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被吃掉”的命运
——《可以吃的女人》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

2019-11-16 02:47黄苗苗海南大学
长江丛刊 2019年10期
关键词:玛丽安父权制未婚夫

■黄苗苗/海南大学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1939-)是加拿大生态女性主义作家,不仅享有“加拿大文学女王”的美誉,在国际文坛上也荣获如布克奖等诸多奖项,颇具世界影响力。作为一位具有强烈民族意识和社会责任感的女性主义者,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文学作品从发展早期到成熟期始终贯穿三大主题:女性主义,生态主义以及加拿大民族意识。《可以吃的女人》(1969)是玛格丽特·阿特伍德发表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作品反映出作者萌芽状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想。作为一名女作家,她在小说中以独特的视角和细腻的笔触揭示现代社会中女性所面临的各种问题,特别是在男性所支配的父权制社会中女性的失落感和对自身身份的陌生感。通过描写女主人公玛丽安差点被未婚夫“吃掉”的境遇,作者认为女性遭受着被处于优势地位的男性消费掉的威胁,展示出其反对将女性变成商品的社会与文化。

一、生态女性主义

作为女性主义的一个重要思想流派,生态女性主义出现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1974年,法国著名女性主义者领导者弗朗索瓦·德·奥波尼在其著作《女性与死亡》中第一次提出“生态女性主义”一词,其首次把女性主义与生态学联系在一起,主张“地球的毁灭归因于男权社会的利益追求”,她呼吁广大被压迫的妇女联合起来发起拯救地球的生态革命,因为对妇女的压迫和对自然的压迫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只有重新构建人与自然、男性与女性的关系后,男性、自然和女性这三者才能实现真正的平等与和谐。生态女性主义把女性主义与生态学巧妙结合,围绕解放自然和解放女性的主题批判传统的父权制世界观。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生态女性主义理论得到重大发展,越来越多的学者认识到生态女性主义的重要意义。如今,作为正在发展中的女性主义理论分支,生态女性主义已席卷中外文学领域,在批判理论中占据一席之地。

二、生态女性主义思想在《可以吃的女人》中的体现

(一)父权制下被压迫的女性

在小说《可以吃的女人》中,玛格丽特·阿特伍德以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由父权制观念主导的加拿大为背景,男性在这个社会里处于绝对领导地位,女主人公玛丽安被笼罩在这样的男权社会里,感到无比压抑与无措。工作方面,玛丽安的公司里主管人员一律由男性担任,不同于玛丽安这些普通职员,他们的办公室全都位于空气通风状况良好、视野开阔的楼上,大家称他们是“楼上的先生”;而作为女性,即使与男性有着相当的工作能力,玛丽安却只能呆在拥挤、狭隘的底层。婚姻方面,玛丽安与未婚夫彼得即将步入婚姻殿堂,表面上看,其未婚夫作为律师教养良好、工作前途无量,这段婚姻似乎将会幸福美满,实则不然。彼得与玛丽安结婚的目的并非出于平等的爱恋,他仅仅把玛丽安视作自己事业发展的工具,在能够满足自己需要之时,才把置于未婚妻的位置上,“事情终于安定下来,我感到非常快乐。毕竟男人不能总在外面胡混,从长远来看,这对我的事业大有好处呢:当事人都希望自己的律师是有妻室的人。如果到了一定年纪还是单身就容易惹人疑心,别人会觉得这人会不会是不正常或者有其他什么不好的情况...你(玛丽安)有个优点值得一提,我清楚你是个很靠得住的女人……从前我心里就一直想,要是结婚的话,首要条件就是得找个通情达理的女人”。显而易见,彼得并非因为爱意才与玛丽安结婚,而是因为玛丽安的顺从、听话,易于被操控,因此,玛丽安在这段婚姻中注定不会得到幸福,更遑论得到大男子主义的丈夫的尊重与爱。

