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迎来人民科学家
——钱学森艰难曲折的归国路

2019-11-18 07:31王文华
传记文学 2019年11期

王文华 王 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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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的召唤

1949年3月25日晚,中国新华社向全中国、全世界郑重宣告:中共中央、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和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已经从西柏坡胜利到达北平。次日,中外各大报纸都用显著位置报道了上述消息。

4月20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渡江战役正式开始。第二天,毛泽东、朱德发布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全国即将解放,新中国就要诞生的消息像海浪一样波及到了大洋彼岸。

钱学森(中)是美国加州理工学院喷气推进试验室五位创始人之一

此时,钱学森应美国加州理工学院邀请,受聘担任学院古根海姆喷气推进中心主任、航空系教授,他成为加州理工学院终身受聘的“戈达德教授”。

不久,钱学森接过冯·卡门办公室的钥匙,成为冯·卡门的接班人。加州理工学院的华人师生纷纷向钱学森祝贺,称赞他又为中国人争了光。

在此之前,1947年2月,经冯·卡门推荐,年仅36岁的钱学森已经是麻省理工学院的正教授,同时成为当时该校最年轻的华人终身教授。

由于钱学森在国际科学界享有的赫赫声誉,早已列入了国民党政府争取海外知识精英的名单。1947年,钱学森归国探亲期间,浙江大学、上海交大和清华大学就接连邀请他去讲学。上海《申报》刊登了题为:“教育部决定聘请钱学森继任交通大学校长”的报道,文中补充表明了钱学森的态度:“闻钱学森氏犹在考虑谦辞中。”钱学森婉拒了胡适受国民政府委托,希望他能出任北京大学工学院院长或交通大学校长的聘请。

钱学森回国探亲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看望老父亲,二是与刚从欧洲留学回国的蒋英完婚。他原本也有与亲人团聚留在祖国的打算,但国内局势战乱不止,政府腐败无能,让他报国无门,钱学森不愿意为国民党政府装点门面,不得不改变初衷。1947年9月17日,钱学森和蒋英在上海沙逊大厦(现和平饭店)举办了隆重的婚礼。新婚夫妇决定暂时离开祖国。然而,回国报效,始终是钱学森深藏于内心的人生归属。

1949年5月20日,钱学森收到了一封来自中国“北方当局”的来信,深深打动了他。寄信人是美国芝加哥大学金属研究所研究员、留美中国科学工作者协会美中区负责人葛庭燧教授。

钱学森与妻子蒋英的婚纱照

葛庭燧随信转来了5月14日曹日昌教授代表中国“北方当局”写给钱学森的信。曹日昌教授是中共党员,在香港大学任教,同时兼任中国科学工作者协会香港分会的职务,负责联络、争取海外留学生和学者回国。曹日昌在信中表达了即将建立的新中国的召唤:

尊敬的钱学森教授,我受即将解放的祖国之托转达对您的殷切期望,新中国百废待兴,太需要您这样杰出的科学家了,期望您——世界公认的力学和应用数学界的权威、卓越的空气动力学家、现代航空科学与火箭技术的先驱和创始人,回归祖国怀抱,领导新中国的航空工业建设……

钱学森知道,信中的“北方当局”,正是中国共产党。葛庭燧也给钱学森写了一封信,他期望钱学森带头回国,领导海外知识分子共同“致力建设,造福新中国”。

钱学森将这两封来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浴火重生的新中国在召唤,他终于等到了报效祖国的曙光。钱学森立刻拨通同在加州理工学院的林家翘教授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收到来自祖国的更多消息。林家翘笑了:“钱教授,您问的真是时候,我刚收到周培源老师回国后寄来的信,信里写到他在北平的所见所闻,叙述了最真实的国内近况……”

钱学森放下电话,赶到林家翘那里,迫不及待地拿起周培源的来信读着,北平的老百姓热烈地欢迎慰问解放军,解放军待人民群众如一家,他们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行动不扰民,还主动保护好古城的建筑。

祖国的召唤,使钱学森信心倍增。钱学森果断地给美国军方写了两份辞职信,要求退出美国国防部空军科学咨询团,辞去兼任的美国海军军械研究所顾问的职务。

1949年10月1日,当新中国的开国礼炮轰然宣告中国一个新时代的到来时,在大洋彼岸,钱学森夫妇也即将迎接一个新生命的到来,他们决定等孩子出生,就一起回国。在与中国留学生的聚会中,他们共同相约,为了抉择真理,我们应当回去;为了国家民族,我们应当回去。然而,这个计划却并未像钱学森所预料的那么顺利和美好。

钱学森满怀期待地向美国国防部递交了辞职信。然而,美国军方却迟迟没有答复。钱学森再次去美国国防部催促退出空军科学咨询团和兼任海军军械研究所顾问的答复,直到1949年底,他才等到同意的答复。

钱学森从事机密研究工作许可证

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时的钱学森

就在钱学森积极筹划回国的时候,厄运不期而至。钱学森被美国司法部移民局指控为共产党员,继而受到种种不公待遇。

1950年6月6日,美国三军正式签署禁止钱学森接触涉密研究通知,并吊销了他的涉密研究许可证。当天,美国联邦调查局委派两名特工来到加州理工学院钱学森的办公室,两名特工的来意很简单:主要询问钱学森参加共产党活动的情况以及他的党员身份问题。

