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飞 刘德亚
[摘 要]在运用SBM-Undesirable模型测度我国各省份旅游生态效率的基础上,结合2006—2016年省级面板数据和空间计量模型,分析外商直接投资对我国旅游生态效率的影响。研究发现:我国旅游生态效率在样本期内呈下降的趋势,并表现出显著的空间正相关性,总体呈东—中—西梯度递减的空间格局;外商直接投资对省份旅游生态效率的提升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其管理经验和生产技术的“溢出效应”在某种程度上抵消了其带来的生态环境问题;政府对旅游经济的干预在推动旅游生态效率提升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技术进步是降低旅游环境压力的有力支撑,劳动生产率较高的旅游部门份额的上升有益于外商直接投资的溢出。
[关键词]外商直接投资;旅游生态效率;SBM-Undesirable模型;空间计量模型
[中图分类号]F5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372(2019)03-0016-06
Abstract:Based on the application of SBM-Undesirable model to measure the tourism eco-efficiency in each province of China, and combining it with the provincial panel data and spatial econometric model from 2006 to 2016, this study analyzes the impact of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in Chinas tourism eco-efficiency. The result shows that Chinas tourism eco-efficiency in the sample period presents a decreasing trend, showing a significant positive spatial correlation. On the whole, it presents a spatial pattern of decreasing gradient from east to middle to west;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plays a certain role in promoting the provincial tourism eco-efficiency, and the “spillover effect” of its management experience and production technology offsets the ecological and environmental problems brought by it to some extent; the governments intervention in tourism economy plays an irreplaceable role in promoting the improvement of tourism eco-efficiency; technological progress is a strong support to reduce the pressure on tourism environment, and the increase of the share of tourism departments with high labor productivity is beneficial to the spillover of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Key words: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tourism eco-efficiency; SBM-Undesirable model; spatial econometric model
一、引言
旅游業是我国改革开放后最早利用相关海外资源的行业。近年来,我国按照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时开放旅游业的承诺,逐步加大了包括饭店、旅行社、景区、旅游交通等行业的开放力度,旅游业成为吸收外商直接投资的重要领域。外商直接投资带来的经济增长效应、社会文化效应和生态环境效应等加快了我国区域旅游产业结构调整和市场化进程。在我国经济进入新常态的背景下,外商直接投资成为旅游业发展的新动能,与此同时,我国旅游业能源消耗和碳排放增加、资源过度开发和破坏等问题也日益显现[1]。从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17年旅游业竞争力报告》来看,我国旅游竞争力的弱项突出表现在环境与可持续性等方面。而旅游业外商直接投资作为我国旅游业创新与增长的重要推动力之一,对生态环境的影响引发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
生态效率(Eco-efficiency)的概念首先由Schaltegger等提出,可以直观地表达为产品或服务的经济价值与其环境影响的比值,具体到旅游经济活动方面,旅游生态效率则是指在一定的旅游业投入要素组合下,以尽可能小的污染排放得到尽可能多的旅游经济价值。已有学者从微观的饭店、景区、旅游产品层面以及宏观的城市、区域、产业层面对旅游生态效率展开测度,并从旅游产业结构、发展规模、技术水平、环境污染治理投资等不同角度分析其影响因素[2-4]。随着对旅游业生态问题的日渐重视,相关研究开始从旅游产业投入与产出层面出发,采用数据包络分析(DEA)及其改进模型对旅游生态效率进行评价,同时将旅游业碳排放、“三废”排放等多元污染作为旅游经济发展的环境负外部性指标纳入模型[4-7]。
