它的脑袋转过来面向亚当；一对圆圆的、呈现电蓝色的大眼睛惊恐地睁开，注视着这个人类小孩。接着药物起效，怪物的下颚变得软绵绵，随即失去意识。

亚当纹丝不动地伫立着，确认怪物完全被药物麻醉。他从工具盒掏出另一枚注射器，抽取怪物的鲜血。

它的鲜血是红色的。亚当知道鲜血会是红色的。这种XX-D怪物分在A类之下，全都有红色鲜血。亚当做过模拟训练，很熟悉怪物生物学。但亲眼看见怪物感觉仍然不一样。在他看来，这种东西与人类有着如此本质的相似之处是件怪事。

亚当卸下装满鲜血的细管子，放回工具带里。他取出一根长长的细带子，带子酷似软尺，只是它的上层有闪现蓝光和红光的小灯。他把细带子放在怪物的前额上。细带子自动延伸，将两端插入怪物两侧的太阳穴。一等它穿透怪物的皮肤，整个带子上的小灯就开始拼命闪动，像红色和蓝色的针孔一样。

怪物动弹起来，亚当屏住呼吸。怪物在扫描中途醒来很罕见，但事情曾经发生过，通常的结果都是人类的伤亡。当怪物不再动弹后，亚当松了口气。

数据仍然在不停涌入。怪物的DNA代码正在接受评估，从而能制造出摧毁这个种族的生物武器。这是减少怪物数量的最有效方法。

亚当从口袋里取出手掌大小的平板电脑，打开一个应用。电脑与那根细带子同步数据；数据开始从扫描带下载到电脑里。

程序完毕后，扫描带发出一声“哔”，自动与怪物的前额分离，没留下一丝痕迹。亚当把扫描带放回工具盒，把平板电脑放进口袋，又检查一番，确保没有在房间内留下蛛丝马迹。

他转身朝向窗户，准备离开，但在听到一个声音后愣住了。他的心脏扑通跳动。汗珠顺着他的后背流下来。一波恐惧滚滚而来，贯穿他的身体，接着他接受的训练让他重新控制住自己。

他在原地缓缓转身，看见怪物侧卧在床上前后摇摆，蜷缩成胎儿姿势，硕大的爪子覆盖住它的面庞。亚当看到过，当他的妹妹做噩梦时，她就呈现这种相同的姿势。

怪物再次发出声响，用一只爪子按住耳朵。亚当意识到它是在呜咽。亚当晓得他应该走了。他需要把样本带回实验室，那样这只怪物才能够被消灭。但他仿佛脚底生了根，停留在原地，紧紧地看着怪物继续蒙住耳朵抽泣。

怪物再次呜咽起来。它毛茸茸的脸上滚落下一滴眼泪，在皮毛中生成一条湿润的裂口。

亚当用力咽了口唾沫，将汗湿的的手掌往长裤上抹了抹，取出平板电脑。他违背上级明确的指令，阅读起他刚刚采集到的怪物数据。他看到，第一行写着：“A类：本地原生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