这次联邦调查局的到访使钱学森隐约感觉到“怀疑的魔掌正在投向于自己”。两个星期后,钱学森发表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声明:他将从加州理工学院辞职,返回中国。6月19日,钱学森向联邦调查局递交了一份事先写好的声明文件。他说,在过去的10年里,在美国,他一直是一个受欢迎的客人,而他也生活得很好。他相信,这是一种互惠的关系,因为在“二战”期间,他为美国的科学进步贡献良多。既然现在这种受欢迎的地位已经不复存在,而怀疑的阴影也在他的头上盘旋,那么,最绅士的办法就是离开。

加州理工学院为了挽留钱学森,希望通过向有关部门提出申诉,试图保留他的涉密研究许可证。他们可不想失去这位年轻的学术新星。院长李·杜布里奇向海军情报部门打探钱学森案情的进展。传回来的消息表明,整个事情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在所有相关信件中,杜布里奇都反复强调,钱学森是一位被错误地“指控”为共产党员的伟大科学家,如果让钱学森回到中国,美国政府将面临着双重损失,“让一个全美最优秀的火箭和喷气推进专家无法在自己选择的领域从事工作,通过这种方法迫使他回到中国,让他的天赋为共产党政权所用,这实在是荒谬”。

钱学森此时正积极地为回国做准备,他写信给美国国务院,甚至亲自造访华盛顿,以获取官方的离境许可。他试着预订返回中国的船票,但却被告知,预订无法被确认。7月初,在加州理工学院其他一些中国学者的建议下,钱学森写信给国际商业联合会,由这个组织出面帮助钱学森订好了8月中旬飞往中国的加拿大太平洋航空公司的机票。钱学森计划从温哥华离境,乘飞机直抵香港。

特米诺岛上的囚徒

钱学森不屑于解释和争辩,早已下定决心回国的他,在7月底雇用搬家公司,将全部家当打包在八个板条箱里,送到海关准备起运。预计在他乘飞机动身一天后搭载“威尔逊总统号”从洛杉矶船运回中国,送货地址是在香港,最终将被转运到他父亲位于上海的家中。

1950年8月21日,钱学森前往华盛顿,一方面参加加州理工学院协助拟于23日召开的申诉听证会,另一方面去拜访昔日朋友丹尼尔·金贝尔。22日上午,钱学森前往五角大楼拜访金贝尔。金贝尔时任美国海军部副部长,与钱学森相识已久。当得知钱学森从事涉密许可证被吊销并且准备回国时,金贝尔非常惊讶。金贝尔不但完全了解钱学森的科学成就,更了解钱学森在军事上的分量。金贝尔最为担心的则是钱学森回到共产党控制下的中国,为美国的敌对政权服务,问题就大了。他还给钱学森找了一名律师。次日,钱学森就去拜会了金贝尔介绍的律师鲍特。鲍特在了解了情况后说,为了在这次听证会上进行有效的辩护,达到理想目的,他需要一些时间作进一步的准备,如果在23日举行听证会,时间过于紧张,建议延期举行。鲍特于是建议钱学森最好第二天上午再去金贝尔处,告诉他希望无限期推迟听证会。8月23日上午,钱学森再次来到金贝尔的办公室,把同鲍特会见的情况向他做了简要的汇报。金贝尔听后,同意帮助协调。在金贝尔的协调下,司法部同意听证会延期。

钱学森希望美国当局撤销对他的怀疑,然后光明磊落地离开美国。带着这样的期待,8月23日当天,钱学森搭乘航班重返洛杉矶。就在他离开金贝尔办公室不久后,金贝尔就给位于华盛顿的司法部打电话,告诉他们:“钱学森知道所有美国导弹工程的核心机密,一个钱学森抵得上五个海军陆战师,我宁可把这个家伙枪毙了,也不能放他回红色中国去。”

8月23日当晚,当钱学森返回洛杉矶国际机场,一步出机舱,美国司法部移民归化局的稽查就向他出示了一份文件。那是司法部的命令,不准钱学森离开美国。第二天联邦调查局以涉及美国机密文件为由扣押了钱学森送到海关的八个行李箱,开箱检查。随后,美国联邦调查局加紧了对钱学森的监视。

事后,钱学森才得知,当时的他已经处于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监控之中。就在他8月21日飞往华盛顿的时候,美国联邦调查局就着手“研究”起钱学森准备托运的八箱行李。联邦调查局会同海关、美国空军调查官员以及美国国务院的官员,在8月21日、22日齐聚在海关的仓库里,仔细“研究”起钱学森托运的行李。他们把钱学森这些“文字性东西”用微缩胶卷拍摄下来,拍了12000多张!他们还把这些文件编成详细的目录……

为了给限制钱学森离开美国找一个“合乎逻辑”的理由,1950年8月,美国政府召开了一场所谓的新闻发布会,发布“在钱学森回中国的行李中查获秘密资料”的消息,对钱学森即将“携带机密”回国一事大肆渲染。污蔑钱学森企图携带“机密资料”出境,触犯了“出口控制法”,并借此勒令钱学森不准离境。

科学家最厌恶违背事实的谎言,这种侮辱性的假新闻激起了钱学森的反抗。钱学森在报纸上发表声明:“我想带走的只是一些个人的笔记,其中多数是一些我上课的讲义,以及未来我研究所需要的资料。我一点也不打算带走任何一点机密,或者试图以任何不被接受的方式离开美国。”