现有成果中关于外商直接投资对东道国环境污染绝对数量的影响,或是对生态效率的综合考量基本上都是围绕“污染天堂假说”(Pollution Haven Hypothesis,PHH)展开:一种观点是外商直接投资对生态环境有益论。外商直接投资通过经济增长改善环境污染,这种规模效应同样体现在污染治理和生产外溢方面[8]。此外,外商直接投资所引致的结构效应和技术效应同样减少了污染排放[9]。另一种观点是外商直接投资对生态环境有害论。外商直接投资与东道国较低的环境规制相关,污染密集型外商直接投资的流入使东道国成为“污染避难所”[10]。还有一种观点是外商直接投资对生态环境折中论,其影响取决于规模效应、结构效应和技术效应的共同作用[11]。通过对现有文献梳理发现:首先,关于外商直接投资与旅游生态效率关系的研究较少;其次,在使用DEA及其改进模型测度生态效率时对非期望产出的处理方式不符合旅游经济活动过程,在旅游业环境影响指标选取上,大多基于旅游业碳排放量或旅游业生态足迹,部分基于旅游业“三废”排放,而将这些影响指标结合的研究比较少见;再次,在外商直接投资对生态环境的影响分析中忽视空间单元的关联与作用,估计有效性值得商榷。鉴于此,本文在运用SBM-Undesirable模型测度我国各省份旅游生态效率的基础上,应用2006—2016年省级面板数据和空间计量模型,从外商直接投资的规模效应、结构效应和技术效应角度,深入探讨其对我国旅游生态效率的影响。这对于制定相应的旅游业绿色发展政策,推动旅游经济结构健康转变具有现实意义。
二、我国旅游生态效率测度与演变趋势
(一)测度方法与指标选取
1.测度方法
现有文献大多采用数据包络分析(DEA)方法对旅游生态效率进行测度,但目前在运用CCR、BBC等传统DEA模型时,对非期望产出往往采用投入产出转置法来处理,其本质仍是从径向和角度两个方面去测度,忽视了投入产出变量松弛性问题,而Tone提出的SBM模型将松弛变量加入目标函数之中,解决了上述问题。与此同时,在测度旅游生态效率时,不仅要考虑期望产出,还需要考虑诸如环境污染等现实的非期望产出。因此,本文采用基于SBM模型演化而来的SBM-Undesirable模型,并使用DEA Solver Pro5.0软件测度旅游生态效率。
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取性和平稳性,本文选取2006—2016年我国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剔除西藏,不含港、澳、台)作为研究对象,构建旅游生态效率测度指标体系(见表1)。
式(3)中,为第年的旅游业碳排放量,为第种能源类型的平均低热位值,与分别表示第种能源类型的单位热值含碳量和碳氧化率,44/12为二氧化碳的分子量。其中,热力碳排放量依据原煤的单位热值含碳量折算,电力碳排放量则依据历年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公布的中国区域电网基准线排放因子进行折算。在旅游業二氧化硫排放量、旅游业废水排放量与旅游业生活垃圾清运量方面,由于没有单独的统计口径,参照Liu et al.的研究进行换算[13]。所有指标数据均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能源统计年鉴》《中国旅游统计年鉴》以及各省市统计年鉴、发展年鉴,对缺失数据利用平均增长率法补齐。
(二)我国各省份旅游生态效率时空演变趋势
通过分析2006、2009、2013和2016年4个时间截面点我国旅游生态效率核密度曲线(见图1)可知,处于旅游生态效率低值区的波峰总体上逐渐右移且越来越高,这说明在考察期内部分处于低值区的省份旅游生态效率水平有所改善,由2006年旅游生态效率值0.38左右上升到2016年的0.50左右,并表现出集聚的省份越来越密集的趋势;处于旅游生态效率高值区的波峰对应的核密度越来越低,这说明在考察期内旅游生态效率高值区的省份越来越少。究其原因在于2007年生态文明建设的提出和逐步推进,以及2009年国务院出台《关于加快发展旅游业的意见》实施旅游节能节水减排工程有关。凭借这些战略和政策优势,逐渐减少了旅游经济活动对生态环境的影响,但由于旅游业技术创新结构不完善[14],导致生态资源消耗过快,环境影响累积效应日益显著。
从我国旅游生态效率的变化趋势(见图2)可知,东部地区的旅游生态效率水平最高,其均值为0.671,接下来依次是中部和西部地区,其均值分别为0.473和0.345。我国旅游生态效率均值为0.499,高于中部和西部地区,低于东部地区,这表明我国中部和西部地区的旅游生态效率还存在较大的提升空间,尤其是西部地区,其旅游经济增长受限于区域经济水平、基础设施等因素,发展相对粗放,旅游产业结构有待进一步调整升级。旅游生态效率均值排在前五位的省份依次为天津、江苏、上海、北京、河南,都在0.820以上,除河南外均位于东部地区;排在后五的省份依次为海南、甘肃、新疆、青海、宁夏,其均值都低于0.270,除海南外均位于西部地区。因此,2006—2016年我国旅游生态效率的区域差异特征明显,存在非均衡性。
三、模型设定、指标选取与数据说明
(一)空间自相关检验
SO值越大,旅游经济中劳动生产率较高的部门所占的份额越大。式(9)中,为旅游经济中的第k个部门的营业收入,本文指旅行社、旅游饭店和其他旅游企业部门;旅游经济部门中的第k个部门的从业人员;、分别指第k个部门的营业收入比重和从业人员比重;第k个部门在第年的劳动生产率,为消除量纲,其标准化公式为,、为工业化初期与完成时的劳动生产率,分别为1941美元/人和7674美元/人(按照2011年美元计算)。
(3)旅游业人力资本(lnhum)。旅游业作为劳动密集型行业,提供的产品或服务对劳动力依赖较大,一般而言,教育水平越高,劳动力素质也越高,也越有利于提升旅游生态效率,本文采用人均受教育年限的对数值来予以刻画。
(4)环境规制强度(lner)。环境资源具有公共物品性和稀缺性,同时环境污染的负外部性意味着市场失灵,无法依靠市场来解决环境污染问题,政府必须要进行干预,本文选取旅游业污染治理投资(使用旅游总收入占GDP的比值换算)的对数值予以反映。