随着未婚夫一次次表现出的对女性的轻视,玛丽安发觉自己的独立人格正像食物一般被彼得渐渐吞食,她变得无法进食,“她低头看着这份已经被自己吃掉一半的牛排,忽然意识到这是一块厚厚的肌肉。这块血红血红的肉来自一头活牛的身上。这是头原本能动能吃的牛,结果被宰杀...我似乎吃不下了,一定是够了。”后来,玛丽安渐渐发现自己吃不下鸡蛋、汉堡包、猪肉、羊肉等荤菜。她“不接受任何曾经有生命的或者仍然是活生生的东西,例如去掉一半外壳的牡蝎”。慢慢地,玛丽安开始拒绝一切食物,例如胡萝卜、罐头米饭布丁、蛋糕等等,彻底得了厌食症。直到与未婚夫决裂,玛丽安才找到自己厌食的根源——来自以未婚夫为代表的男性社会的同化与压迫。“你一直在想方设法把我给毁掉,不是吗?你一直在想方设法同化我。不过我已经给你做了个替身,这东西你会更喜欢的。你追求的其实就是这个东西,对吗?”送出亲手烤制的女人形状的蛋糕后,玛丽安才感到内心的焦虑感与压抑感得以平息,逐渐恢复了以前的状态,“的确我又能吃了”。通过烤制与自己身形相似的女人蛋糕并把它送给未婚夫彼得,玛丽安展示出自己要求摆脱附庸地位、成为具有独立人格的觉醒的女人。

(二)父制下被压迫的自然

在小说中,男性谈到的自然往往呈现出的是血淋淋的猎杀场面,这从见习律师彼得与花花公子伦·斯兰克在交流回忆猎兔经历时的血腥对话可见一斑。“我捡起那只兔子,特里格说,‘你会开膛破肚吧,只需剖开它的肚子,再用力抖抖,那些内脏就可以全掉出来了。’于是我抽出自己那把顶呱呱的德国军刀,把它的肚子破开,拎起后腿将它往地上啪地用力一摔,这下可厉害了,血和内脏溅得我满头满脸,到处都是,弄得一塌糊涂,树枝上也挂了兔肠子,天啊,连旁边的树上都溅得血红一片……好在特里格我俩都带着旧照相机,这才有机会把那乱七八糟的场景全都拍了下来,好留作纪念。”男性自诩为父权社会里自然与两性关系的绝对主导者,一直以狩猎为荣,他们对动物的残忍迫害折射出其对大自然等“他者”毫无敬畏之感的挑衅心态。生态女性主义者认为“动物本是自然和人类延续性的重要来源之一。”只有打破传统父权制的统治观念,重新正确认识到动物对人类和自然的重要关联性,人来才有可能真正享受到社会和谐的美好与快乐。在父权制思想的主导下,彼得和伦等代表统治者力量的男性拒绝认识到保护自然与尊重女性的必要性,这样最终会导致自然和两性关系的失衡,进而产生严重的生态危机和性别危机,对社会整体的可持续发展造成不可逆转的严重破坏。

除了对动物的残忍迫害,环境污染问题在小说中同样触目惊心。“我家乡在个矿区,虽然没什么风景,但好在没有树,我挺喜欢这样,很多人应该不喜欢。这全是那些熔炼厂造成的,高耸的烟囱直插云霄,晚上喷出来的烟火红一片,好几英里内的树木都被那些化学烟尘给熏死了,到处荒凉一片,如今只能看到光秃秃的岩石,寸草不生,还有那些矿渣堆,积在石头上的水由于化学元素的缘故变成了黄褐色。无论你在这里种什么都活不了……”环境污染对小说中的人们来说早已习以为常,更可怕的是,即使湛蓝的天空、茂密的森林渐渐远去,这些男性主宰者们仍未意识到环境恶化对自身生存已构成的威胁,仍然以人类中心主义的思想去控制、掠夺、破坏自然,而这种赤裸裸的无视最终会导致人类自食恶果,环境污染严重、土地退化、空气质量下降……人类即将面临的生存危机显而易见。

三、结语

在父权制社会中,即使像玛丽安这样拥有独立工作、即将步入看似幸福婚姻殿堂的女性,也依然会承受来自男性统治的压迫。面对父权制的典型代表、自己的未婚夫彼得,玛丽安逐渐意识到自己对未婚夫来说仅仅是一件温顺、听话、可以任由其支配的附属品,就如同盘中餐一般,没有任何独立的人格尊严,只能静静等待被未婚夫一点点“吃掉”。于是,具有反抗意识的玛丽安通过亲手烤制出一个“可以吃得女人形状的蛋糕”并将它送给彼得,最终达到内心深处对男权社会的反抗与抽离。可以看出玛丽安已清醒地认识到,在父权制社会里,必须要依靠不懈的抗争,才能真正逃脱被男性统治者“吃掉”的境地,达到内心真正的和谐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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