钱学森的八大箱行李经过联邦调查局两个多月的反复“研究”,并没有发现内中有机密文件,遂于1950年11月初,决定退还给钱学森。美国当局一心想抓到“证据”最终破产。洛杉矶的报纸披露那些特工把钱学森行李中的对数表当成了“密码”,一时间在加州理工学院传为笑谈。

然而,1950年9月7日下午,美国司法部移民归化局两名特工叩开了钱学森家的大门,以莫须有的企图运输秘密科学文件罪名对他加以搜查并逮捕了他。然后移民局特工簇拥着钱学森坐进一辆早已等候在侧的汽车,朝着洛杉矶开去,来到圣佩德罗郊外。特米诺岛便位于东部的港口中。这个狭长的小岛原名“响尾蛇岛”。1950年,这个岛上已经有了一座联邦监狱,一座灯塔,几栋政府的办公楼,以及政府雇员的宿舍。大多数在这里关押的外国人都是偷越边境的墨西哥移民劳工,他们通常被关在里面摆满架子床的大房间里。

关押钱学森的特米诺岛监狱全景

钱学森被关在一个单人房间,通过安装着铁栏杆的窗户,可以看到通往洛杉矶的隧道和圣佩德罗的居民区。蒋英和他们的好友几乎每天都来探视他。当他们来的时候,钱学森总是面带微笑,从牢房的窗户向他们挥手致意。

后来,钱学森对他被关押的那段日子有过一次戏剧性的描述。他对一名记者说:“15天里,我一直被严密看押,不能和任何人说话。每天晚上,狱警每隔15分钟就打开一次电灯,让我得不到任何休息。这种折磨让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瘦了30磅。”可以想象,一次礼貌辞行却招来牢狱之灾,钱学森当时是多么的愤怒。

钱学森被拘禁的消息很快便经《纽约时报》传开,为了弄清事实真相,加州理工学院院长李·杜布里奇和导师冯·卡门等人以及钱学森辩护律师四处努力,积极援救钱学森。美国司法部及军方有关部门最后同意在囚禁钱学森的特米诺岛上举行一次非正式的听证会,以了解案件情况。

经过加州理工学院校方以及部分军方人员的争取和努力,钱学森被允许以15000美元的高额保释费保释出狱。后来,在接受报纸记者采访时,钱学森以玩笑的口吻谈及此事:“相对于普通绑架案1000-2000美元的标准赎金,我真的挺替自己骄傲的。”

9月23日,钱学森终于获释,结束了这15天的牢狱之灾。蒋英开车来到特米诺岛,接钱学森回家。回忆当时的情景,蒋英说:“我去接他出来的时候,他一言不发,你问他什么只是点点头,摇摇头。我明白了,他失声了,不会说话了!” 15天的牢狱折磨,甚至使钱学森一度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钱学森从特米诺岛被保释后,案件并没有因此终结,而是继续受到移民局的限制和联邦调查局特工的监视。11月26日,司法部华盛顿移民上诉委员会驳回了钱学森的上诉请求。

1950年11月,钱学森在美国移民局的听证会上

1953年初,司法部移民归化局对钱学森作出了假释的决定。假释期间,钱学森须定期向移民归化局报告行踪,不得离开洛杉矶;如果离开需要提前申请,获得批准后方能离开。

钱学森经历了美国历史上离奇而荒诞的裁决,司法部之所以根据听证会上作出不利于钱学森的证词,一方面因钱学森有共产党倾向,被判应当驱逐出美国;另一方面却又由于驱逐钱学森对美国核心利益和安全不利,不许钱学森离开美国。这样,钱学森陷入被限制自由、监听与跟踪的软禁生涯之中,每个月都要到美国司法部移民归化局“报到”。在给美国友人的信中,钱学森发出了悲凉感慨:“你相信世上还有正义与诚信吗?”

钱学森的好友郭永怀夫妇来到加州理工学院看他,使他在困境中得到宽慰,钱学森曾这样回忆道:

1953年冬,他(引者注:指郭永怀)和李佩同志到加州理工学院。他讲学,我也有机会向他学习奇异摄动法。我当时的心情是很坏的,美国政府不许我归回祖国而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满腔怒火,向我多年的知己倾诉。他的心情其实也是一样的,但他克制地劝我说,不能性急,也许要到1960年美国总统选举后,形势才能转化,我们才能回国。所幸的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新中国有亿万人民的团结,迅速强大起来了,我们都比这个日程早得多回到祖国。

2001年12月11日,钱学森90岁生日之际,李佩教授向我们讲述当年的情形时说,当时她看到钱学森家里空空如也,客厅里只有一张餐桌,几把椅子,还有三只手提箱,钱学森说,一旦美方同意他回国,他和蒋英拎起这三只手提箱随时可以马上动身。

“工程控制论”在囚笼里闪光

在遭受软禁的岁月里,钱学森发现,住所附近常常出现陌生人在那里晃荡。不言而喻,那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在暗中监视他。

夜深,电话突然响起。钱学森一接电话,对方就把电话挂掉了。显而易见,那是在测试钱学森在不在家。

钱学森的电话受到监听、信件受到拆检。钱学森发现,就连他上街,背后也有人跟踪。一句话,钱学森虽然获释,但是仍处于软禁之中。

夫人蒋英是音乐家。这时候她不得不暂时放弃自己的事业,在家中相夫教子。她不敢雇保姆,生怕保姆万一被联邦调查局收买,监控他们的一举一动。

为了尽量避开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监视,钱学森不断地搬家。他的租房合同往往只签一年。到期后就搬家。那些从海关退回的八只大木箱,钱学森再没打开过,一直放在那里,以便一旦有机会离开美国,随时可以再度交船托运。夫人蒋英还准备好三个手提箱,放着随身用品,一旦获准回国,可以提起就走。