(5)旅游业发展水平。旅游业发展水平与生态环境质量密切相关[17],本文采用人均旅游收入的对数(lnty)及其平方项(lnty2)反映,来检验环境库兹涅茨曲线在我国是否存在。
以上相关数据均来自于2007—2017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旅游统计年鉴(正副本)》《中国人口统计年鉴》以及《中国能源统计年鉴》,样本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3。
四、外商直接投资对我国旅游生态效率影响的实证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空间计量模型选择
在把空间相关性纳入计量模型分析之前,首先采用MATLAB R2011b软件进行OLS估计,并对其残差进行空间依赖性检验,表4为空间依赖性检验结果,表5给出了OLS和空间计量模型的拟合估计结果。由表4可知,Moran指数的值为0.319,在5%的水平上显著,这说明我国旅游生态效率存在空间相关性,进一步采用拉格朗日乘数(LM)检验及其稳健形式(Robust LM)检验来确定选择的空间计量模型形式。从空间依赖性检验结果看,在1%的水平上,LM-Lag与LM-Error均显著,并且Robust LM-Error显著而Robust LM-Lag不显著。因此,空间面板误差模型(SEM)较空间面板滞后模型(SLM)更合适。
(二)回归结果分析
通过1%水平上的F检验和 Huasman 检验,本文采用固定效应空间面板计量方法,随后进行LR检验,最终确定使用空间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检验。由表5可知,空间滞后系数和空间误差系数均显著为正,且小于1,这表明我国各省份的旅游生态效率存在正向空间依赖性,外商直接投资对旅游生态效率具有较强的空间溢出效应,即本省份外商直接投资的增加对相邻省份旅游生态效率的提升具有显著正向促进作用。从SLM 模型和SEM 模型的回归结果看,核心解释变量与各控制变量系数大小与方向差异不大,这也反映出模型的稳健性。从表5的SEM模型估计结果来看,外商直接投资在1%的水平下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且为正,这说明作为旅游业创新与增长重要推动力的外商直接投资确实对省份旅游生态效率的提升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外商直接投资“污染天堂假说”在我国旅游业并不成立,外商直接投资带来的管理经验和生产技术的“溢出效应”在某种程度上抵消了其带来的生态环境问题。
对于控制变量而言,环境规制强度(lner)和旅游业技术水平(tec)在 1% 水平上统计显著,反映出地方政府扩大旅游业污染治理投资和增强旅游业技术水平对我国旅游生态效率提升的积极效应,即在旅游发展市场化不完善的情况下,政府对旅游经济的干预在推动旅游生态效率提升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时,技术进步产生的广泛溢出效应,能够有效提高旅游企业的资源利用效率,抑制能源消耗,从而加速清洁能源的产生,成为降低环境压力的有力支撑。旅游产业结构高度化(lntso)能够显著促进旅游生态效率的提高,旅游产业中劳动生产率较高经济部门份额的不断上升有利于外商直接投资的不断积累,并为外商直接投资的溢出提供条件。旅游业人力资本(lnhum)对旅游生态效率提升的抑制作用,表明我国旅游从业人员的技能水平和技术创新能力并不能较好地满足社会需求,以知识密集型为特征的现代服务业的形成还需要经历较长的过程。旅游业发展水平(lnty)对旅游生态效率的显著正相关及其平方项(lnty2)对旅游生态效率的显著负相关表明,旅游生态效率与旅游业发展呈现出明显的环境库兹涅茨曲线,我国大部分省份的旅游业发展处于曲线的上升过程中,这有利于外商直接投资的不断进入以及溢出。旅游产业结构合理化(lntsr)未通过统计检验,可认为其与旅游生态效率之间的关系比较模糊。可能的原因是,我国各省份劳动力等资源要素在旅游产业各经济部门间的流动和重新配置诚然带来了旅游经济的快速增长,但也可能带来了资源耗竭和生态环境恶化,由于这两大对立力量使然,这里得出两者之间关系模糊的结果应属正常现象。
五、结论与启示
本文应用2006—2016年我国各省份数据和空间面板误差模型(SEM)探讨了外商直接投资对旅游生态效率的影响,研究发现:第一,在样本期内,我国旅游生态效率呈下降的趋势,并表现出显著的空间正相关性,区域差异特征明显,总体呈东—中—西梯度递减的空间格局。第二,外商直接投资在直接促进本省份旅游生态效率提升的同时,对相邻省份旅游生态效率具有显著的正向空间溢出效应。第三,技术进步对省份旅游生态效率产生了广泛的溢出效应,目前我国旅游从业人员的技能水平和技术创新能力并不能较好地满足旅游经济发展,政府对旅游经济的干预在推动旅游生态效率提升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基于此,为促进旅游经济效益和环境效益的协同共进,现提出以下政策建议:第一,将旅游生态效率的空间相关性纳入旅游业环境政策制定过程中,采取区域政策组合以发挥旅游生态效率水平较高省份的辐射带动作用。充分考虑旅游生态效率的空间异质性,制定有针对性的环境政策措施,推动旅游生态效率的共同提高。第二,提升旅游业外商直接投资的“门槛”,优先引入能耗低且技术先进的外商直接投资项目与企业,筛选与控制污染密集型外商直接投资的流入,充分发挥外商直接投资带来的管理和技术的“溢出效应”以及高标准环保要求的“示范作用”。第三,通过财税等经济政策调动外商直接投资旅游企业积极性,加快其推广与应用节能减排技术的步伐,为外商直接投资的溢出提供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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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张桂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