得知儿子在美国遭到软禁,父亲钱均夫写信勉励他:“吾儿对人生知之甚多,在此不必赘述。吾所嘱者:人生难免波折,岁月蹉跎,全赖坚强意志。目的既定,便锲而不舍地去追求;即使弯路重重,也要始终抱定自己的崇高理想。相信吾儿对科学事业的忠诚,对故国的忠诚;也相信吾儿那中国人的灵魂永远是觉醒的……”对于钱学森来说,被儒家文化所浸淫的中华文明,是永远不会被磨灭的。钱学森说:“中国永远是中国人的中国。”

1950年至1955年,软禁生涯并未动摇钱学森的归国意志,他没有在漫漫无期的软禁岁月中沉沦虚度。他辞去大多数职务,为了分散美国政府的注意力,决定从事远离军事和国防问题的科学研究。作为世界级的导弹和火箭专家,钱学森很自然地把关注目光转移到一门新兴学科——控制论。在加州理工学院,他很少参加社会活动,将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教书和研究工作上,5年磨一剑,开辟了研究的全新领域,并获得了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成功。

控制论是法国物理学家和数学家A.M.安培(Andre Marie Ampere,1775-1836)在1834年提出的,最初的定义是“管理国家的科学”。1949年,美国数学家N. 维纳 (Norbert Wiener,1894-1964)把控制论运用于动物体内自动调节和控制过程的研究,把控制论建立为一门新的学科。

思想敏锐的钱学森,把控制论运用到工程系统的控制之中,创立了新的学科——工程控制论。他把控制论概括为“一个系统的不同部分之间相互作用的定性性质,以及由此决定的整个系统总体的运动状态”,把工程控制论定义为“研究控制论这门科学中能够直接用在控制系统工程设计的那些部分”。

1954年,署名“Tsien,H.S”的《Engineering Cybernetics》(即《工程控制论》),由美国麦格劳希尔(McGraw Hill)出版公司出版。这是一部开创性的、奠基性的著作,引起了各国科学家的关注,这部著作在世界产生巨大影响,吸引了大批数学家和工程技术专家从事控制论的研究,并形成了控制科学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的研究高潮,陆续出版了俄文版、德文版、中文版及捷克文版。这部著作获1956年度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奖一等奖。1957年,国际自动控制联合会(IFAC)第一届理事会推举钱学森为首届理事长。

一位美国专栏作家这样评论《工程控制论》:

钱学森1954年出版《工程控制论》

工程师偏重于实践,解决具体问题,不善于上升到理论高度;数学家则擅长理论分析,却不善于从一般到个别去解决实际问题。钱学森则集中两个优势于一身,高超地将两只轮子装到一辆战车上,碾出了工程控制论研究的一条新途径……

钱学森的《工程控制论》开创了一个新的研究方向,推动了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控制论的发展,为我国“两弹一星”相关科研工作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1955年8月,钱学森带着全家来看望恩师冯·卡门,送上了自己的新作《工程控制论》和《物理力学讲义》。冯·卡门翻阅后欣慰地说道:“你现在学术上已经超过我了!我为你骄傲。”大师的肯定不是故作谦逊,而是对44岁的得意门生钱学森学术成就的由衷评价。

多年后,回忆《工程控制论》的写作与付梓,钱学森说:“研究工程控制论只是为了转移美国特务们的注意力,争取获准回归祖国。当时并没有想到建立一门新学科。”正是在新的研究领域中,钱学森找到了最大的心灵慰藉。而归国报效的意志则是始终不灭、与日俱增。

避开特工监视寄出求救密信

1955年5月,钱学森在送来的菜篮底发现垫着一本《人民画报》,画报上北京在举行盛大的游行集会活动,欢庆五一劳动节。钱学森通过《人民画报》看到了庆典盛况,并惊喜地发现,在天安门城楼上,站在毛泽东身边的是全国人大副委员长陈叔通,正是钱学森父亲钱均夫的老师,也是钱家多年的老友。这让钱学森看到了希望。

钱学森又陆续从报纸上读到中美两国谈判双方侨民归国的问题,特别是美国报纸宣称“中国学生愿意回国者皆已放回”,于是钱学森决定给陈叔通先生写信,报告自己被美国拘留、有国难归的困境,请求中国政府给予帮助。

1955年6月15日,钱学森在家中事先写好草稿,然后用一手繁体汉字,端端正正写下致陈叔通先生的这封至关重要的信。信的全文如下:

叔通太老师先生:

自1947年9月拜别后未通信,然自报章期刊上见到老先生为人民服务及努力的精神,使我们感动佩服!学森数年前认识错误,以致被美政府拘留,今已五年。无一日、一时、一刻不思归国参加伟大的建设高潮。然而世界情势上有更重要更迫急的问题等待解决,学森等个人们的处境是不能用来诉苦的。学森这几年中唯以在可能范围内努力思考学问,以备他日归国之用。

但是现在报纸上说中美交换被拘留人之可能,而美方又说谎谓中国学生愿意回国者皆已放回,我们不免焦急。我政府千万不可信他们的话,除去学森外,尚有多少同胞,欲归不得者。从学森所知者,即有郭永怀一家(Prof. Yong-huai Kuo, Cornell University,lthaca,N.Y.),其他尚不知道确实姓名。这些人不回来,美国人是不能释放的。当然我政府是明白的,美政府的说谎是骗不了的。然我们在长期等待解放,心急如火,唯恐错过机会,请老先生原谅,请政府原谅!附上纽约时报旧闻一节,为学森五年来在美之处境。

在无限期望中祝您

康健

钱学森谨上

1955年6月15日

钱学森在信中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了他当前的困境和对归国的期待。

在信中,钱学森还附了一份1953年3月6日《纽约时报》特别报道剪报,题为《驱逐对美国不利》:

钱学森,加州理工学院著名的火箭专家,3月5日在洛杉矶被驱逐回中国。但同时又不许他离开美国,因为他的离去“不利于美国最高利益”。

这个自相矛盾的消息是由美国移民局地区副局长阿尔伯特今天披露的,此时钱学森博士仍在加州理工学院工作。

钱学森博士是8月(引者注:应为1950年9月)被逮捕的,他试图将1800磅的技术资料运往“红色中国”。他被驱逐回他的祖国,但由于美国政府不承认中国,驱逐令并没有起作用。

检查这些打印材料的联邦机构人员没有发现任何秘密资料。

细节决定成败。为了把这封极其重要的信件准确传递到陈叔通手中,钱学森经过了精心的考虑。他当时并不知道陈叔通先生的通讯地址,只能寄给在上海的父亲,请父亲代转。倘若从美国寄给在上海的父亲,风险很大,因为联邦调查局非常注意拆检钱学森信件,万一落到他们手中就麻烦了。他把这封信写好之后,装在一个信封里,并在信封上写了上海家中的地址。然后把这封信夹在夫人蒋英寄给妹妹的信中,那就相对要安全一些。蒋英的妹妹蒋华当时侨居比利时。从美国寄往比利时的信,远没有寄往中国的信件那么容易引起关注。蒋英请妹妹在收到这封信之后,尽快从比利时转寄到上海钱学森父亲家中。

1955年6月15日,钱学森给陈叔通的信

为了确保能够寄出这封信,钱学森精心考虑了每一个细节:他让蒋英用左手写,模仿儿童的笔迹,在信封上写了妹妹的地址,以使联邦调查局的特工认不出是蒋英的笔迹。

钱学森处于联邦调查局的监视之中,如何避开特工的眼睛把信投进邮筒,也是投递环节中的重要一环。

钱学森想到,在一家大商场里有咖啡馆,也有邮筒。于是,钱学森和夫人来到那家商场,钱学森在门口等待,夫人蒋英进入商场。男士不进商场,这在美国很正常。如果有特工在后面跟踪,紧盯的当然是钱学森。钱学森站在商场门口,特工也就等在商场之外。蒋英走进商场,看看周围无人注意她,也就悄悄而又敏捷地把信投进了商场里的邮筒。

这封信就这样躲过了联邦调查局无处不在的监视的眼睛,安全到达比利时。

蒋华收到信件之后,立即转寄给在上海的钱学森父亲钱均夫。钱均夫马上寄给北京的老朋友陈叔通先生。陈叔通当即转交周恩来总理。这一系列的转寄,都安全无误。

周恩来深知钱学森这封信的重要,令外交部火速把信转交给正在日内瓦进行中美大使级谈判的中方代表王炳南。周恩来一方面指示王炳南大使,在8月1日举行的日内瓦中美大使级会谈中,以钱学森这封信为依据,与美方交涉与斗争,争取钱学森回国;一方面下令在7月提前释放了阿诺德等11名在朝鲜战争中俘获的美国飞行员。

中国政府的积极救援

在新中国成立之初,面对美国的核讹诈,毛泽东的回答是:“发展我们自己的原子弹。”

毛泽东问周恩来:“在原子弹和导弹研制方面,我们的人才如何?”

周恩来回答说:“我们有这方面的人才优势,钱三强与诺贝尔奖获得者约里奥-居里同在一起工作过,杨承宗和彭桓武是从法国、英国回来的著名放射物理学家,另一位在美国火箭之父冯·卡门博士门下工作过的导弹专家钱学森教授,我们正在通过各种途径,争取他早日归国……”

这清楚地表明,在钱学森归来之前,毛泽东和周恩来都已经把关注的目光投向这位著名的导弹专家。

钱学森在美国受到迫害和诬陷的消息很快传回国内,新中国震惊了。国内科技界纷纷通过各种途径声援钱学森,党中央对钱学森在美国的处境也极为关注,新中国政府公开发表声明,谴责美国政府在违背本人意愿的情况下监禁钱学森。

1953年7月27日,随着《朝鲜停战协定》在板门店签字,标志着历时3年的朝鲜战争终于结束,中美开始就双方侨民归国问题进行谈判。

1954年4月,美、英、法、中、苏五国外长在日内瓦举行会议,讨论和平解决朝鲜问题以及恢复中南半岛和平问题。以周恩来总理兼外长为团长的中国代表团来到日内瓦,出席会议,象征着新中国首次以五大国的地位和身份出现在世界上。从6月5日起,至6月21日结束,在日内瓦会议期间,中美代表就侨民和留学生问题进行了四次接触。

日内瓦会议结束以后,这种接触改为双方驻日内瓦领事会谈,从1954年7月29日至1955年7月15日,双方领事共举行了11次会谈。

1955年7月13日,美国政府通过英国政府向中国政府建议举行大使级会谈。中国政府表示同意。双方派出的代表是老对手——王炳南和约翰逊。

1955年7月25日,中国外交部成立了一个中美会谈指导小组,由周恩来直接领导。

1955年8月1日下午,中美大使级会谈在日内瓦联合国大厦举行。会谈一开始,王炳南就宣布:“大使先生,在我们开始讨论之前,我奉命通知你下述消息:中国政府在7月31日按照中国的法律程序,决定提前释放阿诺德等11名在朝鲜战争期间俘获的美国飞行人员。他们已经在7月31日离开北京,估计在8月4日可以到达香港。我希望,中国政府所采取的这个措施,将对我们的会谈起到有利的影响。”

约翰逊当即向王炳南表示谢意。接着双方先商谈了会谈议程,一是双方侨民遣返问题,二是有争执的其他实际问题。

8月2日,第二次中美大使级会谈继续举行。这一回,约翰逊首先发言:“美国人民关心中国继续拘留的美国人,其中大部分关在监狱里,有的得不到出境许可。现在还有36位美国平民被拘,此事影响美国人民及政府对中国的态度。”约翰逊随即把36人名单交给王炳南。

王炳南则针锋相对地指出,在美国的中国侨民,绝大多数的家属都在中国大陆。由于美国政府的限制,他们不能自由回返他们的祖国,无法回到他们自己的家庭。这个问题不仅是他们所迫切要求解决的问题,也是中国人民和中国政府一向极为关切的问题。

1955年8月,中美大使级会谈在日内瓦举行

约翰逊当场否认。他宣称,美国政府在1955年4月就取消了扣留中国学者的法令,允许他们来去自由。

这时,王炳南大使当场揭穿约翰逊的谎言:“请问大使先生,既然美国政府早在今年4月间就取消了扣留中国留学生的法令,为什么中国科学家钱学森博士还在6月15日写信给中国政府请求帮助回国呢?显然,中国留学生要求回国依然遭受美方的种种阻拦。据回国同学报告,钱学森被禁止离开他所在市界。”

王炳南大使同时还出示了钱学森的一封亲笔信,并当着美国代表约翰逊的面,念了钱学森的信。约翰逊看了钱学森的亲笔信,哑口无言,表示马上向美国政府转达。

8月3日在会谈中,美国国防部部长助理,给美国国务院写了一份备忘录:“确认国务卿、副国务卿、国防部副部长、参谋长、联席会主席,就这个问题所进行了讨论,到1955年6月11日达到了白热化,国防部撤回了反对意见,如果钱学森要求出境签证,同意释放他。我们理解,美国国务院正在和社会主义中国进行政治谈判。在合适时候,可以作出释放的决定。”文件还说,“这个事情早已告诉艾森豪威尔总统,并且他已同意释放他们。”

事实上,美国政府已在决定钱学森的去留问题上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1955年6月,国防部长向总统艾森豪威尔提交的这份备忘录,内容便是关于如何解决想要归国的留美中国科学家问题的。国防部认定:在“二战”后前往美国留学的5000多名中国留学生中,只有110多人所拥有的技术知识可能危害美国国家安全。备忘录指出,在这110人中,除了两名中国科学家之外,其余已经全都被允许返回中国大陆。国防部仍对这两名科学家心存疑虑,因为他们所从事的工作均与高度保密的国防计划有关。这两位科学家,一位就是钱学森,另一位是参与胜利女神导弹项目研究的戴维·王(David Wang)。

美国国防部对放钱学森走这件事心存疑虑。然而,国防部官员们也承认:“他(钱学森)当时掌握的军事机密,很可能已经被后续研究所超越,或者已经为苏联人所知。”

最后,是否放钱学森走的最终决定权交到了艾森豪威尔手上。1955年6月12日,从美国国务卿杜勒斯的秘书米尔德里德·奥斯伯森起草的一份政府备忘录中可以看出,总统的想法是“把他们全送回去算了”。第二天,即6月13日,艾森豪威尔决定放钱学森和戴维·王离开。8月3日,国防部收回了所有的反对意见,美国政府开始为遣送钱学森归国作各项准备。

8月8日,中美大使举行第四次会谈。约翰逊告诉王炳南说,8月4日,在他们举行第三次会谈的时候,美国移民归化局就已签署同意钱学森离开美国并于8月5日通知到了钱学森本人。也就是说,在8月2日王炳南向约翰逊亮出钱学森的亲笔信两天后,美国政府就被迫同意钱学森回到中国。

1955年9月7日,陈叔通先生给远在美国的钱学森发了一份电报,表明了来自北京的关怀:“您6月15日的信件收到。美国驻日内瓦大使通知:禁止您离开美国的命令已经取消。您可以随时离开美国。电告归期,告知我任何困阻。”

几年后,周恩来总理曾感叹说:“中美大使级会谈虽然没有取得实质性成果,但我们毕竟就两国侨民问题进行了具体的建设性的接触。我们要回了一个钱学森,单就这件事来说,会谈也是值得的,有价值的。”

22天的归国航程

1955年8月4日,美国移民规划局洛杉矶分局局长艾伯特·德尔·古尔丘签署了同意钱学森归国的正式通知。8月5日,钱学森收到可以回国通知后,急于离开美国,生怕晚了一步有变,积极做好回国的各种准备,托运行李,购买船票。

钱学森先是去订购飞机票,但是近期的机票早已售完。于是,只能订轮船票,轮船公司说,最近一班轮船是9月17日“克利夫兰总统号”从洛杉矶驶往香港,但是头等舱的船票已经售完,只剩下三等舱的票了。归心似箭的钱学森当即买好三等舱的船票。

钱学森在登船离开美国的前一天,按照美国移民局的规定,仍然必须去那里办理一月一次的登记手续,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办理登记手续。

“克利夫兰总统号”始发地为旧金山,途经洛杉矶,然后经停夏威夷的檀香山、日本横滨、菲律宾马尼拉,最后到达香港九龙,整个航程为22天。1955年9月15日,“克利夫兰总统号”第60航次从旧金山起航,9月17日到达洛杉矶港口,钱学森和他的家人手持三等舱船票,等待登上“克利夫兰总统号”邮轮。此时这位孤悬海外多年即将回到祖国怀抱的游子脸上,露出了幸福、温馨、胜利的微笑。

钱学森每个月到移民局报到登记表

钱学森离开洛杉矶那天,很多朋友送来花篮。当地出版的《帕萨迪纳晨报》上印着特大字号的通栏标题——《火箭专家钱学森今天返回红色中国!》。不仅方方面面的朋友前来送别钱学森,而且众多记者赶往码头采访钱学森。面对媒体记者和赶来送行的朋友们,钱学森告诉他们:“我不打算回来。我没理由再回来。我准备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中国人民建设自己的国家,以便他们能够过上有尊严的幸福生活。我的归国之旅被这个国家(美国)所刻意阻挠。我建议你们去问问美国国务院,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对于你们的政府和我自己,我无愧无怍。我对美国人民并无怨恨。我的动机只是寻求和平与幸福。”

钱学森上船之后,由于三等舱的房间太狭小,连花篮都放不下,不得不把一部分花篮放到过道上。没想到,“新闻人物”钱学森引起一位美国老太太的注意。在船过夏威夷之后,这位美国老太太是美国的女权主义领袖,在美国相当有名气。老太太派人把船长叫来。船长不敢怠慢。老太太指着钱学森夫妇问船长:“你认识他们吗?”船长推说不知道。老太太对船长说:“钱先生是世界知名科学家,你怎么可以让他和太太住三等舱?”船长连忙说:“让我去查一查,还有没有空余的头等舱。”船长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说是正巧有多余的头等舱,请钱学森一家立即搬进头等舱。

从洛杉矶到夏威夷,“克利夫兰总统号”已经航行了七天。船上有空着的头等舱,船长当然早就知道。当时,美方故意对钱学森说,只有三等舱的船票了,以为钱学森也就不会马上就走。谁知钱学森去意那么坚决,就是坐三等舱也要走。得道多助。钱学森夫妇终于在那位爱打抱不平的素昧平生的美国老太太的帮助下,带着儿子和女儿住进了头等舱。

漫长的22天海上航行是很劳累的,当到达日本和菲律宾的时候,他们一家想下船踏上久违的陆地散步。然而,钱学森被告知不能下船,因为那里不是美国的领土,美方无法保证他的安全。

为了打破船上生活的单调乏味,从洛杉矶起锚后,在钱学森的倡导下,24位中国留学人员成立一个“同学会”,他们的6位未成年子女也以成员身份加入进来,“同学会”的第一件工作是编辑了一份30人的名单。9月20日,由王祖耆动手刻板、油印了几十份《克利夫兰邮轮第六十次航行归国同学录》,分发给大家。现在我们还能看到钱学森珍藏的这份“同学录”。

钱学森一家登上“克利夫兰总统号”邮轮

10月1日,“克利夫兰总统号”行至马尼拉海域,这一天,是新中国成立第六个国庆日,也是传统的八月十五中秋节,同学会搞起了娱乐性的庆祝活动,钱学森吹起了竹笛,蒋英和钱永刚、钱永真则演唱中国民歌。

10月7日,还有一天,“克利夫兰总统号”就要抵达香港,鉴于当地各媒体的政治倾向性不一,全体留美同学会开会商定了三件事情。

一、不接受任何媒体的口头采访,以防歪曲语意。

二、提前起草两份声明,一份准备在香港发表,一份由许国志起草准备在广州发表。

三、指定两位体格较好的同学保护钱学森。

许国志起草的公开信,题目套用了法国作家左拉为犹太裔军官德雷福斯受迫害事件写给总统菲利斯·弗尔的公开信的题目——《我控诉》(J'accuse)。拿去请钱学森审阅。钱学森很慎重,建议许国志把这个《我控诉》的题目改掉,以免有哗众取宠之嫌。许国志认为钱学森说得对,随即照办,改为《向祖国致敬》。到了深圳,同学会向媒体提交了这封公开信,发表在1955年10月的广州地方报纸上。

向祖国致敬

今天我们重新踏上祖国的土地,觉得无限的愉快和兴奋。过去四五年来,因为美国政府无理的羁留,归国无期,天天在焦虑和气愤中过活。现在靠了政府在外交上的严正有力支持,和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在舆论上的援助,我们才能安然返国。我们向政府和所有帮助我们的人民致谢。

回想解放以前,人民生活困苦,国际地位低落。再看现在的祖国,充满着生气和希望。处处在大量的建设,人人都快乐的奋进,短短的几年中有这样的成就,简直是一个奇迹。我们深知这奇迹是国内父老兄弟姐妹们在中国共产党正确的领导下,用血汗取得来的。但在那最艰苦的解放建国初期中,我们身在海外,无法来尽我们应尽的责任。今天却回来分享这做一个新中国人民的光荣,实在非常惭愧。

《向祖国致敬》

从旧社会里出来,又多年生活在一个资本主义的国家里,一旦回到人民民主主义的新中国来,思想上一定会落后,不自觉地仍有余毒,我们要抱着决心处处去向人民学习。同时我们仍要全心全力在英明的政府的领导下,来参加建国工作。向社会主义的光明前途迈进。

第一流科学家回到新中国

经过漫长的航行,1955年10月8日早上,“克利夫兰总统号”到达香港九龙。港英当局以所谓“押解过境”的名义,把钱学森一家送到深圳罗湖口岸。

当天中午,钱学森一家跨过罗湖桥,中国科学院秘书处负责人朱兆祥受国务院副总理陈毅的派遣,专程赶往罗湖桥头迎接钱学森一家。朱兆祥不认识钱学森,当时还特地去上海拜访了钱学森的父亲钱均夫老先生,拿到钱学森一家的照片。朱兆祥和钱学森紧紧握手的一刹那,钱学森百感交集:“终于回到祖国的怀抱。”这段长达5年的归国旅途,终于画上了句号。

1955年10月9日,新华社从广州发出的电讯《钱学森到达广州》,是钱学森归国之后的第一篇报道。电讯中称钱学森是“从美国归来的著名的中国科学家”,首次向中国广大读者介绍钱学森从1935年至1955年在美国的经历。

对于钱学森的离去,美国海军部副部长金贝尔又说了一句名言:“放钱学森回中国是美国曾做过的最愚蠢的事。与其说钱学森是个共产党员,还不如说我是共产党员,我们竟把他给逼走了。”

加州理工学院院长杜布里奇却意味深长说了一句:“钱学森回国绝不是去种苹果树的。”

钱学森的导师冯·卡门感慨道:“美国把火箭技术领域最伟大的天才、最出色的火箭专家钱学森,拱手送给了红色中国!”

钱学森一家走过深圳罗湖桥

1955年10月28日钱学森抵达北京,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吴有训和周培源等到北京火车站迎接

美国专栏作家米尔顿·维奥斯特曾这样写道:“冯·卡门是空气动力学领域里独一无二的大师,而钱(学森)的名望仅在他一人之下,钱是冯·卡门雄心壮志与事业的继承者。”

“钱是帮助美国成为世界第一流军事强国的科学家银河中的一颗明亮的星。”

美国火箭专家克拉克(P.S.Clark)说:“中共的归国学人当中,无人重要性能出钱学森其右。”

对于新中国而言,钱学森这一段艰难归国路,很快便显露出其不可估量的意义和价值。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百废待兴,特别是国防科技方面几乎是一片空白。在这种情况下,钱学森的归国无疑像“久旱逢甘霖”,对我国国防科技和航天事业的发展具有里程碑意义。关于钱学森回国以后,对于新中国所做的巨大贡献,2009年10月31日钱学森在北京逝世之后,新华社发布的《钱学森同志生平》称钱学森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享誉海内外的杰出科学家和我国航天事业的奠基人,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资深院士”。《钱学森同志生平》用11个“第一”,概括了钱学森对于中国航天和国防科技事业作出的巨大贡献。

许多老一辈航天人都非常感慨地说,如果没有钱学森,中国导弹、火箭和卫星研制进程至少将推迟20年。国外评论家也指出:“由于钱学森的归来,使红色中国的‘两弹一星’提前了20年。”可以说,没有包括钱学森在内的一批留学生的回国,满怀激情地投身新中国各条战线的建设,中国就不会在较短的时间内大大提高综合科技实力和战略影响力,并改善在国际上的地位。

1991年10月16日,钱学森出席“国家杰出贡献科学家”荣誉称号和“一级英雄模范”奖章颁奖典礼

钱学森的回国历程艰难曲折,在钱学森回国事迹的感召下,一大批有志参加社会主义建设的海外留学人员也纷纷选择了回国的道路,为新中国的建设贡献智慧和才华。如1956年回国的吴锡九,在其著作《回归》中说:“我们在1956 年追随着钱学森归国。钱学森的回归行动对我们不仅具有爱国激励作用,而且又多了一层兄长式的表率作用。”

1992年春天,邓小平在南巡谈话中动情地说起“两弹一星”:“大家要记住那个年代,钱学森、李四光、钱三强那一批老科学家,在那么困难的条件下,把两弹一星和好多高科技搞起来!”

对于自己所做出的诸多贡献,钱学森总是谦逊地说:“我作为一名中国的科技工作者,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人民服务。如果人民最后对我一生所做的各种工作表示满意的话,那才是最高的奖赏。”

晚年钱学森曾回忆说:“我为什么要走回归祖国这条道路?我认为道理很简单——鸦片战争近百年来,国人强国梦不息,抗争不断。革命先烈为兴邦,为了炎黄子孙的强国梦,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血沃中华热土。我个人作为炎黄子孙的一员,只能追随先烈的足迹,在千万般艰险中,探索追求,不顾及其他。”

“中国比美国更需要我”,这是钱学森当年回国时的肺腑之言。在祖国最需要的时候,他甘愿遭受迫害,归国意志坚定不移。在党和政府的亲切关怀和大力营救下,钱学森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从而铸就了他“五年归国路,十年两弹成”的惊天伟业和辉煌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